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道路上车上

　　车内拥挤除了老大哥还有另外一名随行的医疗人员，两人挤在驾驶位靠背后面，蜷缩着身子，车内再腾不出空间。伤员大多数时候都在昏迷状态，痛苦让他们不敢有大动作，所以车内秩序很好。
　　“他们是你的亲人？”医生问道，他的姿势很尴尬，但稍有动作靠在手脚边的担架就会摇晃。同时他更加担心面前这个看上去五大三粗但沉默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的男人。这种压抑情绪的情况在他的医生生涯里见过太多，他们无声无息地崩溃，产生极端的想法并且比常人更加果断实施。
　　老大哥没有听到，他从进车内到现在没有吱一声或者动一下，好像比第三排第一列那位已经断绝生命迹象的军人更加死寂。
　　“朋友，朋友你听到了吗？”医生提高声音，但其实比正常说话还要小，他不敢吵到病人，醒来受到的痛苦折磨要强得多。他接连喊过五六次，老大哥终于意识到有人在喊他。
　　双眼没有光彩地看向医生。“有事？”
　　“他们是你的亲人吗?”
　　“我的老丈人。”
　　“他受伤不算严重，我是医生，能看出来，应该只是轻微脑震荡，晕过去多长时间了？”
　　“四、五个小时。”
　　“从受伤位置和红肿程度看，应该会在七个小时左右醒过来。”
　　“那，老板，就是黑西装那个他…”他首先担心的是酒吧老板能不能活下来。
　　医生也看了看，“多长时间了？”
　　“我也不知道，从…醒来到现在。”
　　“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老大哥脸颊上的肌肉稍微向两边拉开，很快又合上。“是不是…你在失控状态把他…”
　　“我…”
　　“不需要自责，这不是你的原因，是那种可怕的疾病，有的人抗性强，有的人差一点，但不管做出什么都不是本人所愿。你放心不会有人追究你的法律责任，还…有法律吗？”老大哥知道他不是在问自己，两人一块沉默。
　　“很感谢你们正好从路过，不然，他们可能就救不回来了。”医生勉强拉开笑脸，但他觉得那一定比哭还难看。
　　老大哥摇头的动作被担架吱呀出声制止，“不是我，是他们…小苟还有老板，是他们的决定。他们远比我有用。”
　　“确实会有一些人在灾难中也能保持理智作出最明智的选择，但我想他们是好人，你想想如果身边有这样可靠的人难道不值得开心吗？”
　　“确实，值得开心。”
　　“小心前方陡坡。”前面驾驶位上车载智能发出提醒。驾驶位上还有一排两副担架两个人。
　　听到提醒，医生立刻双手抓住担架支柱，哐当一声，老大哥一头撞上去，担架摇晃，医生牢牢抓住，终于止住晃动。驾驶位上躺在上面的病人却正在倾斜向下滑。老大哥虽然抓住扶手但因为大动作，背部也碰在后排担架上。医生注意力移至车头，老大哥终于把前排扶正，缩回身子，医生也稳住后面。同时松了一口气。
　　“车外发现行人，是否停车？”
　　“已经没有多余空间了，绕开他吧！”医生能够想象得到，在这烈阳天下拦车一定是遇上了困难，但他说服自己此时不便停车，不管对方出于什么原因，他这里都没法提供帮助。
　　老大哥沉默以对，从他被帮助者的身份对自己内心的拷打还要严重得多，但他无能为力。
　　车子不减速的势头让下面拦路之人退却一步，但立刻就踏步上前，他不能退了，他身后是他弟弟，在这莽荒里除了草就是树，他弟弟继续流血下去会死的。
　　“对方执意阻拦正在大路中间，危险性很高。”
　　医生通过座位的间隙勉强看到前面的身影，对方大张双手拦在路中央，大路足够车辆通过，但如果对方不顾性命扑上来…
　　“不要减速！”车停下车内的患者难免受到颠簸，再者车内已经完全不剩下空间，除了……
　　“车不能停吗？”
　　“多在路上耽误一秒钟，就多一份风险，现在的情况不比寻常时候，你也看到了血包已经打完了，但流血还没有止住，我见过很多只要再快一分钟就能救回的病人。这不比疾病还有拖延时间。”医生不停地想，想找到证据，想让女婿认识到重伤下的病人多么脆弱，时间又有多么紧迫。
　　“求你们啦，救救我弟弟！”拦车的男人大喊，车距离他已经不足百米。“停下，你也想想在我们把车开来之前你们有多绝望，快停下！”女婿大声喊道，他没发觉自己认知中已经将担架上的病人们摆在筹码的位置。
　　“不要吵醒他们，你也没有听过他们…减速停车。”只剩十米，医生惊恐地发现对方已经朝车子扑上来，但急减速很可能会加重病人们的伤势。他猛然撑开担架站起来，一手抓住驾驶位靠背一只手臂绕过担架死死拖住。减速即刻进行，惯性催促人向前翻滚，医生激烈的动作下，他自己首先难以把握平衡。头撞在车顶，十二台担架撞上来在他头上、两肋、脚踝处用力挤压。头部受力，眼眶遭受重击，他只得眯起双眼，脖子上咔咔作响，让他也误以为就要断开。女婿也挺身但慢了一步，喉部正遇上担架金属管，他本能抬手拦住，身体向后撞去。本就是强塞进来的担架和病人在建议的防震软质充气垫上滑动。
　　医生脖子伸长，他视线中自己好像已经飞起来了，肋间皮肉在肋骨和担架杆的双重挤压之下，出现滑腻感，表皮下血肉在内衣上摩擦而过。车厢左右固定架吱呀作响，即使是金属也让人担心折断。
　　几乎是半个脚掌离地，医生竭力拖住担架连结的大结构体。前排的两阶架上层的病人直接滚落撞上前车窗，卡在担架和车窗之间，正在慢慢滑脱。
　　病人几乎都离开了原本的位置，已有人醒来正在痛哭呻吟。医生想要轻轻推开压在身上的架子，右手想要出力，却只是让肌肉颤抖不已。“该死的，偏偏这个时候出事！”左手忙把右手抽出来，疼痛直逼大脑。稍有动作，医生便疼得抽冷气。面部也有不正常的发白。
　　女婿情况稍好，双手手指在挤压下局部肿胀起来，压力下其中几根脚趾指骨断开，但他只是感到疼痛，并不知道脚上的伤势多么严重。医生确认车上情况，再透过车窗看外面，拦车的人视线先跨过前窗上的病人再看向他。“接通车外扩音器。”
　　车载智能照做，他于是对外那人说道：“这辆车里全是病人，他们都快死了，如果你没有重要原因我就让你死在这！”
　　确认车上的情况他多么愤怒自不必说，还有对方不顾性命的举动，伟大吗？在他眼里就像到寺庙偷食的野狗，被香客石砖砸成濒死。
　　“我…我弟弟快死了，他被斧头砍在肚子上，肠子留在外面，就要死了啊！”拦路人崩溃大喊，双眼泪水不止，而他身上同样也有血迹，在额前手掌还有肩上。听到对方的回话医生的表情微微变化，他承认对方行为的理由，但并不能支持。看了看车内的情况，位置确实有，特别是在停车之后，他只看一眼就知道有些人已经没有治疗的必要，没有断气是在赞颂生命伟大，已经身死者他们也一点不软弱。“打开门。”随后对拦路人说道：“把他搬过来。”
　　女婿扶起驾驶位上的两阶担架，抱住病人一只手将其托回担架。女婿只在旁边看着就已经牙疼眼酸。医生也能处变不惊。将脱臼的右手，瘫在身侧。
　　“我…我知道一种扳正手臂脱臼的方法。”
　　“我也知道。但是需要我本人动手而且要很强的力量。”医生长长呼出一口气再探身到担架第二层，扶正病人们位置。“抬一下手，我把你拉过来，还很痛吗？”病人说不出话，从手肘位置切断的手臂切口处鲜血已经浸透，滴在充气垫上，随后滑下粘在衣服上。
　　“不用着急，慢一点，好，不要动了，我帮你拉过来。”再将病人的腿摆正。
　　外面，灼热光辉直刺下来，拦车者身上没有衣物，所有布料都用在给弟弟包上，但也止不住血流和一节节肠子露在外面。弟弟失去意识，瘫在油菜花地里。哥哥无处下手，不管他从哪个方向搬动弟弟，都一定会导致触动伤口鲜血更快流出。痛苦地抱头痛嚎，奋力把头撞在地上。
　　如果死的是他，他也不会这样痛苦。
　　“我下去帮他。”听到痛嚎声，女婿收回手看向车窗外。“打开车窗”，但翻身过程中双脚上的痛感让他的眉头几乎拧在一起。咬着牙钻出窗户，落地时刻已经尽量放轻动作，还是不得不靠扶住车边勉强站住。
　　踱步上前，汗水烦人地聚集在眼前，擦过立刻又流下来。“我帮你把他扶上去，车上还有绷带，腹部没有重要器官，我们还有血包，不会有事的。”
　　尽管脸上残留泥土，对方的脸色却好看很多。“你是医生吗？”
　　“当然，来搭把手，你抱住上半身，注意拖住腹部。”终于将弟弟送到车里，同时也在这里留下了两具尸体。弟弟被带走，当哥的还在原地，可他竟然一点也不害怕跟死人呆在一起，最好的结果他身边的死者不是亲人。
　　“你应该能猜到医院会是怎么一副样子，想到这个我才停车，不让我宁愿撞死他。”
　　女婿把头埋进驾驶位垫子里。他们才从鬼门关见到一点阳光立刻就要去看到光明下的阴影吗？
　　“全世界都是这样吗？不管我们逃到哪里都是一样？”
　　“外面很可能更遭，但也一定有人稳定住了局面，至少网络现在还能用。”
　　车子一路开到医院，病人痛苦的表情随着他们被抬上阶梯送进医院而在女婿心里淡化，他不敢进去。从上来接收病人的几位医护人员的表情中，他看出来了。
　　古烟也知道帮助他们苏醒对个人来说很可能只是加剧痛苦。但他做了，问心无愧。
　　“悲伤不算负面情绪？”整座城市都被悲伤包围，邪古烟却好像不能吸收这份力量。
　　“你要他们笑着眼看亲人离世？邪力也有很多禁忌，这类难分好坏的情绪一般不用于灌溉可以调用的活性能量。”分身的精神力很强，侦测范围囊括半座城市，他当然看得到这座城市发生着什么样的悲剧。但邪古烟实在不能做什么。不仅仅因为他所做的对于文明面对的困难只是沧海一粟，更重要的，他不能一直呆在这座城市。他走之后，这里还是会回到混乱之中，只能先将人分开。
　　“接管这边所有警力，尽快把人隔离起来。随后我尽量多走几个城市，就算只能治标不治本，也得有人来干。”
　　但就算遭了灾，还是会有人觉得不够惨并未为痛苦添砖加瓦。
　　天边乌压压一片蝗虫朝下俯视地面，如果它们的眼神投现在人类脸上那一定有觊觎的意味。一架战斗机高速靠过去，解开火焰喷射器的束缚，一团火球飞射而出。
　　蝗虫群原本均匀的阵型发生变化，火球一路划开道路，但情况并没有预想中的好。爆炸却没有震耳巨响，火球摊开，溅射火星小半边的天空好像云朵都被烧红。
　　“效果只有预期的百分之三十，这些该死的虫子同时具备耐热和耐寒属性。”预备传奇雄鹰对地面汇报情况。
　　数据库立刻得出结论，“蝗虫群生命状态异常活跃，短时间内需要大量营养和能量补充，同时繁育能力接近同类型昆虫的十倍，寿命不超过一天，最佳清除方式，控制其繁育能力。”
　　“它们是怎么出现的？如果不找出源头，这些东西还是会不停的出来闹事。”“检测到异化基因，以下为猜测…”最高概率可能，毁灭教徒的生化武器，随后是第二种可能某种实验成果的变异，因为失控出现的疯狂科学家并不少。最后才是自然异化。
　　“多半又是异化教徒，基因自适剂能够奏效吗？”
　　“概率百分之七十三，建议同时向上申请针对性药物研发。”
　　“就按你说的办。”战斗机上几个关节扭动，形象当即大变，超过十三米的人形空中战斗单位，就是雄鹰的装甲。“我先扑灭这边的蝗虫，数据库进行数据分析，同时申请援助，这里是最早发现异化蝗虫灾害的位置很可能还有毁灭教徒在附近活动。最好来一位传奇英雄坐镇。”下面的单人指挥室内那人才准备开口拒绝，说出那句著名的“你以为传奇英雄都是大白菜啊！”就被另一道身影吸引了目光。
　　“这边交给我，你们把去蝗虫最先进入视野的位置看看。”说罢灵霜手上电光激射，蝗虫异化过后的金属含量大大提高，其中最多的自然就是最容易找到的铁元素，灵霜只出一个电光球，打在蝗虫群中央。接着电弧瞬间蔓延至整个蝗虫群。雄鹰嗅到劈里啪啦的电焦味，但面对这些重金属超标的虫子他半点也产生不了食欲。
　　电光球磁力作用将蝗虫群约束在一块区域，少数漏网之鱼灵霜亲手给它们又补上数到小闪电。“毁灭教徒的一群废物有没有敢出来跟老娘单挑照面的！”找人她还算擅长，精神力以一层层扒开地皮的势头检查过去。雄鹰变回战机模式，保持高速运动，声音的壁障即刻就被他甩在身后，高科技扫描未必不如灵霜的精神力侦察。两者一人负责一个方向，很快就将全城范围扫描过去。脚下这座城市的情况还算好，失控只在小部分，而且很快就被装甲师扑灭，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毁灭教徒盯上了这里。
　　简单的扫描没有达到效果，灵霜落回地面，她来这里也是碰巧，跟古烟一样她也被作为首要打击目标针对布置战术。但相比古烟毁灭教派对付她的方法要简单很多，只有三台高性能作战装甲。
　　三台装甲的作用就只是始终掉在灵霜身后，监视她的位置，而灵霜并非解决不了它们，但又仿佛是双方默契地暂时保留了它们。毁灭教派需要确定一些特殊因素在自己掌控中，而灵霜就喜欢出其不意。所以即使被这三台高性能纯人工装甲盯上，她也可以腾出手解决蝗灾。
　　此时她在城市的街道中，三台装甲聪明地选择驻足原地，不如城但把监视灵霜的能量特征放在所有工作的最前面。“需要我在这里多久。”
　　雄鹰的指挥官与她取得联系，回话道：“在找出毁灭教徒并且连根拔起之前恐怕都需要你坐镇，这里是本大陆南方地区重要的粮食生产区，安全网络下负责粮食的主要七台强人工智能具备很高的权限，按它们的规划这运输粮食绕不开这里，如果从古代战争角度，这里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灵霜表示了然，并追问道：“附近可用的作战单位主要是那些？”
　　“生产区覆盖十一座一线城市，三座二线城市，每座城市都有至少两位A级接近S级战斗力。对接你的数据库，如有指示你可以随时调遣这些人。”
　　因为稻米之乡的缘故，就算在城市内也好像能嗅到稻米的香气，城市除了正常功能之外，大部分人从事粮食的生产和加工。市内最大铺晒场依旧在运作，它位于半空，像一朵云漂浮在城市及所辖郊区、农村范围内。加工厂内甚至还有正常人类在工作，大多是一些老人，他们都只做一些指导，所有繁重的工作都由机器人完成。半空中的那朵云的设计就有这里几位老人的参与。灵霜第一个被云朵吸引，带着三台装甲也朝云朵飞去。
　　经过暴晒的稻米回收至云朵的夹层，待第二天继续直到理论上最适合储存粮食的状态。云上已经空无一物，平整得好像白色的海面。灵霜踩在上面，与地面无异的触感。只是周围环境开阔了，地面景物渺小了。
　　“你们三个，出来说说，这不是很好的世道吗？为什么想要破坏它呢？”地面情况一览收入眼中。这里的稻子一年四收，四季都有不同，秋季稻已经接近收成时间，标杆一样往上长，长长一根上挂满稻穗。均匀平整的田地里青黄相接，再有十来天就会全部变成金黄色，一副盛况。
　　灵霜是问了，但三台臃肿装甲都没有回应的意思。确实是道不同不相为谋。“那我们不说这个，你们觉得自己的价值是什么？监视我，跟了我五天你们就没发现压根管不住我？”
　　她坐在晒稻云的边缘，看上去距离高空坠落也就一步该是最难把握的危险地带，但三台装甲都的操作者其实更要担惊受怕。就像灵霜所说，他们跟了五天，没有一次成功在灵霜想要离开时拦截成功，倒是分别被她剐下一层皮。这三台装甲十分特殊，他们的内层装甲功能可以被外层装甲继承，继而在保持整体功能的情况下不断加厚，现在这副肿得像粽子的模样就是加厚二十一层的结果。
　　要这三台装甲过来看守灵霜也就是因为他们耐打。但原定的拖延计划几乎一点没派上用场。
　　“没用”，三台几乎没有两样，但灵霜还是给他们起了一号二号三号的名字，这是其中一台发言的诚实发言。
　　“哦，一号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你说说，既然知道没用那为什么还要继续跟着，你们去做其他事不比眼下监视我更能体现价值？”
　　“首先我们已经走不了了，在你的监视下，我们哪都去不了。其次因为在你身边我们接收不到任何基地的指令，所以至今不知道要不要离开。另外，你当初起名的时候我是三号。”三号看起来很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居然用毁灭教徒难得的逻辑性回答了灵霜的问题。
　　“哦，我想起来了，最懂礼貌的三号。那一号二号，你们就没有点表示。”
　　“跟你有什么话说的？”一号心里吐槽道，她老早就怀疑灵霜留着他们是为了无聊时候解闷用。一开始说好的寻常传奇英雄只是速度比较快，实际上却完全不是那样。一二号不是没有大放厥词的想法，主要是怕这个不讲道理的主动手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