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决战（中）
雪儿端过一碟点心放在楚子羽身前的矮几上，继而在一旁的软垫上跪下，给楚子羽揉捏着腿。
这是一辆杨千户特意准备的豪华马车，空间宽敞，同时可以坐下五六人，还可以在里面办公，要说是楚子羽的中军帐也不为过。
马车里铺着毯子，挂着金红色的帘子，密不透风，遮挡得严严实实，阳光透不进来，也将车外的嘈杂声挡住了。
车子行走得很平稳，仿佛坐在屋子里似的，压根没有行军打仗的急迫感。
楚子羽斜靠在软榻上，雪儿的手法很巧妙，力道恰到好处，他忍不住舒适地直哼哼，眼睛半睁半闭问道：“雪儿，如实回答本姑爷，临走之前，大小姐与你说了什么话？”
“不告诉你，这是我和大小姐之间的秘密！”雪儿说着，脸上发烫，急忙转移话题，“楚姑爷，不是要去打仗吗？怎么行进速度这么慢呢？我常听大小姐说，兵贵神速，你不懂这个道理吗？”
楚子羽睁开眼睛，哈哈大笑：“哟，你一个丫头也懂得兵法，我大虞国真是人才辈出！”
“难道我说错了？”
“没错，对得很呢，只是本姑爷自有计较。明知要去打仗，你不害怕吗？”
雪儿认真地想了一想，说道：“起初也害怕，现在不怕了，只是好奇，我头一次上战场呢。再说了，你会飞啊，遇到危险抱着我远远飞走，不就行了？”
“我们这一次要对付的是老奸巨猾的淮安侯，不是巨鲸帮那些蠢货，一场恶战难免了！不过似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有世子爷在，大概轮不到我出手了。”
楚子羽笑着，不再多说打仗的事情，指着盘中的水晶葡萄说道：“我想吃葡萄，你喂我吧。”
雪儿拿起一串葡萄来，细细挑拣出上好的几颗，剥了皮喂给楚子羽。
楚子羽没有吃进去，坏笑着说：“还记得姬嫣然侍女喂她吃葡萄的事情吗？我要你也像那般一样喂我！”
“你……”雪儿顿时满脸通红，叫道，“你这个坏种！”
“我是在给你机会，知道吗？”楚子羽笑得更畅快了。
雪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将葡萄扔在楚子羽身上，低着头气急败坏地说：“好啊，你偷听我与大小姐说话，是不是？”
“天底下没有我不知道的秘密！”楚子羽捡起一颗葡萄扔进嘴巴里，闭起眼睛睡觉。
一路上与雪儿调笑，倒也是一种乐趣。楚子羽不动神色，其实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和激动，八年了，他终于要替楚家报仇了，实在等得太久了。
但楚子羽有一种本事，越是在局势危急或者大难来临之极，他越能保持轻松的心态，以前在军中效力时也是如此。
到了淮安府地界，气氛渐渐变了，楚子羽变得严肃凝重起来，而杨千户汇报军情的次数增多了，频率加快了。
淮安府是顾家老巢，顾家在此地经营已有上百年，势力盘根错节且根深蒂固。
沿途打望的老百姓们早就听闻楚君侯要与淮安侯打仗的事情，他们情绪很复杂，看待这一支军队的神态带着几分漠视，甚至还有些仇恨。
这就是贵族对封地子民的影响了，一个经营了上百年的家族，总有人受过他们的恩情，总有人仰仗着他们吃饭。甚至可以这么说，就算淮安府子民只知道淮安侯，不知道朝廷国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好在百姓们手无寸铁，且胆小怕事，只能敢怒不敢言。
地方官们的表现，却分作两派，截然不同。一派大张旗鼓迎接楚子羽的到来，说些什么王者之师的赞颂之语；一派则表现出抵抗情绪，还对淮安侯抱有幻想。
对待老百姓，楚子羽听之任之，绝不与他们为难。
可处置起官员们来，他可就老大不客气了，也不管你属于哪一派，只要出现在名单上，一律抓出起来，再根据罪名大小罪行轻重，或杀或关毫不留情。
一路行去，杀了三十多个大小官员，抓了上百人，可谓哀鸿遍野。
雪儿看得触目惊心，咂舌道：“这些人可都是当官的，说杀就杀，说抓就抓，你不怕遭到他们的报复？”
“哼，任何一个国家，什么人都缺，唯独不缺当官的！”楚子羽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声，随即解释道，“丫头，有些事情你不懂，这些官员或是贪污，或是草菅人命，哪一个不是坏事做尽？而且他们以前与淮安侯勾结在一起，我一个也不放过，要秋后算账了！”
“你啊，狠起来的时候像一头要吃人的猛兽，坏起来的时候像只狐狸！”雪儿摇头道。
“怎么，在你眼里，本君侯横竖不是个人了？”
随着军队不断深入，不断逼近淮安侯府，气氛更加肃杀。老天爷似乎也感应到了，竟狂风大作乌云漫卷，雷声不停歇地空中滚过。
这一天，终于到了城郊，淮安府知府打开城门，算是投降了。
隐隐能听到城中喊杀声四起，老百姓们纷纷从城门中逃出来，抱头鼠窜。
楚子羽吩咐兵卒们不要为难这些老百姓，对杨千户说：“你去告诉百姓们，明天就会风平浪静，请他们不要惊慌，也不要走远了。尘埃落定之后，还得需要他们回来重建家园呢！”
杨千户领命而去，良久后回来禀告：“君侯，世子爷派人来通知您，漕运总督府的两千兵马已经被他打败了，犀照司属下们围住了淮安侯府。淮安侯全家老小都在府中，漕运总督张攸之也在府里，如今还剩下几百个淮安侯府亲兵在负隅顽抗。”
“好，世子爷速度挺快，威风不减当年哪！”
楚子羽终于钻出了马车，目光闪闪地吩咐道：“去告知世子爷，请他暂且停止进攻，等待本君侯赶过去，我要亲手取下淮安侯的项上人头，不许世子与我抢功！来人，替本君侯披挂铠甲，拿我的银枪来！”
一阵忙乱之后，雪儿见楚子羽身披银色铠甲，头盔上红缨晃动，胯下一匹白马，而他手中握着一杆光芒四射的银枪。
楚子羽横握着银枪，驱使白马飞奔，冲进城中去了。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雪儿看呆了，嘴里喃喃自语：“这才是楚姑爷的本来面目啊，真英俊！”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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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下载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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