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章深爱

    “汪子落穷追不舍的方法失败后，转而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女儿。他从一开始，就为白老师设计好了一个，白老师绝对无法逃脱的陷阱。
    白老师被告白后，连续多天不去汪子落家，甚至连应该给汪凝声上课的时间，也没有露面。汪凝声格外担心，问汪子落白老师为什么不来家里了。汪子落欺骗自己的女儿，说白老师抛弃了她，再也不给她当老师了。
    汪凝声听到之后，当场哭得梨花带雨，躲在自己房间，抱着膝盖，缩在床上哭了一整夜，眼睛都哭肿了。汪子落录下了汪凝声哭泣的视频，发给白老师。
    白老师打开视频，看到视频里汪凝声一边哇哇大哭，一边用手背揉眼睛，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白老师，我知道错了，你不要丢下我，不要抛下我，我知道错了，我会好好练习钢琴的，我再也不惹白老师生气了……白老师，你不要不要我，不要抛下我。」
    白老师的心被汪凝声的哭声击碎了，关掉视频后，急匆匆来到汪子落家，安慰一天一夜没有睡觉的汪凝声。等汪凝声在她怀里睡着后，她终于妥协，答应汪子落的表白。条件是，绝对不能把他们两人的关系，告诉汪凝声。于是，白老师和汪子落，开始秘密交往。”
    李左明又喝了杯啤酒。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
    一滴豆大的雨珠忽然打在窗户玻璃上，发出嘭的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远处的天空，再次亮起一道刺目的闪电。轰隆隆的雷声袭来，餐桌上的玻璃杯都似乎被震得颤抖。
    “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这些事情，除了我、恋歌和我女儿，不可能有第四个人知道……难道是恋歌告诉你的吗？”
    “你觉得白恋歌小姐，会把这些告诉我么？”
    汪子落将手机从口袋中拿出来，紧紧攥在手上。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但如果你想凭这些，质疑我和恋歌的感情，那你大错特错了。
    我跟恋歌，我们两人是真心相爱。恋歌拒绝我，也仅仅是顾忌我的家庭，而并不是因为她不爱我。我正是因为知道恋歌对我的心意，才会坚定地那么做。我不想让我们之间的感情留下遗憾。
    另外，我虽然欺骗了我女儿，但我女儿也确实无法离开恋歌，哪怕我不欺骗她，等到她知道恋歌永远不会再给她当老师之后，也会伤心欲绝。我那么做，完全是为了我女儿……我是为了她好！”
    李左明歪了歪脖子。
    他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杯啤酒，却没有喝，而是盯着酒杯上液化的水珠，陷入良久的沉默。
    片刻后，他将酒杯缓缓转了一圈。手指抚摸杯壁，留下两条水珠被破坏的透明水迹。
    “好一个不留遗憾。好一个为了女儿。那么白老师向你提出那么多次分手，为什么你一次都没有同意过呢？
    不仅没有同意，反而一次比一次更加癫狂地胡搅蛮缠。
    让我想想，你前前后后，究竟使用了多少方式：辞职酗酒、骚扰白老师朋友和家人，甚至自杀威胁。你的手腕上，应该还残留着你割腕后的伤痕吧？
    那是白老师第三次和你提分手的时候，你无计可施，却又不想再利用自己的女儿，这大概是你心中残留的仅有的一丝善意，最终决定用这种方式留住白老师。
    你在浴室割腕之前，打电话威胁白老师，说如果白老师不到你家，你就割腕自杀。白老师起初没有相信，只以为你是在吓唬她，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对自己下刀。后来白老师接到汪凝声的电话，到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你，才终于确认。
    你的自杀不仅吓到了白老师，更吓到自己女儿。可怜小女孩还以为你割腕是为了她妈妈，因为那段时间，刚好她妈妈病情反复，身体状况极度不稳定，而你也难得的尽到自己做丈夫的责任，去医院照顾了她一段时间。
    小女孩还跟白老师说，要好好安慰你，不用为妈妈的事情担心。却没想到，你割腕却不是为了自己的妻子，而是为了自己出轨的女人。
    白老师原本就被你割腕给吓得不轻，听到汪凝声的话之后，越发对你感到畏惧，所以，你割腕不仅没有挽回白老师，反而将白老师推得更远。
    最后，你所有的方法都用尽后，终究还是祭出了自己女儿。你以自己女儿为要挟，将白老师绑架在你身边——
    汪先生，你做了这么多，真的确定，白老师是爱你的么？”
    越来越多的雨珠拍打在窗户玻璃上，嘭嘭嘭的声音不绝于耳。
    江面上升腾起白色的水雾。
    水雾向月工河两岸蔓延，整个江滩公园都笼罩在水雾中。只有一排枝繁叶茂的柳树，在水雾中露出隐隐约约的绿色树冠。
    汪子落身体筛糠般地颤抖。
    “恋歌是爱我的……恋爱是爱我的！”
    “先生，您点的超豪华水果沙拉和橘汁鸡。”
    这时服务员拖着餐盘，来到餐桌旁。
    汪子落急忙低下头，两只手十指合拢，颤颤巍巍地扣在自己额头上。
    服务员将水果沙拉放在白恋歌身前，橘汁鸡放在汪子落身前。
    等服务员摆好餐盘，白恋歌抬起头，脸色苍白地说了声谢谢。
    “哇，白老师的沙拉好大，我也想吃。”
    木菲儿看着白恋歌面前，比她头顶还要高的巨大沙拉杯，眼睛发光。
    “菲儿尝尝吧。”
    白恋歌用叉子叉起沙拉最上面的那颗，淋了奶油的圣女果，喂在木菲儿嘴前。
    木菲儿一口咬掉圣女果，闭着眼睛，心满意足地吃下去。
    李左明用木菲儿身前的餐巾，擦掉木菲儿嘴角残留的奶油。
    “好吃！哥哥，我也要再点一份沙拉！”
    “你冷静点，我们点的都还没上完。”
    李左明又切下一块牛排，放在木菲儿碗里，木菲儿叉起牛排，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还好现在是在吃饭，木菲儿的情绪被眼前的食物消化，不然听到他刚刚说的那些话，眼泪肯定又要在眼眶里打转。
    “白老师当初愿意跟你在一起，只是为了保护汪凝声而做的妥协。和你分开，则是内心对汪凝声和你妻子的愧疚。你却把这当成白老师对你的爱。
    从始至终，都是你单方面的利用自己的女儿和白老师的善良，在绑架白老师吧？而你却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她们，甚至于，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依然爱着躺在医院的妻子。汪先生你是不是有些……又当又立呢？”
    “你特意把我叫来吃饭，就是为了说这些么？”
    “我之前已经说过吧，我请你们过来吃饭，为的就是当着菲儿的面，将你和白老师的事情说明白。让菲儿，不必再为白老师的事情而落泪。”
    李左明夹起一颗虾球，蘸了酱汁，放在木菲儿碗中。
    木菲儿叉子叉起虾球，放进嘴巴里，大眼睛却看着李左明。
    “既然要把事情说明白，自然不能省略，你和白老师恋爱的经过。这不是你也同意过的么，汪子落先生？”
    “我……我确实同意过……但不是听你胡言乱语……”
    “汪子落先生，别再说这种有气无力的借口了。白老师就坐在这里，你难道要当着白老师的面撒谎么？”
    “恋歌，我们走吧。”汪子落忽然站起身，“我不想在这里吃饭了，我们换一家饭店……恋歌？”
    白恋歌低着头，手放在膝盖上，没有动。
    “汪先生，我觉得是时候，把我们的事情解决了。”她低声道，“我再也不想忍受欺骗你妻子和凝声的良心谴责了，我难道要一辈子，过这种见不得人的生活吗？这样，我怎么对得起生我养我的父母，怎么对得起凝声和她妈妈，怎么对得起菲儿？我不想再被你，绑在自己身边了。”
    “恋歌，你在说什么，你是爱我的，你怎么能说是我把你绑架在我身边，我们是真心相爱，所以才在一起的！”
    “汪先生，我不爱你。”白恋歌抬起头，眼神悲伤地笑了笑，“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只是……放不下凝声。”
    窗外下起了暴雨。
    不到片刻，窗户便被雨水覆盖。
    击打在窗户上的雨水，化成一条透明的水流，划过窗户，在风吹下，斜斜地往下流淌。
    窗外的景物模糊不清，但依稀能看见，浅灰色的世界被雨幕笼罩，路上的车辆亮起成片扭曲的黄色和红色灯光。
    饭店中响起钢琴弹奏的舒伯特的名曲《鳟鱼》。
    “啊……”汪子落坐回沙发上。
    他取下眼镜，放在桌面，食指伸进领口，往下拉了拉。
    “我以为，我为你所做的一切，能够让你爱上我。没想到，到头来，我还是没能走进你的心。但是，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性风风火火从过道经过，带起一阵急促的微风，李左明头顶的呆毛摇了摇。
    “李左明同学……对吧？”汪子落盯着李左明。
    “没错。”
    “你体会过深深爱一个人，爱到死去活来，刻骨铭心，离开她就会生不如死的地步么？”
    汪子落的手指紧紧弓着，指节处的皮肤绷得发白。
    “我体会过，而且不止一次。我和大学时的辅导员在一起一年的时间里，每次我们约会时，她都担心被学校的学生发现。所以，我们约会要去离学校很远的地方，有时甚至会去另一个城市。
    饶是如此，我们也没能轻轻松松地看完过哪怕一场电影。每当周围出现和学校学生身材或衣着相似的人，她都会紧张得嘴唇发白，好半天无法从那种恐惧中恢复过来，我们的约会当然也泡汤了。
    最终，她还是无法承受那种压力，要和我分手。我不同意。
    我那时已经深深、深深地爱上她。我听到她对我说出分手的话时，顿时仿佛又回到当初，医生告诉我母亲去世的噩耗那天，整个人感到一股惊慌和恐惧。并且，不想再活着了。
    我无法离开辅导员，就像我当初无法离开妈妈。没有她们，我的存在就没有意义。所以，我在辅导员家里的浴室割腕。
    我躺在浴缸里，把水放满，手搭在浴缸边缘，任由血顺着我的手指往下滴。我听着血滴的声音……”
    “我对你割腕的事情，没有丝毫兴趣。”李左明捂着木菲儿的耳朵，眼神冰冷地盯着汪子落，“如果你觉得在一个高中生少女面前，详细讲述自己割腕的经历，能够让自己显得帅气和痴情，甚至有种《人间失格》扭曲而伤感的魅力，那我不妨送你一个字。”
    汪子落怔了怔，“什么？”
    “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