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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如听万壑松

大晋衣冠 河淌里人 3602 Aug 6, 2021 8:14:08 PM

  老仙翁的经历很神奇,说的话也很玄妙,桓温略知了梗概,但其中的深意却未得要领。
  仙长用手一指院外:“施主请看,西南方向的那个山峰,那叫抱朴峰!”
  “抱朴峰?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桓温喃喃自问。
  “施主想必是听说过抱朴子葛洪?”
  “对对对,就是葛仙翁,难道仙长和葛仙翁有何渊源?”
  桓温一听就来了兴致,急切的问道。
  “葛洪乃是贫道的关门弟子!”老者轻轻的说道,脸上略带忧伤。
  桓温顿时肃然起敬,谁人不知葛仙翁乃道家名宿,蜚声大江南北。
  听说葛洪和开元的元皇帝是旧交,宫中珍藏的几粒还魂大转丹就是他炼制的,救过太后的命,救过杜艾的命。
  自己幼时听父亲说起过,想不到这位仙长竟然是他的师父,真是天外有天,匪夷所思!
  再崇敬的看着老仙翁,对方却对名震南北的徒弟没有什么好感。
  老仙翁说,抱朴还是他为葛洪取的道号,取自于老子一书‘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葛洪拜他为师之后,精修道术,颇有天性,十数载工夫便几尽得其一生所学。而且,葛洪于炼丹之事,还胜过师父。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也为能收得这样的关门弟子而欣慰。然而,高兴了没多少时日,就发现,葛洪有些变了……
  他开始疯狂炼制仙丹,沉迷于追求长生不老之术,对于道家典籍经义开始荒疏冷淡。
  他固执的以为,不得金丹,但服草木之药及修小术者,可以延年迟死耳,不得仙也。
  其实,道家隐居,追求清静无为,至于炼些金丹,驻容养颜也未尝不可,但追求长生不老,纯属无稽之谈,甚至还会害人性命。
  于是,老仙翁曾几次责备葛洪,开始,徒弟也稍许收敛了些。
  可后来,说起来距今也近三十多年了,乘师父云游期间,他竟变本加厉,还收了一个方外之人,具体叫什么已经记不清了。
  那个人看起来四十来岁,相貌清秀,自称颍川人士,也不知怎么找到这里的,跟着葛洪,二人开始研习丹术。
  仙翁以为,葛洪炼制金丹,原本是追求长生不老,初衷还是好的,而且,选用的都是黄精草、丹砂等,要么是金属,要么是滋补药材。
  然而,物料虽好,可炼出的丹丸好坏还取决于炼制手法。若用量不妥,火候不当,就会衍生出毒物。
  更为诡异的是,同样的金属和药材,但因炼制之人的心气不同,所出丹丸也不同。
  有的延年益寿,有的却是催命符,这一点,仙长是后来才得知的真相。
  葛洪早先随仙翁配置草药,救治了不少生灵。可是炼丹这种东西,却无济于事。一些权贵之人不仅没有长生,反而身体每况愈下,说起来,也算是善恶兼有之。
  然而新来的那位后生,不但不引以为鉴,反而以之为宝,专一精研旁门左道,心怀不轨!
  听到这里,众人静气凝神,忽忽不安。
  有一次,因操作不慎,铜锅倾覆,汤液溅落,洒了少许在后生手背之上。炼丹过程中,汤液偶尔溅落也是常有之事。
  葛洪说,他也遇到过几次,只不过是烫伤,涂些创伤药,几日后也就好了。
  但几日之后,那人手背上开始出现许多红色斑点,触摸上去如针扎一般疼痛。
  又过了几日,开始成为疱疮,奇痒无比。再过几日后,开始溃烂,二人这才慌了神。
  葛洪原本还想隐瞒,但救人要紧,他知道纸包不住火,无奈之下,找到师父,坦言了这一切。
  仙翁得知经过之后,便配置药材,熬制药膏,里面不少都是些驱寒排毒的上等药材,涂抹了一个月之久,才渐渐痊愈,但手背上还是留下了许多疮疤。
  仙翁一怒之下,欲将其赶出师门,葛洪百般求情,愿意悔改,亲自销毁了那锅毒药,还搬至了抱朴峰。
  他不忍赶走那个人,苦苦哀求师父,仙翁一念之仁,也就罢了,谁知这一念之仁却铸成大错……
  众人好奇心陡然升起,正欲听仙长讲下去,究竟是什么大错。
  不料身后的那个瘆人的道童开始啜泣,打破了这神秘的氛围,尤其是刘言川,龇牙咧嘴,忍不住埋怨起来。
  仙长慈爱地看了看道童,停顿了一下,继续娓娓道来。
  大约是在半年之后,葛洪又来了,不过还抬着一副担架,原来是一个道童似乎也沾染了同样的毒药,因为症状和那个人一样。
  仙翁严厉质问,但葛洪坚称他非常小心,并无铜锅倾覆汤液溅落之事发生,而且信誓旦旦,说从来没有再炼过上次的配方。
  当时仙翁还不知是有人故意为之,后来才知那位道童并非肌肤触碰到药汁,而是遭人下毒,口服所致。
  仙翁如法炮制,开始熬制解药,可几日后丝毫不见效果,相反那童儿开始发起烧来,关键是他还畏寒。
  仙翁认为是寒症所致,几次下来,不得要领。渐渐的,童儿陷入昏迷,形势十分危急。
  葛洪后来忏悔说,是那个颍川后生又背着他偷偷炼制的。不过,他已清点过,并无新添加的药材,还是原来的老方子。
  那仙翁就纳闷了,为何伤势和那人手背上的程度不一,或许是药量猛增,炼制时间更长,导致药性更猛吗,或者是口服进入肠胃所致。
  仙翁也顾不得许多了,遍翻典籍,搜尽古方,终于发现了一句话!
  “太阳之草,名曰黄精,饵而食之,可以长生。太阴之草,名曰钩吻,不可食,入口立死。一阴一阳谓之道!
  仙翁寻思,黄精草乃长生之草,炼制后有了毒性,那么与之相克的钩吻草,是剧毒,炼制之后是否会反其道,成为解毒之药?
  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童儿在自己眼前痛苦地死去。
  桓温被其间坎坷跌宕的情节所震慑,心口忽忽不稳,插话道:“这钩吻草乃剧毒之物,寻常山川根本难觅此物,不是施主从哪觅得?”
  “施主说得对,或许这童儿命好,贫道踏遍句曲山,始终没有找到。可是就在大茅峰顶,葛洪采挖黄精草的缓坡的另一侧,在悬崖峭壁之处,贫道发现了几株钩吻草。”
  “噢,这就是药家所说的十步之内必有芳草!”
  “是的,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钩吻草经过配置,和黄精草混合后,互为一体,相互发生,药性变得舒缓,还能解除毒性。用了三个月时间才救回一条命,还好属于初发阶段,送来的及时,否则,他小命休矣。
  老者一指身后,平静道:“十八年前那个苦命的道童就是他!”
  忽的一阵风起,漫山的枝叶在摇曳,松林间发出飒飒的声音,更有一些去岁的枯叶被卷入半空,随意的飞舞着。
  突然,风又戛然而止,动静之间,众人的心绪也摇荡起来。
  当众人再回看那道童时,眼泪扑簌簌而下,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满脸瘆人的肉坑了。大伙内心产生了深深的同情,对道童亲近了许多。
  “童儿,你来说吧!”
  那道童神情忧郁,回忆起那段痛苦的梦魇……
  道童是葛洪的弟子,自葛洪搬至抱朴峰之后,便严厉申斥了颍川人。
  对方痛哭流涕,称自己只是仰慕师傅的名望和医术,才千辛万苦前来拜师学艺的。
  如果赶下山,碰上仇家,只有死路一条。自己别无出路,只有上山求仙问道。
  葛洪心软了,哪有道家尊者逼人走上绝路之事?
  开始,自称颍川士人的家伙真听话,渐渐变得乖巧起来,虔心跟着师傅修道炼丹,对他们这些侍童也非常和蔼尊重,一副收敛心性一心修道的姿态。
  葛洪也放下心,认为他已经痛改前非,大彻大悟了。
  后来葛洪有一次要到江北岸,说是那里不少镇甸的百姓染上疟疾,去帮着治病,估计要十天半月,只留下他和道童守在石室。
  不料当晚,颍川士子又开始独自炼丹了,还撒谎说,是师傅临走前吩咐的,完全按照师傅的方子。
  道童想,师傅既然交代了,也就没有阻止,还主动帮着他一道添柴禾,看火候。
  让异的是,他见道童大汗淋漓,还亲自斟来了一杯茶水,帮着擦了擦汗。这样的情形大概持续了半月左右,直到师傅回来。
  尔后不久,道童身体开始不适。几日后,出现了颍川士子手背上发生的那一幕,师傅这才让人抬着他,来到仙长这里……
  “好了,天色将晚,诸位就回去吧。如有仙缘,或可再会。”
  “仙长,在下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应允?”
  “说吧,何事?”
  桓温诚恳道:“前次见堂中案几上有张琴,在下也爱弹奏,更愿意倾听不凡之人弹奏不凡之音,仙长定有绝世琴曲,不妨让我等开开眼界。”
  “好吧,倒是同道之人,贫道有一支曲子,已经多年没有弹奏了,今日正逢知音,就勉为其难,献丑了!”
  一张七弦古琴,端端正正的摆放在案上,纵然有琴衣遮蔽,但仍有少许灰尘侵染,看来确实是好久没有弹奏了。
  老者洗净双手,燃起一支檀香,雪白的鹤氅,满头的华发,在袅袅升腾的香烟中,随着枯瘦细长的手指拨弄,琴弦开始颤动起来。
  忽而低沉,忽而高亢,忽而宛转,忽而迅疾,铮铮之声扣住了每个听者的心弦,叫人欲罢不得。
  唯工尺跳跃于琴盘,思绪滑动于指尖,情感流淌于七弦,天籁回荡于苍天,仙乐袅袅如行云流水,琴声铮铮有铁戈之声,可谓惊天地,泣鬼神。
  忽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众人只觉得风停云滞,人鬼俱寂,山中的松竹停止了吹拂,林间的鸟雀闭上了嘴巴!
  后世刘长卿诗云: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多谢诸位书友的陪伴,您的陪伴,是我坚持写下去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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