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拒绝

    高三的紧张学习生活，充斥着各类名目的考试，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是常事。学生淹没在试卷的海洋里，老师每天就盯着变换的分数长吁短叹，整个高三的人都有些魔怔了。
    英语老师李强也是如此。
    第一次月考，吴源终于艰难地爬进了优秀的队伍。李强抓着他的试卷，双手颤抖。他瞪着近视的死鱼眼，将试卷从头到尾，从尾到头扫描了十几遍，确认没有再扣分的地方后，仰天长啸：“苍天啊，你终于开眼啦！”
    此后，李强没事就把吴源叫到办公室，美其名曰强化训练。
    “知道吗？21世纪是多语言通行的世纪，你掌握的语言越多，才能走得更远。如果你能掌握外星语，走出银河系都没问题！”
    你就扯吧！
    只要英语不差，走遍天下都不怕的道理我懂，但我天生只有一个脑子，全部奉献给了伟大的英语事业，我还拿什么奉献给其他学科？
    吴源不好意思打击热情高涨的李强，只好过上顾此失彼的苦逼生活，看着日渐缩水的其他学科成绩叹气。
    苦逼的生活也有快乐的时候。
    吴源和鲁雪琪把话说开以后，两人在学校不再刻意回避，每天正常作息，经常能不期而遇，彼此报以灿烂的微笑。
    不就是不能说话吗？
    微笑也能传递感情！
    “有缘”服装店重新开始营业后，吴源让老爸趁着新年顾客不多的几天准备广告。
    正月十五一过，“有缘”的广告铺天盖地而来。电视上，报纸上，路边的广告栏，到处是服装店标志性的简约招牌图案。录音机里，整天播放着“‘有缘’服装，你我有缘，品质保证，物超所值”的宣传语。
    老吴最开始还在为花出去的白花花的银子痛心。等到新年过完，每天顾客快要挤破橱窗玻璃的时候，他才不再痛心，整天忙着数钱，晚上做梦都要笑醒。
    表姐王燕也很忙，加上吴源备战高考，她便不再骚扰表弟，每晚早早睡下。
    时间过得飞快，两眼一闭一睁，三个月过去，期中考试以后，三中学生迎来五一劳动节的两天假期。
    节前放学后，杨树在校门口等吴源，手里拿着一张电影票。
    “这是大礼堂的电影票，今天晚上要放映美国大片《泰坦尼克号》，听说有少儿不宜的镜头，一起去看吧？”杨树把票递给吴源说。
    吴源前一世看过这部电影，对影片没有太大的感觉。
    这部影片在上世纪90年代末算是大制作，但放到2020年却不值一提。耗资巨大，制作精良的好莱坞大片比比皆是，《泰坦尼克号》能说得上话的，也就是扮演夹克的小李子帅瞎众人钛合金镭射狗眼的颜值。
    至于扮演肉丝的女主，大众给的标签很一致：发福的中年大妈。片中，肉丝的老妈给她穿礼服的镜头遭到网上一致吐槽。老妈为了给她绑紧后腰的绳子，用力到青筋暴出，差一点都要上脚蹬了。虽然可以理解为导演要表现物质欲的老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心理，却也证实了女主膀大腰圆的体型。
    大尺度镜头？不可能的。
    思想保守的上世纪末，大众影院里怎么可能播放这种刺激的镜头。
    “怎么样？去不去看？”杨树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
    “行吧，晚上见。”吴源想证实当时有没有那种镜头，最后还是答应了杨树。
    吃完晚饭，吴源悠闲地逛到大礼堂，按照电影票上的数字找座位。
    找到座位，吴源看见旁边坐着一个女生。
    “柳芸？”吴源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杨树呢？”
    “杨树不来，今晚就是我们两个看电影。”柳芸害羞地说。
    吴源无语，这个行事风格很杨树啊！
    所以，我的电影院处女陪是给了柳芸？
    吴源不好意思离开，毕竟这样做会伤了女孩的心。
    做不成情侣，做普通朋友也行吧。
    打定主意，吴源安心坐下，陪柳芸看电影。
    情节还是那个情节，男猪脚夹克在酒馆里打牌赢到死神的邀请函，登上世纪大游轮，踏上死亡的征程，邂逅视权贵如粪土，准备跳海的女猪脚肉丝，开启一段英俊的癞蛤蟆吃上丰满的天鹅肉的神奇之旅。最后世纪大游轮撞冰山沉没，夹克把生的希望让给肉丝，自己魂归大海。
    吴源再一次细看影片，感觉男女猪脚的剧情太狗血。
    谁会脑子锈透了，拿通往自由国度美利坚的昂贵船票做赌注玩牌呢？这明显是导演给男猪脚开的第一个挂，目的是让他登上肉丝的客船。然后贫穷的男猪脚竟然是个天赋异禀的炭笔素描高手，请问你连面包都没得吃了，哪来的钱买素描本和炭笔？这明显是导演给男猪脚开的第二个挂，目的是以一技之长吸引女猪脚，还可以顺便加进为女猪脚画人体素描这种既高雅又吸引眼球的商业片段。
    最后一点，夹克和肉丝竟然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产生感情，跑到汽车仓库去做羞羞的事情，夹克还舍生取义，自沉大海。这飙车的速度快到飞起，直逼火箭啊！这明显是导演给男猪脚开的最大的挂，让他化身神一般的大仲马，快马加鞭地追赶剧情，把更多的时间留给影片描述这场世纪大海难。
    吴源最后得出结论，这是一部开销巨大，布景奢华，制作精良，剧情弱到爆的典型好莱坞商业大片。
    难怪后来这部影片获奖无数，奥斯卡却跟演员没有半毛钱关系。小李子耍了帅，出了名，竟没拿到最佳男主角，直到奶油小生熬成油腻大叔，才凭借一部自毁形象的电影拿到了小金人。
    吴源特别留意了两个少儿不宜的片段，肉丝的人体素描只有画没有真人，汽车里做羞羞的事只有肉丝扒在车窗上的一只手。
    嗯，是大陆删减版。
    即使是删减过的，和柳芸一起看这两个片段，吴源仍感觉很不自在。
    不知道柳芸是什么感觉。
    吴源不好意思转头看，只能装作看电影入了神，全程不搭理柳芸。
    就是在肉丝趴上木板，夹克体力渐渐不支，将要沉入大海的桥段，吴源注意到柳芸不停抹眼泪。
    女人果然是多愁善感的动物。
    电影放完，走出大礼堂的时候，柳芸还在擦眼泪，吴源只好硬着头皮，搜索枯燥的词语劝她。
    陪柳芸走到停自行车的地方，女生突然转头，睁大眯缝眼问：“要是我们也碰到电影里的情况，你会舍命救我吗？”
    又是这种没营养的问题！
    吴源面无表情地回答：“对不起，我看到大海就想吐，所以一开始就不会上船，更不会碰到电影里的情况。”
    柳芸表情凝固。
    “柳芸，我再跟你说一次，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有你的阳关大道，我有我的独木小桥，大家道不同，我不可能对你产生感情。今天是我最后一次陪你，以后我们各不相干，你还是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吧。”
    吴源狠下心来，对柳芸最后坦白，也好断了小姑娘的念想。
    丢下泪眼摩挲的女孩，吴源独自走上回家的路。
    今晚注定有人失眠，但不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