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双面鬼洗 连结
当日下午，回家睡了个饱觉的周俊尧又回到洗衣店。
从家里走到上班地点只需要五分钟，实在是人生中一大乐事。更甚者，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工作？
唯一的缺点就是，每天都得看见鬼。
比起蛮横不讲理的上司，有时周俊尧觉得鬼魂还比较好相处。
不管是姚佳慧还是小童，都是含恨而死的无辜女孩，她们会以恐怖的形貌留存于世间，只是为了一解心中的怨愤。
鬼也有心，周俊尧非常肯定这一点。
薛薰正在洗衣场处理小童的血衣，周俊尧则站在一旁，思考着昨天夜里遇见的那名少女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既感觉不到鬼的气息，也不认为少女是人。
少女替他指出线索会在槟榔摊，于是他才发现了小童的魂魄留在那里。
他对薛薰说了这件事，但后者只是茫然摇头，表示自己也从未碰过这种状况。
「我说，你该不会是把幻想当成现实了吧？我知道你很想交女朋友，也不要自己幻想出一个来啊。」薛薰窃笑着。
「胡扯！我对希昀的爱永恒不变，就算她已经魂飞魄散了，她还是活在我心里。」
「你别太记挂着已经离开的人，该放手的就得放，否则人家走得怎么会安心？」
「唉，我知道啦。」周俊尧搔着头，喃喃道：「那个女孩子，果然还是鬼吗？」
「是人是鬼你都分不出来？不是鬼的话会是什么？逃家少女吗，还是废墟的精灵，不可能吧？」薛薰一边说，一边刷洗小童的迷你裙。
「对了，你说那件牛仔裤上有魂魄？」周俊尧突然想起。
「是啊，昨天晚上可把我累惨了，我本来回家要睡觉了，才刚洗完澡，连衣服都还没穿好就看见一个男的站在我床边，脑袋剖了半边，脑浆还滴到我床上呢。」
「你确定是那件牛仔裤上的魂魄？那可是女用长裤啊。」
「关于这点，我也想不通，不过那只鬼没有胸部，长得又奇丑无比，不可能是女生吧？」薛薰一想到昨晚的场面，秀气的面容皱成一团。
周俊尧想了一会儿：「话说，你应该是看见那只鬼的死状吧，又怎么会好看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跑回浴室把衣服穿上，再出来的时候鬼魂已经不见了，我想应该跟那件牛仔裤有关，于是回到洗衣场，盯着牛仔裤看了一个小时，越看越想睡，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沙发上了。」
想到薛薰大半夜死盯着牛仔裤看的样子，周俊尧不禁大笑，此时薛薰已经完成衣物干洗的工作，将之放进烘干机内，回头瞪他一眼。
「笑屁啊，换成你也是一样的反应啦。」
「妈的，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你就遇到美少女鬼，我就碰到是男是女都无法分辨，还丑得要命的家伙。」薛薰嘴里碎念，工作倒是做得干净俐落。
「请问。」一道清脆好听的女孩声音在外头响起，洗衣场里的两名男性几乎是同一时间转头。
只见洗衣店门口站了一名穿着高中制服的女孩子，背著书包，手里抱着一个纸袋。
「美少女！」薛薰怒喊一声，撑着台子一跃而过，眨眼间已到门口。
周俊尧望着他的背影，自语道：「原来老板的身手如此矫捷，难怪他总能像幽灵般神出鬼没，这就是真相。」
周俊尧认识他三个月了，真正成为好朋友之后才发现，这个人只是外表阴沉冷漠，其实骨子里比谁都要古道热肠。
而且个性有点古怪。
否则他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帮忙自己拯救顾希昀，想起在医院广场看见肉脸怪物把薛薰从八楼抛下的那一幕，周俊尧仍是心有余悸。
薛薰正与眉清目秀的高中女孩说话，只见他从一开始的嘻皮笑脸夸张动作到板起严肃面容，心情似在瞬间冷却下来。
「小妹妹，妳有什么事吗？」周俊尧问道。
「那个……」女孩把手中的纸袋往前推，慌慌张张的说：「请你们帮我洗衣服！」
周俊尧莞尔，原来是要干洗制服的女孩子，便道：「可以啊，是制服吗？」同时心内狐疑，为什么她一脸这么害怕的样子？
话才出口，制服女孩突然红了眼眶，抱着纸袋开始低声啜泣。
这回轮到周俊尧傻眼，他说错了什么话，为什么女孩突然哭了？
薛薰轻拍女孩的肩膀，柔声说道：「先到办公室里坐一下，我倒杯饮料给妳喝。」
女孩微微点头，随着薛薰走入办公室。
十分钟后，女孩的情绪稍显平稳，周俊尧才松了口气。
薛薰拉过椅子坐在一旁，说道：「她要洗的不是她的衣服，是她姐姐的。」
「姐姐的衣服？」周俊尧接过纸袋，往里头一看，一股血腥味顿时扑鼻而来。
他心中一跳，是血衣！
为什么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会带着染血的女用外套？
女孩终于开口，怯懦的说道：「我的名字是柯姿颖……我听同学说，这附近有间洗衣店，能清洗死者的衣服，而且还能看见死者的灵魂……」
周俊尧一愣，听她形容，确实是本洗衣店无误，只不过这种传闻，为什么会在高中生的社群中传开来？
「我的姐姐大我六岁，已经在外面工作了，自己一个人租房子住。我偶尔会在下课后去姐姐那里吃饭，可是……前天晚上我去姐姐家，不管怎么按门铃都没有反应。平常这时候她应该已经下班了，我们约好的，她应该会在家里等我。」
柯姿颖深吸一口气，瘦小的肩膀微微发抖：「我本来以为她出去买东西了，所以拿备用钥匙开门……谁知道姐姐的房间里一团乱，好像被小偷翻箱倒柜似的，我吓得腿软，跑到姐姐的房间一看，床上摆了这套她最喜欢穿的套装，而且上面全都是血……」
「等等，这件事情，妳报警了吗？」周俊尧问道。
「报警了，警察正在调查是不是有歹徒侵入住宅。」
柯姿颖低着头道：「虽然没有发现姐姐的遗体，可是这是她最喜欢的衣服……我……我很怕姐姐再也回不来了，呜呜。」
「妳先别哭，我们会帮忙的，只不过……这套衣服真的可以洗吗？警方不用拿去当证物之类的？」周俊尧连忙安抚女孩情绪。
「我是偷偷把衣服带出来的，因为我好想知道姐姐现在到底在哪里……」
薛薰微笑道：「如果我们没办法从衣物中唤出魂魄，就代表妳姐姐现在还活着。」
周俊尧转过头去低声问道：「喂，老板，这样不太妙吧？小女生说她偷偷把衣服带出来，要是真的洗了，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薛薰脸上依旧挂着温暖的笑靥，轻拍柯姿颖的肩膀，一边用很轻的声音说：「女孩子在哭，我们应该帮她的忙，我才不管后果会怎么样。」
果然符合他的行事风格，薛薰这人外表看起来像个白面军师，性格却是冲锋陷阵的武将派。
「洗血衣的程序要晚上才能开始，妳要不要先回家，如果想亲自参与过程的话，开始前我会先通知妳。」薛薰说道。
柯姿颖轻轻点头，谢过了两人后离开洗衣店。
当晚十一点，周俊尧开车去接女孩过来，她还是一身高中制服，看来她根本没有回家。
薛薰拉下铁门，柯姿颖站在大洗衣场中央，抬头看着吊杆上挂的衣物，眼神发直。
周俊尧说道：「别看了，我们到里面去。」
他知道柯姿颖看见了什么，三个多月前，他也有过这种经验。
那些吊挂在木杆上的衣物，有时候看起来会像……无数面无表情的人。
深处的洗衣场内，薛薰挽起袖子，准备开始今夜的工作。
干洗台上放着那件女用套装，白衬衫胸口的部位被鲜血染红，经过几天时间，已经褪成了紫黑色。
衣物没有破损迹象，套装看起来是完整的，但薛薰无暇细想，抓贼是警方的工作，他只需替柯姿颖洗净姐姐的衣物，并唤出寄宿于其中的魂魄即可。
当然，他不希望真的能叫出姐姐柯姿燕的魂魄，若然如此，就代表女孩的姐姐已经死亡。
小小的工作间内满是蒸汽，薛薰朝衣物喷上溶剂，拿出他的家传木刷开始刷洗。
周俊尧站在一旁，心中暗自祈祷，千万不要唤出柯姿燕的魂魄，至少留下一线生机。
柯姿颖双手合十，难掩紧张情绪，可以看得出她有多喜欢她的姐姐。
随着木刷刷洗，紫黑色的血渍慢慢变淡，周俊尧揪紧了心，此后会有两种可能性。
一，这件衣服并不属于死者，血渍将会被清洗干净，也就是说柯姿燕并未身亡。
二，褪去的血渍将会重新染红白衬衫，这代表了……附在衣物上的怨气极重，难以消除。
薛薰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他忙得满头大汗，小心翼翼地刷去套装上每一处的脏污，直到衣物已经完全清洁。
众人屏息以待，柯姿颖看着两人神色越来越紧张，使本就精神紧绷的她心跳更为加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摊平的米白色衬衫胸口，再度浮现深红色的血渍。
周俊尧与薛薰同时顿脚大叫：「可恶！」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柯姿颖不解问道。
薛薰轻抒一口气，面向柯姿颖，低声说道：「小妹妹，请妳要有心理准备，衣物重新浮现血渍代表的是，妳的姐姐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柯姿颖耳中突然嗡的一声，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眼泪扑倏直流。
「姐……呜啊啊……姐姐……」
女孩凄凉的哭声令人心碎神伤，周俊尧本想安抚她，却被薛薰制止。
「这种时候，还是让她发泄一下情绪比较好，别管她了。」
女孩低沉幽微的哭声在小小的空间内回荡，一开始，周俊尧感同身受，也是悲伤难忍，因为他想起了顾希昀。
但是柯姿颖哭着哭着，那声音变得阴气十足，周俊尧听在耳里仿佛破碎的小提琴声，不由得汗毛竖立。
然后，哭声开始产生共鸣。
连薛薰也听见了，这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在哭……
墙边，挂在杆子上的长裤后方，一道漆黑身影隐隐若现，窥视着三人的一举一动。
「是谁？是柯姿燕吗？」周俊尧强忍着心中不断涌出的恐惧感，对着房间的空旷处大喊。
「姐？妳在这里吗？」柯姿颖猛的抬起头，扯着嗓子嘶吼尖叫，披头散发、眼眶血红的模样让人无法想像她是原来那个清秀的高中女孩。
薛薰不可思议的看着躲在牛仔裤后方的鬼魂，奇道：「她就是我昨晚见到的鬼啊！」
「你不是说分不出男女吗？」周俊尧忙问。
「那……那是姐姐的牛仔裤，我曾见过她有一件类似的。」柯姿颖呜咽哭道。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薛薰从警局带回染血的牛仔裤，隔天死者的妹妹就把她的套装送上门来。
薛薰叹了口气：「阿尧，先送小妹妹回家吧，这件事情已经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了，我得去一趟张东进那里。」
＃＃
深夜，薛薰骑机车到了警局，他实在没想到会连着两天来这种地方。
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收了红包，就得负责到底。
走进警局之前，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阴郁多云的夜，浓墨一般的黑，就像死者们心中难以化解的凄怨。
「今晚，千万别下雨才好。」
薛薰若有似无的说了一句。
废弃眷村的杀人事件，莫名被遗弃在血迹里的牛仔裤，以及高中少女的请求。
这几件事情发生的间隔短暂，其中又带有微妙的关联性，薛薰心中总有种山雨欲来的错觉。
尤其是周俊尧遇见的那名神秘白衣少女，或许在这一连串事件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警局内，张东进一见到薛薰露面，立即走上前去，表情却是愁眉苦脸。
「薛薰啊，你新请来的小兄弟不是说事情解决了？我白天请假回家睡觉，却还是做一模一样的恶梦啊！托他的福，连着几天都没睡好，我快要撑不下去了。」
「事情是解决了，只不过那件事跟你的恶梦无关。」薛薰木然说道。
「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件事？」
「什么事情？」张东进把薛薰带到茶水间，免得两人的对话被太多人听见。
「昨晚从你这里带走的牛仔裤，我知道失主是谁了，是个叫柯姿燕的女孩子。」
案情有所进展，张东进立时精神一振。
「老实说，也许你不会相信，今天下午的时候，死者的妹妹带了另一套死者的血衣来我店里，请我帮她姐姐洗衣服，这才唤出了死者的魂魄。」薛薰说道。
「有这么巧的事？」
「就这么巧，不相信都不行。」薛薰两手一摊。
「我马上去查资料，死者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柯姿颖，小女孩说她曾经报过案。」薛薰道。
张东进回到自己座位上，透过电脑连线系统查询报案记录，嘴里喃喃念着：「柯姿颖柯姿颖……有了。」
薛薰立刻把头凑过去，只听见张东进「咦」的一声：「跟柯姿颖有关的只有一件案子，是窃盗案，去年的事情，我看看……」
「窃盗案？不是协寻失踪人口？」薛薰有点惊讶了，事情的发展似乎越来越超乎预料之外。
张东进点头：「对，去年七月的时候，柯姿颖在便利商店偷东西被店长逮个正着，当时就立刻叫我们同仁前去处理。记录上是说，当时小女孩一味的哭，说自己根本没做过那件事，后来便利商店的人受不了，打算息事宁人，但柯姿颖还是在警局里留下记录。」
薛薰想起她在洗衣场判若两人的哭号，心里越想越不对劲。
「奇怪？」张东进继续检视记录，似乎发现了什么。
「记录上写着，她是台南人，只身北上读高中，寄住在她哥哥家里。当时过来警局领人的也是她哥哥。」
「哥哥？不是姐姐？还是台南人？」
「记录是这么写的，也许她哥哥姐姐住在一起吧？」张东进耸肩道。
薛薰立刻拿出电话拨给周俊尧，讯号是接通了，却没有人接听电话。
他收起手机，听见外头响起淅沥沥的雨声，皱着眉头道：「啧，还是下雨了吗，希望阿尧别碰到那『家伙』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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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缺点就是，每天都得看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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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姚佳慧还是小童，都是含恨而死的无辜女孩，她们会以恐怖的形貌留存于世间，只是为了一解心中的怨愤。
鬼也有心，周俊尧非常肯定这一点。
薛薰正在洗衣场处理小童的血衣，周俊尧则站在一旁，思考着昨天夜里遇见的那名少女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既感觉不到鬼的气息，也不认为少女是人。
少女替他指出线索会在槟榔摊，于是他才发现了小童的魂魄留在那里。
他对薛薰说了这件事，但后者只是茫然摇头，表示自己也从未碰过这种状况。
「我说，你该不会是把幻想当成现实了吧？我知道你很想交女朋友，也不要自己幻想出一个来啊。」薛薰窃笑着。
「胡扯！我对希昀的爱永恒不变，就算她已经魂飞魄散了，她还是活在我心里。」
「你别太记挂着已经离开的人，该放手的就得放，否则人家走得怎么会安心？」
「唉，我知道啦。」周俊尧搔着头，喃喃道：「那个女孩子，果然还是鬼吗？」
「是人是鬼你都分不出来？不是鬼的话会是什么？逃家少女吗，还是废墟的精灵，不可能吧？」薛薰一边说，一边刷洗小童的迷你裙。
「对了，你说那件牛仔裤上有魂魄？」周俊尧突然想起。
「是啊，昨天晚上可把我累惨了，我本来回家要睡觉了，才刚洗完澡，连衣服都还没穿好就看见一个男的站在我床边，脑袋剖了半边，脑浆还滴到我床上呢。」
「你确定是那件牛仔裤上的魂魄？那可是女用长裤啊。」
「关于这点，我也想不通，不过那只鬼没有胸部，长得又奇丑无比，不可能是女生吧？」薛薰一想到昨晚的场面，秀气的面容皱成一团。
周俊尧想了一会儿：「话说，你应该是看见那只鬼的死状吧，又怎么会好看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跑回浴室把衣服穿上，再出来的时候鬼魂已经不见了，我想应该跟那件牛仔裤有关，于是回到洗衣场，盯着牛仔裤看了一个小时，越看越想睡，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沙发上了。」
想到薛薰大半夜死盯着牛仔裤看的样子，周俊尧不禁大笑，此时薛薰已经完成衣物干洗的工作，将之放进烘干机内，回头瞪他一眼。
「笑屁啊，换成你也是一样的反应啦。」
「妈的，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你就遇到美少女鬼，我就碰到是男是女都无法分辨，还丑得要命的家伙。」薛薰嘴里碎念，工作倒是做得干净俐落。
「请问。」一道清脆好听的女孩声音在外头响起，洗衣场里的两名男性几乎是同一时间转头。
只见洗衣店门口站了一名穿着高中制服的女孩子，背著书包，手里抱着一个纸袋。
「美少女！」薛薰怒喊一声，撑着台子一跃而过，眨眼间已到门口。
周俊尧望着他的背影，自语道：「原来老板的身手如此矫捷，难怪他总能像幽灵般神出鬼没，这就是真相。」
周俊尧认识他三个月了，真正成为好朋友之后才发现，这个人只是外表阴沉冷漠，其实骨子里比谁都要古道热肠。
而且个性有点古怪。
否则他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帮忙自己拯救顾希昀，想起在医院广场看见肉脸怪物把薛薰从八楼抛下的那一幕，周俊尧仍是心有余悸。
薛薰正与眉清目秀的高中女孩说话，只见他从一开始的嘻皮笑脸夸张动作到板起严肃面容，心情似在瞬间冷却下来。
「小妹妹，妳有什么事吗？」周俊尧问道。
「那个……」女孩把手中的纸袋往前推，慌慌张张的说：「请你们帮我洗衣服！」
周俊尧莞尔，原来是要干洗制服的女孩子，便道：「可以啊，是制服吗？」同时心内狐疑，为什么她一脸这么害怕的样子？
话才出口，制服女孩突然红了眼眶，抱着纸袋开始低声啜泣。
这回轮到周俊尧傻眼，他说错了什么话，为什么女孩突然哭了？
薛薰轻拍女孩的肩膀，柔声说道：「先到办公室里坐一下，我倒杯饮料给妳喝。」
女孩微微点头，随着薛薰走入办公室。
十分钟后，女孩的情绪稍显平稳，周俊尧才松了口气。
薛薰拉过椅子坐在一旁，说道：「她要洗的不是她的衣服，是她姐姐的。」
「姐姐的衣服？」周俊尧接过纸袋，往里头一看，一股血腥味顿时扑鼻而来。
他心中一跳，是血衣！
为什么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会带着染血的女用外套？
女孩终于开口，怯懦的说道：「我的名字是柯姿颖……我听同学说，这附近有间洗衣店，能清洗死者的衣服，而且还能看见死者的灵魂……」
周俊尧一愣，听她形容，确实是本洗衣店无误，只不过这种传闻，为什么会在高中生的社群中传开来？
「我的姐姐大我六岁，已经在外面工作了，自己一个人租房子住。我偶尔会在下课后去姐姐那里吃饭，可是……前天晚上我去姐姐家，不管怎么按门铃都没有反应。平常这时候她应该已经下班了，我们约好的，她应该会在家里等我。」
柯姿颖深吸一口气，瘦小的肩膀微微发抖：「我本来以为她出去买东西了，所以拿备用钥匙开门……谁知道姐姐的房间里一团乱，好像被小偷翻箱倒柜似的，我吓得腿软，跑到姐姐的房间一看，床上摆了这套她最喜欢穿的套装，而且上面全都是血……」
「等等，这件事情，妳报警了吗？」周俊尧问道。
「报警了，警察正在调查是不是有歹徒侵入住宅。」
柯姿颖低着头道：「虽然没有发现姐姐的遗体，可是这是她最喜欢的衣服……我……我很怕姐姐再也回不来了，呜呜。」
「妳先别哭，我们会帮忙的，只不过……这套衣服真的可以洗吗？警方不用拿去当证物之类的？」周俊尧连忙安抚女孩情绪。
「我是偷偷把衣服带出来的，因为我好想知道姐姐现在到底在哪里……」
薛薰微笑道：「如果我们没办法从衣物中唤出魂魄，就代表妳姐姐现在还活着。」
周俊尧转过头去低声问道：「喂，老板，这样不太妙吧？小女生说她偷偷把衣服带出来，要是真的洗了，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薛薰脸上依旧挂着温暖的笑靥，轻拍柯姿颖的肩膀，一边用很轻的声音说：「女孩子在哭，我们应该帮她的忙，我才不管后果会怎么样。」
果然符合他的行事风格，薛薰这人外表看起来像个白面军师，性格却是冲锋陷阵的武将派。
「洗血衣的程序要晚上才能开始，妳要不要先回家，如果想亲自参与过程的话，开始前我会先通知妳。」薛薰说道。
柯姿颖轻轻点头，谢过了两人后离开洗衣店。
当晚十一点，周俊尧开车去接女孩过来，她还是一身高中制服，看来她根本没有回家。
薛薰拉下铁门，柯姿颖站在大洗衣场中央，抬头看着吊杆上挂的衣物，眼神发直。
周俊尧说道：「别看了，我们到里面去。」
他知道柯姿颖看见了什么，三个多月前，他也有过这种经验。
那些吊挂在木杆上的衣物，有时候看起来会像……无数面无表情的人。
深处的洗衣场内，薛薰挽起袖子，准备开始今夜的工作。
干洗台上放着那件女用套装，白衬衫胸口的部位被鲜血染红，经过几天时间，已经褪成了紫黑色。
衣物没有破损迹象，套装看起来是完整的，但薛薰无暇细想，抓贼是警方的工作，他只需替柯姿颖洗净姐姐的衣物，并唤出寄宿于其中的魂魄即可。
当然，他不希望真的能叫出姐姐柯姿燕的魂魄，若然如此，就代表女孩的姐姐已经死亡。
小小的工作间内满是蒸汽，薛薰朝衣物喷上溶剂，拿出他的家传木刷开始刷洗。
周俊尧站在一旁，心中暗自祈祷，千万不要唤出柯姿燕的魂魄，至少留下一线生机。
柯姿颖双手合十，难掩紧张情绪，可以看得出她有多喜欢她的姐姐。
随着木刷刷洗，紫黑色的血渍慢慢变淡，周俊尧揪紧了心，此后会有两种可能性。
一，这件衣服并不属于死者，血渍将会被清洗干净，也就是说柯姿燕并未身亡。
二，褪去的血渍将会重新染红白衬衫，这代表了……附在衣物上的怨气极重，难以消除。
薛薰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他忙得满头大汗，小心翼翼地刷去套装上每一处的脏污，直到衣物已经完全清洁。
众人屏息以待，柯姿颖看着两人神色越来越紧张，使本就精神紧绷的她心跳更为加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摊平的米白色衬衫胸口，再度浮现深红色的血渍。
周俊尧与薛薰同时顿脚大叫：「可恶！」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柯姿颖不解问道。
薛薰轻抒一口气，面向柯姿颖，低声说道：「小妹妹，请妳要有心理准备，衣物重新浮现血渍代表的是，妳的姐姐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柯姿颖耳中突然嗡的一声，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眼泪扑倏直流。
「姐……呜啊啊……姐姐……」
女孩凄凉的哭声令人心碎神伤，周俊尧本想安抚她，却被薛薰制止。
「这种时候，还是让她发泄一下情绪比较好，别管她了。」
女孩低沉幽微的哭声在小小的空间内回荡，一开始，周俊尧感同身受，也是悲伤难忍，因为他想起了顾希昀。
但是柯姿颖哭着哭着，那声音变得阴气十足，周俊尧听在耳里仿佛破碎的小提琴声，不由得汗毛竖立。
然后，哭声开始产生共鸣。
连薛薰也听见了，这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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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是柯姿燕吗？」周俊尧强忍着心中不断涌出的恐惧感，对着房间的空旷处大喊。
「姐？妳在这里吗？」柯姿颖猛的抬起头，扯着嗓子嘶吼尖叫，披头散发、眼眶血红的模样让人无法想像她是原来那个清秀的高中女孩。
薛薰不可思议的看着躲在牛仔裤后方的鬼魂，奇道：「她就是我昨晚见到的鬼啊！」
「你不是说分不出男女吗？」周俊尧忙问。
「那……那是姐姐的牛仔裤，我曾见过她有一件类似的。」柯姿颖呜咽哭道。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薛薰从警局带回染血的牛仔裤，隔天死者的妹妹就把她的套装送上门来。
薛薰叹了口气：「阿尧，先送小妹妹回家吧，这件事情已经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了，我得去一趟张东进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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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薛薰骑机车到了警局，他实在没想到会连着两天来这种地方。
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收了红包，就得负责到底。
走进警局之前，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阴郁多云的夜，浓墨一般的黑，就像死者们心中难以化解的凄怨。
「今晚，千万别下雨才好。」
薛薰若有似无的说了一句。
废弃眷村的杀人事件，莫名被遗弃在血迹里的牛仔裤，以及高中少女的请求。
这几件事情发生的间隔短暂，其中又带有微妙的关联性，薛薰心中总有种山雨欲来的错觉。
尤其是周俊尧遇见的那名神秘白衣少女，或许在这一连串事件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警局内，张东进一见到薛薰露面，立即走上前去，表情却是愁眉苦脸。
「薛薰啊，你新请来的小兄弟不是说事情解决了？我白天请假回家睡觉，却还是做一模一样的恶梦啊！托他的福，连着几天都没睡好，我快要撑不下去了。」
「事情是解决了，只不过那件事跟你的恶梦无关。」薛薰木然说道。
「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件事？」
「什么事情？」张东进把薛薰带到茶水间，免得两人的对话被太多人听见。
「昨晚从你这里带走的牛仔裤，我知道失主是谁了，是个叫柯姿燕的女孩子。」
案情有所进展，张东进立时精神一振。
「老实说，也许你不会相信，今天下午的时候，死者的妹妹带了另一套死者的血衣来我店里，请我帮她姐姐洗衣服，这才唤出了死者的魂魄。」薛薰说道。
「有这么巧的事？」
「就这么巧，不相信都不行。」薛薰两手一摊。
「我马上去查资料，死者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柯姿颖，小女孩说她曾经报过案。」薛薰道。
张东进回到自己座位上，透过电脑连线系统查询报案记录，嘴里喃喃念着：「柯姿颖柯姿颖……有了。」
薛薰立刻把头凑过去，只听见张东进「咦」的一声：「跟柯姿颖有关的只有一件案子，是窃盗案，去年的事情，我看看……」
「窃盗案？不是协寻失踪人口？」薛薰有点惊讶了，事情的发展似乎越来越超乎预料之外。
张东进点头：「对，去年七月的时候，柯姿颖在便利商店偷东西被店长逮个正着，当时就立刻叫我们同仁前去处理。记录上是说，当时小女孩一味的哭，说自己根本没做过那件事，后来便利商店的人受不了，打算息事宁人，但柯姿颖还是在警局里留下记录。」
薛薰想起她在洗衣场判若两人的哭号，心里越想越不对劲。
「奇怪？」张东进继续检视记录，似乎发现了什么。
「记录上写着，她是台南人，只身北上读高中，寄住在她哥哥家里。当时过来警局领人的也是她哥哥。」
「哥哥？不是姐姐？还是台南人？」
「记录是这么写的，也许她哥哥姐姐住在一起吧？」张东进耸肩道。
薛薰立刻拿出电话拨给周俊尧，讯号是接通了，却没有人接听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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