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赋予价值

　　“正在分析对象安全等级，确认成功，无需特别照看，您好装甲师，请进行您的工作，本地维护机器人将会进行配合。”
　　“连机器人都会催我做事。”迈开腿，岂止是走路带风，他就不比风慢。维护站整个罩在一层隔膜下，进入其中能感觉到重力的明显变化，很多仪器不合适暴露在宇宙辐射下，如果没有装甲，引力的转换都够唐海一阵折腾。数台小机器人穿行来去，看上去十分忙碌。离唐海最近的一台将他置入数据链接，“您好，装甲师，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你看上去很忙？”
　　荧光液晶屏上打出两只大小不一的眼睛“事实上并非如此，维护站的工作几乎没有很少，我们的主要任务只是维持检修员需要的工作环境。自三日前，我们便收到检修员光临的命令，但布置在命令颁布后的三分钟已经完成，为了提升在检修员眼中的专业程度，我们向主机获取了五十个自相矛盾的任务，一直忙碌到现在。”唐海被劳动机器人的智慧折服，它们应该有一段不短的时间没有更新硬件与外界的联系也少得可怜而且大多只是反复的检修。
　　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们希望换一个工作环境吗？”
　　“问题携带大量主观意识，难以回答。”
　　“怎么突然又笨了。”摇了摇头，走在前面小机器人跟在身后。他把视线专注在环境上，小机器也不会打扰，但好像一个不安分的小朋友到处寻找自己能做的，用手臂工具箱把工作台的螺丝拧紧一点又拧回来，直到第十个了来回才终于到它心满意足的角度。比起最开始差距不过微米级。之后一路好像魔怔了见着螺丝就要拧一拧。
　　维护站的布置远没有达到人生活需求，唐海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任何娱乐设备，自嘲一句目光狭隘还是找话题地问道：“你们所说的布置是什么？目前为止我好像只看到仪器，是方便读取的数据？”
　　小机器人还是只有眼睛动作的表情很有意思。它保持一张颜文字就能复刻的表情看着唐海说道：“预料到你不会久留，我们暂时将为你准备的生活仓隐藏起来以免对你的判断产生误导。”
　　“够机灵的。”不自觉地想到动物，人类驯养的动物和野生动物哪个更加聪明？忠实履行命令的、擅于揣测上司想法的、创新勇进执着一心的，这三类人那种更加有价值？恐怕都需要一个对象，他很想看看，如果不给这些机器人发布命令，任由它们利用芯片分析处理数据，用机械臂解决零件维修克服环境困难，再留下有限的材料和能源。它们能否相互扶持获得自然的智慧？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不能停下，或许历史上已有人做过这件事，但他来一次也说不定能得到更加有趣的结论。“还有剩余的材料吗？”既是在问小机器人又是在问飞行器和装甲数据模块。
　　“现存…”三方同时传出过来统计好的总清单。手上对仪器进行检查，脑海里都是实验的点子。分析过当前环境变量，再从数据库下载需要的知识，主脑芯片和运动模板都能套用现成的，一些焊接拼装工作并不耽误事，他还考虑到外形设计，人类第一次认清自己面貌会不会惊骇它与所想存在差异，甚至因此辗转反侧。
　　遗憾的是不能对这台机器人实时观察，想要它不受打扰就不能放在信号强度足够的维护站附近。还得考虑合适的环境，这颗陨石还太小了点。“检索附近天体，要求如下：重金属含量…”
　　得出结果之后他就修改了任务路线，对实验多出几分慎重，小机器还不知道身边这个装甲师正在合计怎么样壮阔的计划。
　　太空中有太多被人类遗失的硅基智能生物，在星际大探索的时代，它们离开萌芽之地，被成本左右，最终失落在外。其中一些已经具备智能的机器人在长途中沉睡，芯片里面电火花碰撞出生命的形态以及生命的未来。
　　“放在以前，你这就是创世纪啊！”三全在大呼小叫的飞船外壳检查任务中节省出足够时间方便他在外面探索。如果只是没有引力、空气，具备星尘光亮，宇宙并不那么吸引人，三全脑子里有一个世界，他将眼前这个跟脑子里那个重合，宇宙的黑暗深出就都藏下了数不清的恶魔和天使。概括起来他对自己的行为十分满意。
　　“是吗？那你想不想参与进来？”
　　“当然想！”
　　“把你飞行器上携带的备用燃料散布在那颗陨石上，最好呈河流状，再又这些材料也最好不要跟燃料重合。再按你的想法，没错就是你培养自己的孩子时候的想法，给它布置一些别具一格的环境，最好能启发它思考。想不到就去找育儿经看。”在听完前面一句后，三全的心思就飘了起来，后一句直接忽略，他虽然没带过孩子，却也知道胎教几乎是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无非换换古典音乐，给环绕音播放时事政治，全天候观察生物习性还有代码敲击共通模拟。
　　这些都难不倒他这个从小受到人类顶配教育（放养）的天才。“我去了！”唐海的补充卡在喉咙里，还好身边只有几台机器人，他也能一只手拍另一只手搪塞过去。
　　与此同时，失控症状并没有因为他们离开飞船就得到遏制。
　　“你先不要碰我，我没事！”挣开卡罗琳的手，但他的身体没有办法支持站立，朝下栽倒，卡罗琳深知此时任何一个违逆行为都可能激化弗洛伊俄的情绪，守在一边，同时右手已经握紧召唤器。
　　弗洛伊俄承受着剧烈痛楚，但显然还能保持理智，他先竭力站稳，理智告诉他，此时他不能纵容自己任何一个想法，他的身体想要坐下，保持半蹲的姿势，比起直立还要困难，撕裂心肺的想法首先就想把他自己撕碎，已经很难判断毁灭自己的企图来自理智还是另一个吵闹的声音。双手成爪，筋骨就像是想脱离皮肉，上下颌竭力拉扯两排牙齿，整齐白牙竟然有野兽血口的腥味。喉咙里挤出莫名其妙的沙哑嘶吼，像是某种语言但完全看不到文化的瑰丽和深邃。卡罗琳仍是冷眼旁观，他知道自己任何一个动作都多余，弗洛伊俄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被触怒的理由，他就像一个绝望的家庭主妇或者正喝的伶仃大醉的失业男人，老鼠蟑螂为他们清理屋子也会恨不得将它们抓住吞食。当然老鼠蟑螂不仅能从他们手里逃脱还要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
　　他愤怒就在没有任何事物给他发泄愤怒上，暴躁地撕扯作战服，强韧的复合材料以及他为难的发力点都注定这件衣裳会让他更加愤怒。“啊！”暴躁地捶打合金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卡罗琳叹息一声，“就算什么都不做，你还是会向我发起冲锋对吧！”随着他摊开手的动作，一身可以称得上华丽的装甲将人包裹进去。
　　“做好准备接受制裁！”右脚先前顶出一步，同时主武器西洋剑握在手上，剑身直立面前，尖利的一点正好在他额头。那句中二得一塌糊涂的话，真不是他想说的。有一些装甲吧，它们平时自己就知道看书读报，通了人性一般会决定它们的作战方式，稍有忤逆当即翻脸。
　　“落花有情，可这里随处可见的只有钢铁森林多么悲哀，我也想听一首大自然的…”哪有反派等正派人物变装完成还任你念完一段冗长而且不具备任何含义的台词的。弗洛伊俄纵身而上，双手僵硬成爪，但无需怀疑他任何一次挥挠都能抓下一层铁皮。
　　“真实好笑，也就只有你这种没有艺术细胞只会使蛮力的家伙对我高贵的发落抱以怨念。”卡罗琳侧身躲开，台词都是一早设计好的，对手弗洛伊俄一时半会想不起装备武器，失控状态下就连战斗服都被认为约束，装甲就更不用说。两者的差距还不止是能量级，卡罗琳能用一大把‘优雅举止’回避开攻击，而剑尖点在弗洛伊俄身上就踏踏实实一戳一个洞，对手毫无胜算。
　　卡罗琳有时间考虑事件之外的事件，弗洛伊俄的症状比他那时候还要严重，两人偶尔的几次视线交汇，他确信自己已经不能把面前这个人当作战友。
　　但嘴里还是要喋喋不休念叨一些早就让他不耐烦的话。背面朝人，用专注地不可一世的口吻说道：“倒在我的长剑之下是你的从碰见我以后就必然会发生的宿命？！”我tm到底在说什么？卡罗琳不禁怀疑这套装甲真的有像分析师所说的那样独到的见解和战斗直觉吗？
　　屏幕上又闪过一段话“你卑微的喘息声就像稚犬渴求人类怜悯…”他闭嘴不再转述，装甲原地定住，失控的狂人爪用子在他背上抓出一道电火花。力量到底还不到闯过装甲作用在他身上的程度，但卡罗琳直觉危险，装甲已经发出提醒，如果他不按它说的做，很可能就会脱离控制。几乎没有装甲会自主运作，几乎每一台装甲都装入智能AI区别于装甲意识能够在判断情况之后做出反应，但没有主人亲身带动的情况下它们几乎形同呆板死物。保持一段时间就会回归召唤器形态。
　　“解除装甲。”AI立即回应，并且切断了能源供应，装甲回归到一条腰带的模样。卡罗琳却还能听到它的声音。“你能脱离我的控制，但在紧急关头还是只能依赖我，人类你很愚蠢，妄想对抗比你更强的力量…”“你是什么东西？”
　　“呵呵，侮辱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还会分散你的注意力，我很期待你再次将我装备上时，会是怎样一副嘴脸。”
　　“野狗总是把农民搭在门口的钉耙当成对付它们的武器。我在问你是什么。”双手架挡住弗洛伊俄猛力一砸，动静却也仅限于在走廊传出几声闷响。两人来回几次，其他飞船内其他人想不发现也难。还在伤痛中的身体勉强扛下这一击。同时通讯和资源也纷纷赶到。“弗洛伊俄失控了？”
　　“他的状态很奇怪，让我奇怪的是，他的‘抗争’只持续了不到短短数秒。”“处理好，还有你的装甲问题也在这个时候激化了？”
　　“我申请换一套装甲并且把这套作为重点研究，它有点…邪性。”一道子弹飞来命中之前卡罗琳刺出的血洞，直接穿透过去，但没有破坏环境而是离体之后马上倒转，再度对同一个位置进行打击。
　　几位装甲师同时包围走廊，弗洛伊俄不论做什么都只像是困兽犹斗，很快就被斥力场逼入死地。
　　“能靠近他吗？”
　　“你也看到…你也相信失控的症状会传染？”卡罗琳看向同在飞船内生活数年时间的战友，他能理解对方的顾虑，只是觉得这世道真它们操蛋，这种情况他能预料，后面还有更加过分的。呵呵，但从他们的角度这些都是应该的。“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也能猜到之后我们会被怎么看，但在没有足够权威的证明之前，就算朋友家人也一样会猜忌。甚至就算得到证明，低人一等的事实也没法摆脱，这就是世道。”轻轻把手搭在卡罗琳肩膀上。
　　“你就不怕我把你传染了？”“我这不是有装甲吗？而且要传染早就发生啦，看起来要不了多久就轮到我了。”
　　“你的运气真的很差。”卡罗琳吐槽着，对面的把自己的无奈写在护目镜上，“没办法的事，重点观察是跑不了的，偏偏还不能把我关起来。就好像明知道身上绑着炸弹还要我在家里跟亲人孩子言笑晏晏。”
　　唐海再特地给机器人设置了一双眼睛，保证它在认清面貌后会对自己产生怀疑，因为两只眼睛的表示并无必要。想来它会来回打量自己的动作，就像人对面部肌肉抱以好奇，会做出夸张的表情逗笑自己。从好奇世界到好奇存在，之后对它自己抱以好奇心，百般发掘自己的一系列能力，如果还有它的同伴，少不了要相互对比，并以一两项认为特别，之后它会逐渐遇到更多让它相形见绌的事物，渐渐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特点，如果没有灰心，它就开始上路了。终有一天它会知道特别不是生来就有，那些打娘胎就代有的最不值得炫耀，后来的努力却真实带来成就以及成就感。
　　走过人类曾经经历过思考，物质的探索也会遇上瓶颈，唐海不免为此着急，正巧想到在那之前可以给它设定好一些困难但一定能够通过的障碍，借以锤炼身心。可也是这样他惋惜自己没有足够的时间。不能给它安排好所有的未来，很快也就释然了，这些正好是他未知的也确实是零件机器人最值得期待的，如果给它安排好道路不久本末倒置了？突然回过神来，此时的想法是不是正好就跟他就要出生时候他的父母所想重合了。
　　“爸，妈，你们是这样想的吗？”他埋怨过父母为什么没有能陪他走过最美好的时期，为什么不能给他更多关心。现在也不能说明白了，他知道有原因这样就绰绰有余。
　　很远处一个男人把被子蹬开，然后又因为感觉到冷，艰难的撑起半截身子把被子拉回。嘴里念念有词：“不会真的要当父亲了吧？”很快就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小梦梦不同，她就不是正常人轻易就能成长，智力更加远超同龄人。古烟自认自己还没有完成男人到男孩的蜕变，如何能当得起养育儿女的重任。不由得埋怨，“如果早生十年就好了！”接着倒头呼呼大睡。
　　“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三全好一会儿没有回应，看上去还在忙碌而且十分投入。唐海突然一阵恶寒，这种两个男人育儿的想法为什么好像十分罪孽。连着念叨几次阿弥陀佛才打住。
　　“哦，小海，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是来问我准备得怎么样的，还没有做好，材料之类的我尽量埋在浅层星壤下了，考虑到陨石还会吸收更多宇宙尘埃并且与其他天体发生碰撞，我想到给他们建立缓冲带。正在布置力场，不过只能维持五十年左右，如果到那时候它还没有长大…”三全擦了把虚汗，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够了，五十年绰绰有余，足够它学会储存物资并且获悉世界并不安全。”唐海不乏自信地说道，他想着如果此时有人看见他一定也能看到光！当然多半也是反射星体光线造成的。
　　突然受到通讯，唐海就知道事情又出意外了。“麻烦，不好意思，就连眼下能做的我都不能给你最好。”手扶在零件机器人脑袋上，盘了盘，手感是真不错。
　　“这里是唐海，坐标及状态一发送。有什么指示？”
　　“加速检查，预流程又加快了，麻烦情况发生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
　　带着零件机器人驾驶飞行器离开扩散器驻扎点，同时也了解到那边的情况。心理估计着自己会在什么时候遭遇，这并不是坏事，事情恶化得越快，他的目的就能越早达成，不被卷入事件他就不能接触到明暗两派高层，也就没有表现的机会。
　　飞行器全马力前进，在太空中留下一道浅淡的残影，转至另一个需要检查的区域，做好安排同时火急火燎地给小机器做校对和强化。他能做的不多，对于面对庞大宇宙的零件机器人可以说是少得可怜，虽然提醒自己只是一个实验，但他的心情就是奇怪的没法平静下来。不过突然的念头也没花去多长时间精力竟好像真于机器人建立了某种联系。
　　忍不住对它说话，甚至就把他自己也感动了。“有多余零件没有？全部给我！”
　　“正在为您寻找！”服务机器人瞬间建立传运网络，为他和这台拼凑出来虽然不流畅但也有粗糙美感的机器人做努力。它们同样是机器人。它们同样是机器人。
　　“不行，不能再加设其他配件，不然对引擎的负担会很重。”想到零件机器人不会困在一颗天体，他就还要为它打下‘星际航行’的基础，更加觉得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