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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山重水复

芃然心动,情定小新娘 三人木合 2910 Nov 2, 2022 3:08:48 AM

    水天苍茫,陈芃儿站在码头,极目远眺黄埔江上缓慢穿梭的轮船。
    汽笛声漂浮在这个黄昏的上空,她望着远方,面色平静,江边风大,颈间围绕的米色围巾高高扬起,额前的发丝也被吹乱了。
    他们的货船没有回来。
    承载了广州仓库所有库存布匹及棉纱的货轮,在距离香港铜锣湾四十海里处,船体故障船舱进水,被陈芃儿寄予了厚望的价值几十万的双宫绸被不得不尽数抛进了大海里。
    这对还待重新振兴的广昌来说无疑又是一锤重击。
    陈芃儿最近经常会想,如果是林凉哥,他会怎样做?
    但在她还没能想出头绪的时候,上海的市面上已经开始大肆流行起一种新布料,名字非常喜庆,叫做“凤凰火”。一经上市,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引爆一片燎原之火,顿时大上海热爱时髦的太太小姐们,都以拿“凤凰火”做一身漂亮行头为荣。
    出品方大昌实业纺织公司为此一时风头无量。
    陈芃儿亲自去布行店买了一匹“凤凰火”回来,与广昌的各位元老,以及之前负责广州纱厂的几个负责人好生研究了半天,发现这种“凤凰火”无论是色彩、光泽、纹理,甚至染色的配色及花样,都和之前的“双宫绸”如出一辙。
    每个人彼此都有些面面相觑。
    如果说光泽、纹理很多布料都可以相似,但双宫绸后期上色的烧毛与退浆,温度把握和压力控制是十分复杂的,这世上万没有这样的巧合,只凭巧合就能做出这样一模一样的东西!
    双宫正一已返回日本,广昌也早已买断他在国内这项布料的纺织及染色技术,以陈芃儿对双宫品性的了解,双宫正一不可能再将自己的这项技艺再卖第二遍。
    如梦初醒,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她匆匆几步,摸出钥匙打开书房里的保险箱。当时双宫正一亲自来上海韩公馆拜会,向她奉上的那本“配方”,还好端端的放在保险箱里。
    陈芃儿送走了旁人,自己坐在书房靠窗的沙发上,翻看这本“秘方”。
    所谓的秘方就是订成的一本册子,封面一片空白,只在边角下方提上了“双宫正一”的名字,里面是关于新式布料纺织工艺与染色技术的详尽介绍。
    大昌最起码得拿到这本册子,才能做出和双宫绸如出一辙的“凤凰火”。
    但是,册子还在,好端端锁在自己的保险箱。
    可是……
    陈芃儿慢慢掀动页面,虽然册子在,但这些日子她一直不在家中:回宁河办丧事,去广州运货,拜会陆寻,安置周适也的家人,等她再回来上海,已然过去了小两个月。回去宁河的时候,她带走了大部分的下人,具都已在宁河安置好,现在韩公馆下人比先前老夫人在世时少了大半,人虽然少了很多,但也并不是家里的每一个人都能进入书房的。
    能进入书房的,没有保险柜的钥匙也拿不走册子……
    而且这本册子,陈芃儿手指抚摸在封皮上,这本册子厚度尚可,内容翔实而且琐碎,就是那“内鬼”偷走比照着誊写一份,也得先找到一个会日文的人,历时几天才能成。
    这本册子是用日文写成的。
    她坐在书房里太久,久到南芙来轻敲房门:“小姐,该用晚饭了。”
    陈芃儿“嗯”了一声,把册子重新放进保险箱。
    保险箱的钥匙她都是随身带的,除非洗澡。或者说即便有钥匙,但是密码韩林凉只告诉了她一个人,连范西屏都不知道。
    虽然当时陈芃儿接手过来的时候,保险箱里除了一些地契房契合同,也就只有陆安的几封来信了。
    怎么想这本册子都不像是曾经失窃过,但大昌的“凤凰火”就摆在她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甚至,“凤凰火”卖的最好的花样,和当初周适也兴致勃勃带来给她看的那块布样,都是一模一样的!
    周适也已经枉死,他身后剩下两个女儿,大的也不过刚刚十岁,小的也才5岁,周太太是个贤惠的女人,因为丈夫的骤然离世,甚至在丈夫死后一家人还被骂做“卖国贼”,支撑不住,住进了医院。陈芃儿这次去广州,问周太太日后的的打算,周太太说想回苏北的娘家,两个女儿还小,需靠娘家支撑才能活的下去。
    陈芃儿支付了一笔不菲的抚恤金,将母女三人一路从广州护送回江苏,周太太千恩万谢,她却怅然若失,周适也是广州广昌的元老和主心骨,他没了,广州广昌也跟着他灰飞烟灭了。
    而现在,周适也一己之力促成的“双宫绸”,不光要了他的命,还已变作了别人的嫁衣裳。
    陈芃儿心事重重的走出书房,南芙正往餐桌上布置着碗碟,家里的下人骤然减少,南芙肩上的担子也陡然重起来。但是相比于之前的无所事事,她明显更适应现在忙忙碌碌的状态,此刻正认真往餐桌上布置着烛台。
    回宁河为老夫人办丧事的时候,陈芃儿曾问过南芙,要不要跟她一起回去?南芙摇头不肯,说春生秋生两个孩子俱已经不知所踪,宁河是她的伤心地,她不愿回去。见她这样说,陈芃儿也不勉强她,把她留在韩公馆看家。
    这么想着,陈芃儿心中一动,张口向她问道:“南芙姐,我这一个多月不在家,家里可有什么事,来过什么人?”
    南芙一愣,细细想了想,摇摇头:“不曾有客上门,便是有人听到老夫人过身的消息,上门来吊唁,也都被范先生挡了,说主家不在,不待客。”
    想了想又道:“其实也就一两个。”
    广昌还在“日资”风波中颠簸,虽然舆论上有松口的迹象,但实际上“日资”的帽子还没被完全摘掉,人心冷暖,以往韩林凉生意上的伙伴能在这个时候登门表示慰问,已经很难得了。
    陈芃儿又问:“我回去宁河时,家里都还有什么人?”
    “除了我,便是阿菊、启功,厨房的吴妈、光叔……范先生也都每天都过来。”
    这些人都是先前韩公馆的下人,是她当初刚来上海念女校时就在的。
    陈芃儿脑子里乱,怎么琢磨都觉得摸不出头绪,站在一旁又发起了呆,直到南芙唤她:“小姐,快坐吧,鱼汤凉了就嫌腥了。”
    这才看到南芙已经摆好了饭菜,她恹恹走过去,被南芙伺候着拉开椅子在餐桌前坐下来,抬头一顾,发现偌大的餐桌旁只有她一个人。
    亦岩今天去了闸北的门店清点库存,赶不回来吃晚餐。所以她问:“英奇呢?”
    南芙搓了搓手,面色有些为难,不过还是如实说了:“舅少爷天还没擦黑就出去了,说不用给他留饭……”
    陈芃儿哼了一声。
    当初叫英奇随她回宁河,他就一百个不情愿,但陈芃儿坚持要带上他,他也只得屈服。一回了宁河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爹娘都懒的瞧,还是陈阿六夫妇现跑来韩宅瞧的他。而娘亲看英奇那通身的做派,西装革履大背头,装扮气质都与在宁河时迥异,连模样都白净精致了许多,顿时满心欣慰,一直以为英奇在上海是有多出息,拉着陈芃儿的手念叨说你只有这一个弟弟,只要你们姐弟俩个彼此好生扶持,就比什么都好!
    陈芃儿自然不能跟父母说英奇在上海游手好闲,每天只知道花钱捧人家红舞女,所以只能好生应了。她跟父母提及说想接他们去上海,毕竟宁河的情形她也看在眼里,被人日日指着脊梁嚼口舌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她惹出来的祸,却凭白叫父母受人口舌,没想到却是被陈阿六夫妇给婉拒了,说大家伙说说也就淡了,还是老家住的习惯。
    陈芃儿于是还把英奇带回了上海,只不过一回来后英奇就天天介溜得不见人影!
    她忙着去广州的事,也一直没理会他,虽然也知道他现在还和桃花宫那个司晓燕暗地里有往来,却实在没精力再去操心他那些有的没的。
    她想着也许要真等英奇得到个教训,碰了南墙才想起来回头,现在就由他去吧。
    所以她气也是白气,自嘲的笑了一下:“看来英奇又去桃花宫了。”
    没想到南芙却回道:“听光叔说,舅少爷好一阵子没去桃花宫了,都是去得大虹桥。”
    大虹桥?
    那里多是富人们别墅公馆聚集地,英奇去那里做什么?
    她沉吟了一下:“去,把阿水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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