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炼器道

　　殿前王侯终有时，担簦负笈入稷下。
　　这是一句在秦阳城流传已久的格言。
　　江凡作为一名外来人，对此没有多大体会。
　　况且，他入稷下的手段，也并不那么光彩。
　　稷下是一个地名，在秦阳城的东北部。
　　稷下有一所学宫，因稷下之名，故此被称之为稷下学宫。
　　稷下学宫的历史非常悠久，悠久到可以追溯至秦国的开国之初。
　　它有诸多神秘传闻，亦有诸多精彩的故事。
　　初入稷下学宫，江凡自然要多少对其了解一二。
　　就如此刻稷下的观炎山上，江凡站在一座院落外，静静等候着。
　　良久，院落的木门被推开，走出来一名灰袍白发的老朽。
　　这老朽精神矍铄，四方脸，小眼浓眉，初一看给人一股正肃之气。
　　他来回打量江凡几眼，长眉挑了挑：“你就是江鬼，挤占了江家子学位的那个？”
　　“学生正是，先生可是铁牛道人？”江凡一本正经道。
　　临了，还不忘朝面前的老朽躬身拜了拜。
　　“某正是，你进来吧，山长都与我交代了，今后你就是我炼器道的弟子了。”说完，铁牛道人领着江凡进了院落。
　　这处院落乃是炼器道的驻地所在，处在观炎山的山顶，地盘不大。
　　仅只此一处院落，三进三开的口字形，江凡被领着到了最外围的西南一角。
　　“今后你就住这里吧，我炼器道弟子不多，倒也落得清静，你好好修行就是了。”铁牛道人说完，指着一处属于江凡的房间，随后便走开了。
　　进入房间收拾一番后，江凡就出了房间，来来回回逛荡了一遍炼器道。
　　之所以进入稷下学宫，并来至炼器道，江凡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首先，稷下学宫并没有单独的阵法学派，与之相近的唯有这个冷门的炼器道。
　　炼器道弟子凋零，一个铁牛道人便统管所有。
　　在炼器一途，论造诣，铁牛道人称得上稷下学宫第一人，这是他的优点。
　　缺点的话，便是此人脾气古怪，更传言他名下最杰出的弟子，乃是他的亲子。
　　单说这个传言，江凡没有过多兴致关注。
　　他更关心的，还是铁牛道人的手艺，以及炼器道的清净。
　　之所以说是手艺，实在是因为，这炼器道就是个打铁的。
　　至少，江凡是这样认为的。
　　可不，在江凡来到内院，叮里哐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
　　“你手中的锤子是你手臂的延伸，你锤子下的铁，是你羽翼下的不肖子。”
　　“不肖子不打不成器，都给我抡起锤子狠狠磨砺它，捶打它！”
　　“注意你的灵识，它是你的眼，透过它你能看清不肖子的品性和变化。”
　　苍老的话音在打铁声中传来，不用想江凡也知道这是铁牛道人所言。
　　带着好奇，江凡朝着院落内的炼器堂走去。
　　方一进门，热浪滚滚袭来，江凡下意识捂住了眼睛。
　　炼器堂的中央位置，一簇取自观炎山地底的地火被引动，其上架着一尊巨大的熔炉。
　　这尊熔炉需要十数人合抱才能围成一圈，看上第一眼煞是震撼。
　　在熔炉的四周，合计有三名弟子在卖力地轮动铁锤，一遍遍捶打着铁墩子上的铁块。这三人据江凡了解，应该就是炼器道的所有弟子了。
　　此刻，炼器堂内热火朝天，三人挥汗如雨。
　　看到江凡走进来，铁牛道人淡淡瞥了他一眼，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
　　“这先生对我的第一印象，恐怕不太好。”江凡心中念道。
　　虽如此，但礼数不能落，他还是依次见礼。
　　“先生、师兄师姐们好，江鬼见礼了。”
　　江凡一一躬身见礼，逐一朝着三人看去。
　　三人中两男一女，江凡则将更多的目光投向那名女子身上。
　　毫无疑问，这是江凡已知的，目前炼器道唯一的一名女弟子。
　　实在是女子学打铁，这可十分罕见，江凡好奇满满。
　　“江师弟初来乍到，今日便且看看，明日你就该登场了。”
　　师姐朝江凡爽朗一笑，手中动作却不停。
　　她挥动铁锤十分有章法，江凡立在一边观摩片刻后就发现。
　　她的每一次抬手挥落，动作顺畅连贯，行云流水，很有观赏性。
　　不止如此，每次抬手都有一种举重若轻之感。
　　偏偏每次落下，又有一种举轻若重之嫌。
　　两种状态的变化与切换，十分如意，令人很难捕捉。
　　“师姐，你这每次抬手挥落，蕴藏了一种刀势？”江凡猜测道。
　　师姐灿烂笑道：“江师弟好眼力，我以断浪山刀法融入锻造中，以刀势驱动铁锤起落。故此，每一个起落间，都有刀势的影子。”
　　“师姐真是大才，打铁也能有此领悟！”江凡滋滋称奇。
　　不料，师姐闻言连连摆头：“师弟可不要恭维，咱们炼器道人才济济，大师兄和三师弟才厉害。我不过就是会点皮毛，路还远着呢。”
　　闻听此言，江凡讶异非常。
　　他连忙向师姐的身侧看去，那里正是她所言的大师兄所在。
　　“江师弟，莫要听离原瞎说，我就是个普通打铁的。”
　　大师兄憨厚笑道，露出一口白牙。
　　他口中所说的离原，想来就是师姐的名字了。
　　江凡心中所想，目光却不肯错过。
　　他盯着大师兄的动作，观摩良久后才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
　　铁锤的每一次抬起与挥落，都毫无章法，仿佛就真如他所说一般，就是个普通打铁的。
　　但时间一久，江凡可不这么认为。
　　“大师兄古朴藏拙，平凡中蕴藏真意，果真是高人。”江凡被折服。
　　原来，他发现大师兄的不平凡之处，是在他捶下的铁块上。
　　每一次捶打后，江凡就通过灵识感知到，那被捶打的铁块，其上都会多出一些纹理。这些纹理一点点在捶打中串联勾勒，最后竟形成了一副阵图胚胎。
　　虽然江凡看不懂阵图胚胎中的道理，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判断。
　　接连看了大师兄与二师姐，江凡最后来到了三师兄身前。
　　三师兄沉默寡言，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态度较之二师姐与大师兄冷淡了太多。
　　一阵观摩后，不同于二师姐的刀势与大师兄的阵图胚胎。
　　三师兄擅长的，竟是一手驭力控阳之术。
　　并且，驭力与控阳要拆开来看。
　　这位三师兄异于常人，他身高八尺，体型壮硕如熊。光着膀子的上身肌肉虬结，宛似隆起的山丘，充满爆炸力。
　　他每一次抡捶没有任何技巧性可言，每次看起来都是使出全身蛮力。
　　江凡站在他身侧，脚下能感知到地面都在跳动，震动着脚底板。
　　但他每次捶打在铁块上的力道，在落下的一瞬间却又落得恰到好处。
　　并且在落的一瞬间，铁块上便有火光闪现，却是他自身先天罡气配合力道的捶打，让铁块承受最佳的受力状态。
　　这样一来，铁器的成型时间无疑是最快的，受捶打的次数反而是最少的。
　　这一切，好像都经过精准计算了般，将效率发挥到了极致。
　　“了不得，三师兄粗中有细，将火属功法融入其中，事半功倍。”江凡再次被折服。
　　炼器道拢共就这么几个人，排在他前头的三人，都在这炼器堂中展现出了各自的不凡。饶是江凡见多识广，此刻也是心悦诚服。
　　立在场中的铁牛道人，一路看着江凡的种种反应，脑袋早就不自觉高高昂了起来。面上的得意之色更不用说，看向江凡的目光，充斥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
　　“我炼器道弟子，没有些看家长处，我岂能收入门墙。他们都是凭自身本事入试进来的。”铁牛道人高傲道。
　　江凡听得此言，面色不变，心里却不好受。
　　铁牛道人的言外之意，他岂能不明。
　　这分明就是嫌弃他拜入炼器道是开了后门的，根本没有真本事。
　　当下也不顾其他，江凡来到一处铁墩子前，拾起一把铁锤，火钳自熔炉中夹起一块精铁，当即就开始了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