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讨公道
“特娘的！”
方言有些气结，卢靖英很嚣张啊，很久没有遇见过这么有趣的人了，但迄今为止李二也没有甚么大动作，估摸着是不好出面，但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
“提醒你一句……”
花腊八淡淡地道:“堡垒都是从敌人内部攻破的。”
这句话好有哲理，方言意外地看了花腊八一眼，完全没料到这个武力值超群的大舅哥竟然会说出这么有内涵的话，想了想，一道人影忽地出现在脑海里。
“对了，岳父大人现在何处？”
花腊八有些警惕地绷紧了身子:“你想作甚？”
“废话，当然是拜见他老人家了！”
方言没好气地道:“难道把他送到山西挖煤？”
花腊八这才松了一口气，沉默片刻，叹道:“且等他料理完烟波楼的事情罢！”
说着，看向方言的目光里有些希冀:“你有没有办法？”
“甚么办法？”
“揣着明白当糊涂！”
花腊八条件反射地想拔剑吓唬他，冷不防发现老严鹰隼般的眼神正杵在墙角下盯着他看……
口气顿时软了下来，叹道:“父亲想解散烟波楼，却也想将兄弟们安置得当，陛下那里，兴是有许多怨言，父亲不好出面，你……”
“这件事啊，好说。”
方言满口答应下来，琢磨片刻，笑道:“近些时日，让老岳父安静下来，莫要多事，再惹恼了陛下，怕是麻烦。”
花腊八终于放下心来，傲娇地瞥了一直保持警惕的老严一眼，转身离去。
……
延平门外，有一处小酒肆，颇为偏僻，却胜在清幽，隔着数十步，酒肆里的香味也能闻得到，这股香味不同于市面上新兴的烧喉烈酒，也不同于烟波楼香甜醇芳的离人醉，闻起来令人心旷神怡，食指大动，饮起来如琼浆入喉，柔和温润。
在这样寒冷的冬日，不少人都喜欢远离城内的喧嚣相约此处，在风韵老板娘殷勤的招呼声中，收回色眯眯的眼神，再烫上一壶小酒，待温度将将好之时，就着小菜，惬意地一饮而尽，仿佛是世间所有的烦恼都随着这一杯小酒消散如烟。
只是今日有些不同，恰在午时应是人满为患，老板娘也应忙得脚不沾地，边应付着客人的调笑，一边美滋滋地烫酒，而今日的酒肆，却格外地安静。
酒肆的棚外，站着一群彪形大汉，虽然个个不是断手就是断脚，但往风中一站那股气势，便知绝非常人，也因为此，不知吓跑了多少客人，老板娘敢怒不敢言，畏手畏脚地躲在了柜台内，直到一袋子沉甸甸的铜钱扔了过来，这才眉开眼笑地起来，再也没有了半分不满。
正在此时，一辆马车缓缓在酒肆棚外停下，殷勤的马府掀开车帘，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位华服老者下了来，老者满头华发，右腿仿佛是有些不灵便，神色有些晦暗，似是有些无精打采，但浑浊的眼眸里不时有精光闪过，任谁也不敢真个小觑了他。
见到老者到来，彪形大汉们闪开一条道路，老者停下脚步，朝他们点头示意，拖着右腿，缓缓地走了进去。
“卢公！”
酒肆的窗边，一位裹得厚厚的锦衣少年放下酒杯，起身笑着拱了拱手。卢冠看着满脸笑意的方言，目光里颇有些复杂，怔忡了片刻，方才有些冷淡地颔首道:“方侯，多日不见，风采依旧。”
“长者当面，不敢当。”
假惺惺地客套了数句，卢冠落座，先饮满了一杯小酒，满足地叹了口气。
“严寒时节，不宜出门，不知方侯约老夫来此，有何见教？”
“自是有事请教。”
“哦？”
卢冠自顾自地饮酒，再没了下文，仿佛杯中的酒，比对面的侯爷更让他感兴趣。
方言有些惊奇，这老倌儿仿佛是变了个人似的，也是，从人人敬仰惧怕的卢氏嫡子，变成腿脚残疾形如耄耆的闲散之人，心境大变不足为奇。
“那本侯便直说了。”
方言笑道:“卢靖宇究竟是畏罪自戕，还是卢公为民除害？”
卢冠抬了抬眼皮，平静地道:“有区别么？”
“当然有！”
方言不紧不慢地笑道:“若是畏罪自戕，本侯就此别过。若是卢公仗义出手，那本侯便要与卢公好好说道说道了。”
酒肆里陷入了沉默，卢冠脸色有些复杂，半晌才道:“听说你与张慎微走得颇近？”
“慎微哥哥风姿神韵，令人心折。”
“那你便应该知道了。”
方言点了点头，抚掌笑道:“卢公为民除害，大义灭亲，实在令人敬佩！”
大义灭亲这四个字令卢冠的老脸剧烈抖动，方言笑着看他眼底的一抹猩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卢公，你觉得本侯是一个甚么样的人？”
“方侯才干绝伦，胸有大志，品性纯良，温润如玉，等闲不可多见。”
卢冠淡淡地开口，仿佛是在应付。
“哦？”
方言欣喜地道:“本侯还以为……”
“就事论事而已。若是方侯约老夫来此，只是为了听些好听的话，不妨呈上纸笔，锦绣文章唾手可得。”
这话说得，仿佛方言多不要脸似的，卢冠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艰难起身:“就此别过。”
“卢公这一去，心中愤懑不知何时得解？”
“你说甚么？”
卢冠怔了片刻，又缓缓做了下来。
“侄占叔妾，天诛地灭！卢老太爷为了卢氏颜面，竟强迫你将此事隐瞒，不予追究……”
砰地一声，桌摇杯碎，卢冠须发皆张，仿若化身食人猛兽，狰狞可怖，一字一句仿佛从牙缝里生硬地蹦了出来:“张慎微都与你说了甚么？”
哗啦啦地，老严等人冲了进来，剑拔弩张。
方言示意他们离去，举杯笑道:“卢公不要动怒，怒则伤身。慎微哥哥是本侯的好兄弟，好兄弟在一起谈天说地，又有甚么不可说的？不过本侯不知道也便罢了，既然知道，便要替卢公讨个公道！”
“公道？你替老夫讨公道？”
卢冠仿佛是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颤颤巍巍地指着方言，笑个不停，一时间，张狂苍凉的小声充满了酒肆，俊俏的老板娘惊恐地躲在柜台后不敢露头……
只是笑着笑着，两行老泪从卢冠深深凹陷的眼眶里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