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准备
“临时铺开的水泥排布不整齐已经有部分脱落，只能在洪水中断的时候浇筑铁水还有粘合剂，但也坚持不了太久，我一直想问，这几天的水流量已经超过大坝存蓄量的百分之四十为什么水势不见缓解。其他两路都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吗？”
“波澜湖一边的预期蓄水量最小，河道也最容易堵塞，目前虽然没有完全怠工，也远不能为我们分忧。”
“另一边呢？”
“极冻河压根就没有开工，我倒是很奇怪你到现在才知道？”
“我一直都在河道附近哪会知道外面的情况，极冻是怎么回事，理论上来讲他们至少需要分担我们一半的压力！”
同为负责人的女人实在不像提起这件事，可从对方憔悴的眼神中，她也找不到借口隐瞒。“特拉苏里南桥塌了！”
“你说什么？那座桥的预期寿命整整三百年，怎么可能塌了，然后呢，极冻河道的人员工紧急调完特拉苏里南急救，搁置了原本的工作这也不对啊，这边的流量大，流速却还在预期范围。所以…”
“没有加固的极冻河道正面遭受洪水冲击，大半个城市被淹没，电力供给很可能断开一天，所以你现在一身怒气回来，让工人也都回来吧！没有能源你们什么都做不了！”
把名字借给河道的男人脸上闪过错愕，可他本能想到身后的数千人以及无数仪器、大型工事机器人，如果他都感到绝望，还有谁能振作精神。压低了声音，“防守一刻都不能停下，你明明知道只要出现豁口，之前四天的努力前功尽弃，再想要堵上难如登天，我们身后数万公顷的田地全部会被洪水冲坏，昨天我还在想怎么跟附近的几个老乡交代，他们的田还有地里种的菜全毁了，你现在告诉我除了这些老乡还有数千家，就算把我杀了也没法抵消的罪过！”本就遍布红色血丝的双眼视线一下子昏暗了，耳边强调一声永远不会断开的长吟，大脑嗡得一震，向前栽倒，他及时迈出一步稳定重心。长呼气，视线放在女人身上马上就转开，这不是对方的错，也是不是政府的错，“大桥为什么塌，当初修建大桥的…”
“不是一家公司，但是同一个体系走出来的人，他们才是明暗两派最大的敌人！”
“我还以为你不谈政治。”他已经没有力气开口，但也想要给自己找点事情，特意转移女人的注意力，不停地问自己，还有什么办法。
“我本来不认为政党之争有什么意义，现在我逐渐了解明暗两派并不只是在对遗物的处置方式上有矛盾，恐怕对财阀的态度也有天壤之别。”
“两派都想清除这些毒瘤，明派主张更加软弱，保持他们一贯的温和做派，暗派甚至已经有动手的趋势，就算会有自断一臂的阵痛也不打算罢手。”
“所以他们还是能为下面的人做点实事的，我想好了，至少要让这些见钱眼开的人付出代价。”
“你要加入暗派？”
“不只是这样！你该休息了别问我怎么样，撤下所有工人吧！”
还是没法绕开这个问题，他也很清楚没有什么办法，从十三颗行政星文明的角度，这一星半点的农作物损失无关紧要，只要人没事，困难就在可控范围。
可淮浆如此回答不能给陪同他不顾危险站在最前列工人们交待，他们难道要心安理得眼看着大水冲毁农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现代农民并非需要这两亩田地的作物充作口粮，与其说是对食物的需求，农民们更加想要的是，生命在手中长大，逐渐发挥作用的过程，这不是物资赔偿就能足够抵消的。更加让他愤怒的是所有的努力在今天化为乌有，而这一切的原因却只是因为钱，犯错的人可以推出一两个人一两家企业挡罪，他们能再一次做出同样的勾当，他第一次觉得不公平。对独善其身的自己有那么一丝恼怒，他可以多做一些，而不是等待事情发生之后才对那些并不值得期待的人抱有一丝幻想，这是罪。
“是我的错！”
“什么？”
“我早就应该想到事情很难按照原来的方向发展却对此没有一点准备并且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眼下，这是罪！”
“把所有责任都担在身上会让你舒服一些吗！可总有一天你会扛不下去，你应该去休息！”女人眼神变化，她困惑于淮浆的变化，也不希望同事受到太大打击出现心理伤痕。
“我知道，我知道仇恨一些人不该让关心自己的人内心折磨！以后我会多一点心眼。不过我要先把消息带回去。”转身离去，女人松了口气，淮浆这个男人的魅力就在他会不断进步。而淮浆活动脖颈对抬头的动作表现出合适的抵触，面对阴沉的天空喃喃自语“总会有机会…”
在城市成为荒原之前还有人在这上面活动。
他叫自己废宅，属于那类对玻璃心所以刻意装作什么都不在乎，没有出众能力所以躲起来完全不想要去表现自己的人。除了让他点进某些购物网站刷一些奇形怪状的评论或者限购产品的几个同学，没有人惦记他，古怪的事，这几天他周围的媒体突然沉寂下来，视频平台刷出来的都是之前的视频，他稍微多想了一些，如果是某些盛事社交媒体上绝对不会没有半点风声，那就是有可能是国家乃至全球范围内的灾难，不过想想也觉得不合理，他的父母至少会惦记他才对。
总之他拖延了两天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想起来家里的存粮可以补充，网购平台上的迟迟没有动静不得以需要出去一趟。开门的动作还有些许迟疑，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虽然走廊也用冷暖气供应，但按说不会有人在选择在这里睡觉，关键是对方衣衫凌乱，身体已经僵硬。“所以这是碰上死人了？”他真的很失望对这所有的一切，所以突然哪一天发生一些离奇的事件，他也能笑着感叹，“啊！我就说还没完吧！”
将人移开，尸体很快或者说已经发臭只是在净化器的作用下不是十分明显。出门的试探工作都可以省去，他已经想到这里发生了些什么，无非是所有人都死了，大抵逃不过某种强大病毒为借口，但他没死，是不是说明他是本篇的主角，这可是好事，虽然提起这个完全兴奋不起来，没有人给他维护游戏，他的生活马上就会昏暗一半，何况没人给他抱怨。不过既然所有人都死了，作为世界上最后一人，他也可以多几分底气，走起路都能把头抬起来。
外头熟悉得一塌糊涂的街道因为数天无人打理已经稍有颓势，草木枯萎花卉残败，后续的影响下还有一股推力，它想要蓝星死。废宅也自知如果碰不上大变异，他也活不下去，不是食物的问题，而是席卷全球的风暴并未停止，他还是暴风眼中，稍有偏差就会被绞碎成肉片。
仔细考虑来，他想要再放肆地活几天。睡倒在地上的行人多半开始发臭，城市的中心这样躺倒的人格外多，不过超市倒是被他一人独占，琳琅商品全属他一人，却突然提不起兴致，食物无非酸甜苦辣，电子玩具全部损坏，用他的话来讲就是不知道哪坏了就是开不起来。
看来超市在最后遭到洗劫，专门照顾过电子产品。所有的噪音都消失了，再找来口罩，徘徊在商品柜前享受世界仅有他一人的愉悦。再往前就是手办区，默默祈祷这里损毁不要太严重，如他所料，手办柜中他喜欢的、不喜欢的、见过的、没见过的不留一个空位。迫不及待打开柜子，一只黑板檫掉下来，余光瞟到，黑板檫砸到头上，之后才是大惊小怪地一阵哆嗦。粉笔尘洗头，头顶发根部分一块白色类似年老始衰。
“有人？”没人怎么会有人特意做这种恶作剧，又或者这是超市防范小贼的措施，不过想他这样的人就是有心也无胆，寻常人也不必要偷手办，先不去想。
他有一个习惯类似狗规划领地之前都要作出主权宣示，他习惯用唾液，不过看过手办柜中上百个不同的喜欢角色意识到还需要准备饮水吃食以及生活用品。借助推车终于将床运至手办柜前，再清除掉附近尸体，超市里日用品应有尽有，也不必担心会有人赶他出去，多年来的梦想实现，却也没有感到满足。不切实际想法中并非以这种方式实现的。
躺床上关掉天窗睡觉，也并非因为困倦，而是这小半天的信息冲击太强了些，会让他接受不了，给自己一个休眠期的准备时间，明天再去想该怎么办。
没有电器的嗡鸣，虫鸟鸣叫也几乎绝迹，他选床的时候进行考虑过柔软度，但现在他发现这张床太软了，像是要把他全身陷进去。
关窗之后超市完全暗下来，温度偏低所以他还给自己准备了一床被子，多少年没有睡过家里床之外的地方，被子有一股很好闻的香气，手掌触摸棉被时似因为自惭形秽微微颤动，表层还有些许酥麻，身上倒还好，沉浸柔软小窝，不愿多想同时不停有想法冒出来，就像是他搬出来独居那天躺在床上，记得那天他还在睡前给自己制定了不少计划，想着明天要买些什么，应该好好锻炼身体，争取在三十年之内获得宇宙探索的资格…
今天他则竭力不去想这些，只借助微弱光芒看向手办柜，里头手办完全看不清，这些人物一直都在他身边，熟悉得只看一眼，他就记下来每一个角色的位置。
他现在有一整颗星球，获取起来比沙盒游戏里还要容易，伸手就能抓住。他有规则秩序的能力，时间多得用不完，并且不用担心死亡。
他可以有任何行为不会有人站出来制止他。他应该期待明天。所以睡觉，一觉起来将顾虑打消。
不管外面是天亮还是天黑，废宅给自己换了一身名牌衣饰，从头到脚都选最贵的，穿起来也并不比平时地摊舒服，饮料可以喝一口就舍弃，一个早上他就把三米高的货柜上所有面包都尝了一边，也没发现有哪种能让他修饰词一串又一串源源不断，吃饱了再去找看看乐器，他也想过学一门乐器，就是背谱太麻烦，何况学了也是吹给自己听，在台下欣赏别人的表演，也会想到自己上去又会如何，当然演奏过程就只能用一两个词修饰过去。
中午他又尝试了所有的方便面，耗尽一桶热水，仿佛一层都香味十足，考虑到他这样的生活还得有一段时间，必须找一些能够拖延时间的事，超市的图书角一般都是轻小说作为牌面，不过摆在外面的书，他都看过，往里走又是史诗感十足的棉绒书皮包着厚实书页，书上的字体不大，一整页下来都不用再区分段落，满满的都是字。
“这一句是不是有那么点意思：人类缺乏将事物联系在一起的能力，这是世界对人最大的仁慈…”除了这些看上去很酷的话，其它的他很难耐着性子读下去，手里这本书光是注解以及引用说明就有足足七十页，虽然他知道光这一本书就能耗去他很长时间，还是没法打定注意读下去。“留给以后，说不定我还能活几年，把能让我爽的书看完，再来看这些。”
之后每天他到图书角的时间都在增加，以至于将手办、床、食物都运往图书馆，这样的时间也过得很快。或许是之前接受了太多刺激耗去大部分浮躁，他已经能凝神静气，一字一句阅读书籍。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一整个世界新鲜有趣的事到处都有，为什么他这一次能全身心投入到文字之中。
也好在他拿起了第一本书，甚至于忘记了恐怖环境，没有关心动物啃食人类尸体，也忘记了星球之外还有数个文明可以给他援助。像他这样的人是不是会让统治者安心，在末日之际他想不到政治想不到民族大义，也完全没有追求人类未来的企图，他在超市的图书角落静静等待死亡。
探索地下，开发海底，对外扩张，这三个发展方向都为一个目的服务——隐藏人类的火种，火种一词承载了太多情感，即是火焰的种子，在黑夜中也会熠熠生辉，可它并不激烈也不能抗衡大风，尘埃都会将它吞噬，如何藏起来还要挨过再一次人类出现，会否在重归天日之际，被它等待的人一锄头扑灭，都是意外，都需要考虑。“伊莱恩你负责的是地下？”
“是的，接下来我先解释方案的主要部分，首先我们会先找到通往地核的道路，下去不难，以现在的技术，最多还需要一个星期我们就能安全在地上开一个直通地核的洞，并且不破坏地核的完整性。
我本来的思路只是利用地核的隐秘以及稳定性保证储存器安全，但当我将方案发布出去，终于意识到在人民的想象力面前自己的能力匮乏得可笑，保存在地核首先就要考虑环境的高压以及高温，与传统的方案不同，我们计划使用最新的高压加固技术，这里的加固并非对承载存储器的容器加固，而是直接对芯片之中的信息加固，这是一项全新的技术，我们发现在一定温度以及高压下，保存在‘铸’类金属内的信息结会出奇稳定，录入技术也类似常规电子学，唯一的缺点是储存量会比一般芯片技术削弱百分之七十，同时对地核通道的要求也更高，但有希望在两个月之内得到成熟技术。”
穆得泽不作评价，偏头再看康斯坦斯。“星际探索至今我们发现了七颗合适埋藏存储器的星体，从目前蓝星天灾情况看来，神秘生物对无人区域并没有探索**，包括蓝星投入至外太空的探索飞船都是自启动远程爆炸，而并非天灾事物主动造成，如果在天灾降临之前所有负责人全部消失，可以确保仪器不被损坏。同时我们准备了两个方案，除去分别在七颗无人星体进行布置，还有宇宙坐标计划，通过太空环境相对稳定如果能将存储器投至固定点位，并且将坐标传承，未来人类也可以更早接触到我们的文明。”
“这些都建立在神明大人不会对眼前的人造物施以破坏！”对造成蓝星末日的神秘事物一些民众用神明称呼，穆得泽单纯打趣，却让手下四人面露古怪。
“并非眼皮子底下，加速场预计可以支持十七光年的航行，之后我们还可以通过星体引力加速，最终选定航道在这里。”在屏幕上投放一张星图，“其间经过我们所在星系之外的恒星系边缘，受力牵引转向，但不被捕捉，接着，在三个月后进入一处小行星带，物理减速，但不会完全抵消，速度减慢之后再被探手星系一颗名为护手带的白矮星捕捉，但不会投入其中以免受到白矮星上能量反应影响，类似航道不只一条，目前看来这一条最有可能实现。”
像是手臂发酸，穆得泽将之旋动放松，“传承？”
“包括海洋存储在内，三项技术都需要钥匙，我们可以将所有知识保存下去，却很可能没法被未来人类发现，或者发现也没法利用，所以还需要我们尽可能让他们更早接触到遗产。
这些钥匙同样需要经过岁月变迁而不受侵蚀，但势必不能隐藏太深，我先想到的是生物基因传承，我想就算文明毁灭星体的变化其实也在预算范围，表面会有差别，但星体整体的变化不会太大，因此打算通过地质变化影响未来生物的发展以自然之刻刀在生物的基因之中纪录下钥匙的大致形状，当他们开始接触基因甚至只需要开始发展基因染色就能够理解我们的钥匙，预算之中三把钥匙都能保存，但遇到了技术上的难题，首先，虽然钥匙的体积不大，基因刻录信息的效率又出奇的高，我们现在的计算力依旧没法达到计算要求，联邦内所有超级计算机包括在内或许有机会实现。”
穆得泽接过话茬“但我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文明存在私心，磋商至今没有合理的答案，联盟内仍有抱着侥幸心理的人，他们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就算清楚我们之后就很可能是他们，照样打算等待事情的后续发展。
再者不同文明的发展方向天差地别，相互不能信任，他们不会乐意把文明的未来交给我们的技术。”作为司令他能永远保持理智，制衡四人四个部门的关系，并且不介入其中，在联盟之中他也始终保持沉默，不对外宣言，寻求对等交易式的合作，不会得到援助这一点他早有所料。联邦内一共六个文明，在宇宙战场上也并非和睦相处，边境摩擦是常有的事，很多时候不得不怀疑上天造物的规律有迹可循，六个文明居然在广阔的宇宙中扎堆出现，发展水平也近似，达到制衡的标准。这类扎堆出现的文明往往装不上知识树加点完全迥异的好事，六文明都属于科技文明但发展方向不同，文化差异也导致合作关系不能长久，于你无关紧要的事，却是我的命根子，如何不让人想要搬出来上眼药，相同才会有融和的趋势，差距到了星球这个等级相互猜忌才是主流。
科恩尼调出一张计划图纸随后说道：“所以我们想到了第二个方案，天文语言计划，划分星位作为语言基准，人类始终不曾放弃抬头观星，这漫长岁月中，我们的祖先把杂乱的星位划分成不同星系，依靠肉眼就将光度形状区分开，未来的新人类也一样会对星体产生兴趣，并且投入大量时间研究追求它，我们再以星位定制密码，规律则一字不漏刻在恒星或者惰性材料上，由文明信息、星位密码最后到密码规律逐步缩小信息量，又逐渐接近未来人类，我们将这个计划就叫做未来之路。
随着新文明落地、走出洞穴、塑造工具…这一步一步路走过来他们也会更加接近上一纪文明也就是我们的怀抱。”
穆得泽对各个方案当然也有了解，却也还是从天文语言计划之中抓捕住一丝不必要的情感，这天上的星星像是在未来述说故事，同时也代表他们这些入土先人始终关注着从这块土地里走出的文明。“详细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