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溺水的鱼

　　戴着鸭舌帽的工作人员步伐有些急促，不时对着耳麦中传来的声音点着头，按照导演的指示，将器械搬运到它们应该出现的地方。注意着不去影响他们的工作，悄悄地从一侧穿过，正拿着白色毛巾擦着脸的清水依与吏，挂着自己的吉他，走到了休息室的门口。
　　房间的外墙，正挂着印着节目logo和BACKNUMBER様字样的卡纸。浮夸的配色和黑色的打印文字有些不搭——但这并不是他所关心的东西。
　　浅灰色的门板没有合上，主唱犹豫地抬起了手。没有选择直接进入房间，清水只是透过留着的缝隙，看了看里面的情况。
　　接着，他才猛地推开门，将休息室里正半躺在沙发上的不速之客，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林朝歌将刚才因为自己的动作而飞到一边的水性笔捡起，然后扭着身子，为清水腾出了一半的位置。
　　“哈哈，只是开个门罢了。怎么突然今天想来这里了。”清水没有直接坐下，而是走到一旁放着琴包的墙角，取出保养自己吉他的工具。
　　“和也和阿寿呢？”男人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问起了另外两人的行踪。
　　“我们表演完，他们就直接回家了。”清水仔细擦拭着琴弦上的汗渍。
　　“顾家的好男人啊。”林朝歌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将刚才手上涂抹着的乐谱，同笔一起，轻轻放在了洋几之上。
　　“我今天来，也就是想看看你们。”男人接着说道。
　　“怪肉麻的。今天应该是你好不容易的休息日吧？不去当你的好制作人，也不去陪家里的人，就过来看我们这群大男人么。”清水有些不信，余光扫了一眼林朝歌显得有些憔悴的脸，感觉他身边围绕的氛围，比胡子拉碴的自己，还要丧气许多。
　　“新歌？”接着，他便放下了手中的宝贝乐器，起身拿起了林朝歌放在一旁的谱子。
　　“嗯。”林朝歌没有精神地回复道。
　　“是给相叶桑写的么？”清水看着基本完成的歌曲，轻轻打着节拍，哼唱起来。“是不是有些太简单了，而且和弦的走向，也不像你以往的风格。”他有些疑惑。
　　“不是给桃子的。是秋元桑的约稿，”简单解释了一下秋元康的新企划，男人又从清水的手上拿回了自己的乐谱。“写得简单，是因为偶像的唱功水平也就那样，不能写太广的音域；至于风格的改变，则是我想适配一下海外市场的口味。”
　　“不错，不错。所以你最近都在忙这些么。”捧场般拍了拍手，清水又问起了林朝歌的行程。
　　“额...也算是吧。”男人没有说实话，但是清水也没有追问到底。
　　“接下来有空么？”将整理好的吉他背了起来，清水依与吏问道。
　　“有吧。”
　　“那一起吃个饭吧。”
　　“...好的。”
　　...
　　“两位欢迎下次再来！”过大的口罩也遮不住的洋溢的青春，从肌肤的状态和妆容的偏好来看，应该是来打工的高中生或者大学生。
　　“谢谢。”林朝歌礼貌地点了点头，接着将钱包塞进外套的口袋，走进了河岸边泛着黄晕的空气之中。
　　“那是BACKNUMBER的清水桑吧！”女生们压抑过后的窃窃私语传到了他的耳中。
　　“是的！我刚才还看到葵找他要了签名呢！”
　　“啊，好狡猾，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们！”
　　“旁边的那个又是谁？经纪人吗？好帅！”
　　“但是看上去有些渣男的样子啊...”
　　林朝歌踩到了自己的鞋跟，差点平地摔倒在地。
　　“没事吧？”因为饮酒而导致脸有些发红的清水，关切地问道。
　　“没事...”稳定身子，有些恼火地看向身后的餐厅，叽叽喳喳的服务生们却早已经消失了。
　　“刚才不必给小费的。”清水盯着转过头来的林朝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只是多个数字罢了。”林朝歌没头没脑地解释了一句。
　　“按照权威的研究结果，已婚男子胡乱地在陌生女性面前消费，往往不是对对方起了兴趣，就是为了掩盖内心的空虚和迷茫。”主唱背着吉他，背对着已经快要离开的太阳，煞有介事地分析道。
　　林朝歌有些吃惊，将手揣进兜里，问道，“你这是哪里来的权威研究？”
　　“当然是我这个苦情歌写手研究出来的。”清水约莫是醉了。
　　“所以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到现在总可以跟我说了吧？”但是下一秒，他又显得异常清晰。
　　“....没什么。”莫名地，林朝歌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
　　“行吧。”
　　也许是太阳沉下去的角度达到了要求，岸边的街灯突然亮了起来。平缓流淌的浅浅河川侧，开辟的足球场中，也有不少呐喊声传来。
　　“再陪我走一走吧？”林朝歌虽然没有吐露出清水其实已经略微察觉的心思，只是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当然可以，不过吉他得你背——太重了。”
　　“嗯。”然后男人便接过了有些重量的乐器，熟练地背在了自己身后。
　　林朝歌当然知道，清水已经丧失了记忆，可是在这种事情上，他总会下意识地信任他们——期待着像多年以前那样，还能寻得朋友对于自己的真诚意见。
　　两人慢慢地走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音乐和生活上的事情。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不是对的。”林朝歌突然闷声开口道。
　　“做到哪一步了。”沉默了一下，清水才紧张地问道。
　　“还什么都没做啊...只是我感觉，我似乎开始动摇了。”于是主唱又沉下了心。至少现在，不用担心自己的合作伙伴卷入了不伦事件当中。
　　“还没做，那就不要做了。不管是她主动，还是你主动——都应该在这里停下了。”停下步子，清水认真地对着林朝歌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
　　“贪婪必然会招受报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你有这样的想法毫不意外，但是至少，不要给身边在乎的人，造成伤害。”
　　“...”
　　“好的...我知道了。”男人点了点头。
　　迈开步子，两人接着沉默地走着，知道走进了灯光布置地更密集的小广场之上。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起来，在保持着一定距离的时候，围成不规则的扇形，包裹着正坐在椅子上的男孩。
　　男孩的膝盖上，正放着一把吉他。而木色的椅子前面，正是一枚打开的琴箱，里面正躺着些许面额不一的货币。
　　“有些怀念呢。”清水和林朝歌驻足在人群的一侧，看着正在弹唱着的乐手，不由得同时在脑海中冒出如此的念头。
　　一首最近火热的轻快情歌唱完，两人也跟着人群鼓掌了起来。接着，有一位大胆的，大约五岁左右的小女孩，也在身后妈妈的鼓励下，跑了出来，往琴箱中放入了一张一千日元的纸钞。
　　“谢谢，谢谢。”卖唱的男孩有些腼腆地笑着。
　　“接下来，就是一首我个人特别喜欢的歌曲——元乃木坂，西野七濑桑的《钓鱼池》。”
　　“...”什么鬼，死宅啊。
　　余光中，清水注意到了身边男人突然变得僵硬的脸色。联想到他妻子的身份，猜想不免泛滥了起来。
　　难道说就是她？太有可能了——最近的那档音乐选秀节目，林朝歌要参加，而节目的嘉宾，好像就有那位西野桑——主唱感觉，自己已经接近真相了。
　　“...我们走吧...”林朝歌已经感觉到不自在了。
　　“...好的。”看来是真的了。
　　“大哥哥，你为什么也背着吉他啊？你也要唱歌吗？”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男人的身后，稚嫩的童音传来。
　　“抱歉…京子，不要这样！...”女孩身后的母亲却有些尴尬。刚才也许是自己鼓励地太过了。
　　“啊...没事...啊，这个吗...”林朝歌对付小女孩也有些笨拙。
　　“不唱吗？”不知为何，女孩的泪珠突然开始酝酿了。
　　“...”
　　...
　　“一周后，就是节目开始录制的时间了。这一周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刚好之前的戏也都结束了。”
　　穿着睡衣的西野七濑，毫无形象地仰摊在卧室的床上。手上的手机里，则是来自经纪人的信息。
　　休息一下吗...那也好。女士想着。
　　关闭了line，接着，她便无聊地打开了ins。刷着信息流，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打开了自己的关注列表。
　　既然决定了...那就...
　　她伸出手指，取消了对BACKNUMBER的关注。
　　从开始清理他的痕迹开始吧...她给自己说道。
　　重新刷新了主页，西野七濑觉得自己的手机好像都变得轻盈起来。然后，她就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准备开始攻略之前购买了，但还没开始游玩的游戏。
　　而在她取消关注的下一分钟，正在保姆车中赶场的山下美月，蜷缩在后座的椅子上，也刷新了自己的主页。
　　BACKNUMBER官方号为什么发这种短视频了...女孩看着新出现的消息，有些迷惑。但是在用私人的账号点赞之后，她还是点开了。
　　视频中，戴着口罩的男子抱着似乎是清水专用的吉他，有些不自在地坐在木质的椅子上。
　　男人的身后是依稀泛着灯光的河水，而身前，则是装着不少钱币的琴箱。
　　朝歌君？美月认出了卖唱的男人。
　　“不管这分别的时候有多痛”
　　“不管等待的时间有多久”
　　“如果是零，那就好了...”
　　是自己从未听过的歌曲。等到播放结束，她才看清视频地下附着的注解。
　　“清水从林朝歌桑预订的新曲——”
　　“ゼロのままでいられたら（如果一切能从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