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逆浪走

　　想起来了...
　　我又想起来了...
　　这情景，我的确在哪里见过。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绝望的电荷，那高大魁梧的男人就那么立在那里，不需要做过多的展示，他的存在就是杀意本身。
　　雪雁痛苦地捂着肚子，嘴角渗出丝丝鲜血，剑鱼大师也被卫兵团团围住，动弹不得。我们对于若世真仙的反抗就像是蚍蜉撼树一般，它大概率不会知道发生过这么一件事情。
　　如此巨大的实力差距，我为什么没有早点看清。
　　现在的境况，可笑、也可悲...
　　不对，清醒点王尧...不论发生什么，只要醒...
　　诶？！
　　“喂、老实点！”
　　旁边的卫兵又将长矛上前推了几分，但我却无暇顾及。
　　我忘了什么...
　　我确信我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嘿嘿...星君您看您这...还劳烦让您亲自动手，真是属下的失职。”
　　那说书人一步三摇头的走了过来，眉宇之间带着得意的色彩。
　　这家伙并非真的“姗姗来迟”，而是之前惧怕于雪雁；虽然现在已经无法动弹，但对付他这么一个人类还是绰绰有余。
　　“喂、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押下去，这几人都是胆敢反抗若世真仙的罪大恶极之人，必须要严肃审判！”
　　说书人冲着周遭的卫兵命令道。
　　很显然，他并非是执着于程序上的正确性，而是急着在这份功劳中分一杯羹。然而，就在卫兵们行动前，那个男人开口了。
　　“慢着。”
　　青龙星君的声音十分低沉，就像是那黑云中的闷雷。他的眼尾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就像是彗星的尾巴那样，在使人感到恐惧之余又多了几分神秘感。
　　“这几个人，就是那人类权益夺回战线的头目？”
　　很显然，他的语气中有着十足的把握，这话语带着不加掩饰地明知故问；然而，平时都精于察言观色的那说书人，此时却被这巨大的成功冲昏了头脑，加官进爵在即的他并未听出其中的玄机，只是火急火燎地上前附和道。
　　“正是正是，这几人前些日子在无心桥与朱雀星君发生冲突，大人心善放了他们一马，谁知这些家伙不仅不谢恩而迷途知返，却还继续干着大逆不道的勾当，着实可恶！”
　　“哦...？原来如此。”
　　带着莫测的笑意看了看倒地不起的雪雁，以及束手无策的我；那青龙星君的眼神变了。那是一种猛兽已经感到饥饿，打算放弃玩闹的眼神！
　　“先生既然说这几个家伙都是罪大恶极之人，那又何必拉去审呢？直接就地正法，岂不是更能解上尊的心头大患？”
　　“这...”
　　一时间，那说书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然而，青龙星君却向来暴戾，与那朱雀的仁善作风大相径庭。他摆了摆手，大感无趣道。
　　“有道是‘飞鸟尽，良弓藏’，奈何你这家伙别说‘良弓’，就连把弹弓也算不上，真是让人连收的念头都没有。我一向今日是今日毕，今天既然都出来了，那就把事情做完吧。”
　　“星、星君...？”
　　说书人自己脚底到头顶打了一个打寒颤，但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时，那青龙星君周身的一道电荷就突然迸发开来，弹到了他身上。
　　嗞——
　　比起视觉，我的嗅觉更先一步恢复了作用；那烧焦了的味道就像是清醒剂一样让我浑身汗毛倒竖，脊背发凉！
　　“...”
　　看到被那青龙星君随手就杀掉，或者说烤成了焦炭的说书先生，我尽力地去捂住了自己的嘴、扼着喉咙，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引起了那凶人的注意。
　　哪怕我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了，被杀死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但那顷刻间带来死亡的恐怖还是让我屏住了呼吸，甚至想要把浑身上下流动的血液也给停住。
　　那浑身闪烁着电荷的男人就像是个屠夫，而我则如同圈里的鸡仔，跟同伴一起挤在角落，虽然迟早都要被抓走但却还是本能地往后缩着。
　　但是，痛苦还不止于此...
　　“哼哼...”
　　那个男人戏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自我面前掠过，走到了倒地不起的雪雁身前。而后者，则竭尽全力地握住枪，指向前者。
　　哪怕现在的雪雁已经是强弩之末，哪怕她知道自己的反抗毫无意义，却还是勇敢地正视着那浑身闪烁着电荷的凶人。
　　“别伤害他，否则我杀了你...”
　　趴在地上，雪雁用十分勉强的声音“威胁”道。
　　一时间，巨大的劣等感将我吞没，一股令人作呕的反胃从喉咙深处涌了上来。
　　好恶心...
　　这样的自己真是令人作呕。
　　看着对面那个勇敢地举起枪的女孩，我一时间被什么东西给夹住了，难受无比。现在的我，既是王尧本人，却又能从第三视角观察王尧。
　　我完全能想象出，自己现在的模样到底有多么不堪。
　　双手扶地，像是被吓破了胆的食草动物一样不定地往后挪动身体；屏住呼吸，就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生怕那个雷电怪物注意到自己。
　　明明死亡已经无可避免，明明局势早就无法逆转，但现在的我、现在的王尧却像是只鸵鸟一样一直扎进土里，想要从这个无法摆脱的困境中逃脱出来。
　　“哦...？”
　　青龙星君咧嘴一笑，似乎没有想到雪雁还有胆子反抗。
　　很显然，这家伙知道自己的存在有多么恐怖，也习惯看那些弱小的存在被吓破胆的样子。也正因此，哪怕雪雁现在握抢的姿势很滑稽，但却又显得十分耀眼吧...
　　但是，那也仅仅是停留在“看上去”罢了。哪怕斗志还未熄灭，可大势已去；戏谑地冷哼一声，那青龙星君周身的电荷汇聚起来，如同过江之鲤一样冲向雪雁！
　　“...”
　　咔——
　　一声快门声响，我的世界也随之静止。
　　那双纤细、且有些病态惨白的双手从我身后绕来，在我面前十指相扣，像是做了个小笼子那般。
　　“你...在害怕吗？”
　　无以复加的混乱让我直接失去了思考能力，但理性却迟迟还占据着上风，让我无法陷入真正的混乱。
　　“你的小女友，马上就要被烧焦了哦~”
　　余雪像只黑猫一样在我背后蹭着。
　　她将头从侧面探了过来，架在我的肩膀上，然后分出一只手指向前方。
　　那灰白色的世界也随着她的动作而改变，我的视野被强制性地放大，就像是在看电影一般；而那放大的东西，正是已经死亡的说书先生。
　　“看、快看，你的小女友很快也会变成那样哦。”
　　我低着头，抱着脑袋，却又无法阻止那画面混到我的思绪中。
　　焦黑。
　　扭曲。
　　嘴唇翻转在外，身上也被炸的皮开肉绽...
　　我不想想象雪雁被那雷击中后会变成什么样，但却又忍不住不断地去想象那副光景。
　　“别..别这样...求求你了...”
　　我跪倒在地，向她求饶。
　　我明知以余雪的性格，你越是这样她便越是得意；但此时此刻，我已经承受不住了。
　　我就是个普通人，也没什么特殊的才能，哪来应付这等局面的勇气？更别说解决问题的才智了。
　　“想要...救她吗？”
　　余雪趴了上来，跟我贴的更紧了。
　　但奇怪的是，这时我已经无法从她身上感到那股恐惧的恶寒，一种被笼络了的温暖取而代之；我很明白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但却又不觉间沉醉其中。
　　“拜、拜托...帮帮我...”
　　“诶？你确定的要求助于我吗？”
　　带着玩味的笑，余雪继续挑逗道。
　　“说不定、说不定你再努力一下，就能摆脱这困境了呢——就像个‘主角’那样，面对逆境时总能化险为夷，还可以顺便俘获那女孩的芳心。不再试一下吗？”
　　“拜托，别折磨我了！我根本不是那块料！求你了，帮帮我！”
　　——
　　她真正意义上贴过来，我们二人仿佛融为了一体。
　　在我耳边，余雪低语道。
　　“我来帮你，我是应运而生的怪物。”
　　◇
　　“...”
　　在出手前，那青龙星君敏锐地感知到了身后发生的变化，便饶有兴趣的回过头。
　　而在那里，只见一副诡异至极的的景象；周遭围住王尧的卫兵，不论官衔高地都变得呆若木鸡了起来，他们如同一尊尊雕像一样，逐渐沉没于脚下的黑油之中。
　　随着视角上移，那黑油的源头也不难找，就在王尧的手心上。那里不知为何此时正发出震震不详的低吼声，像是受伤的野兽也类似被压制的**。
　　“哼哼...原来如此。看来比起那下三层的贪念，你在这在中三重天的嗔念面前更是显得不堪一击。”
　　好似没看见那恐怖的变化似得，青龙星君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若无其事地走了过来。
　　“真想不通，朱雀到底是看上了你们哪一点。”
　　他低下头，用一个过于平静的姿势打量着那丝丝渗出的黑油。
　　这般闲庭信步的姿态直接让王尧狂暴了起来，他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完全听从了脑内的那个声音，然后遵从了她的指示。
　　噗呲——
　　王尧拔出腰间的钥匙，将它直接刺入了掌心中！
　　那一行为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大门似得，被压制的**以这种黑油的形态，以这种最为直观、可见的样子迸发了出来！
　　“哦...？”
　　本来已经大感无趣的青龙星君，在看到了这一动作后眼中重新燃起了三两份玩味的神情。
　　如同山洪般的黑油顷刻间便将会场入口处的空地吞没，所有沾上了这油的活物都在那一瞬间变得像雕像般死气沉沉。
　　唯独那青龙星君，有如一尊杀神般站在这人造海之间，遗世独立！
　　他召唤出更强于之前几倍的电流环绕周身，以极高的温度将那些敢于进犯的污物妄念瞬间蒸发。紧接着眼神一凛，就连身体也化作一团雷光，直冲王尧面门！
　　那就连雪雁也无法反应过来的速度王尧自然难以躲开，但在这种境况下，唯有一种东西更快于那闪电。
　　恐惧。
　　死亡是最为直观且原始的恐惧！
　　在这阴影的笼罩下，王尧用几乎本能的意识催动了周身的黑油去保护自己；然而，那雷光依然势如破竹——
　　“呼...”
　　落地后，青龙星君看了看身后，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
　　他本来是瞄准了王尧的胸口，但如今却只烧掉了他一只胳膊；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这家伙的确在最后关头有所反应。
　　而更令人在意的是，失去了一条手臂的王尧在看到青龙星君时，不怒反笑。
　　“哈哈...”
　　跟随着对方的目光，青龙看向自己的右臂。那里正黏连着一大滩黑油，它如同活物一般贪婪地啃食这他的肌肉，好似一头永远也无法喂饱的怪物。
　　“有点意思。”
　　嘴角挂起一丝玩味的笑容。青龙星君召唤出电荷，将胳膊上的黑油融掉；虽然那里已经留下了一个肉眼可见的伤疤，但并不影响他高昂的斗志。
　　亦或是说，杀意！
　　脚步轻移，一步还未踏下青龙星君的身影便已经化作雷光；当远处的旁观者反应过来时，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只剩下噼噼啪啪的电荷了。
　　而另一边，已经完全委身于那黑油的王尧双目无光，面色无神，动作却一点也不慢！
　　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对那迎面而来的雷光做出了反应，举起钥匙横档在面前；紧接着高高跳起，有如一条直冲云霄的祸龙那般与青色雷光纠缠在一起。
　　两股力量互相碰撞而后又摊开，青龙星君的招式大开大合，快且精准；每一技崩拳都带着万钧雷霆之力，仿佛能将空气都给点燃。
　　而被黑油包裹着的王尧也并不示弱，他以及其不协调的姿势在空中上下翻腾，却又总是能够稳稳地接住青龙轰来的拳头，甚至还可以伺机反攻！
　　几回合下来，泼在青龙星君身上的黑油越来越多，那被其灼伤的痕迹也几乎要连成一片。这般不可思议的局面，别说青龙星君、就连王尧自己也未曾想到。
　　...
　　同时，在会场最高处，两个身影已经摘下了伪装；他们就像监视者一样，默默地看着入口处那一黑一青，缠斗着的二人。
　　“不去帮忙吗？”
　　那女子说道。
　　“如何帮？从那贪念中走出来也许还可以依赖别人，但这嗔念却只能靠自己破除。若非如此，面对那若世真仙的胜率恐怕万中无一。”
　　男人如此回答。
　　但令人在意的是，他虽然话语严厉，但表情中却有着一股莫名的信任。
　　自不必多说，这两个家伙便是之前参赛的神秘组合；女子与那修道院中的小影长相一模一样，男人则正是剑鱼大师口中说要是去找寻的冯双劫老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