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离别

    段子羽痛叫一声，吓得两旁归巢的倦鸟扑愣着翅膀飞往别处去了。他伏在欧阳九身上，哭得气咽声变。
    张宇真流着泪想劝他节哀，张正常道：“让他哭吧，他都憋了一天了，哭出来会好受些。”
    远处几人悄然走来，拜伏于地，奉上孝衣孝帽，纸钱香马之属，另有几人抬着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这些人都是天师教徒众，早已恭候在侧，奉张正常之命驰出十几里远，置办了这些送终的物件。
    这些人轻车熟路，手脚麻利地为死人更穿好寿衣，再收敛入棺入土安葬，大概一顿饭工夫一座大冢已起于面前。
    张正常父女一连陪了段子羽几日，见他悲切之意渐渐平复，这才放下心来。这日段子羽正在跪拜之时，怀中掉下一个小玉瓶来，张宇真拾起来一看，是个由一整块羊脂白玉抠成的小瓶，上面还有一道绸签，写着“少阳神丹”四个字。于是便问道：“羽哥，这是什么？”
    段子羽蓦然想起，道：“这是峨眉派百劫师太送给我的，我一直揣在怀里倒忘了看了。”
    张正常从张宇真手里接过来一看，笑道：“百劫对你倒是真大方，这是峨眉之宝，服了可以增强功力的，寻常人求一颗都很难，她倒好送了你一整瓶。”
    张宇真说：“能比得上那颗先天造化丹吗？”
    张正常一听怒道：“小孩子家家胡乱攀比，这“少阳神”丹虽也算珍品，可以和少林寺的九转大还丹、武当派的白虎夺命丹相媲美，功效也相若。但是那先天造化丹，乃是你先祖采集天下灵药，费了十岁光阴，才炼成了这么一炉，而且仅仅成丹三颗，虽不能令人白日飞升，或长生不死，但是对顽固急症，增强功力已属浪费，生死人、肉白骨确有其能，段公子所服那是最后一枚了，如此神物岂能和这尘世之物相提并论。”
    张宇真一吐舌头道：“羽哥，这下可便宜你了。”
    张正常笑道：“不过殷野王的拳力之猛实在出人意料，段公子所受之伤若非此丹将无物可救。我本来是怕你被人打成这样，才告祭祖先动用此丹，段公子以自身代替你挡下那一拳，给他服用自然与给你服用一般无二，段公子也不必心存谢意。”
    段子羽悚然汗出，躬身道：“晚辈这条性命是前辈所赐，不知今后将如何报答。”
    张正常摆摆手道：“此言差矣，你救我女儿一命，我也还你一条命。这是公平交易，童叟无欺，不赊不欠，不打折扣，你若是心有感恩之意。那便是瞧不起我，把我视作挟恩图报的庸俗之辈了，听明白了吗？”
    段子羽道：“晚辈明白。”
    张正常又道：“可惜欧阳老弟不幸身亡，我却是又欠了你一份人情。段公子，当年杀害令尊、令堂的是哪些人，说给老夫听听如何？”
    段子羽知道张正常想要出手为他料理强敌，以他的武功自然是易如反掌。不过他想自己去一趟昆仑山的朱武连环庄，一是报下前身的灭门之仇找回一阳指秘籍，二是寻找张无忌所留下的九阳真经和医经毒经，这些都不能假借他人之手。于是便说：“这是晚辈的不共戴天之仇，不敢假借旁人之手。晚辈必当手刃大仇，方可告慰先考妣在天之灵。”
    张正常沉吟道：“既是这样，也就罢了。你现在武功虽然已有小成，不如随我回天师府，我指点你三年，包你武功大成，得遂此愿。”
    段子羽怦然心动，张正常这样的大宗师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莫说被他收为弟子，便是他指点一些诀窍，也是一生受益无穷。又见张宇真那副欢喜雀跃的神态，看到那张宇真娇美如花的脸庞，更觉能与她朝夕相处，一块练武习剑，直是神仙的日子，顿时便想答应。
    他突然看到欧阳九的墓冢，心一沉，还是为欧阳九守满七七四十九天的忌日吧，了却前身的夙愿，再为他报了灭门之仇之后，我就是为我自己而活了。现在我全身经脉俱通，再找到几本绝世秘籍，江湖还有哪里不可去。于是便说：“晚辈自小失去双亲，现在九叔又舍我而去，本当遵从前辈的盛意成全。可是身为段氏子孙，实在不敢托庇别人门下，家传一阳指谱失落于外，晚辈还当浪迹天涯，将它寻回，前辈的好意，实在是难以从命。”
    张正常捋了捋长须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就算我求你一次，传你一套剑法护身，这也不行吗？”
    段子羽惶恐的说：“前辈盛意难却，晚辈当铭记在心，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前辈见谅。若是承蒙前辈指点剑法，实在是荣幸之至。”
    张正常脸色这才好转，对他说：“你有剑吗？我身上从无寸铁。”
    段子羽道：“前辈稍候，晚辈这便取来。”
    不多时，从密室中取出一柄古色斑斓、金吞口、鲨鱼鞘的长剑，欧阳九带着段子羽脱险之后，重做梁上之人，诸般事物，只要估计着对小主人将来有用的、全部盗了过来，十八般兵刃自然是一样不少，而且值得他光顾一偷的也都并非庸品。张正常拔剑一阵观瞧，意下也颇为赞许，道：“我传武功向来只教三遍，你能领悟多少便是多少，可要集中精力注意观看。”
    这时只见张正常左手捏诀，右手持剑，脚下行的步伐仍是昔日作法时用的“天地交泰”禹罡步法，剑势如龙，开阖吞吐之际剑上隐隐有雷声发出。须臾，演完一遍，回头依式又演一遍，就这样连演三次，把剑重新递给段子羽道：“就是这样，你只要依式修炼就可以了。”
    张宇真嗔道：“爹，只这么三遍，剑招又这么繁复他怎么记得住，你再演几遍给他看呗。”
    张正常道：“他不是本教弟子，这套剑法他本来就无缘习得。我教他三遍已经是破格了，破格之事可一而不可二，你这次与魔教结了这么深的梁子，我们得赶回去布置一下，莫让人着了他们的先手，攻我们个措手不及。”
    张宇真虽然对段子羽有些恋恋不舍，可父命难违，也只能回去。
    段子羽望着她临去时饱含深情的一瞥真想追上去，终于还是忍住了，目送一行人愈行愈远，直至消失不见。心中暗道，真儿你等着我，我会去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