第312章妄想蝴蝶安眠芳丛

　　“你是不是记性不好，我刚刚才说过下班了，去喝咖啡，还有什么比咖啡店和酒吧更容易遇上的线索。但是我们去酒吧，你去问问，广电局，你去问问，他们让吗？”古烟一抖肩把大衣穿上，手插在口袋里。
　　咖啡馆开在一处密林内部，贴近自然，而且随时都能遇上落叶落进杯子，见古烟用手挡住咖啡杯，吴华忍不住说道：“这咖啡店很会选地方！”
　　“这就是现在年轻人喜欢的，但是你得承认，在这里我们最容易找到侦破案件的线索。是吧，武沛小姐？”用勺子搅动咖啡，见黑咖啡里白色奶油被带动旋转，他还没忘记伸手挡住下落的叶片。
　　“到我了？”武沛赶紧也模仿这古烟的姿势，虚空坐下，“看来警官调查得很彻底！说吧，约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还以为古警官有兴趣共度良宵，没想到才出门就听闻噩耗。”声调已然是另外一副模样。
　　“只是在乘车过程中稍微调查了一下。不过你认识我？真是让人意外，我好像也不是什么有名的人。认识我的人除了罪犯，就是我的同事，我记得警署职工没有登记夫人的大名。”品了一口咖啡，眉头都被苦得皱起来，他拿起旁边的奶油就往杯子里倒，结果没控制好，杯满水溢，又赶紧伸头张嘴去接。狠狠嘬了一口，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端坐身姿，举杯品味咖啡。
　　“或许警官可以多想想，我可以给一点提示——高中。”
　　“高中，难道我们还出自一个高中不曾？”
　　“在你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姐姐我已经是你们校长的小秘书了。”武沛脑子转的飞快，如果是引擎，它绝对已经处在满负荷状态，但对于大脑，极限才是刚刚开始。
　　古烟一口咖啡喷到吴华脸上，用手遮挡嘴部，咳嗽几声，“看样子，姐姐的社会经历还是很丰富的。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已经知道你弟弟的问题，为什么还能保持冷静，你不关心是谁杀了他？就算你们姐弟关系淡薄，但是凶手未必就不会把你也放在名单上，只要ta还没有落网，你们一家的安全就很难说。”
　　“警官真是爱开玩笑，难道你们警署是吃干饭的？我相信国家的力量，国家一定不会让我们这些贫弱人家受人欺负的。”武沛轻轻切开面前的蛋糕，用叉子叉起一小块，送进嘴里，以手掩嘴，但光看眼神也知道，她很享受。
　　“我听说你有乙型糖尿病，吃甜食真的好吗？”
　　武沛愣了愣，对古烟的无聊有点无话可说。“没关系，这家店的新品蛋糕，0糖0脂。”
　　“我听说打着类似名号，但实际挂着羊头卖狗肉的并不少，正好，你能帮我们检验。”
　　“比起警官你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我更加愿意相信他们。”
　　“是吗？那就祝夫人早日摆脱病痛，对了，你弟弟很快就会火化，这类没有直接目击者的谋杀，尸体是重要的调查材料，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应该尽量保管好尸体，如果想知道我们的调查结果的话。说起来，中心医院的乙医生，你应该认识吧？”
　　“乙医生？哪个乙医生？”
　　“乙这个姓应该还是挺少见的，乙流乙医生，他今天用极不熟练的处理方式接待了你的弟弟，我猜他有问题。”古烟顺嘴提了一句，就重新穿上大衣，离开了咖啡馆。吴华全程没有开口的余地，乙流被当场认为有嫌疑，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顺着古烟的说法扮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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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美好的一天！”古烟伸了个懒腰，然后揉着脸走出房门。
　　“欸，这就是第二天了？”乙流立刻摆出营业性冷肃表情，因为他看过的刑侦片，警察都喜欢大早上往医院跑。他的判断十分合理，古烟果然朝他走了过来，“哟，乙医生！”
　　“尸体就在太平间，你想要找他…”
　　“不不不，不在工作场合，就不谈工作，是每一位警员的基本素养，我是想问你。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怎么看待你的病人们？就是那些有糖瘾的糖尿病患者。嗯，或许你有些厌恶他们。但是我想听到更加客观的评价，糖瘾有时候就像毒*一样，这两者的患者好像非常相似。说不定你就是另一个方面的缉毒警察呢！这么说我们是同行！”
　　“你昨天可不是这副样子，老实说，我有点不适应。”乙流已经了解了自己的角色，已经能加上额外的表演。
　　“每一个警察都应该能区分两个世界的自己，在工作意外，我们都只是普通人，或许性格会比你们，不，不是你们这类也相当沉重的职业，是说那些普通职业者，我们的性格或许比他们更加开朗。但讨论工作的时候，就不能有任何轻松。不能区分它们，我们会疯掉的。”古烟托手示意乙流先走。
　　“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们，但是…”乙流表情复杂，他看着古烟，于是就看到古烟原地跑起来，好像是站在跑步机上。
　　“原来我们是在健身房相遇。”乙流不想吐槽，但是吴华帮他说了出来。
　　“怎么了，不先用跑步热热身？我很喜欢这项运动，既能放松自己，又能锻炼我的双腿，做警察，难免遇上一些小偷小摸，如果追丢了拿也挺丢人的。”喘气声渐渐粗重，但他才刚刚开始。很快他就慢了下来，“老了确实老了，单论身体方面，我肯定不是你们年轻人的对手，所有我才要在警署，在工作中保持威严，不然恐怕没人会听我的。”
　　古烟又跑了两步，最后慢到跟不上跑步机的传送带，倒滑出跑步机。气息已经完全紊乱，“还好你没有开始跑，不然我马上就会被你甩下，眼看着自己一天天变老的感觉，真的很痛苦，如果当年我运气好一点点，在那场任务中没有犯错，或许现在我已经是局长了，也就不需要为了凶杀案，伤透脑筋。”古烟的身体松散下来，长长喘了几口气之后，终于调匀呼吸。
　　“你压力真的很大，为什么不着一个心理医生，至少他能成为你的倾听者。”乙流关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找了，怎么没找，每个星期天，我都要去看他，我想等会再去，他们这类人上班的时间总是很随意。”
　　董初逢等人也见这边好玩，靠近这里，旁观于场景剧外。
　　“但是也不一定是在睡懒觉，正因为是普通人眼里的高级职业，我们花在职业上的时间，可不只是上班时间，当大多数人松了口气下班之后，我们可还得紧赶慢赶地学习，充实自己，以免被后辈太快追上来。”乙流走上跑步机，他忽然很有奔跑的**，有一种感觉，只要用力跑，就能把不必要的念头甩开。
　　“那也比我们好，我们可是连下班时间，都要被上班的事情困住，就连做梦都在考虑案件的问题。”古烟也站回跑步机，只不过这一次起步慢了很多，也没有后续的爆发。
　　“只要活着就很辛苦。”
　　“但也因为有盼头，这点辛苦，不值一提。”
　　“有那么轻松吗？我果然是老了，很多时候我都想赶紧下岗算了，退休年龄一退再退，不知道，我有没有享受被人包养的时候。”古烟才‘四十’多岁，但在卸下警服之后表现得像是一个六十岁经历过很多人生过不去的坎，懂得变通，处事圆滑，同时也对未来的一点点阻碍都失去争锋执念的人。
　　“你也可以跟我说说，虽然不是心理专业，但我也了解一些人的普遍心理，像我们这样的…服务业人才，见识方面说不定有不重叠的地方，我很可能见过你阅历之外的事，有句话叫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你还没说过对自己病人的看法呢？听这些…应该算是人性难题吧，最能让我放松，就是因为喜欢观察人性，我才做了警察。”他的左脚好像受过伤，之前快跑没看出来，但是慢下来，动作持续一阵之后乙流终于看出来，古烟两条腿的动作有很微妙的不协调。它不明显，就像是某只鞋子里面进了沙子。迈腿的动作要轻微一些。
　　“年轻时候受过伤？”
　　“看出来了？我还以为跟正常人已经没两样了，二十年前，在这里你是不敢走夜路回家的，不管是男女，又或者人多人少。那是黑帮分子最猖獗的时候，就算是白天，你只要到他们的领地，只需要一个眼神，就一个眼神，他们就可能把你抓起来打一顿，这还是好的。但那个时候乱的不只是黑帮，还有…我儿子那个时候出声，他生得不是时候，那个时候生育…就是户口，算了，因为一些原因，我得罪了当时黑帮的一个小头头，那家伙拿着刀就砍过来，不过对我们这样的人，刀具算是比较好对付的，我又练过，没多久就把他打趴下，还把刀抢了过来，不过那帮孙子，真是不懂规矩，一个人打不过，就一窝人一起上。后来我被几个人从后背架住，打断了腿，当时也在那孙子身上砍了几刀。有时候我还梦到那个时候，特别是在被一个小偷小贼甩开之后，梦里我就想，但是我不留手，把刀往狠地砍，能不能吓住他们，也就不会被打断腿了。”古烟终于没有继续坚持跑，他正常跑已经很累了，还要兼顾说话，呼吸的困难在停步的时候现象，急促的喘气声，越压就越急，同时还伴着咳嗽。
　　刺耳的咳嗽声，引过来很多注目，他歉意地对周围微笑，然后指着喉咙说道：“还有肺病，这是不久之前的问题，也是因为这个，我才戒了烟，但还在这份职业上，什么时候会破戒，我也说不准。”习惯性掏口袋，裤子口袋里空荡荡的，一只手干脆就插在里面。
　　乙流不好说什么，他就是个外人，而且古烟并不是他的病人。
　　“对了，我还有一点想问的，武沛也就是死者的姐姐其实就是你的病人吧！”
　　乙流顺势就要点头，可话卡在喉咙里，大脑进一步开始揣摩对方的想法。“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的糖尿病是有家族遗传的，而且死者死前也在你手上经过治疗？”
　　“准确的说是，两个星期之前，对于年轻人来说，糖尿病夺不走他们的性命，只是不方便而已，而且对于他们有家族史的人来说，应该已经早就做好准备了，所以平常他们很少直接到医院，一般是定时订购药品和追踪病情。”情不自禁多说了两句，张嘴之后，他差不多明白自己情绪有点太激动了。
　　古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接着练吧，我要先去找我的老师交流病情了，如果对方是个美女就好了！可惜是个糟老头。”
　　古烟原地转了两圈，不是因为场地不够大，单纯是他不想多走两步，走到段愁面前。做出敲门的姿势，空敲两下，嘴上还配音，“咚咚咚”，也不等里面的人回应，他直接推开门走进去。
　　打开门看到段愁，古烟先愣了愣，“抱歉我来得不是时候。”关上门就背对门站在门边，嘴里喃喃：“这老东西，老当益壮啊！一大把年纪了还能勾搭人家老婆。”
　　“为什么到我这里，给我分配的角色就这么乱七八糟的？”段愁还是很快开始表演，安抚地拍了拍女人的肩膀，“没事，这是我的老客户，你先回去吧，我最近还是有不少空闲时间的，以后再约。”
　　并不存在的门里走出一个并不存在的女人，古烟跟她对视，像看待嫌犯一样，目光一直追随她的身影直到转角。
　　“屁股还挺大，原来这老东西喜欢这种类型。”
　　段愁扫开面前黑线，“你是来调侃我的还是来聊天解闷的？”
　　“都不是，我是来应付家里人和警局，到你这拿报告来了，如果没问题的话，就帮忙盖个章，如果你能直接给我开个痊愈声明，当然是更好。”古烟走到段愁面前坐下，拽动椅子，让自己尽可能舒服。
　　“但是明眼人几乎立刻就能看出你的反差，我可不想收到警局的投诉。看你的样子好像非常讨厌走流程，不如我们今天就一起看一场电影，我观察你的反应判断你的症状是否有好转，然后再给你打出评价，你我都好应付。当然最后还是要麻烦你帮我填一个表格，用户体验，这次是用来帮我拉赞助的。你可能对赞助这两个字还没有合适的理解。相信我，没有任何事物是比赞助更加有用的。抱歉，我说得太多了，你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当然也可以思考该看些什么电影，我会拿来作为排除选项。”
　　“还是跟你说话舒服，跟那些嫌犯家属，或者死者、伤者的亲属，他们每说一句话都期待我们给出反应。”
　　“放轻松，这个星期，你也一样积累了不少抱怨的话，那我们在电影过程中，你可以插述，而且我敢肯定，你一定会有很多话想说。说不完的话。”段愁转身去拉上窗帘，关掉灯，打开投影仪后，较为柔和的光线散播在两人脸上，同时音响打开，发出一声提醒。
　　“你已经选好了该放什么，还问我做什么？”
　　“征求意见是每一位绅士的美德，不过服从意见则是下人的工作。”电影片头，突兀出现，从它不给观众准备时间的特性来看，这就绝对不是一部正经的电影。
　　“我能问一句，你放的是什么吗？我本来还打算到你这里来找线索的，按照一般逻辑，平常解决不了的事，除了去正常会去公共场合，就只有心理医生这里最好找到答案，你一定会给我破案的线索对吧。”古烟坐在半空，仅仅用脚跟贴地，身体却像是斜躺在躺椅上。而且肌肉无比放松。
　　“如果能给你提供思路那就太好了，电影的名字叫《我是鲨卷风》。理智看完，你一定会有很多收获。”
　　“至少我能心平气和地看待家属们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