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茶已凉
清塘镇，北部城区。
大街上很安静，可以清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大青石铺成的路面到处是狰狞的裂痕和大小不一的落石，两侧高大的树木和茂密的花草大多枯萎，精美奢华的宅院成了一片片死寂的废墟。
偶尔有风吹来，将盖在路面和废墟上的细沙卷起，露出压在石块下的苍白尸体。
这些尸体大多是居住在这片区域的达官贵人，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死亡，他们和镇中的平民百姓并没有什么区别。
财富，权势，名声，无法挽救他们的生命，也无法让他们死的更风光一些，只能陪着他们在石块下慢慢腐烂，最终依附着一具具白骨，彻底被这个世界遗忘。
叶榛站在曾经熟悉的街道，脚底传来阵阵寒意，似乎有什么东西捉着他的脚裸，不停往上攀爬。但低头一看，却发现除了破碎的地面和死气沉沉的沙石，并没有其他什么东西。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只觉得四周的气息愈发的沉闷和压抑。
越靠近这城北地区，体内真元运转越是迟缓，身上的伤势恢复也变得越是困难。
特别是在现在这个区域，他已完全感觉不到丝毫灵力的存在，哪怕是最浓郁的土灵力，在这种地方仿佛也都消失不见。
“这才是真正的绝灵之地。”
叶榛喃喃自语，又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天空。
永生之力组成的海洋已变得暗淡无光，不过从他现在这个位置可以看到，仍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光线从海洋落下，将光海和这城北某个宅院连接在一起。
陈府，仙苑。
少年轻轻吸了口气，调动体内真元抵御周身越来越盛的寒意，慢慢朝那个熟悉的方向走去。
……
……
寂静的小院，繁茂的灵花和灵草都已泛黄，只有一株大梨树孤零零矗立在某个角落。大梨树郁郁葱葱，清翠欲滴，没有一丝枯萎的迹象。
梨树下有一方石桌，几片枯黄落叶，一根燃尽的蜡烛，一只白玉茶碗。
一个须发洁白的老者坐在石桌旁，有些出神的望着远方天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石桌上，茶水已凉，没有一丝热意。
忽然，碧绿茶水泛起阵阵涟漪，似有红色火焰在燃烧。
老者目光从天际收回，落在茶碗中央，眼神平淡无波。
片刻之后，茶碗中的火光逐渐消失，灵茶表面又恢复最开始那种深沉的色彩。
“两败俱伤，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老者将目光从白玉茶碗移开，望着荒凉的小庭院，自言自语般说道：“在年轻一代中，姓赵这小家伙算是最顶尖的一拨。铁军即便还活着，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都是些好苗子，只可惜生不逢时，难以再进一步。”
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端起圆润的白玉茶碗，轻轻品了一口寒意甚浓的灵茶。
吱呀——
一声刺耳的声响打破庭院中的寂静，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跨过高高的门槛，慢慢走了进来。
夜风吹来，原本阴冷的小院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分。
老者淡淡的看了少年一眼，脸上没有惊讶。
他轻轻放下茶碗，原本有些疲惫的身躯不自觉挺直了几分，身上的气息少了几分随和，多了一丝威严。
“你来了，坐吧。”
他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指着自己对面的石凳子。
少年抹了抹脸，没有犹豫，径直走过来，在老者对面坐下。
“有没有水？”
少年嘴唇干裂，声音有些沙哑。
“有。”
老者笑了笑。
这时，一个白色人影从他们后方木屋中走出，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头模样古怪的人形傀儡兽。
傀儡兽披着白袍，手中端着茶具，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它像是一个熟练的仆人，提着茶壶，在石桌上生火煮茶。不一会儿，水开了，茶香四溢，傀儡兽取出一只白玉茶碗，斟了一碗灵茶，又将灵茶送到少年跟前。
少年看了傀儡兽一眼，接过有些烫手的茶碗，将灵茶一饮而下，而后又示意傀儡兽将茶碗添满。
傀儡兽稍微愣了一下，似乎没见过有人这样喝茶。
他看了白袍老者一眼，见老者没什么异议，便又机械式的提着茶壶，将少年手中茶碗斟至七分满。
少年也不怕烫，又将灵茶一饮而下。
如此，一连喝了三碗灵茶，他才停了下来，苍白的面孔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老者安静的看着他，最后也忍不住笑道：“绿虎虽是古蜀山脉最上等的灵茶，可惜对你身上的伤势和真元的恢复并没有太大裨益。”
“无所谓，我只是口渴罢了。”
少年声音没有太多的情绪。
他放下茶碗，望着白袍老者，目光如电。
“吴海这段时间境界提升太快，进入圣境还有些勉强。不过你能杀他，还是在绝灵之地杀他，这点倒是出乎我的预料。”
老者将目光从少年身上移开，看着空空荡荡的小院子，想起那个一向不被自己所喜的童子。
“你说的是张丁吧？”
少年问道。
“吴海是他以前的名字，他曾是天罚宫通缉的要犯，后来我救了他，将他收入山海楼，张丁是他在山海楼的名字。”
提起刚刚死去的弟子，白衣老者语气平淡，眼中没有太多的伤感，就像是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我对张丁那家伙没什么好感，知道他是西川恶鬼之后，更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他怎么说都是你的弟子，你就如此狠心不管不顾？”
少年冷笑道：“难道真如顾石章所说，你的那些弟子，在你眼中不过是些可以随意舍去的傀儡兽？”
“因果报应罢了。张丁这些年做了许多恶事，欠下太多血债，这些总是要还的。”
老者喝了一口灵茶，淡淡的说道。
“好一个因果报应！”
少年怒极反笑。他看着这位变得陌生的老者，声音渐冷：“那么你呢？清塘镇的老神仙，你杀了整个小镇的百姓，这血债又该怎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