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落幕一

第317章落幕（一）
一张令他满腔愤怒化为迷茫的脸。
怎么会是他？
为什么？
他终结这个纪元的理由是什么？
明明纪元终结后，他自己也会消失。
但田不满来不及去想了，因为无尽的黑暗化作潮水，正在快速笼罩他的身躯，蒙住他的双眼。
到现在，他的身体也开始崩碎了，连同他的一切，最后，湮灭于黑暗中，世界彻底陷入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宇宙中突然出现一个方形的轮廓。
那是，一具棺椁。
时光流逝，停滞了漫长岁月的车轮又开始转动。
花开花谢，缘起缘灭，随着历史长河的缓缓流淌。
田不满忽然听到，耳边传来滴滴答的落水声。
啪！
猛地，他睁开双眼，双臂往上一举，双掌贴在了冷冰冰的铁块上。
双掌一摸索，封闭、逼仄！
自己这是在哪里？
好像被关起来了…所待的地方，竟有些像棺材……
天元历，1600年，冬。
大衍国，京城，有乐酒楼。
随着腊月来临，这雪花一日飘得比一日密了。
连街边的黄狗都要找个暖和地界卧着，更何况是人？
有乐酒楼是京城东界最热闹的去处，东边是穷地方，来这里吃茶过早的大部分都是些卖苦力的把式，跟一些刀头舔血的江湖侠客。
“瞧见没，我那客栈门口都贴着二三十张悬赏的告示，敢来这里吃白食，看我不打死你！”
酒楼内热气腾腾，人声鼎沸，铜炉子刷着鲜羊肉，没钱的便弄上两大碗烂肉面，呼噜噜吃个欢实。
临近年关，这本就忙碌非常，又遇上耍赖吃白食的，也难免小二火大。
他指着躺在地上的那烂衣乞丐，撸起袖子刚要伸手去打，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刚才他吃了你半斤猪头肉，两碗肉面，又喝了一壶烧刀子，一共二十个大字儿，我替他给了，要过年了，莫动火气，和气生财。”
小二闻言一喜，豁然目光一亮，回头一瞧，一名身穿黑色夹袄，里面套着件黑绸长衫，脸面也生得俊俏，大约三十来岁年纪。
小二立刻低头哈腰，笑道:“还是沈爷敞亮，好心肠。叫花子，还不谢谢沈爷！”
“多谢沈爷！多谢沈爷！”
那叫花子崩崩就是一阵磕头。
沈爷目光在那叫花子身上打量了几眼，只见其年纪不大，顶多十四五岁，但筋骨却生得好，倒像个练武的材料。
“以后偷鸡摸狗，违背良心的事就不要再做了，我往柜上存二十两银子，以后饿了尽管过来吃饭，等银子用光之前，你要给自己找个正经勾当，不能再讨饭了。”
叫花子又磕了几个头，听到此言，却不禁掉起了眼泪，他颤声道:“爷，不是小子不想靠个人本事挣口吃的，只是小子的老爹曾在朝堂为官，去年被奸贼陷害，下牢斩了脑袋，我被连坐，打入贱籍，今生只能讨饭了。”
“胡话！”沈爷闻言不悦，斥责道:“活着要靠一口志气，别人说让你死，你还真去死吗？”
“小子受教了！”
“你叫个什么名字？”
“回爷，小子大名许琴，因在家排行老二，亲朋都唤我二子。”
闻言，沈爷心下一愣，如果他没记错，这朝里的确有一位姓许的忠良得罪奸佞被害死了，该着就是此人的父亲，叹了口气，“去吧，若今后有什么难处，便来寻我。”
“是！谢恩人！”
看着小叫花子的身影消失在风雪里，沈爷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位于角落的座位上。
这时，人们正讨论的热闹。
忽的，一人凑了过来，笑问道：“沈爷，最近江海上那怪事儿听说了没有？”
沈爷夹起一块酱牛肉放进嘴里，微笑道：“愿闻其详。”
“这事儿我知道啊！”一瘦高个往嘴里抛着花生米，走过来道：“那海上出了海市蜃楼，听说有几个渔夫误打误撞进了那里面，等再出来，嗬，都是满载而归啊，成了富甲一方的豪绅了！个顶个的有钱！”
“怎么样沈爷，凭您的身手，不打算去那里面摸几把？”
沈爷微微一笑，平淡道：“钱财我早已看淡，但听各位说，那地界像是个新奇地方，若得空了便出海走上一趟。”
其声未落，外界突然传来铛啷啷的一阵响。
众酒客闻声立刻警惕起来，放下酒杯，齐刷刷看向门外。
这一抬头的工夫，二三十个身穿黑衣腰挎直刀的大汉便将酒楼的出口严严实实堵住了。
是京城衙门里的捕快。
为首的黑脸大汉陡然喝道：“肉飞蛾！你夜入皇宫，盗走晴贵妃殿中重宝，还不速速伏法！”
其声未落，众食客刷一声齐齐站了起来。
“沈爷，你先走，这地方有我们给您挡着！”
大汉见状暴怒，噌一声抽出长刀，狰狞着面孔喝到：“好大的贼胆子！你们难道要包庇这罪诛九族的江洋大盗吗！”
“多谢各位江湖同道抬爱，不过今日之事，就不劳诸位出手了，就这几只江湖鹰犬，我还不放在眼里。铁面目张杀，你那主子只告知你我盗了晴贵妃的重宝，却没告诉你，那娇滴滴的美人儿，还自愿将亵裤相送吗？”
“好好好！美人配英雄，那娇滴滴的贵妃就应该配我们的沈爷才对！那昏君也配！”
人群中传来的放肆大笑，更令众捕快挂不住脸。
“受死！”
黑脸大汉张杀握紧刀柄，快步往前纵身而去，他虽生了一幅体型笨重的面孔，但身法却格外灵巧。
锋刃裹挟着锐利的尖啸，肃杀之意毕现，众酒客见状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先两边闪避，咔嚓，刀刃落在酒桌上，瞬间将锅连桌，一同劈了个粉碎！
而那沈爷，此刻却不知往何处去了。
突然，身后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张杀猛然回头，却见自己的一干手下，皆呆呆立在原地，手中直刀断成两截，凄惨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沈爷的声音穿过满街的风雪飘到酒馆内，“张杀，我敬你是条直爽的汉子，今日饶你们一条性命，若下次再敢来犯，就休怪我无情了！”
“恶贼！”
张杀气得咬牙切齿，率领一干手下冲出了酒馆，朝那声音的源头追捕而去。
“肉飞蛾，沈玉环！那就是沈玉环！果真盖世无双，是当今江湖第一等潇洒人物！”
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小叫花二子，回忆着刚才的景象，一时间豪情沸腾，思绪激荡。
离开京城的肉飞蛾没有想到，自己在有乐酒楼留下的一句戏言，竟在庙堂江湖引起了这么大的震荡。
先是晴贵妃被赐毒酒，接着又发下十万金的悬赏告示，来要自己的人头。
第一条倒正符合他心意，那晴贵妃仗着备受皇帝宠爱便与其兄长杨国舅一同党同伐异，不知害了多少忠良好汉性命，既然死了，也算是为无数的亡魂出了这一口恶气。
至于那十万金的悬赏告示，他更不放在心上，朝廷出十万，他便自掏腰包出五十万，要取当今圣上龙头一用。
愿意为财而死的好汉不在少数，一时间大衍京内多了不少凶悍的刺客，闹得朝堂人心惶惶，一场闹剧不欢而散。
把江湖搅了个天翻地覆，肉飞蛾开心了几日，但玩心一散，便自觉了然无趣。
这几日他在津地晃荡，看着那飘在码头的船只跟那一望无尽的碧波荡漾，心中又想起了前些日子江湖中传说的海市蜃楼，心想着去海上转转，权当散心。
开春后过了元宵节，他便租了一艘大船，又邀请了二十三位容颜出众的姐儿，坐拥群美，往海上荡去。
第三日下午，大船靠在了一座浮岛的前。
这岛上花木繁茂，随着海风飘荡而来的，是扑鼻异香。
各位姐儿何时见过此等情景，随着肉飞蛾下了船后，皆是惊奇连连，忍不住的出声赞叹。
“哈哈！稀客啊，沈老弟，你可是有十多年没登上我们这百花岛了！”
忽的，从花木后传来的几声大笑，惹得众姐儿是花枝乱颤，忙得躲到了肉飞蛾身后。
“四位仙长，冒昧登门拜访，还望见谅！”
肉飞蛾刚拱手一问，身后他最喜欢的姐儿兰芈便小声问道:“爷，这里住的是什么人？”
肉飞蛾微笑道:“这里住的啊，是鬼！”
“爷，你又捉弄人家了！坏死！”
肉飞蛾大笑两声，这才道:“这里啊，住的是江湖中的四位前辈，都是德行高尚，武功盖世的一流人物，只因厌倦了蝇营狗苟的江湖纷乱，不屑与其同流合污，这才隐居在这百花岛中，我与他们有旧交。”
“原来如此。”
这时，四名衣着古朴的先生从远处走了过来。
肉飞蛾虽称呼他们为前辈，但四人的年岁看上去也没有多大，顶多就四十来岁的年纪。
皆留着乌黑长发，胡须也是黑的发亮。
肉飞蛾抱拳笑道:“四位先生的养身功夫想来又有精进了，恐怕等我老态龙钟之时，四位前辈已经返老还童了。”
“沈老弟，你若是早早迁居来此百花岛，不理会那世间恩怨，恐怕早已得道成仙了！来来来，快来我园中，已经为你备好了百花陈酿！”为首的男子亲切地抓住他的手腕笑道。
“走！”
五人领着众女子来到一处景色宜人的篱笆院内，一到地方，众女便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吹拉弹唱，仙乐绕梁，真将此地变作了仙境，四名男子也不禁交口称赞。
“来，沈老弟，尝尝此酒！”
“我早已馋这百花酿多时了，来，诸位同饮！”
说着，肉飞蛾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既然馋酒了，为何不早来？”
“唉，这酒便是要多馋些时日才能品味其中奥妙，若天天饮，再好的酒也变成了凡品。”
虽然肉飞蛾说得振振有词，但四人皆是摇头微笑。
接着，那为首的老者开口问道:“沈老弟，你这次出海来我百花岛，想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肉飞蛾闻言一怔，随即讪讪一笑，“真是瞒不过各位仙长，这次出海，除了拜会几位仙长，另有一事，便是为了那海市。”
“海市？”
四人对视一眼。
“不错，敢问四位可有耳闻？听说有不少人误入这海市之中，都收获颇非。”
“沈大侠，不瞒你说，关于你说的此地，我们倒是有所耳闻。”
其中一名目光稍显灰沉的男子说到这里，又欲言又止，望了哪些女子一眼。
肉飞蛾当即会意，笑道:“各位姑娘先请退下，自行在这岛上游玩。”
各位姐儿都是风月场上的察言观色的老手，怎不晓得这是有要事相商，立刻笑语嫣然的退出了院子。
待望着一行人远去后，那男子才低声道：“此海市可非同寻常，非凡人所能窥视，我劝沈大侠还是早早离去为妙，不要淌这趟浑水。”
闻言，肉飞蛾双目一亮，本来他还没有多少兴致，但听他这么一说，反倒心气儿高涨，非要亲自去这海市中探探不可。
“四位仙长难道去过这海市？”
“有缘去过一次，但还没有深入，便退了回来，那地方太凶险。”
肉飞蛾双手一抱，诚恳道：“还望四位仙长为晚辈指明方向，晚辈感激不尽。”
为首的老者稍作沉吟，最后缓缓颔首，“那好吧，沈老弟武功盖世，想来去那地方探探也无妨，我把那航图画下来，你且记在心里。”
说着，他抬起食指往杯中一蘸，裹满了酒水，便在桌子上画了起来。
肉飞蛾紧盯双目，一时间看得仔细。
一边瞧，心中一边暗念，“竟然如此路遥，此去少说也有二三百里。”
砰！
肉飞蛾思绪未落，忽觉后背一阵钻心的苦痛，竟然重重挨了一掌！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望去，只见那面目灰沉的男子正冷笑着看着自己，说话间抬起手臂，又是一掌便要拍落。
与此同时，剩余面相可亲的三人，也骤然暴起，一同出招，对准他的要害处便围杀而来！
肉飞蛾在江湖上横行无忌，一身盖世轻功给了不少底气。
此时面对四人围攻，也来不及多想，倏地起身一纵，如同一柄利剑，陡然腾空而起。
轰！
四人的攻势落了空，将桌子拍成至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