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善恶

　　“雪琪那孩子又去通天峰了吗？”
　　“回师父，是呢。”年轻女子替水月斟上一杯茶，笑道：“小师妹又去找那个小弟弟论道去了呢。”
　　“呵呵，雪琪这孩子虽然年幼却偏偏天生不凡，咱们小竹峰上虽然弟子甚多，可同龄人中却难有能跟起聊到一起的玩伴儿，难得有了一个学识跟修为都在她之上的小家伙，就由得他们两个去玩吧。”
　　女子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可不，我以前本以为小师妹就是天底下最出色的天才了，却没成想师父您随便带回来一个小弟弟就恐怖如斯。”
　　回想着前日里那少年的言论，无法否认的，那少年虽然比她小了不知道所少岁，可其眼界言论却远超自己。
　　起码她是说不出“夜看星河起，昼瞧繁花开落”这种大气魄的话的。
　　现在的小孩子真的是一个个的，都要这么妖孽吗？
　　“非常人行非常之事。”
　　似乎是能猜到自己这个大弟子的想法，水月笑着说了一句。
　　......
　　与此同时，通天峰后山之上。
　　江夜提着一条鱼正颇为头疼的看着自己前面练剑的白衣小姑娘。
　　“小妹妹你怎么有跑这里来了。”
　　衣袂飞舞卷起落叶飞舞，剑锋挥舞裁开落花无数。
　　小姑娘俏脸寒霜，带着一股生人莫近的气质，忽而收剑而立，左手拈起一朵飞花，面容虽然稚嫩，却已隐有大家风范。
　　“想来便来了，你要怎的？”
　　江夜无言。
　　“前日里你说的话我回去仔细想了想，你说的有理令我感悟良多，今日是特来道谢的。”
　　小姑娘满脸端庄，向江夜微微拱了拱手。
　　这副小大人般的语气跟姿态惹得江夜有些好笑，他拱手回礼，道：“客气了，前日在下不过妄言而已。”
　　“不过你来的倒是正好，我刚抓完鱼回来，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江夜本来只是习惯的客气客气，可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一点头，道：“盛情相邀，不敢推辞。”
　　边这么说着便走到了前日烤鱼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丫头是故意的还是真没听出来自己其实说的是客套话？
　　但对方已经坐了下来，他也不能敢人不是？毕竟严格说起来，他才是外人。
　　只得无奈的一耸肩，而后自顾自的去处理起刚刚抓获的鱼儿来了。
　　依旧与前日里一般的工序与手段，但今日看来小姑娘依旧面露惊奇，但旋即她却冷冷说道：“真是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研究这些于我等修行人无益的东西的。”
　　闻言江夜揉了揉太阳穴，这脑子里只有修仙的小姑娘怎么又来劲了...他轻叹道：“姑娘，我很多年前其实只是个普通人，又没有父母家人，自己不做饭总不能让我活活饿死吧。”
　　没有家人？
　　小姑娘闻言一愣，旋即低了低头，“抱歉，我不知道的...原来你也没有父母的...”
　　“无妨无妨，反正都过去了这么久了，我现在活的不是很好吗？”
　　“可你现在已经踏入了修行之路，当一心潜修之道，怎么能将心思都放在这也烟火之事上呢？如此三心二意，怎么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梦想。”
　　就在江夜稍微松了口气的时候，这小姑娘一句反问瞬间再次令他脑壳发痛。
　　“我不是前天都说过我为什么修行了吗？行千山万水，看人世繁华，逍遥自在便是我的道。”
　　“可你若没有强大的实力作为依仗，谈何行遍天下？怕是一只修为低下的妖怪就能吃了你了。”
　　江夜眼角一抽，这小姑娘到底想干啥啊...
　　他只得再次无奈叹道：“姑娘所言甚是，无论想要达成任何想法都要基于本身实力，如若不然，终究如镜花水月触之即碎。但难不成修行就跟其他事情一定冲突不成？我要修行，但我还想游历天下，吃遍天下美食，看遍天下风景，这三者冲突吗？”
　　小姑娘俏脸一板，道：“我辈修行之人当静心苦修，餐晚风饮朝露，最终得证大道超脱红尘，哪里能总被凡尘俗世的俗物所牵绊。”
　　江夜傻了，真的...
　　...他一时间不明白到底是他不正常还是这个世界不正常，怎么这么一小的小丫头满脑子里都是这种东西啊！
　　“那我问你，你又为何修道？”
　　小姑娘闻言俏脸一正，挺了挺青涩的小胸脯，道：“仗剑天下，斩尽妖邪！”
　　...谁快把这中二的小丫头给领回去。
　　江夜暗自吐槽，嘴上却忍不住反驳道：“斩尽妖邪...小小年纪就总自以为是呢...”
　　“你说谁自以为是呢！”
　　小丫头闻言脸色一变，柳眉一竖，仿佛一只发怒的猫咪般怒视着对方。
　　“有句话叫做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话本是没错的，而我辈修行者行天下扶危济困也是没错的，可你们为什么总要将妖邪这两个放在一起呢...难不成妖就一定是奸恶的不成？”
　　“那是自然，妖就是恶的，还有良善不成？”
　　江夜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这满脑子迂腐之词的小姑娘好好讲讲课。
　　“天生万物而平等，这话是你说的...但你为何偏偏对妖有所偏见？难不成就因为它们生而为妖？”
　　小姑娘不答，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江夜继续说道：“人有善恶之分，妖自然也分奸恶及良善。以世人谣传，门内教诲断定善恶？这与提线木偶有何区别！”
　　“生而为妖，乃非所愿。仅仅以妖这个字来论定善恶，简直可笑至极！”
　　江夜一字一顿，落在小姑娘耳中震耳发聩。
　　他这一番话对于她一直所接受的理念简直完全背道而驰，竟然为妖怪说话，这简直便是大逆不道之言！
　　可她仔细思索而来，对方说的话是无理取闹之言？自然不是...
　　就在这时，又听江夜继续说道：“如果有一妖，生而善良，一生都未作恶，如果你遇到这样的妖怪，也要拿你手中长剑取对方性命吗？”
　　小姑娘闻言低头...若是以前，她自是可以毫不犹豫的回答，可现在...她不知道。
　　“口中说着万物平等，待身临其境却不分是非黑白，简直可笑。倒也是，天底下哪有绝对的公平，像那些佛门中人，口称万物平等，面对罪大恶极之人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便可任其改过自新，而面对未曾作恶之妖却赶尽杀绝...如此做为，也敢说佛门众生平等？”
　　说到最后，江夜脸上忍不住露出了浓浓的厌恶之色。
　　随后他一正神色，道：“在我看来，天下万物并无高低贵贱之分，有的，仅仅是善恶美丑而已。”
　　“方才，你说仗剑天下，斩尽妖邪？这便是你的道。若是真等到那一天，我希望你用自己的眼睛亲眼看看...若有机会，你会明白，所谓的善恶，只能用自己手中的长剑来评判。”
　　“人间万事皆是道，人生在世便是修行...你方才说挣脱红尘，超然物外...可在我看来仙人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疾苦，仙乐罗舞终究空梦一场，要我有的选，我倒是宁愿永远留在这红尘之中。”
　　说罢，他伸手沾了沾水，在石桌上不知在写着什么。
　　“小妹妹，我话可能有点多了...但你不妨用自己的双眼去看看这天下，用心去感受世间的一切...世间虽有很多阴暗角落，可更多的却是幸福与美好，这些比之那虚无缥缈的冰冷大道，要有趣温暖的多。”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走回了木屋里。
　　小姑娘定定的看着江夜离开，待其离开之后方才走到了对方本来落座的位置。
　　桌上，有四行小字，水迹未干。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看完这首短诗，小姑娘又看向了眼前荷叶上的鱼肉，馨香扑鼻诱人食欲。
　　她轻轻拿起眼前的鱼肉放入了嘴中。
　　“很好吃。”
　　这是她第一次去品尝以往认为会腐蚀人心的佳肴。
　　鱼肉入口而化，甜而不腻。
　　不多时，她便已经将眼前的鱼肉全部吃完。
　　一双眸子依旧盯着眼前的木屋，久久没有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