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瓷器国

　　霓雪儿就这样，独自一人，默默无语，一路上隐约听说，伊娅被“浸猪笼”淹死，已化作蛇虫妖精。走到了清水镣山岭附近时，望见了她的坟墓，哪能不哭成了个泪人儿。
　　清岩寺，已不复存在，满目荒凉。此地根本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就一路往西南方向而去，准备到处州府，找盧笙。一路上受尽欺辱，冷眼污垢。
　　直到天黑，翻下桃花岭，就是处州府盆地，想走近路，却一时迷了路。荒山野岭的，感觉背后窸窸窣窣，总有什么东西尾随身后。几声夜鹰悲叫，一道黑影闪过，霓雪儿慌不择路，一路小跑，直到累得不行，在溪边一头蹲了下去。
　　又饥又累，靠着一棵溪柳树下，闭眼休憩。听到一阵轻呼，有火光临近，猛然睁眼。吓了一大跳，眼前有人举着火把，凑近自己，黑乎乎的脸蛋。
　　不会又是在梦中，继续重蹈昨夜的梦境？眼前的人，除了肤色幽黑吓人之外，五官、身材、相貌，感觉跟自己好像，就像一个模子里捏出的还未上釉的青瓷泥胚。还微微咧嘴，露出两排雪白触目的牙齿，努力友好的微笑。留着短短的一寸头发。
　　难道传说中摩尼教陈长老的阴阳双面镜，仍在作祟。霓雪儿恶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
　　只见“她”用一只乌黑的手，递给她一块香喷喷的、用篝火烤熟的大山芋一样的食物，用生硬的话语对她说：“泉旎、小妹子，饿死了得吧，吃，好吃极了呢。”
　　见霓雪儿一脸惊疑和不信任。这“她”就把其中一块，麻利地剥去烤焦的外皮，一边大口地吃了起来，一边说：“我也是个流落异乡的孤儿，我叫托妮，从我隐约的记忆中，来自大天国的西面，黑衣大食之北、米昔儿之南……”
　　满鼻扑香，一股从来没有过的香味充满了整个味觉器官。
　　霓雪儿好像从书中看到过，心想难道是“昆仑奴”？管它是不是在梦中，就一把接了过来，像“她”一样，剥开吃了起来，从来没有过的味道，真是太好吃了！
　　刚一吃完，霓雪儿愣了愣，难不成这就是“晓艺哥、小魁星所说起的，天之涯海之彼的大谷大薯”？这黑姑娘托妮见她吃得很满意，就露出开心的笑容，正想和她交朋友。
　　前方突然，有人出现，托妮拉起她的手就跑。听见后边有人大叫：“小黑熊，看你往哪里逃。”到了刚才托妮点燃篝火的地方，抬头向天嗷嗷大叫：“你这小黑奴，把我的心血当成食物，吃掉了。”接着捶胸蹬足的追赶过来，不久之后，居然“哇”得一声，气得口吐鲜血。
　　霓雪儿和托妮俩人只顾逃跑，在一个隐蔽处躲了起来，相依入睡。一觉醒来，天微微亮，只见草席外边雾色朦胧，烟花江畔，风景迷离。自己身处在欧江边上一条废弃的木船中，淡淡地雾气中，有片片帆船使过，隔江对岸不远处，是处州府最大的码头，俗称大港舵。
　　一条较大的木船停泊在附近。有张史弧、胡麻铁等人的拷问声：“如实交待，饶你不死。前些日子，三府八县的挑夫盐帮、贩卒车队中窝藏的反贼，被我们一网打尽。就剩你们这些“烧碳党”伐木工、水手船帮，没有细究。”
　　听到残酷无情的用刑声。其中一人，受不了苦刑，开口说：“当初年少无知，只是因为没饭吃，才跟着陈箍桶起哄，什么摩尼教左右大护法，那也只是个自欺欺人的幌子，都只不过是混口饭吃。”
　　有校尉厉声说：“少耍滑头。见没见过图纸上，类似的两个图案。”
　　此人仔细观看后，表示其中一个图案好像多年前在哪里见过，就在这江边不远处，挂在一位婴儿的身子上，具体情景真得想不起来。见他说得非常诚恳。准备转向拷问他人。
　　“嗖嗖”几声，许多驽箭和削尖的竹竿，向这边射了过来。一支民工模样的队伍，杀了过来，两方在江边混战起来。不久之后，有大队官兵增援，包抄过来。这帮“民工”救出了两人，夺走江边的木船，沿江逃窜。
　　趁乱中，托妮拉起霓雪儿，往江边芦苇丛里钻，以避免被胡乱错杀，跳上一支隐藏着的竹筏，沿江而下。处州府辖区内多条溪流，在此汇聚。没过多久之后，晨雾渐散，春光乍开，欧江帆影果真名不虚传。直到现如今，此处仍是闻名遐迩的摄影、写生创作基地。
　　宋代时期，此地更是山清水秀、清澈见底、水天一色，美不胜收。霓雪儿站在天光水影上，看着秀丽的风景，一时忘却了忧伤。脚下水波一荡，腹中泛酸，掩嘴想呕吐。托妮熟练地撑住竹筏，转身关切问道：“泉旎妹子，会昏船？”
　　霓雪儿红着脸，摆手说没事，心想：难道真得有了？那可是确凿的安全期，而且就那么一次，实在忍不住，短短的几分钟；而且进去的也只是那么一小部分，大多流在了外面。真是上天想捉弄人，何患无词。
　　抬头只见江流中，冲出两艘小木船，后面紧跟着两排整齐的竹筏，新砍青翠的竹筏上，用枯黄稻草编织的草垫，作为铺盖的缓冲物，其中是一叠叠淡青釉色、温润如玉的龙泉青瓷。晨光靓丽，江水透澈，青黄交织，两岸菜花，桃红枊绿。
　　“太美了！泉旎、青瓷器，我真得来到天府，瓷器国的中心了！”托妮像个孩子一样，高兴的大声赞美道。
　　霓雪儿也觉这色彩太美了，只应天上才有。
　　这就是大宋国鼎鼎有名的龙泉青瓷，海上丝绸之路中最珍贵的瑰宝，“红毛鬼”（外国人）认识和名命中国的由来，“China”英文原意为“瓷器”。其中最著名、最受中亚、欧美、非洲列国喜爱和追捧的就是这南宋“龙泉青瓷器”。
　　只产于处州府龙泉县一带，在沿溪的山地上，用一种当地特有的瓷土烧制、上釉。这釉色太醉人了，最初流传到西方列国时，当地的贵族们，甚至抢着用最珍贵的翡翠、宝石进行等价交换。
　　这支小船队，从龙泉县逐波驶来，运载着青瓷，正开往大港舵，在大港舵集中装运到大货船中。然后沿着欧江风帆，顺流而下，只不过100多公里的水路，就可到达温州的出海口。然后沿着茫茫大海，承载着天国的威望和满船的奇珍异宝，直接或者汇同福州的船队，开启出海上丝绸之路，浩浩荡荡地驶向南洋。
　　托妮一脸的兴奋和崇拜，一边调转竹排跟了上去，一边对着霓雪儿说了起来，大致意思为：她祖上原本为当地的陶瓷世家，百年之前，偶然看见这青瓷器，惊疑为天作之物，终其一生，想进行仿制，可惜都是失败。这一次，从爪哇、琉球那边的岛国上，流落此间，没想真得来到这烧制青瓷的出产地。一定要跟上去，求他们赐教一二，以完成祖上的心愿。
　　霓雪儿正想从大港舵码头上岸，可到处州府衙寻找盧笙，自然无话可说。
　　在前文，大宋殿前司们，绞尽心机追索的“十八件青瓷器”，是五代时期最初烧制的作品。单单从烧制工艺、釉色调胚上看，眼下南宋时期的青瓷技艺，已达到了历史最高峰；生产和销量上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空前的盛况。
　　虽然有客商见过了外界世面，但绝大多数的人，没见过。码头上、帆船上的人们，都睁大眼睛，看着她俩，一位是秀气的小尼姑、一位是乌黑的“俗家小和尚”？怪模怪样的。
　　一帮船工学着托妮生硬的口语，表示拒绝。大商船中，走出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见怪不怪，招手示意托妮靠近，上船说话。
　　托妮跳了上去，凑近装载着的青瓷器，围转着表示欣赏。只见沿江驶来一艘小船，一位壮汉，和一位年过半百中等身材书生模样的人，大叫道：“阮家兄弟，一位皮肤乌黑的小家伙，可在你们船上。”
　　托妮听言，吓得连忙躲到青瓷堆中。刚才招她上船的那位阮家客商，走出船仓，拱手说道：“原来是桃花洞主，多年不见，怎么还记得俺家兄弟。”
　　“桃花洞主”也拱手说道：“客套不多说，能否让我上船，找找看，这机灵鬼说不定就悄悄地躲藏在你船中，你也不知道。”
　　阮家客官冷笑着说道：“不是说八百年前，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了吗。空负一身本领，却见死不救，何为悬壶济世？”
　　“桃花洞主”正式说道：“我只不过一介书生，当年两方都为当世英雄，顾了这边却救不得那边。说句大实话，当年逃避，我两方都不医救，反而倒能平息战乱与杀戮，救下更多生灵。希望你也扪心自问，仔细思量一下。医治不过是小道，要说真正的悬壶济世，陶某人，倒是越活越糊涂了。惭愧得很。”
　　“桃花洞主”停顿了一下，正色说道：“民以食为天，这或许，才是真正的悬壶济世。我只想找回多年研究的成果，只借贵船瞧一瞧。”
　　只见阮家客官回应了一句：“巧舌如簧，天下无敌。”就一脸无视于他。一帮船工水手也是顺势阻挡，大声说道：“已到时辰，别耽误我们启程。”
　　“桃花洞主”身后的汉子，可顾不得那么多，一撑竹竿，纵向大货船。阮家客也不示弱，纵身向前，凌空对打，双双落到竹排上。俩人旗鼓相当，轻重得当，穿飞在各张竹排上，如履平地，相持不下。
　　阮家客大叫一声：“各位船老大，小心，水中有人。”
　　话音未落，冲出数人，杀向他们。阮家客骂道：“你这个毒书生，好阴险。”说完，一头扎进江中，水性非常的厉害，如同蛟龙入海。迅速杀向潜在船下，想凿破船底的人。没一会儿功夫，潜在水下想做手脚的人，死得死伤得伤，个个体无完肤。阮家客一冲跃上船头，鼎势而立。
　　“桃花洞主”笑道：“这可不是我陶某人派遣的，我可没这么大势力。”与汉子一起，三下五除二，就把偷袭的另外一些人，推倒下水。两人一起纵身，飞向货船，说道：“水下你阮氏兄弟，纵横天下，水上可不见得。”
　　阮氏兄弟和一帮船工，正想与他俩一分高下。有人叫道：“官兵来了。”只见江上几艘载满官兵的木船包抄过来，岸上一大队各式官兵，堵住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