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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暑29

江湖铃医录 九尾狐狸Lj 4100 Aug 6, 2021 10:24:49 AM

  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疑怪昨宵春梦好,元是今朝斗草赢。
  江屿这一夜甚是惬意。赵烁不仅为他调理了经脉,还拿了许多大补之物给他补身。江屿当然照单全收,不过他没舍得拿去炖汤,而是全都被他收进了药箱成了私货。
  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看着满院的道士来来往往,江屿由衷感叹——如果赵烁真能做了皇帝,其实……也蛮好的嘛。
  端起茶碗正要喝水,身后却忽然响起了太子的声音:“请问赵烁道长何在?”
  江屿的心陡然一抽,做梦也想不到太子殿下会跑到咸福宫来找人,千万不能让太子认出自己,这里人多眼杂,要是被他当场认出,难保不会传到赵烁的耳朵里。心思电转之下,江屿便慢慢弯下了腰,装作老弱不堪的样子,一边锤着自己的后腰,一边摇摇晃晃的往前面挪步。
  “道长,道长?前边那位道长?”
  赵济在他身后喊个没完,已经有不少道士看了过来,可他们全都脚步匆匆,没人打算停下来为江屿解围。
  心中懊悔——早知道就跟着清风去仓库帮忙好了。
  “前边的道长!”赵济又喊了一声,声音之中已经能听出怒意。
  回头是死,不回头也是死,江屿心中叫苦不迭,眼见不能蒙混过关,他也只好无奈转身,指着自己的鼻子诧异道:“您在叫我?”
  江屿的眼中波光流转,仿佛是真的没意识到赵济刚才是在招呼自己。看到江屿那张熟悉的面孔,赵济显然更加诧异。
  “江先生?!你怎么会在这儿?”
  短短的十个字,中间却换了音调,前三个字尽是惊讶,后面的七个字却带了几分疑惑,很不理解怎么走到哪里都能遇到这个郎中,还有,他身上的那身道袍是怎么回事儿?
  江屿听得出对方言语中的不信任,连忙挤出一个惊喜的表情:“殿下!这么巧,您也是来帮忙的?”
  赵济闻言一怔,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便懒得再去细想江屿为何会在宫里,他看了看忙碌的人群,继续问道:“你在这里可曾见到赵烁道长吗?”
  江屿笑着摇头表示不知:“一早就没见过他了,不知道是不是去了乾元殿,要不您去那边儿看看?”
  赵济扭头看着乾元殿的方向无意识的吐了口气。转而看见江屿在一直在锤腰背,便问道:“看你的背影还以为是个老道士的,怎么,帮忙的时候受伤了吗?”
  江屿的表情一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捶腰,便干笑着点了点头:“啊……内什么……搬东西的时候扭了腰而已,不碍事儿的……”
  赵济说着便展开了折扇,随手扇了扇风:“难得见到郎中生病,看来到真应了那句医者不自医了,既然赵道长不在这里,那本王便不打扰了。”
  赵济说完转身要走,江屿一眼瞥见他折扇上的桃花美人图案,心里纳闷:这扇子只在他是春意满的时候才会使用,怎么今天竟拿到宫里来了?
  心有所想,眼睛便不自觉的多看了两眼,赵济顺着他的目光看来,这才发现自己竟拿错了扇子。赶忙折好,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解释道:“最近太忙,竟把这不入流的东西带进了宫里。”
  他身后跟着两个太监,发现他太子的神色有意,便探头探脑的看了过来,惹来赵济的一阵厌恶。他看了看扇子,又看了看呵呵傻笑的江屿,随后便递了过去:“你我有缘,这扇子便送给先生好了。”
  江屿下意识的接过扇子,眼见太子身后的太监神情猥琐甚是可疑,便计上心来:“哎呀!您瞧我这记性,赵道长还有几句话让我单独转达给殿下的,您请随我来这边儿说话。”
  赵济一怔,见江屿正对着自己眨眼,立时会意,转身肃容吩咐道:“你们就在这里候着吧,本王去去就来。”
  两个太监对视一眼之后便垂首立在了那里。
  赵济随着江屿一路前行,绕了圈子来到了咸福宫后面的小花园里。二人坐定之后,江屿便从怀里掏出来一包果子铺在桌上。
  赵济四下看看,见四周的树影参差之中尽是鸟语虫鸣,便笑着说道:“先生真是个妙人,即便是个废园也能让您寻到这么幽静的所在。旁人都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而你,怕是偷得半生闲都有富裕呢。”
  江屿嘿嘿一笑:“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有人向往轰轰烈烈,也有人憧憬庸庸碌碌,人各有志罢了。”
  赵济的脸上慢慢敛去笑容,略带苦涩道:“若非身不由己,做个乡野村夫也没什么不好。”
  明天就是丹成大典的正日子,赵济会在这种时候拿错扇子,显然是存了心事,而且这心事八成就和这扇子有关。
  江屿如是想着,便随口答道:“殿下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乡民的生活看似自在,其实却是别无选择。活在盛世的时候还可安居乐业,若是赶上灾年或是战乱,那时的人命还不如草芥,乡民连糊口的生计都没有了,那时还谈什么野趣。”
  江屿的话说的并不客气,可赵济却没有动怒,而是学着江屿的样子,拿起果子在身上蹭了两下便咬了一口,侧目看着江屿说道:“你把本王叫来这里,不会是来给本网上课的吧?”
  江屿赶忙摆手:“怎么会!我是看你身后的两个家伙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又见你似乎很恼他们,这才请你过来散散心的。”
  赵济闻言噗嗤一笑:“那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可是陈兴林派来贴身保护本王的大内高手,你竟说他们不是好人,有趣有趣!”
  “贴身保护?我去……不是吧……那你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江屿自觉闯了大祸——若是真的有人行刺赵济,那他岂不是成了从犯?想到这里便想打发赵济赶紧离开:“哎呀……眼看天色不早,殿下一定还有要事在身,草民就不耽误殿下忙正事儿了!”
  赵济又是一阵大笑,一边摆手一边对江屿说道:“先生放心,并不是真有人要行刺本王,只是京里昨晚出了些乱子,陈兴林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才如此的。”
  江屿这才松了口气,继而又对赵济口中的乱子来了兴趣,赵济见他兴致勃勃,便答道:“听说昨晚刑部遇袭损失惨重,而且还有个很重要的证人和一个主事也失踪了,现在不仅是刑部和大理寺,就连五城兵马司也在搜索他们。”
  不知怎的,江屿一听便想到了梁书,立时问道:“主事?知不知道是哪个主事?”
  赵济耸了耸肩:“这倒是没听人说,不过那个证人好像是楚天声带回来的……诶,说起来,你来这里,是要帮谁的忙?阿书吗?”
  江屿赶忙摇头:“我跟赵烁道长有些渊源,偶然碰到之后便随着他来了这里,来时匆忙,都没来得及跟梁大人打声招呼,您要是碰到他了,还请帮忙报个平安。”
  天底下让太子殿下帮忙传话的老百姓,江屿绝对是第一个,可赵济偏就生不出怒意,随手丢掉手里的果核之后便笑着点头。
  “今天大概是没机会了,如果明天在大典上能见到退之,我一定帮先生转达。”
  他说着便站起了身:“时候不早,本王还要去寻赵道长,咱们就此别过过吧。”
  江屿见他要走赶忙起身相送,远处的两个太监见太子出了花园,便又像游魂似的跟了上去。
  江屿目送三人走远才又回到石桌跟前收拾果子,入眼便瞧见赵济的折扇还在桌上放着,也不知他是忘了还是真的送给了江屿。
  棕竹的扇骨不算名贵,可拿在手里却有一种温润之感,显然是常被主人拿在手里把玩。随手展开,一副桃花美人的绝美图画跃入眼帘,反手翻到背面,上面却依旧是一幅图画,一座小楼一湾池塘,一轮明月一片荷花。也不知这片荷塘月色又与前面的桃花美人有何关联。
  学着赵济的样子扇了扇风,转而去想赵济口中的证人——他知道楚天声是去酆都孟家找证据的,也不知道跟他回来的人是谁,竟能惹来杀手围攻刑部,梁大人啊梁大人,你可千万不要冲动才好啊。
  此时的梁书十分冲动,拳头重重锤击着机关,可头顶的盖板却始终纹丝不动。骂骂咧咧的在墙上踢了一脚之后,他便顺势滑座在了地上。整整一夜没吃没喝,刚才又跟机关做了一番搏斗,此时的他早就饿脱了力。
  “我日他娘的,这才扳了几下而已怎么就坏了?什么狗屁机关,也太不结实了!”
  方怡白面色阴沉的走到机关旁边,动手扳了几下之后便叹了口气:“棺材下面不是还有一个密道吗,过去瞧瞧吧。”
  地道幽深,站在洞口边上能感到隐隐有凉风拂面,看来对面是有出口的。只是洞口狭窄只容一人通行,梁书觉得三人当中只有自己的状态还好,当先便要去打头阵,却被方怡白拉了回来。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的个子太高,有你站在最前面挡着,我们在后面可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还是由我在前面你来断后吧。”
  粱书一想觉得对方说的也有道理,便也不再争抢,老老实实的站到了队尾。
  三人鱼贯而行走下了地道的台阶。台阶很长,走了大约三十几级才到了平地。下面的空间比先前宽敞不少,却也至多可容两人并肩。再看洞壁和脚下皆用条石铺就,修建的甚是工整,倒不像是用来逃命用的临时通道。
  三人默不作声的一路前行,好在沿途没有岔路,便以为这只是一条寻常的暗道,走不多远便该找到出口,可没想到足足走了两盏茶的工夫,眼前的景物竟丝毫不曾改变。孟昶忽然觉出不太对劲,忙从怀里掏出来一根竹管,用小毛笔蘸着里面的颜料在墙上做起了记号。
  “这是里面有萤石的粉末,黑暗里也能看清楚的。“
  没人说话,只有梁书默不作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鼓励。
  记号的确是夜光的,孟昶每隔二十步便在墙上画上一笔,黑黢黢的墙上便显出一抹盈盈的绿光,仿佛一只鬼眼在后面盯着他们。
  三人又走了一阵,这时就连方怡白的手心也沁出了汗水,即便沿途没有岔路,可以他们的脚程来算,这会儿怕是早该走出丰乐坊的范围了,可京城的地下遍布着水道、暗渠,根本没可能修建这么长的一条暗道,再说修建地道耗资巨万,谁会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呢?
  反常即为妖。
  一念及此,方怡白的瞳孔骤然紧缩,脚下也停了步子。梁书看出异常便轻声问道:“怎么了?前边没路了吗?”
  方怡白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用手遮住了手里的烛光。梁书正在纳闷,却听身前的孟昶指着前方的黑暗惊呼了一声:“前面!我的记号!”
  梁书一怔,赶忙顺着孟昶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前面的黑暗之中正有一个绿莹莹的标记闪着暗光。三人快走几步来到近前查看,果然便是孟昶适才画下的记号,此时的颜料尚未干透,触手还在他的指尖留下了痕迹。
  “我日,这特么是鬼打墙了吗?一路上也没见有岔路啊!”
  梁书骂骂咧咧的回身去看来路,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更是大惊失色,来路之上正有一条岔路好端端的摆在那里,被明灭的烛火闪的仿佛活了似的。
  方怡白下意识的握紧了孟昶的手,轻声呢喃着问道:“咱们是从哪条路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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