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少小离家
两个月后。
“啊——”
还是在同一片丛林，还是在同一个山洞，也还是同一个少年，他又一次发出了一阵长啸。
同样的，这阵啸声又一次惊起了一片飞鸟，也又一次惊跑了一群野兽。
这些都和之前那次一样，没什么不同。
不过……除了这些一样的以外，还有些不太一样的。
今日的少年不再身着黑衣，而是一身白衣。
少年长啸时也并没有引颈举臂，而是……而是毫无形象地侧躺在石床上。
他右手空握成拳，支撑在自己后脑勺上，左手叉在腰间，左腿则曲起踩在石床上，然后右脚抬起，架在左腿膝盖上，形成了一个“帅气”的二郎腿。
少年就摆着这么一副奇怪的姿势仰头长啸着，右脚还时不时地抖动两下……
若说上次长啸，少年颇有一番气吞山河的气势的话，那么这一次却是满眼的骚包，形象全毁。
上次那一阵啸声延续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可这一次，啸声似乎格外长久。
一息，两息……
如今已近一盏茶的时间。
开始时，这道啸声还算是气势十足。可渐渐的，那种迫人的气势消失了。
“啊——”
虽然没了那股子气势，但奇怪的是，啸声却依然没有停止。
少年满脸得意，并时不时伸出左手，拢一拢自己额前的头发。
这场面，真的辣眼睛……
“差不多得了。”
少年正洋洋得意时，他意识里却突然传来了这样一道声音。
“不就进阶到辟海境吗？要不要这么得意？”
“哼！就准你当时得意，不允许我得意吗？”
少年不满自己“光辉一刻”被打断，张口反击的同时，却也终于停下了口中的长啸。
这少年自然还是墨白，而拌嘴的当然就是小黑和小白。
“得意可以，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骚气？丢人！”
“谁骚气了？谁骚气了？你才骚气呢！还丢人，这里有其他人吗？谁看见了？”
面对墨的指控，小白自然是不会承认的，立马展开强势反击。
墨摇了摇头，不打算与小白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
他问小白：“怎么样？进阶可还顺利？气海有没有问题？”
与他们之前猜测的一样，小白达到辟海境后，他的气并没有融入到墨那片气海中，而是重新开辟出了一片新气海。
两片气海一上一下，互不干扰，逆向旋转着。
听墨这么问，白也不再玩闹，他赶紧翻身坐起，并盘膝坐好，闭目内视起体内气海来。
许久之后，他睁开眼，结束了察探。
“挺好的，没什么问题。”
“嗯，那就好。”见小白没什么问题，墨放心道，“如今我们都是辟海境了，总算是谁都没有落下。”
谁都没有落下？小白撇了撇嘴，心中暗道：“都是辟海境没错，可说谁都没落下这算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落下一大截好吧？”
他还记得刚刚内视时，看见小黑那一片气海已经比自己的气海大了近三成。
而反观自己，气海才刚刚形成，灰蒙蒙一片，小得可怜。
“自从发现双方可以同时修炼并且互不干扰之后，小黑这家伙，修炼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而我却总是慢他一截。这样下去，差距可能会越来越大吧？”
小白有些担心，想着想着渐渐有些走神。
……
“小白。”
“小白。”
“啊？什么事？”恍惚间他听到了小黑在呼唤自己，于是赶忙回应。
“我们现在辟海境了，之前提的那个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墨平静地问小白。
白自然知道墨说的是什么事情，是关于历练的问题。
之前他们讨论过一次，他们应该在什么时候出去闯荡历练。
他们在辟海和脱凡两境上犹豫不决。
虽然脱凡比较稳妥，但要达到这个境界，却不知要到何年何月。闭门造车，恐怕要花费不少时间。
而辟海境就相对比较容易达到了，只是若以此境界直接去往炼气界，怕是困难不小。
或者他们可以在辟海境时，先去凡界武林去见识见识？
此刻墨旧事重提，白沉默了，没有直接回答。
墨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复。
“你呢？决定好了？”
许久之后，白反问墨。
“嗯，先入武林。”墨答道，“总要先走出去再说。”
不愧是墨，做事永远比自己果断。
不论有什么问题，他都能很快作出决定，一旦做出决定，便不犹豫，不后悔。
反观自己，却不能做到像他一般。义父说自己不比小黑差，但自己终究还是不如小黑啊。
小白心中感叹。
也罢！反正最后都是要走出去的，那早点出去还是晚点出去，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是该做出决定了。
想到这，小白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吧，就这样决定吧。不过不是立刻，我需要一些时间巩固一下境界。”
“嗯，好。”
墨也觉得是该如此。
………
今日是除夕，书塾里并没有课，但书塾外依然有不少孩童在此嬉戏。
书塾内，墨白与教书先生相对而坐。
两人身前，一张矮桌，一壶热茶，一盆炭炉。
看着眼前这群追逐打闹着的七八岁孩童，墨白回想起了自己读书时的情景。
他笑了笑，当时自己可无人可以打闹，从来都是一人独处。
“决定了？”先生端起身前一杯热茶呷了一口，而后开口道。
他的声音将墨白的思绪拉了回来。
“决定了。”
墨白很坦然，淡淡地回答。
此刻的墨白，年纪不大，却宛如一名智者，淡定从容。
也确实如此，在先生眼里，墨白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是他见过最稳重的少年。
“为何定在除夕？”
先生又问。
“倒也非刻意……”回答这个问题时，墨白下意思地搓了搓拇指与食指，“巧合罢了。”
“不过……除夕也不错。”他笑看着先生。
“除夕本是团圆，而我独自一人，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团圆了。此番又与先生辞别，也无其他牵挂，正适合上路。”
先生摇摇头：“不打算与其他人道别吗？”
“不了，我走后若有人问，先生再替我一并道别吧，若无人问……”
墨白摇了摇头，脸上依旧带着笑。
“还怨他们呢？”先生也笑了。
“怨？没有，从那之后便不曾怨过了。只是这么多年下来，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索性便这样吧。”
墨白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一刻，墨白笑得很纯、很真，却也有一丝无奈。
先生知道墨白说的那一刻指的是什么，那是村民替墨白将一个陌生男子带回村里的那一刻。
正是那个男子的到来，改变了墨白的生活轨迹。
与之相处，还教他功夫，也让原本自卑的墨白变得自信……
想到这里，先生抬头看向墨白。
入眼的是满头黑发，只有额前那一缕白。当初那让人顾忌与害怕的半黑半白早已不再存在。
这也是那男子做的。
比起村民，那个人在墨白心里更像是亲人吧？墨白此次离乡，怕也抱有去寻他的目的吧？
可人海茫茫……
先生再次端起手中茶：“何时回来？”
“不知道，也许……不回来了。”
墨白摇了摇头，他知道，若修炼有成，踏上这条路，凡俗一切，相交者必然渐少。
如此……相见倒不如不见。
先生手中茶一顿，而后将之放下。
他提起茶壶，为墨白倒上一杯。
“前路未知，照顾好自己。”
墨白双手将茶接过，一饮而尽。
“嗯，我会的。”
将杯子放下，墨白抬头看向远方，略一沉默后，他开口道：“先生。”
“嗯？”
“先生也曾让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外面……倒底什么样？”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眼里有一丝茫然和彷徨，但也有着一丝期待。
先生也先是一阵沉默，而后将手中的茶水饮尽。
“外面的世界……你要自己看过才知道。”
先生的回答，先是让墨白愣了愣。
而后，他又抓了抓头发嘿嘿笑了起来。
这笑声似乎是不好意思，同时也透露出一丝的傻气。
可也就是这一丝傻气，才让先生终于在他身上看到了他这个年龄孩子该有的样子。
“对！要自己看过才知道！”
墨白起身，并将身边的包袱拿起背在身上。
“先生保重，墨白走了！”
他弯腰向着先生行了一礼。
先生没有说话，含笑向他点了点头。
……
在墨白踏出村子的那一刻，天空悄悄飘起了雪花。
雪不大，轻柔的小雪随风飘舞，然后慢慢落下，落在墨白的肩头，也落在他的脸颊。
这是雪的吻别，也是雪的祝福。
离家总是伤感的，墨白的情绪也不高，一路上不曾说话，小黑小白也罕见地没有拌嘴。
“啪啪！”
突然，墨白举起双手朝着自己的脸颊狠狠地拍了两下。
他下手并不轻，很快脸颊两侧就分别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出远门是件多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小黑你一直都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怎么？害怕了？放心放心！有本大天才罩着你，在哪里都能横着走！妥妥的！”
小白脸不红心不跳地吹着牛，并将胸膛拍得砰砰响。
墨先是一呆，而后便觉一阵好笑。
“小白，你刚刚在先生那里不是挺能装的吗？成熟！稳重！你还别说，装得倒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怎么？一没有其他人在，本性这么快就暴露了？”
“啊呸！成熟稳重那要看是对什么人！像你这种连出个门都害怕的人，我需要给你面子，需要对你成熟稳重吗？”
两人又恢复到了往常的样子，互相调侃，互相挑刺儿。
一路上，就这样吵吵闹闹间，不知不觉，原本浓厚的离愁也被稍稍冲淡了些许。
……
随着墨白身影渐渐远去，身后那个熟悉的村子也慢慢隐没在风雪中。
风雪中，不知是谁轻轻低吟。
“少小离家，老大……可回？”
……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