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5顺流行

　　一年前，美国密西西比河某支流下游。
　　那金发少女吐了口气，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将长刀收起背在身后；接着，她周遭的其他三个“分身”也逐个归于虚无，每个消失前都带着些许笑意。
　　站在那浅浅地小溪流中，她光着双足，踩着河底的砂石一步步前行，脸上的笑容如同百合——浅淡且甜美，让人过目不忘。
　　戴起背在身后的大草帽，抬头望向那树叶间隙之间洒下的阳光，她的眉宇间露出了一丝疑惑有转瞬即逝。
　　旋即，她便开口道。
　　“到此为止吧。”
　　...
　　而在另一边，站在对面顺流方向的男人，他的面容中却夹杂了些许怒意。
　　“怎么？莫非是觉得我不配做你对手？”
　　这人只穿了一条长裤，**着上半身；铠甲般的肌肉上闪烁着纵横交错地纹路，像是云雾中的闪电又如同干涸后大地上出现的裂纹。
　　此时此刻的林清华不复往日的闲散油滑，逼人的杀气就像是黑云一般压来；好在张墨白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在几个世界之间的游历让她有了与年纪不符的气定神闲。
　　“怎么会呢。嘿嘿、如果在平时，像您这么厉害的对手，我反倒是求之不得呢。”
　　扶着帽檐，张墨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解释道。
　　“但是、之前我答应那个狐狸姐姐了，所以不会跟您动手。更何况，您也很清楚吧，咱们两人的战斗方式都不适合切磋，如果真要动起手来，恐怕会见血。”
　　“哼哼、恐怕会见血？你这小姑娘说起话来天真烂漫，但不论是那把长刀还是那杆枪上，都早已经是亡魂无数了吧。事到如今还用‘怕见血’这种理由，真是撒谎都不会撒。”
　　林清华冷笑一声，并不以为然。
　　而小白听了这道理，也没有掩饰，耸了耸肩直截了当地说道。
　　“确实如此，虽然说着枪上的杀伐气也并不全是我造成的，但我也不否认的确有过那种阶段——为了证明、或者说炫耀自己的力量，便到处去挑战强大的对手。嗯...不过现在我已经没有那种恶趣味了，所以说‘怕见血’也并非借口哦。”
　　“嘿...你这家伙，倒也真是奇怪；若换做别人说这番话，我一定会认为是冷嘲热讽。不过从你这小丫头嘴里说出来，我都快有些信了。你是有什么超能力吗？”
　　说话间，几只灰鸢掠过树丛，将光影打散。
　　草帽下，小白那黯金色的瞳孔也如同宝石般不断放射着奇异地光芒——她并没有美得那么不可方物，但却总是处处给人带来惊喜。
　　她很神奇，各种意义上。
　　“超能力？林先生您倒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了。但是...我觉得原因应该没那么复杂吧。”
　　再次抬头，感受着脚边冰凉的溪水流过，小白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只是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仅此而已。”
　　接着，她又低头，将那黯金色的瞳孔对上了林清华杀气腾腾的双眸；一时间，这拥有数千年岁月的大妖居然产生了一丝动摇。
　　那并非是实力上的高低所造成的，而是类似于道德上的羞愧。
　　“人与人、面对面、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时，是无法完美地撒谎的——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了当地说明白。林先生你不这么认为么？”
　　还不等对方回答，小白又咧嘴一笑，继续说道。
　　“嘿嘿、虽然我有时候也会撒些谎啦。”
　　听到这里，林清华终于褪去了那浑身的雷电印记，身上那股仿若有形的杀气也随之消散。他叹了口气，再次上下打量张墨白，然后开口说到。
　　“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但如果你只是因为可以和强者交手，就答应加入妖怪办，那我劝你还是不要来了。这里不适合你这样的小女孩，也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是么...多谢提醒。不过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武痴么？”
　　被这么问后，林清华也不回答，只是闷声一笑。而看到对方这反映，小白也跟着笑了。
　　“好吧、总之多谢提醒。但是我已经答应那个狐狸姐姐了，约定就是约定。”
　　“诶...这年头还有像你这样一板一眼的孩子吗...而且还这么厉害，你、是哪个门派的？按说你这种小怪物，怎么可能在这之前道上一点风声都没有。”
　　“从哪里来吗...？”
　　将食指放在嘴边，思考片刻，立于逆流中小白笑着答道。
　　“谁知道呢，大概是火星？”
　　◇
　　将视点移回渡世虹船，此时此刻王尧已经被那些卫兵团团围住，而那引路的说书先生也越国人群侃侃而来。
　　跟剑鱼大师背对背，王尧面色凝重地说道。
　　“我打赌，这家伙接下来肯定会说‘别来无恙’。”
　　“啊？”
　　就在剑鱼大师还没搞明白状况时，那说书人便用一副小人得志的语气说道。
　　“二位，别来无...”
　　恙字还未出口，他的连便黑了。
　　被王尧这么一个猎物地位的角色给先读了自己的发言，着实有些不爽，但却又处于一些莫名其妙的文人矜持，他也没有大发雷霆，反而阴搓搓地冷笑一声道。
　　“朱雀星君天性良善，不杀你们也就罢了，青龙星君雷厉风行，定然不会让你们再得向前一步。来人，给我拿下！”
　　而就在卫兵们正准备一拥而上的档口上，剑鱼大师虽然与王尧并无交流，但从眼神中看出了对方在等什么，便挺身而出拖延时间。
　　“你这家伙，既然也曾经是雪雁的部下，为什么如今却背弃我们？若世真仙杀了九成的人类，将剩下的一成做猪狗般奴役，你既然也是人、就不应该再为虎作伥！”
　　“为虎作伥？剑鱼大师何必说得那么高尚，你我都是谋一份生计罢了，你这家伙半道杀出鸠占鹊巢我且不责怪，你倒还怪起我来了？”
　　“鸠占鹊巢？我什么时候夺过你的东西？”
　　剑鱼大师怒了，但那说书先生更怒。
　　“没有么？若没有你，倒是大事谋成后、新四天王必然有我一份。可如今有了你，哪怕大事得成我也不过是个二流师爷，你才是那虹船上的舵手，可不就是鸠占鹊巢吗？”
　　“一派胡言！雪雁她从来没想过当代替若世真仙，我更没想过以此为前提去扶持她！哪怕我不出现，你的美梦也不会成真！”
　　“Master-Fish您不愧是在九重天当过差的人，说起话来都这么大义凛然，晚辈佩服！不过，我也不是傻子，你们这些人说一套做一套的功夫早有领教；嘴上说的头头是道，做起来又是另一番操作。哼哼、别的不说，光说这若世真仙将人如猪狗般使用，我怎么未曾见得？”
　　说着，那说书先生双手一扬，仿佛炫耀似得继续说道。
　　“看、我现在不仅不是猪狗，反而地位在这些妖兵之上，还能跟你侃侃而谈；只要那青龙星君不降下来，这里我最大！”
　　“你是独善其身了，虹船上其他的人类又该如何？”
　　“他人？他人与我何干？人生不过短短百年，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而就在这边已经争论的不可开交之时，王尧那边的血压也快爆掉了。
　　本来作为救命稻草，在这绝境时唯一的翻盘希望；那位自称要打爆这梦中一切夜叉恶鬼的金发女孩，不急不慢地给王尧回了这么两句话。
　　【你在哪啊？】
　　【我迷路了。】
　　我怎么就会指望上她了呢...？
　　捂着脸，王尧把手机塞回兜里，准备先束手就擒之后再做打算了。毕竟那青龙星君没有直接降下来，恐怕也还算留有情面。
　　而就在这时，几声十分熟悉的电磁枪声跟一抹白色的身影在人群之间穿梭而来。
　　是雪雁！
　　从刚才开始，王尧就注意到那评委席上她不见了踪影，本以为对方已经顺利逃出会场，没想到居然是来替这一人一鱼俩家伙来解围了。
　　看到这般援兵，王尧是又喜又怕。
　　但既然雪雁已经绕了回来，那也说不得、只能强行突围了！
　　虽说实力差距较大，但这三人组磨合到现在，也有了些许默契；以雪雁为主去攻坚，阻拦那卫兵中装备精良的队长级人物，王尧和剑鱼大师则竭尽所能去打退两侧的杂鱼，以确保雪雁可以不断地开辟出道路。
　　然而这突围虽然看上去顺利，却始终难见成效。会场太大，那些魔兵妖将又如同潮水一般延绵不绝；大约一刻钟后，三人都满头大汗，但却仍未脱险。
　　“啧、真是没完没了，你们两个看好周围，我直接轰出一条道！”
　　闻言，王尧怔了一下，但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握紧那手中的钥匙继续与魔兵周旋。但李雪雁就像是跟他心有灵犀似得，看似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补充道。
　　“我当然知道避开观众开炮，我的准头用不着你操心！”
　　言罢，她将手上的双枪一转，用牙齿咬住后面的拉栓熟练地将其扯出，枪身随机开始变形，在科技感十足的蓝光闪烁下，一把架在地上的炮枪在不到两秒钟内被组装完成。
　　虽然带有目镜，但雪雁连看都没看仅仅是凭借着作为射手的天赋便找到了慌乱人群中的空档，一枪轰出——
　　那怒吼的白光就像是一道激流，被它席卷而过的土地无不因为那高温而变形扭曲，那被轰穿了的围墙也还残留着肉眼可见的电荷与已经液化的金属。
　　“快！”
　　反身飞起一脚踹在那敢于上前阻拦的魔兵腹部，李雪雁向王尧二人招手——很显然，这是撤退的最佳时机。
　　将剑鱼大师收入瓶中，王尧也不做含糊，飞身疾步跟在雪雁身后；虽然面前那随风飘扬的小裙子是不可多得的美景，但如今却不是欣赏的时候。
　　然而，当王尧穿过那被熔穿的围墙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顿了一下，脸上挂着的表情又惊又恐。
　　在这人均鄙视科技造物，就连做饭都用石灶柴火的五重天，其围墙的横截面上居然是无数精密无比的电子元件！
　　这样一来，刚才他之所以能使用手机的原因便找到了。然而，更大的谜团随之浮现。
　　为什么...？
　　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一时间无数的问题自王尧脑海中浮现出来，他那表情也是教科书般的“活见鬼”。
　　“喂、看什么呢。赶快...”
　　李雪雁在前方焦急地催促道。
　　然而，话音未落，那穹顶上的云层中一道惊雷闪过。
　　二人的眼睛甚至跟不上那道雷闪的速度，他就如同俯冲向海面的猎鹰一般，精准地打向雪雁。王尧本能地想上前扑救，但那做法却杯水车薪。
　　他既快不过那雷闪，也无法挡住他。
　　轰——
　　一声巨响，两道焦黑的痕迹陡然出现在大地上。
　　那男人**着上身，浑身闪着沟壑般的雷电印记，他缓缓转过身...披头散发目露凶光，比起一方的管理者，更像是个无情的刽子手。
　　而回过神时，雪雁已经痛苦地倒在地上了。
　　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便已经迎来了败北；这次、他们输的比无心桥时更加彻底，局面也更加令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