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人类追求的终极价值

　　程志段学长给二人注入了一剂强心剂。
　　二人大致参观了一下学长的公司，公司面积不大，员工人数在100人上下，手中的电话不停在往出拨打，桌上电脑里的筛选程序正在影响着无数年轻人的命运轨迹。
　　李宇轩内心绝不支持这样简单粗暴的选拔方式，他却也无能为力。
　　正如他救不了那头一万年前被湾鳄拖入水中的巨貘一样，他同样改变不了人类社会机器的运转方式。
　　毕竟他知道有问题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交给他来做，他能提出比这更合适更高效的方法吗？
　　Youcanyouup，nocanno
。
　　就是这个道理。
　　匆匆结束参观后，李宇轩与牛家瑞紧忙向学长告辞，打车返回学校。
　　本次京华大学秋招双选会将会举办整整3天，所以就算公司的全国秋招宣讲会结束了，他们作为双选会邀请的用人单位，还得继续留在邱德拔体育馆经营两天的展台。
　　返回体育馆，由于别的企业要使用主展区召开宣讲会，时空枢纽的展台被从主展区搬了下来，搁置在会场的一个隐蔽角落里，没有提前接到通知的二人费了好大劲才找到。
　　但这依然阻挡了不了应届生们的热情，空荡无人的展台前竟然围了好几十人，静静地等他俩回来。
　　承蒙厚爱啊！
　　李宇轩与牛家瑞二人不觉工作热情大涨，耐心向学弟学妹们解答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李宇轩甚至还拿出手机向他们展示了自己的靠海大别墅与私人海滩，并承诺将来他们能够加入时空枢纽的话，他们也能住上这样的房子。
　　他可不是乱画的饼，他是有备而来。
　　根据他的核算，新兰岛的土地是李铁勇用近乎白菜价捡来的，建一幢别墅的开销基本只剩下材料和劳动力，累加下来差不多与首都老旧学区房的一间厕所等价。
　　在那样一个偏远岛国领国内一线城市的薪资，一年半载把别墅给盖起来根本不是想桃子。
　　当然，他也没有刻意隐瞒岛上不好的一面——
　　岛上的交通非常不便利；
　　基础设施暂且和国内十八线小县城同一个水准；
　　欧罗巴殖民者后裔完全把持着国家的政治经济权力；
　　原住民与外国有色人种遭受歧视；
　　……
　　种种问题他都没有避讳地直言给周围的应届生听，希望能够不辜负这些同学的期待。
　　他扮演的仿佛不是时空枢纽责任有限公司的老板，而是曾经学校就业指导中心的学生助理。
　　乐此不疲地送走一批批前来咨询的同学，他终于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了，而会场各个饮水机上的水桶全都空空如也，也没人留意着换一下。
　　久旱逢甘霖，适时，他与牛家瑞面前的桌上多出来两瓶矿泉水。
　　他顺着水瓶抬头往上看，学生时代的导师吴老师正笑眯眯望着自己。
　　两年不见，吴老师的头顶愈发锃亮，像是抹了油一样。
　　“吴老师，您怎么来了？”李宇轩的内心无比激动，恭恭敬敬站了起来，与老师深情拥抱了一下。
　　两年前吴老师只给自己的毕业论文打了及格分，一度让他有些不忿。
　　后来他想通了，以他的研究水平，换一位导师指不定就给挂了呢。
　　所以他很感激吴老师。
　　牛家瑞同样也站了起来，他压根不认识这位吴老师，但尊师重道是这座百年校园里悠久的传统。
　　简单寒暄一番后，吴老师表明了自己的来意：“跟我来一下，有位老师要见你。”
　　.
　　化学楼。
　　野蛮生长的爬墙虎把整幢老建筑的外墙趴得严严实实，像是为核心机密布置的保密措施。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楼里设立有多个国家一级化学实验室，没日没夜进行着整个国家最前沿的化学研究。
　　李宇轩跟着吴老师进入化学楼，沿着静谧的楼道一直走到头，钻进了拐角的办公室。
　　办公室中除了他二人以外，还坐着一位银发飘飘的老妪。
　　老者看起来已经到了耄耋之年，却面色红润，神采奕奕，浑身上下洋溢着许多年轻人都不具有的精气神。
　　吴老师安排李宇轩坐在老者的对面，为二人端上两杯清茶，令李宇轩有些受宠若惊。
　　“李宇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享誉世界的药学家——涂巾帼涂教授。”
　　其实无需吴老师介绍，李宇轩在电视上见过好几次涂教授，有在共和国勋章的授勋仪式上，有在诺贝尔医学奖的颁奖典礼上，还有在感动华夏十大人物的年度仪式上。
　　巾帼不让须眉——这是华夏国家频道为她写的颁奖词。
　　李宇轩不可避免地意识到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李宇轩同学，你好啊。”涂教授一点儿专家的架子都没有，一开口就像是童年时代邻居家那个慈祥的老奶奶，“很抱歉耽误你几分钟，我尽量长话短说——两个月前，国家安排我的团队与世界卫生组织紧密合作，攻克肆虐北非的代号X高危传染病，这种传染病的源头还不明，传染性极强，致死率极高，比人类以往遇到的任何疾病都要危险。”
　　吴老师紧跟着说教道：“这些年来我华夏对北非的援建力度非常之大，在国家政策的支持下，有大量华夏同胞前往北非工作，甚至在那里成家定居，代号X严重威胁着他们的健康与生命。当然，即使不考虑同胞，出于国际人道主义，我华夏作为泱泱大国，也必须要承担起捍卫生命的责任。”
　　“所以……”李宇轩问。
　　“我的团队与世卫专家们合作，几乎尝试遍了所有的可能性，却始终没取得突破。但萌芽动物园的横空出世为我们提供了新的想法，我希望能够获得一份猛犸象的血液样本，历史有可能会是我们苦苦寻找的答案。”
　　“唔……”
　　李宇轩已经预想到会是这个走向，但这不代表他能够纵容事态沿着这个方向发展。
　　猛犸象是萌芽动物园的核心竞争力，他绝不能接受别人染指猛犸象，爱谁谁，谁都不行。
　　但吴老师是他的恩师，涂教授是一个真正为了全人类奉献自己的伟人，他也不忍心像拒绝窃贼一样拒绝他们二位。
　　于是他提出了一个自认为折中的想法，“我可以提供巴巴里狮与比利牛斯山羊的血液样本，还有袋狼的、纽芬兰白狼的，都可以！唯独猛犸象不行……”
　　他在心里还补充了一句——巨貘也不行。
　　不过现在除了他和弥撒实验室的研究员们，这世上也没人知道巨貘的事情。
　　涂教授并不生气，以她的阅历和智慧，估计早就料到了李宇轩会是这个反应。
　　她把干枯的手轻搭在他的肩膀上，手上满是老茧与伤痕。
　　她笑道：“同学，再好好想想吧，与你公司的同事朋友商量商量。我明白一代代人有不同的忧虑与烦恼，这是要互相理解，嘿，但人类追求的终极价值应该是一致的。”
　　“这是我助理的电话，哪天你改了主意，就打这个电话找她。很抱歉耽误了你一段时间，现在的年轻人确实辛苦，赶紧去忙你的工作吧。”涂教授说着，手里递过来一张名片。
　　李宇轩看了一眼吴老师，吴老师也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笑眯眯对他点了点头。
　　.
　　回到体育馆，李宇轩感到窒息。
　　他清楚自己留下来的是什么，但也明白为之付出的代价。
　　代号X传染病，今后的每一天他都会活在阴影与愧疚之中。
　　他做的对吗？
　　没有答案。
　　牛家瑞见他脸色难看，关心他遇到了什么事情。
　　李宇轩只是愣着发呆不说话，连咨询公司相关问题的应届生都晾在一边爱理不理。
　　牛家瑞只好解释称李宇轩体质差，每个月都有几天生病不舒服，让有问题的同学们都来问自己。
　　傍晚。
　　好不容易结束了第一天的招聘工作，二人直呼屁股疼，抱怨体育馆提供的座椅太硬。
　　又在食堂蹭了顿工作餐后，牛家瑞提议去南门外网吧整两局风暴，体验一把爷青回的感觉。
　　大学时候，整个南门网吧就他们5个人玩《风暴英雄》，五人连坐一排，时常引得陌生人在后边围观，好奇这是个什么游戏。
　　但李宇轩今天实在没有心情，干脆拒绝。
　　回到酒店，他给娜塔莎打了一通电话，询问大本营的情况。
　　娜塔莎很高兴接到李宇轩的电话，她说公司与动物园一切安好，除了王胤博因为代码忘记保存破坏了一台显示器以外再没什么波澜。
　　李宇轩自己如果是码农，遇上这种事他也会感到气愤，所以他宽容道：“那都是小事，记得从他工资里扣。”
　　娜塔莎还告诉李宇轩，她今天回到了新日岛的家里，和她瓦努阿库部族的族人们沟通了公司的事情。
　　“土库曼酋长怎么想？”
　　“主人，情况是这样，听到牛家瑞学长开出的薪资福利待遇，我母亲和部族的长辈们都认可这件事情，他们也能理解绝大多数族人只能从事体力劳动的事实，毕竟整个部族的受教育水平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改善的。只是……”
　　娜塔莎的语气里透露着隐隐的担忧，李宇轩不由揪一把汗，“怎么了，娜塔莎？”
　　电话那头屡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有什么委屈你别自己憋着，说出来我帮你想想办法。”
　　“主人，我不希望影响您的工作。”
　　“影不影响你说出来我来判断。”
　　“我是今天回家才知道的，瓦努阿库部族与国家政府之间爆发了矛盾。尽管两股势力之间经常产生矛盾，但这一次情况比较棘手。”
　　“为什么？你详细说说？”
　　娜塔莎向李宇轩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事儿和李宇轩也有间接的关系。
　　之前露西总统到访华夏渔村市时，和李宇轩一样，香波家族的奥列奇代表城建规划局陪同她一起。
　　渔村市的繁华深深刻在了奥列奇的心上，回到圣日岛后，他立即写了一份国土改造企划，与自己的离职申请一同放在杜拉明的办公桌上。
　　这份企划旋即以杜拉明局长的名义上交予露西总统与国家议会讨论，并同时得到了总统与议会的认可。
　　根据这份企划，瓦努阿库共和国将试图与华夏建立合作伙伴关系，以打包资源开采权为筹码，换取华夏对群岛基础设施的改造升级的援助。
　　这大致一看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连李宇轩都没想到国家议会那些势利眼愿意在这件事上松口，但坏就坏在企划的内容本身。
　　这份企划里寻求华夏援建的重中之重是新日港与预计落地新日岛的新日岛国际机场，这相当于是要没收瓦努阿库部族赖以生存的土地，而殖民者政府根本就没打算和部族商量，只是许诺他们一座名为“昆布岛”的岛屿来建立新家园。
　　要知道，新日岛再差劲也是共和国唯一的国际港口，而这个昆布岛就和李铁勇购买之前的新兰岛等六岛一样，是完完全全荒无人烟的荒岛。
　　李宇轩一下子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跑去隔壁房间和牛家瑞简单沟通了一下，牛家瑞表示自己一个人能够应付接下来几天的工作。
　　李宇轩赶紧划开手机，查询最快通往大马首都KL的国际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