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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暑35

江湖铃医录 九尾狐狸Lj 3483 Aug 6, 2021 10:24:49 AM

  沉睡中的方怡白忽然被手腕上的一阵酥麻惊醒,霍然起身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法空和尚则在一旁为自己诊脉。他发现方怡白苏醒之后,便收回手掌立于胸前,苍老的脸上无喜无悲:“佛祖慈悲,施主已无性命之忧。阿弥陀佛。”
  孟昶正蹲在红泥小炉旁边煎药,听见法空说话便起身看了过来,眼中尽是欣慰之色。
  方怡白的肋下隐隐作痛,却已不是先前的那种剧痛可比,听法空这么一说,赶忙运功做了一番内视,这才发现先前折断的肋骨已经被接回了原位,受伤的内脏也不再出血,这才知道眼前的老僧竟也有妙手回春的本领,赶忙双手合十准备拜谢:“多谢大师救命之恩,请受弟子一拜!”
  法空探手拦住了方怡白的动作,温声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施主不必挂心,只是你的伤势不轻,两三个月内万万不可再与人交手。”
  方怡白苦笑一声,却也不肯多言,只恭敬答道:“多谢大师指点。”
  孟昶见方怡白谈吐自然便把煎好的药汁倒了出来。滚热的药汁流入碗里,丈室里的药香味道立时便多了几分苦涩的成分。
  孟昶的动作十分小心,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碗里的药汁会洒出来。方怡白看得蹙眉,等药碗送到眼前一看,果然是满满当当装了一碗。
  “这……”
  他看看药碗,又看看一脸期待的孟昶,终究还是没有去接,转向法空和尚说道:“大师见谅,在下还有要事在身,这便不打扰了。只是此去前途未卜,实在不适合带这孩子一同犯险,还请大师暂时收留。若是三天之内等不到我回来接他,还请大师把他送到明义坊北堂春水大人的府里。”
  前脚才答应不与人动手,转眼的工夫便又准备与人厮杀,法空和尚显然对方怡白很不满意:“既然前途未卜,施主又何必以身犯险。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方怡白一手抚在孟昶的头上,蹙眉说道:“白氏一门历来把明哲保身作为立身之道,数百年来,无数惊才绝艳的先祖前辈终归黄土,最后除了一块早已腐朽金漆匾额之外,再无半点儿东西留下。如今天下将乱,未免生灵涂炭,在下愿略尽绵薄,还请大师成全。”
  法空终于睁开了眼睛,两道精光自他昏黄的眼中爆射而出:“原来是白家的……怪不得,怪不得。既然施主有此宏愿,那贫僧便在这里为施主诵经祈福。”
  方怡白再不多言,拱手一礼之后迈步便出了精舍。
  白月高悬,把地面照的一片清明,他并不打算去走正门,而是顺着精舍的阴影绕到了背后。
  精舍之后便是松林,成片的油松生得颇为茂密,皎洁的月光几乎照不到地面——这正是方怡白想要的效果,他要穿过密松林后越墙而出,然后一路往北行至孝仁坊,再想办法到东边的明义坊去。
  虽然身有内伤,可他自信匿踪潜行还是绰绰有余。
  夏夜的熏风裹挟着松树的味道,闻起来颇有几分醉人,只是四外静的出奇,全不见平日常闻的夏虫鸣叫。不对,闷热的夏夜最惹虫鸣,更不用说是在这好大的一片密松林里,除非,是有什么东西刚刚惊扰了它们。
  略一犹豫,方怡白便故意寻了一截枯枝踩了上去,树枝折断的咔嚓声十分突兀,立时便有几只宿鸟展翅而起。
  方怡白牵了牵嘴角,几息之后才忽然现身,快走几步来到院墙跟前,垫步一跃便飞上了半空。他的白衣在夜色里似仙似鬼,旋即便在落地之后隐没在无尽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密松林里立时便有几个人影现出身形,互相打了几个手势之后便一同追了上去。
  方怡白一路疾行却又并不肯甩掉对方,总在对方即将失去自己踪迹的时候露出一些蛛丝马迹,如同钓鱼似的便把这些刺客引到了丰乐坊北边的一处荒地。
  刺客有四个,看身法算得上是一流的好手。
  放在平时,这些人绝不是方怡白的一合之敌,可是奈何他身上有伤,连番激战又把内力消耗的所剩无几,若是硬拼当然也有胜算,只是余下的内力怕是不足以支撑他回到明义坊去。所以他打算学学梁书,找个有利的位置暗下杀手,若是能凭地势和身法各个击破岂不完美?
  思及此处,他便把在一棵树后掩住身形,静息凝神,如同等候猎物的猎豹一般伺机而动。过不多时,便有几条人影绕着荒地围拢而来,四条人影分成两组,显然是看准了位置想要围攻。
  他们的行动颇有章法,当先一人持刀开路,身后一人作为策应紧随其后,很像是训练有素的军士所为。方逸白眼见两人逼近,飞身一跃便上了大树。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正好掩盖住他的动作,两名追兵一无所觉,仍旧持刀戒备而来。
  方逸白藏身树上看得清楚,前边那人步法轻灵,手持一口窄刃长刀挡在身前以为戒备,其后那人下盘稳健,反手提着环首大刀,随时准备出手杀人。两人走到大树近前,几乎同时分向左右包抄而去,只要见到树后有人,立时便要痛下杀手。可树干之后并没有人,两人对视一眼便松了口气,正要恢复队形继续前进的时候,又有一阵清风徐来。
  另外两人也是同样的戒备而行,走着走着却忽然发现另一边的队友不见了踪影。先还以为是走岔了方向,可这偌大的一片荒地一览无余,要不是瞎子谁会走错?两人觉得事有不对,当即决定过去瞧瞧。
  前面不远有一颗大树,那里便是队友最后出现的地方。他们走的格外小心,生怕树干背后会有埋伏,可变故却从身后而起,队尾那人忽然听见身后劲风呼啸,回头一看,却见一个身高铁面赤身的巨人已在眼前,惊诧之余来不及躲避,被巨人一拳击在胸膛之上,当即便有一阵骨骼断裂的脆响爆了出来,肺脏当即便被断骨刺穿,他连一声惨呼都发不出来,倒在地上便没了声息。
  眼见队友惨死,前面那人却并不恋战,发足便往来路逃去,铁面巨人却并不打算放过这人,足见发力一挑,便有一块石头到了手上,腕上发力一甩,小石子便有了风雷之势,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那人头上。
  人虽死了,可前冲的去势不减分毫,尸体向前滚了老远才在一块大石附近停住不动。
  东宫的客房里。梁书沐浴之后,便有医官过来为他诊治。出血的外伤只有一处,是被装玉玺的木盒在额角上砸来的,虽然还未结痂却也已经不再流血,医官只是清理了伤口之后便包扎了起来。
  其他的伤处也有不少,可大多是些乌青的淤伤,尤以右手腕上那几个发黑的指印触目惊心,轻轻一碰更熟火辣辣的疼痛,惹得医官都不敢为他涂抹药油。
  梁书本也不是到这里来治伤的,简单处理一番之后便把医官打发走了,一心等着孟昶和方怡白的消息。
  他到东宫差不多也有一个时辰,按说已经足够到丰乐坊打个来回,可不知为何竟是迟迟没有半点儿消息,直把梁书等的焦躁不已。有心找人打听一下,可夜半三更,客房附近连个听用的下人都找不到,自己又不敢在东宫随意走动,便也只好回房耐心等候。
  忽听远处梆鼓声响,隐约可以听出已是三更,距离丑时还有一个时辰,梁书已经不能再等,反正玉玺已经给了太子,他便打算借匹快马返回慈悲院,再不济也要把方怡白送回家里医治才好。
  正要起身,却听身后的房门哐当一响,回头一看,见是孟玄松正从门冲了进来,才走两步便冲梁书吼道:“告诉我,你刚才跟太子说什么了?!”
  梁书恼他无礼,哼了一声之后便揶揄道:“我跟太子说了什么用得着跟你孟大人汇报?你当你是谁啊?”
  两句话的工夫孟玄松便已走到粱书近前,这才看清他的头上满是细汗,像是听不懂梁书的揶揄似的,重复问道:“别绕圈子,告诉我,你到底跟太子说什么了?!”
  梁书见他神色焦急,像是真有大祸临头似的,便反问他:“太子能有什么大事儿,你这么着急干嘛?”
  孟玄松看他还不明说,真想在他脸上砸上几拳:“我告诉你,太子已经出宫去了,要是真出了大事儿,你就等着满门抄斩好了!”
  梁书被骂的不明所以,自己只是把玉玺给了太子,怎么就至于满门抄斩了呢?
  “他这么早去干嘛,不是说不到丑时不能入宫吗。”
  孟玄松的拳头狠狠砸在墙上,闷声道:“照理来说确实该是如此,可如今禁军是由太子掌控,他想入宫也绝非难事!”
  梁书闻言一怔:“什么?禁军归太子节制?怎么可能?”
  孟玄松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再不肯和梁书多做废话:“禁军的事儿说来话长,我只问你,你究竟跟太子殿下说了什么?”
  其实梁书也在奇怪,自己被擒之后原本是想进宫面圣的,可不知怎么就被送到东宫来了,太子无令不得调兵,即便是他的太子卫率也不能轻易调动。
  心知此举确实大有不妥,梁书便把玉玺的事情简略说了。
  “我……我找到了一方玉玺……刚才交给太子,请他转交陛下,太子大概……是去面见陛下了吧?”
  “玉玺?!”孟玄松做梦也想不到梁书竟会提到玉玺,险些连呼吸也忘了。
  梁书肯定的点了点头:“就是天子承天之宝,诶?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啊?!”
  孟玄松颓然坐到地上,喃喃道:“梁书,梁退之!你……你知不知道承天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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