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辣气

御膳房宫女升职记作者：沐秋

    生意场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假中套真，虚中有实。
    当探花郎眉飞色舞的时候，就是在谈生意的时候，即便面对心心念念的姑娘，也如同完全换了一个人。
    听到探花郎说每年的销量会减半，最惊讶的莫过于沐秋。
    先前在小树林里，若世子刚刚说过，心里的底价是每年二百万两银子。
    现在探花郎说减半，先前谈的三百五十万两，一瞬间就变做了一百七十五万两，刚好不足二百万两，生意场上的若世子，就好像能未卜先知一样。
    现在沐秋大概明白了，若世子不仅有做生意的天分，更是做生意的天才。
    若世子听到减半以后，没有半丝讶异之色，只是风轻云淡的笑一笑，“池大人，无论减与不减，王府都不想做这宗生意了。”
    若说探花郎的言语令人觉得惊诧，若世子的言语则是让人无法喘息。
    这不像是想要将生意谈成，而是想要将生意谈进死胡同里。
    一句话落下来，殿堂里静寂了许久，若世子轻轻端起茶盏，飘飘落下一句，“这件事情我仔细想过，现在是王府要赚皇城的钱，父王和皇帝本来就是嫡亲兄弟，赚来赚去钱还在自己家里，何必大费周折地绕圈子？”
    品过茶香，若世子轻轻放下茶盏，绽放一朵明媚的笑容，“还要感谢池大人当时未签契约，才使我没做决定。”
    听了这么直接拒绝的话，探花郎唯有浅浅一笑，低下眉目，一字不发。
    此刻默默无声时，也许就是两人脑筋飞转时，各自盘算着接下来的出招。
    许久之后，若世子轻轻再品一口茶，唇角柔柔一笑，“秋姐姐，若儿听说厨房晚上包饺子。”
    沐秋收到这句话，随即心里会意，轻巧的回答，“荤素两种馅都有，还有殿下最喜欢吃的鲅鱼馅。”
    回答过若世子的问题，沐秋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探花郎，“池大人，晚上留下吃饭吗？”
    灵巧的话音刚刚落下，若世子轻轻摇摇头，“秋姐姐，池大人是万岁钦点的新科探花郎，正在春风得意时，今夜吃的实在太简单了，恐怕会招惹池大人嫌弃。”
    “不不不，不嫌弃。”探花郎着急的瞪起眼睛，瞬间满面红光，切切的望着若世子，“殿下，我我我，最爱吃鲅鱼馅饺子。”
    嗯，很好，又开始额头流汗和手足无措了，看来探花郎又从生意场上跳出来了。
    若世子在客殿里安排了水果和茶水，精选了几卷书籍用以给探花郎解闷，只恐怕探花郎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满心里装着温婉的姑娘。
    沐秋出了客殿，立即追向厨房，落下一句轻轻埋怨，“若儿妹妹，包饺子多费时间呀，刚才怎么不说蒸花卷呢？”
    若世子委屈的撇一撇嘴，一双明眸里满是无奈，“若儿真的没想到，为了谈成这宗生意，居然会留那个人吃饭。”
    提到这句话，更让沐秋满心疑惑，轻轻贴着若世子的耳畔追问，“若儿妹妹，你在谈生意的时候，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若世子侧头想了想，似乎寻找不到太具体的说法，终究落下三个字，“不能输。”
    大概知道了，若世子和探花郎是同一类人，只要谈上生意就不能自已了，完全被输赢左右着。
    所以，若世子才会在生意场上留下探花郎吃晚膳，而且就在不久之前，若世子还说过，越来越烦那个人了。
    进了厨房，没有太多时间和翠兰寒暄，立即调水和面，准备馅料。
    取两条东海鲅鱼，洗净血水，用勺子刮下鱼肉，用小木棒砸成肉泥。
    加了白胡椒粉和姜粉用以去腥，加了细盐、葱白沫、青椒沫、香油和鸡蛋用于提鲜。
    用了这些辅料，调好了馅料，最后一步是加入牛奶，可以让馅料更加顺滑适口。
    调好了鲅鱼馅料，翠兰和丁小小帮着包饺子，沐秋又调了两种馅料，一种是大葱羊肉，一种是角瓜鸡蛋。
    除了饺子，还要准备一些配菜，无论如何这是探花郎第一次在王府里用膳，怎么也不能寒酸。
    眼见着饺子就要包成了，若世子有点扭捏的在沐秋耳畔商量，“秋姐姐，怎么做才能使每一只饺子吃起来都烫嘴？”
    “煮一只吃一只呗。”
    沐秋回答过后，立即轻轻蹙起眉头，随后会心的婉转一笑，“若儿妹妹，我大概猜到了，等一下我把小炉灶带到饭桌旁。”
    宴请晚膳的地点就在客殿，菜品已经陆陆续续走齐了，若世子换了一身更舒适的麻衣素裙，落落大方的邀请探花郎入席。
    桌案旁摆了一只精巧的小炉灶，灶眼里燃着淡淡飘香的羊脂蜡烛，灶上摆着一只比汤碗大不了许多的小锅。
    沐秋坐在小锅旁，热沸了水，加一勺盐，一次只煮四只饺子。
    刚好宴席上也只有四个人，若世子、探花郎、朱若寒还有沐秋。
    此刻能与若世子同席吃饭，探花郎心里犹如灌进了蜜糖，眼前的姑娘无论低眉浅笑还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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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眸，都早已勾去了探花郎的深深依恋。
    “池大人不喜欢仆人成群，今日没有安排斟酒和布菜，还望池大人不要笑话王府寒酸。”
    若世子轻轻自谦一句，本以为今天是自斟自饮，却没想到朱若寒执起酒壶，轻轻低着眉目，“我来斟酒。”
    没有人先前和朱若寒商量过这件事，若世子和沐秋都深感意外，探花郎也微微倒吸一口冷气，“郡王斟酒，何等豪气！”
    饺子煮好了，冒着腾腾热气，分入四个小碟子当中，沐秋将饺子摆到各自眼下，轻轻婉儿一笑，“鲅鱼饺子鲜美，一定要趁着烫嘴入口，稍微凉一点点就会有腥味儿。”
    若世子拈起筷子，轻轻望一眼探花郎，“池大人，薄酒素菜，请品尝。”
    饺子细嫩，散着诱人香气，若世子落下邀请，探花郎立即夹起饺子，趁着烫嘴放入口中。
    一口饱满多汁，两口鲜美无双，三口回味无穷。
    饺子馅里有青椒丁，初入口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咽下去以后，热气卷着辣气翻涌着袭向喉咙。
    朱若寒斟了三盏带着冰碴的桑葚酒，唯独一盏温酒是斟给探花郎的。
    饮一口冰凉沁心的桑葚酒，刚好能压住滚烫的热气与辣味，仅留下鲅鱼的鲜美。
    若世子悠悠饮一口冰酒，轻轻放下酒盏，抬起犹如秋水的双眸，“池大人喜欢浓郁的酒，今夜刻意为池大人煮了汾酒，请品尝。”
    探花郎端起酒盅，已经被突如其来的辣气呛得眼泪横流，努力的忍着咳嗽，客气地句不成句，“殿，殿下，金殿受，受封时，我吃过御，宴，满桌宴席，没有这一只饺子，鲜美，多谢殿，下……”
    “池大人吃得太急了，恐怕是呛到了嗓子，请饮一盅酒镇一镇咳嗦。”
    若世子向沐秋轻轻点头，会心一笑，“池大人如此赞赏鲅鱼饺子，劳烦秋姐姐再煮一只。”
    沐秋饮了一大口冰酒，赞叹的点点头，“又凉又甜的酒，配上热气腾腾的饺子，真鲜真美。”
    探花郎真是乖，听到若世子说饮酒立即就饮酒，谁知一杯浓郁的温酒入喉，非但没有镇住正在渐渐隐去的辣呛，更像是在即将熄灭的火上泼了一盏油，嗓子眼里又熊熊燃烧起来了。
    “英雄，英，雄……”探花郎努力压着咳嗽，一双眼睛望向沐秋，“美味不，可多得，别再煮……”
    “这可不行，我是王府的厨娘，当然要听世子殿下的吩咐。”
    沐秋狠狠忍着笑，又将四只饺子下锅，悠然的笑了一句，“探花郎刚刚说过，一只饺子能抵一桌御宴，难道是虚伪的客套吗？”
    朱若寒提起酒壶，为每一盏都添满冰酒，也将探花郎的温酒满上。
    探花郎单手压着喉咙，苦涩的望着朱若寒，“郡王殿下，我能喝一盏桑葚酒吗？”
    话音戚戚落下，若世子蹙着眉目，疑惑的望着有苦难言的探花郎，“池大人，桑葚酒太不像酒了，更像桑葚汁里兑了一点酒浆，甚至不能作为犒军酒饮用，像我这种小女子饮几盏还说得过去，怎好冒失的献给池大人？”
    可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就是此刻这种滋味吧，若世子将探花郎对桑葚酒的评价又原话奉还了。
    斟了几盏酒，说了几句话，热气腾腾的饺子又出锅了，沐秋将第一只饺子敬给客人，落下一句俏笑，“探花郎，快点趁热吃吧，别辜负我家殿下的一番心意。”
    听到殿下的一番心意，探花郎就算忍着辣气呛出眼泪，也立即将烫嘴的饺子放入口中。
    眼睛被呛红了，也不敢张嘴，怕一咳嗦将饺子喷出来了，只能憋红了一张脸深深点头，似乎正在回味无穷。
    有些事情做到一半就已经够了，若世子无心再戏弄，将桑葚酒壶推向朱若寒，轻轻点头，“请为池大人斟一盏桑葚酒。”
    一盏冰凉沁心的桑葚酒，终于捧在探花郎的双掌之间，仰起头一口饮进去，宛若一束甘泉入喉。
    冰凉的酒汁立即镇住了辣气，嗓子瞬间通透了，好像三伏旱天遇见甘霖，如此痛快淋漓。
    若世子见到探花郎憋红的脸渐渐如常，绽放一朵柔美的笑容，“冰凉的桑葚酒和温热的汾酒，池大人更喜欢哪一种？”
    探花郎浅浅一笑，轻轻低下头，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煮完饺子的沐秋坐回桌案旁，饮了一口桑葚酒，悠悠的蹙起眉目，“探花郎，我听说皇帝常用汾酒犒赏三军，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