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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节

重生成帝王掌中娇 四默 4998 Sep 26, 2021 2:25:23 AM
    1、001
    上京七月,暴雨如注。
    金銮殿前,身披银甲的金吾卫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而大殿之下,沾染鲜血的雨水奔涌向白玉雕刻而成的御路。
    ——吱哑。
    金銮殿的宫门被面色苍白的小太监推开一条缝。
    冰凉的雨丝刮进殿内,打湿了他青色的衣衫。
    小太监费力地踮起脚尖,目光越过金吾卫泛着冷光的铠甲,落在朱红色的午门之上——雨也变成了赤红色,自苍穹狠狠地浇灌而下。
    那是镇国侯府亲眷的鲜血。
    小太监打了个寒战,缩回脑袋,匆匆回到金銮殿内,匍匐在龙椅之下:“陛下……”
    蜷缩在阴影里的明黄色身影,形容枯槁,面色青灰,如若不是身上的长袍绣着腾飞的龙,任谁也不会信这就是大梁的九五至尊。
    他开口,嗓音沙哑:“九皇叔带人打进来了?”
    小太监又哆嗦起来:“尚……尚未。”
    “尚未?”坐在龙椅之上的穆如期费力地挪动,勉强坐直了身体,眼珠在深陷的眼窝里艰难地滚动,“什么叫尚未?”
    小太监瑟瑟发抖,不敢答话。
    穆如期跌回龙椅,喃喃自语:“尚未?”
    “尚未?!”他抱住头,手指在枯草般的头发间穿梭,喉咙间涌出的嘶吼在金銮殿内徘徊。
    正是此时,宫门再次打开,浑身湿透的太监跌在金銮殿前,尖细的嗓音里弥漫着浓浓的惶恐:“陛下,陛下!叛军朝凤栖宫去了!”
    凤栖宫是早先被废除的男后所居住的寝殿。
    穆如期闻言,大受刺激,最后一丝血色从他的面颊上褪去,人也从龙椅上狼狈跌落。
    雕满祥云金龙的黄金石阶上,具是他手脚流出的鲜血。
    他消瘦又羸弱,那些血仿佛带走了他浑身的精气。
    穆如期丝毫为察觉到疼痛,他牙齿打颤,干瘪的嘴开开合合,最终从牙缝间挤出一声含混的哭嚎:“朕没办法……朕没办法啊!”
    “朕……朕也不想赶尽杀绝……可镇国侯功高震主!”
    “至于夏朝生……他,他不仅是镇国侯侯府的小侯爷,还是我大梁的男后!他与朕不同心,朕怎能不防?”
    “朕……朕是被逼的……”
    两个太监不敢听宫中秘事,将头死死贴在白玉石砖上,噤若寒蝉。
    暴雨淹没了穆如期的喃喃,他抬起头,苍白的面上涌起疯癫的恨意:“毒酒是你们谁送去的?”
    两个太监同时一僵,继而痉挛着大呼:“不是奴婢!”
    穆如期闻若未闻,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朕,舍不得杀他,一定是你们偷换了朕御赐给他的酒,才让他……才让他……”
    “陛下,陛下不是奴婢啊!”小太监声泪俱下,抖如筛糠,磕得鲜血淋漓的额头再次重重砸在白玉石上,“陛下,您赐的就是……”
    他话音未落,就被穆如期踹倒。
    穆如期抽出佩剑,癫狂咆哮:“你胡说!朕怎么舍得杀他?”
    “……一定是你们……一定是你们……”
    吓得魂不附体的小太监顾不上尊卑,手脚并用爬到金銮殿的门前。
    沉重的宫门近在咫尺,他眼里迸发出一丝狂喜,抬起手臂,手指即将触碰到宫门的刹那,颓然僵在了半空中。
    须臾,鲜红的血水从金銮殿内淌出来,浸湿了金吾卫的皮靴。
    雨还在下,唯一不同的是,雨声中多了绝望的哀嚎。
    一片银光闪过,金吾卫齐齐拔出了御赐的龙剑。
    剑光所指之处,是缓缓穿过雨幕的玄甲铁骑。
    “让开,都给朕让开……”明黄色的身影从金銮殿内奔出来,穆如期一手拎着两个死不瞑目的太监的头颅,一手拎着染血的长剑,高呼,“皇叔……九皇叔!”
    他用肩膀撞开金吾卫,扑到御路上,一个不稳,直接从一人多高的御路上跌落,像一瘫失去生机的烂肉,轰然砸在血水遍布的水洼里。
    穆如期痛得眼前发黑,却不肯放开手中的头颅。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龙袍沾上泥污,散发出阵阵恶臭。
    “九皇叔,你看……我把……我把害死朝生的太监杀了……”穆如期献宝似的将头颅举起,“是他们在朕赐给朝生的御酒里下了毒!九皇叔,你信我,我……我不想害他的!”
    “他是我的发妻,我……我不想害他啊……”
    穆如期的哀嚎被马蹄声踏碎。
    身披玄甲的士兵从他身旁目不斜视地碾过。
    “九皇叔!”穆如期眼里闪过一道慌乱,仓惶爬过去,“九皇叔!”
    玄甲铁骑徐徐分散,身着赤红色长袍的穆如归自铁骑中走来。
    “九……”穆如期狂喜抬头,在看清穆如归怀里之人垂下的手后,仿佛被掐住了喉咙,剩下的话演变成了恐惧的喘息。
    那是一只发青的已死之人的手。
    他认得那人。
    那人……已经死去三日了。
    穆如归微垂着头,不在乎拔剑的金吾卫,也不在乎唾手可得的皇位。
    天大地大,他眼里只有安然沉睡之人——穆如期的废后,镇国侯府曾经的小侯爷,夏朝生。
    人人都说,废后是被一杯毒酒赐死的,然而,夏朝生纤细的脖颈间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穆如归低沉的嗓音就像是惊雷,在穆如期的耳畔炸响。
    他两股战战,目光闪烁,手中的长剑跌落在地上。
    血染红了雨水,也染红了叛军的双眸。
    穆如归闭上双眼,拥紧怀里的人。
    他冲进凤栖宫的时候,准备殉主的太监三河说,夏朝生不愿死在害死侯府九十八口的凶手手里,饮下毒酒后,不等毒发就横剑自刎了。
    三河哭着跪拜在地:“王爷,您来迟了。”
    穆如归的身形微微摇晃,屋外的冷雨变成了锋利的匕首,随着太监的话,一寸一寸地剜着他的心。
    三河还说了什么,穆如归一概没听见,那声“来迟了”不断地在他耳畔回荡,他听得心如刀绞,气血翻涌,五指抠进皮肉,鲜血滴滴答答跌碎在宫殿冷白色的石砖上。
    “奴婢本该三日前殉主而去,”三河抓住穆如归的衣摆,带血的字从牙缝中挤出来,“之所以不肯就死,就是为了等王爷回来!”
    “王爷,您一定要……要为小侯爷……报仇!”他话音未落,七窍流血,不等穆如归回答,已然毒发殉主而去。
    冷风灌进空荡荡的凤栖宫,穆如归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扯出被三河攥住的衣摆。
    冰冷的承诺落在暴雨里:“好。”
    ——好,我会为夏朝生报仇。
    为镇国侯府报仇。
    为自己报仇。
    穆如归在凤榻上见到了安睡的夏朝生,他着一身鲜红繁杂的宫装,头戴金玉冠,即便死去多时,瘦削的脸上依旧残留着生前的迤逦明艳,唯独眉宇间多了抹郁气。
    他是世间最尊贵的凤凰,却栖错了梧桐。
    “朝生……”穆如归轰然跪倒在凤榻前,想要握住他冰冷的手,却又猛地缩回手臂,将五指在干净的帕子上细细擦了许久,才堪堪握住了夏朝生的指尖。
    他低下头,虔诚地吻他失去血色的五指。
    “朝生,我带你回家。”
    天启十年,九王爷穆如归谋反,斩梁王,平镇国侯府冤屈,不顾群臣反对,将梁王废后葬入自己的皇陵,遂斩尽梁王余党,午门前血流成河,哀嚎终年不散。
    穆如归在皇位上疯了三十年,最后随便寻了个懂事听话,又有皇室血脉的孩子为太子,冷眼瞧着他在权利的浸染下,一步一步走向贪婪的深渊。
    最后,太子捧着一杯毒酒来到穆如归面前。
    穆如归明知酒有毒,却一言不发地饮下。
    太子跪于殿下,颤抖不止。
    “你做得很好。”穆如归已经很老了,但岁月洗不尽他身上的杀伐戾气。
    他撩起眼皮,瘦削的面庞上忽而浮现出零星的笑意:“起码懂得用他走时喝的酒送我。”
    “父皇赎罪,父皇——”
    “赎罪?”穆如归把酒杯还给太子,“不必,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他起身,苍老的身形不复昔日的挺拔,眼里却透出了年少时明亮的光。
    他一个人向金銮殿外走去。
    他要走到皇陵去,他要走到夏朝生身边去。
    他这一辈子走得坎坷孤独,斩完最后一个害死夏朝生的人,便无事可做,迫不及待地想要追上夏朝生的步伐。
    金銮殿外下着暴雨,一如三十年前。
    “他不会等我三十年。”穆如归垂下眼帘,自言自语,“可我还是想去寻他,若是寻到了,便告诉他,那些仇……我都替他报了。”
    细雨如织,在位三十年的暴君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恍惚间,时光飞逝如白马过隙,纷纷扰扰的岁月涌上眼帘。
    穆如归好像又回到了十八岁那年,见一户人家墙里种的桃树结了果,便翻墙而上,却听墙下有人惊呼:“不要——!”
    他猝然回首,撞进一席明艳的火。
    树下的少年着火红的骑装,脚蹬绣着祥纹的皮靴,手挽长弓,瞪圆了眼睛,气势汹汹地瞪着他。
    春风拂面,桃花似雪。
    穆如归一时看花了眼,只记得那少年颈侧有一点鲜红的痣,仿佛画卷中走出的精怪,勾人夺魄。
    穆如归临死前,如愿又听见了那一声“不要”。
    夏朝生对他说的“不要”。
    “不要!”夏朝生猝然惊醒,眼前蒙着一层雾气,仿若金銮殿前的雨,怎么下也停。
    他艰难地伸手,没触碰到雨水,反而抓住了灰色的流金纱。
    冰冷的床纱从夏朝生的指缝间溜走,宛若消融的冰雪,他忽地打了个寒战。
    雨幕尽退,世界在他眼前重新恢复了色彩。
    他感受到了冷暖,感受到了伤痛,也感受到了……活着的滋味。
    夏朝生一时恍惚,愣愣地望着眼前的流金纱,迟钝地回忆:这是他未嫁给穆如期时,镇国侯府中的卧房才会挂的床纱。
    可镇国侯府早就没了。
    现下又怎么会……
    “小侯爷醒了吗?”细碎的人声从窗外飘来,“这药灌了三天,小侯爷怎么还是不醒?”
    “在金銮殿前跪了三天三夜,又吃了那种药丸,咱们小侯爷不会……”另一道声音弱下去,片刻又猛地提高嗓音,连“呸”了好几声,“我这张臭嘴!”
    躺在床上的夏朝生睫毛微颤,不敢置信地攥紧了拳头。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
    天启五年,梁王突然颁布一道圣旨,赐婚于他与穆如归,朝野震动。
    圣旨尚未到镇国侯府,他就骑马抢走了圣旨,手执东宫令牌,一路闯到金銮殿前,长跪不起,与太子一同恳请天子收回赐婚的圣旨。
    这一跪,就是整整三天三夜。
    他不仅跪坏了自己的身子,也跪没了梁王对镇国侯府的信任与恩宠。
    时间倒流,往事重现。
    他居然回到了过去。
    夏朝生清澈的眼底掀起了惊涛骇浪,握紧的拳头不住地颤抖,重生的惊喜尚未泛起,心脏就被沉甸甸的恨意填满。
    昔年,他以为陪伴自己抗婚的太子是良人,便心甘情愿地吃下改变体质的药丸,赔上整个镇国侯府,助穆如期登上皇位。
    然而,等待着他的,不是年少时的爱人,而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帝王。
    夏朝生困在凤栖宫中,看着穆如期另娶他人,看着镇国侯府九十八口人尽数变成午门下的冤魂。
    他恨极,怨极,最后在无限自责中饮下毒酒,再用曾经最爱的佩剑自刎。
    他本以为自己会在地狱中被曾今的亲人千刀万剐,却没想到,死去后看见的不是黄泉路,而是为他谋反的穆如归。
    夏朝生化为一缕幽魂,陪伴在穆如归身侧三十载,看九皇叔为自己报仇,为自己疯魔,最后饮下毒酒……
    刚苏醒的夏朝生眼前,忽而晃过那人深邃漆黑的瞳孔,喉咙一痒,红着脸咳嗽起来。
    2、002
    屋外骤然一静,很快,两个哭哭啼啼侍女扑进来,跪在榻边,扯着嗓子哀嚎:“小侯爷!”
    夏朝生张了张嘴,想像以前一般揉她们的脑袋,然而手刚伸出去,脑海中就出现她们死前的惨状,胳膊颓然跌落。
    她们都曾因为他,惨死在宫墙内。
    秋蝉未发现夏朝生的异样,扯着嗓子嚎:“小侯爷,你可吓死奴婢了!”
    夏花不着痕迹地将她拉开,跪在榻前,恭敬道:“小侯爷,药煎好了。”
    夏朝生沉默不语。
    “小侯爷?”秋蝉不放心地凑过来,“您……可是在想太子殿下?”
    她话音未落,就被夏花冷冷地瞪了一眼。
    秋蝉连忙捂住嘴,规规矩矩地跪在榻前,不敢再言语。
    “小侯爷,赐婚的事,不急在一时,您先把药喝了。”夏花将药放在床头,替夏朝生拿来两个软枕,体贴地垫在腰后。
    夏朝生艰难地坐起。
    夏花和秋蝉看着他颤抖的双臂,同时红了眼眶。
    秋蝉年纪小,怕在夏朝生面前失仪,匆匆行礼,寻了个要去屋外看药炉的借口,捂着脸跑了。
    “小侯爷,您别担心,那改变体质的药丸……也就一年的药效。”夏花强压下心底的酸涩,扶住夏朝生的手臂,安慰道,“过了这一年,您还是能骑马射箭的。”
    夏朝生沉浸在回忆中,随口“嗯”了一声,接过夏花递来的药,苦涩的药汁入口,才回过神:“这药……”
    “良药苦口。”夏花伸手按住了药碗的边缘,生怕他闹脾气,“小侯爷,喝了药,您的身子才会好。”
    “……身子骨好了,和太子的婚事……”
    “和谁的婚事?”夏朝生蹙眉饮下整碗药,“以后莫要再提。”
    夏花一愣,显然并不信他的说辞,垂首应:“奴婢知道了。”
    夏花嘴上这般说,神情却更加紧张。
    夏朝生见状,无声长叹。
    不怪夏花不信任他,实在是前世的他,为了和太子幽会,使劲了浑身解数。
    不是借口去城外寺庙祈福,就是深更半夜翻墙出门,到了后来,更是发展到绝食的地步。
    如此种种,早就把侯府的人吓怕了。
    爱得轰轰烈烈,也……愚不可及。
    夏朝生自嘲地垂下眼帘,望着苍白发青的指尖,缓缓勾起唇角。
    服下那种药丸,身子就废了,哪怕一年后药效尽退,他也不是当年的夏朝生了。
    他没法骑马,没法拉弓。
    镇国侯府的小侯爷成了困于宫闱之中的废人。
    前世,穆如期与他离心后,每隔一年,都会强迫他服下药丸。
    夏朝生知道,那不是穆如期想要孩子。
    他只是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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