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冲动的惩罚

　　希尔伯特自己也承认，惯性思维是人之常情，这种事情怪不到三名晚班保安的头上。
　　保安是一群什么人？
　　爱吃小熊饼干，工资只够早餐，上班为了下班，终日郁郁寡欢。
　　他们不过是一群为生活奔波劳苦的普通人罢了，要求他们能和世界上最顶尖的杀手、间谍与特种兵斗智斗勇，那不过是强人所难。
　　他们要是真有这本事，怎么可能甘心在小小的监控室里卧虎藏龙。
　　但不管怎么说，发现问题就得及时解决问题。
　　李宇轩一个电话打给公司保卫部主管莱昂纳多，保卫部上下随即开展了事无巨细的安全防范意识培训，由莱昂纳多和希尔伯特共同担任教官。
　　他们二人之中，一个是雇佣兵出身，一个是特种兵出身，有着截然不同的履历与经验，在工作中恰好形成了互补之势。
　　但受他们培训的大多是瓦努阿库部族的族人，草根出身，此前并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训练，一时半会也没法成长到顶尖安保人员的水平。
　　想要短时间内加强萌芽动物园的安保，公司还得寻求其它途径。
　　怀着胆战心惊的心情度过了两天。
　　第三天早晨，萌芽动物园送走了包含韩小雨在内的第七批游客。
　　在确认全部游客都随游轮离开之后，李宇轩暂时放心了。
　　看来韩小雨那丫头此行是专程来和自己谈判的，并没打算整什么别的幺蛾子。
　　送走第七批游客后，萌芽动物园年底召开的年度发布会正式提上了日程。
　　王胤博负责的技术部先分别在官网、社交媒体和云端萌芽三个渠道进行了一波预热，直到第八批游客到来后，在欢迎仪式之上，李宇轩正式宣布了召开线上年度发布会的消息。
　　出于优先照顾国内观众的考虑，公司决定把发布会的时间定在太平洋时间12月24日的晚上10点整，对应的是国内的晚上8点。
　　在这个时间点，加班风气严重的社畜还在工位上摸鱼等下班，正常作息的公司职员已经在家吃完了晚饭，参加补习班的中小学生刚迎来课间，外出庆祝洋节的小情侣们还在逛街吃饭，没有进入今晚的正题……
　　对形形色色的人而言，这个时间都安排得比较贴心。
　　当然，比起之前每一周为游客准备的惊喜，这个召开年度发布会的消息属实欠缺点惊喜成分。
　　为了弥补游客们心中潜在的失落，在与李宇轩沟通之后，盛华玺的市场部硬着头皮发放福利福利，又搞了一场时空枢纽顶楼旋转餐厅的全场自助免单回馈活动。
　　这一天，李宇轩带着公司全体员工杀上顶楼举行团建，与餐厅里汹涌的旅客们争食，能挽回一点损失是一点。
　　在他几周以来通过线上线下的不懈推广下，瓦努阿库部族的特色美食越来越为游客们所接受，法力奇长者的食物摊位前同样排起了长队，倒是来自泡菜国的朴大厨渐渐有些门庭冷清。
　　考虑到当老板要把一碗水端平，李宇轩带头去朴大厨的摊位前打饭，试图故技重施平衡各个摊位的人气。
　　结果，他一口冷面吸进嗓子里，那皮鞋一样的嚼劲差点没把他噎死过去。
　　恰在他要死要活之际，多日未联系的牛姐给他发来一条消息，于弥留之际拯救了他的小命。
　　.
　　新日岛。
　　新日港。
　　大约有十天没有来过这里，这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生动向李宇轩展示了什么叫做“华夏速度”。
　　靠着港口，供华夏援建队居住与办公的临时住所已经搭建完毕。
　　援建队的第二批建筑工人乘着轮船，随建材与器械一同而来，正在紧锣密鼓地拆迁瓦努阿库部族留下来的生活痕迹。
　　在二层的铁皮箱子里，李宇轩再次见到了牛姐这位华夏建筑设计界的奇才。
　　这箱子既是她的办公室，也是她的寝室，房间一角的办公桌上整整齐齐有条不紊，另一角的单人床上却堆满了各种衣物与书籍。
　　与上一次见面时光彩熠熠的模样不同，今天的牛姐把屋子里的空调调成16度，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老旧绒睡衣，脸上没化妆，卧蚕变成了黑眼圈，一头渗油的头发像是好几天没洗过。
　　见李宇轩两手都提着礼物进来，她坐在办公桌前，让李宇轩把礼物先扔床上，然后找地方随便坐。
　　怎么感觉这集我看过？
　　李宇轩转悠来转悠去，发现自己还是站着比较舒适。
　　“水果在床上，要吃自己取。”牛姐客气地命令道。
　　他回首一看，床上的果篮是自己刚才提来的。
　　天才的脑回路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牛姐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抽出一个速写本，本上一连好几页都用画着哈兰岛附近海域的水下地形。
　　这些图的绝大部分是牛姐根据水下探测器的反馈画面绘制的，涉及到比较细节的部分，她会自带手电筒深潜到海底进行观测确认。
　　这种严谨的工作态度令李宇轩叹服。
　　在得知这位大姐连潜水证都没有，潜水技能完全是和岛上的瓦努阿库人现学的之后，他更是五体投地，当场要给大佬跪下。
　　牛姐一页一页有节奏地翻着速写本，在李宇轩浏览一遍之后，她说道：“你之前的需求提得太宽泛了，有些细节得和你商榷一下。”
　　李宇轩睁大了扑棱扑棱亮闪闪的大眼睛，恭候面前这位神人进一步的指教。
　　牛姐把速写本翻回到第一页，“哈兰岛附近一公里水域深度的极值在63米，岛屿中心向北一公里附近有一处断崖，水深会骤然提高到100米以上。现在首要的问题是，你的海洋馆打算建在哪里？”
　　说着，她翻到了第二页，第二页上画着海底的地形图。
　　“如果建在哈兰岛附近的海域里，可以于海底铺设观光管道，但如果建在较远的地方，你打算使用什么交通媒介来运送游客？”
　　“第三个问题，”她继续往后翻，“哈兰岛位于热带海域，但不是洋流汇聚的地方，海洋生物不在此聚集，所以你得考虑打造野生海洋馆的切实可行性。”
　　“如果你不打算建设野生海洋馆，只是单纯要把海洋馆建在水下的话，从建筑学的角度来讲，会产生更多问题。”
　　“还有，第四个问题……”
　　“还有……”
　　“……”
　　.
　　牛姐一连提出来十几个问题。
　　李宇轩被唬得一愣一愣，赶紧拿出小本本，一一记录下来。
　　他累了。
　　他意识到自己当初图一时口快画出的饼，最终是在折磨自己。
　　如果当初不说把海洋馆建在水下这回事，只是简简单单借鉴世界上那些成功的海洋馆的经验，恐怕也不会遇到这么多令人头秃脑壳疼的问题。
　　“先就这些吧，你回去吧，考虑好了就重新做一份需求书发给我。”
　　看样子牛姐终于打算放过他了。
　　他唯唯诺诺道：“什么时候要……”
　　看他那样子，像是被老师勒令重新完成家庭作业的小学生。
　　“着急要图吗？”
　　“如果能在24号前做完最好。”
　　12月24号，李宇轩打算公布萌芽海洋馆的设计草图，作为年度发布会上的一项重磅内容，给这些日子里对这事心心念念的广大网友一个交待。
　　“那你最迟明天早上发给我吧。”牛姐轻飘飘道。
　　“啊这……”
　　李宇轩想原地改口说他根本不着急。
　　“最好还是尽快，我就最近一段时间比较闲。迈过了今年，我就得着手进行新日港国际机场的设计工作了，那时候应该没什么时间为你这事操心。”
　　“好吧，我知道了。”
　　“那你走吧。”
　　悻悻离开牛姐的铁皮屋子，李宇轩回到时空枢纽的办公室。
　　他打算立即召集公司全体员工开会，但当他拿起手机编辑好群通知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公司里根本就没有人是相关领域的业内人士，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会又能讨论出什么结果呢？
　　这种时候的强行开会只不过是在展现自己作为老板的无能罢了……
　　想了想，他决定向埃兰·格兰特博士寻求帮助。
　　不知博士愿不愿意抽出宝贵时间帮助他这种游手好闲的废物……
　　弥撒实验室。
　　听到他打算建设海洋馆的消息，博士感到非常意外。
　　“该死，这是真的？”
　　他怀疑实验室通的网是天翼3G。
　　可是连致远星的人都该听说过萌芽海洋馆的消息了……
　　“真的。”
　　他把发给牛姐第一份需求书的内容复述了一遍，又翻出小本本，把牛姐提出的问题都讲给博士听。
　　针对博士，他还补充了一句：“之后应该会得到一些海洋生物的基因序列样本，得提前把它们的栖息地准备好。”
　　博士沉吟良久，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只是普普通通的海洋馆就算了，要是打算复活该死的灭绝海洋生物，有两个问题：第一，气候模拟生成器是你父亲留下来的，对弥撒实验室而言是一个只能操作不能优化的黑箱，如果那该死的生成器不能模拟变化巨大的海洋生态系统，那时候该怎么办？第二，海洋生物的体积与活动范围普遍大于陆地生物，特别是一些已经灭绝的远古海洋生物，你想过吗，你的海洋馆得建多大才能容得下它们？”
　　得……
　　博士不仅没有为他答疑解惑，反而提出了更多的疑问。
　　这不禁让李宇轩怀疑起他这个念头的可行性。
　　“该死，看来你从来都没考虑过，那你当初乱宣布什么？”
　　李宇轩欲哭无泪。
　　画饼一时爽，回头上坟场。
　　这大概就是冲动的惩罚吧。
　　“孩子，海洋馆的事情我也不懂，我给你个电话，你自己问问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