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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向死而生-3

凝霜傲雪录 熙言 10000 May 22, 2022 10:23:15 AM
  幻书小指在琉璃墙砖上轻叩几下,琉璃砖落进海里,风声水声沿着夜色,闯入阁楼中。“现在不是涨潮的时辰,那么必是有大鱼或者大船快速游过,惊起波澜。接应他们的人,便在阁楼外等候&"明姑道,&"是条大鱼。他们几人要乘大鱼而逃。“
  涌入的海水,带着海盐,透彻的琉璃地上,盐渍漂浮,瞬间一片浑浊。一头巨大的鱼,双眼贴在墙砖的空隙处,鱼鳍如小山。正游曳在阁楼墙外。
  大鱼浑身蓝黑,鱼身有一整列围栏那么长。鱼尾扫在栏杆上,栏杆如被狂风所击打,左右摇晃。
  这是鲲鲸。性子温顺,只是为这几个人所驯服,不必出手猎杀。猎杀鲲鲸便是触怒海龙王,不得好死。明姑双手合十,朝鲲鲸拜了拜。
  “保佑小宫主平安”
  鲲鲸的鱼鳍沿着墙壁的缺口探入阁中,它巨大沉重的身子不断撞击缺口,每撞击一下,便掉下一块琉璃砖,缺口瞬间便扩大成了一个人那么高。
  越来越多的海水渗透进来。落下的琉璃砖淹没在了浑浊的海水下。
  本尘,康平文政,幻书各自后退。康平文政在两人中间,他先右手轻轻按下,接着右手如一尾鱼鳍,在胸前左右游动。掌风萦绕在他右手之下,散开的鸟羽利刺被掌风牵引,缓缓飞到半空,在三人身前架起一张极秘的网。他们的手中已无多的鸟羽利刺,所以三人后退的极快,已沿着鱼鳍。立在了鱼背上。
  大鱼在海面上拍打出更为巨大的旋涡和声响,飞速消失在海面上。只海浪涛涛。
  “”穷寇莫追。”楚孤竹道。
  她右手临空画出玫瑰掌风,残破的琉璃墙上掉下一截长长的巨大圆木。姑娘中行出八人,将圆木沿着缺口向外推出。
  圆木本是竖着的,触及海水之时,两位姑娘各出一掌,击向圆木正中的两条绳索。那两条绳的一头已嵌入了圆木之中,绕着圆木结了一圈绳结。掌风与绳索相擦过时,圆木在残墙外的海水中向西北方倾斜,留在阁楼内的绳索跟着一晃,圆木便横在了残墙之外。
  她们二人将留在阁楼内的绳索轻轻高举,圆木之下,突现出几列稍细小些的木桩,木桩排列整齐,一端插入圆木的凹糟之中,另外一端却是笔直插入海底地基中的。
  “楚姑娘真当心思灵巧”陈恪暗自道。
  这新的围廊已成,琉璃墙的缺口被围廊所挡,海水便隔在了墙外。
  众女子拱手持竹棒,眼中都望着楚孤竹的伤口。
  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退后,将藏在廊檐挡板下的船张帆远行。
  原来,幻书方才聚精会神,便是在找能让他们脱身的船。但这船都被众位姑娘已挡板藏得极深。
  “楚姑娘。”,陈恪说道,在下为你疗伤。他手掌竖起,一股清凉的掌风缓缓流向楚孤竹的伤口,这是出尘谷的冰肌玉骨,是疗伤上乘之法。
  楚孤竹菱纱闪过,缠在他的手掌之上,我何需你损耗内力相助?宸月纱有些冷,她的手却握住了陈恪的手心。手心很冷,像只受伤的小鹿在颤抖。
  只有你的手,能持凝霜剑傲雪。
  她的路途,突然被凝霜剑照得明明白白。
  她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手在宸月纱下,无处安放。
  “明姑,我们回去吧”
  陈少侠必定也会言而有信,这辈子都在琉璃宫。
  雪青宸月纱如梦似幻,她和明姑已立在了一叶舟上。月光下,她衫上大片的红,在海风中飞舞,直击陈恪。
  ”陈少侠,你好生在此修养几日。明日我会着人来天下无忧阁”
  海风送来明姑的声音,海浪涛涛。
  云沁身上极冷,是心中突然冰天雪地,那种从心脏散发出来的冷,随着她的血液,流向她的全身。她冷得抱紧了自己。
  她似乎正陷在一片荒芜中,荒芜到没有人烟,荒芜到隔着红尘。她等啊等,荒芜终于成了冰山。而她竟然站在了冰山的冰岩之上,冰凌高悬,像荆棘,也像长长的刀和剑。他们纵横交错,直插云霄。
  天地苍苍茫茫,鸟兽不见,便是极耐寒的白狐也没有。
  这冰天雪地,白到照不见人,却听不到风声雪声。
  冰凌上,飘下一片一片的雪花,越来越密集,积雪开始慢慢淹没她的脚面,淹没她的膝盖。她昏昏沉沉,在大雪中越陷越深。
  有人吗?
  云沁喊道。
  连喊了数声,不见回声。
  她伸出双手,雪落在她的手心,瞬间成城。
  城中,只有她一个人,白到像纸的脸,黑到像墨的衣衫。花草是她,屋宇是她,莺燕是她,江海也是她。城的围墙越来越广阔。
  这广阔又越来越深邃,她被这深渊一样的城,呛得猛烈咳嗽。她像个迷途的鹿,在这深渊里起起伏伏。
  城却又坍塌成雪,云沁将越来越厚的积雪,一点一点捧起,洒向远方。大雪在她手中,被裹成一团团的雪团子,抛向远方。
  可这雪下得越来越快,似乎一把刀,招招比她更快一着。
  她的双手有些僵硬了,她看着自己的手,手心的雪里,却突然现出了她自己的影子,影子对她道,这里,你出不去的。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琉璃岛
  琉璃岛不是温润如春吗?
  那是假象。
  她伸出冻僵的手指去触摸这个影子,影子往后退开几尺道,声音中充满嘲讽,你都要快死了,快死了。
  影子突然张开嘴,在她手指上重重得咬了一口。
  云沁极痛,她伸手去拿金疮药。
  瓷瓶盖被冰雪冻住了,她打不开瓶盖。只好将瓷瓶放在手心捂热。
  瓷瓶很冰,触到她掌心的时候,肌肤上粘了一层霜雪。霜雪在她手心结冰,掌上一片殷红。
  血却很热,化掉了冰盖上的冰雪。
  我的血是热的,我没死。云沁极为愉悦。
  你找陈恪去吧。影子又像云沁聚拢来,面目狰狞,像一个随风散去的稻草人。一根一根稻草在稻草人身上脱落。
  陈恪是谁?
  你不记得他了吗?
  我认识的人里,没有他
  不,不,云沁的心口极痛,她低头看去,寻找疼痛的地方,但雪花覆盖下来,她找不到自己的心口在哪里了。
  但那个位置,有些红,开始是一点点点,慢慢连成线,接着,终于如红梅开遍。
  我怎么了,怎么会流血
  你中了碎心掌,你不记得了吗?
  碎心掌是什么?
  碎心掌是形如枯槁之人,要把别人的心也变成枯槁。
  你,你是谁,你不是我的影子,我的影子,怎么会和我不一样。
  我,我没说我是你。
  那你是谁
  我,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你知道你是谁吗?影子反问道。声音在风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清晰模糊间,云沁的心,牵引着全身的血,血脉里好像流着冰。
  我,我记不起来我是谁了,云沁用瓷瓶按住自己的心口。这瓷瓶中的药丸,都化成了黑色的浆,和着冰冷的雪。
  她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
  开始,她怎么记不来自己是谁了?我叫什么,怎么会来这里的,这里是什么地方。
  弟弟,浩浩,浩浩。她全身软绵绵,终于躺在了雪地里。雪花一滴一滴落进她的眼眶里,黑色的眼眸吞没白色的雪花,流出的不知是雪水还是泪水。
  浩浩,你在哪里,爹娘都走了,我便只有你一个亲人。
  你,跟着白衣娘娘过得好吗。姐姐都有给你做新衣。
  那个影子越走越近,渐渐清晰,却变成了楚孤竹的容颜。
  她穿着一身雪青色纱裙,缀满琉璃珠,这珠子极为漂亮,云沁看到自己的身影倒映在琉璃中,发间是血,身上也是雪,眉上是雪。
  我的眉毛像极了我的母亲,可是我的母亲,好像不长这个样子。
  我,倒低是谁,叫什么?我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脸色却比雪还空洞。
  这真的是我吗,我真的长这样吗?
  她伸出手,可手臂上覆满了雪,她的手僵直在半空。很痛,好像举了一把千斤重剑。
  ”小宫主“允允姐姐的寒冰果然有用,云沁姐姐的心脉算是护住了。说话的是个小丫头,叫做桑儿,一身桑葚色衣裙,偏偏在裙角绣了几颗黄澄澄的橙子。一左一右两个发髻,发髻上是各是一枚圆圆的白贝壳绿琉璃簪。贝壳也不是海底稀奇的贝壳,是桑儿自己从海滩上捡来的寻常贝壳。她的发髻衬着她的圆庞,整个人极为水灵和清秀。她是离歌的弟子。扶桑的一艘货船遭了大浪,船上的人都死了。只有这个小婴儿趴在一块船板子上,被礁石卡住。离歌发现了她,便带了她来。
  这孩子,一直闭眼睡着。她不知风浪,不知自己能活下来,也许是无数人拼尽力气的尽头,也许是阎王忘记立了这个小女孩。
  但她一看便是桑国人的孩子。穿了一件樱花和花扇的刺绣衣衫,她们的绣法和中原有些差异,即便是女子的衣衫饰物,也极为张扬,张扬得个性鲜明。
  离歌犹豫不决,楚夫人道,不论是哪国人,进了琉璃宫,便是琉璃人。既然她是桑国人,那么我们便好好教她武功,让那些桑国人看看,好人坏人其实不分桑国人还是中国人,主要看是谁教她,是怎么教的。
  这个婴儿约莫也是有名字的,离歌想了想,但现在谁也不知道她叫什么,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谁,于是便给她起名叫桑儿。
  桑儿就站在云沁的冰床前。
  那是一整块万年寒冰,允允带着众位姑娘从琉璃宫底的冰窖中取了出来,将云沁放置在了冰床上。允允和众人说道”海上那个长胡子的老神仙,他的夫人病得极重,昏昏沉沉的,他的夫人便是睡在这样的冰床上的。“
  这寒冰在冰窖中埋得极深,允允想了个好方法。她们选了一块最为方正的寒冰,约莫有五尺厚。然后在寒冰四周放上十余个炭火盆,隔几尺放一个。炭火炙烤,寒冰边缘与冰窖断开。但寒冰极大,即便边缘已化开,中心还是极为完整的。
  允允让桑儿量了量,剩下的还有四尺厚,三丈长宽。
  此时,炭火已将化开的冰水灌满了冰窖底层,寒冰慢慢上浮,姑娘们各自用绳索绑缚,用铜车拉了过来。
  “可碎心掌之下,云沁姐姐的心脉俱损,寒冰也非长久之际。”
  宫主那一掌并未使了全部力道,又被陈恪削去不少,她的心脏虽有损伤,但并未刺穿。现在睡着了一般,呼吸脉搏也极弱。允允极为担心。
  碎心掌下,从来没人活过来。当年念孤城大侠功力极高,也只是熬了一个晚上,晨曦满天的时候,便与满山蔷薇同去了。
  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桑儿问道,是等宫主回心转意来救她吗?
  云沁心口一股暖流流过,她睁开眼,却是处在一处极为典雅的闺阁内。地上的琉璃石延伸到水天相接处,海上粼粼的波光,照进人影里。一架屏风,竹色琉璃的支架,像个雕像立在床前。屏风上却是空白的,无画无绣。
  ”云沁姐姐醒了。”允允极为开心。
  看来,我这法子管用的。允允极为自豪。桑儿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云沁姐姐可真漂亮。
  云沁楚孤竹的身影越来越近,她说道,不要动。
  云沁问道,”这是哪里?“
  允允答道,“这是我们小宫主的晓梦楼。”
  她正捧着药碗。
  允允见云沁有些疑惑,便道,要杀你们的是宫主,救你的是小宫主。我看你长得好看,我便既来晓梦楼,则安之。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稚嫩,但她的神色告诉云沁,云沁的伤,并未痊愈。碎心掌,名不虚传。
  允允怕自己的步摇弄脏药碗,早早就取了下来。又见云沁面色如雪,眼神疲惫,想了想,将药碗搁在几案上,从琉璃镜前取出一柄琉璃梳子,给云沁梳了梳头发。又和桑儿一起给她挽了一个发髻,左看右看,这才将自己的步摇取来,簪在云沁发上。
  那是一只赤金珍珠镶嵌红珊瑚的步摇,珊瑚和珍珠嵌成红鱼红花的样子。
  你看,那天你家哥哥用你的发簪打我们,这个我给你一支,就是你家哥哥别再打我们就行了。
  那我家哥哥?云沁笑道。
  他在哪一处?
  桑儿道,“他,他去海上找老神仙去了。老神仙能保佑你们一辈子,一辈子平平安安”
  一辈子平平安安?
  云沁的手指间是步摇垂下的珠子,珠子光泽温润,盈盈洁洁。
  她道,这只步摇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不能要什么,这簪子我屋里一堆,我一年都不带重样。允允说道。
  桑儿坐在冰床一侧,扶住琉璃玉枕,垫在云沁身后。云沁半依半靠在琉璃玉枕上。
  她看向允允,又转头看看桑儿。桑儿在她额间点了一下,道,我以前生病的时候,我的师父便是这样在我额间点几下的。每次,我好得都很快。
  她们都是极单纯,极聪颖的姑娘。但这个琉璃宫,宫主杀人,小宫主救人,这他们为何这般。而楚孤竹见她醒来,身姿飘摇若落英,已缓缓走了出去。
  云沁又望了望药碗。问道,这是什么药?
  允允道,这是小宫主让明姑给你开的药,明姑老糊涂了,这药也太苦了。又那么烫,我连着给你喝了七天,都不见好转。
  七天,我睡了七天嘛,
  是啊,你睡了七天,可你的脉象还是这个样子。允允捧过药碗,手心在碗沿上碰了碰,道,刚好,这个时候,喝药刚好。
  这七天好快,如果人生的每一个七天都这么快便好了。一眨眼,大家都老了。
  允允不管云沁愿意不愿意,拿过药碗,便端到了云沁嘴边。
  云沁喝了几口,又苦,又酸,可一口入喉,又变得又甜,又辣。
  这是什么药,如此多的滋味。云沁问道。
  允允答道,这是我们琉璃宫才有的紫玉散,散去淤血用的。
  她朝云沁笑了一下,又念起了节拍,云沁喝一口,她便打一下拍子,数着数字。
  一碗药喝完,允允跳了起来,今天喝了二十口,你第一天的时候,才喝了三口。可这冰床这般寒冷,云沁姐姐,她的手触摸不到冷吗?桑儿的眼中有些担忧。
  这时,屏风后闪过一个人影,雪青色纱衣,肩上的琉璃珠直垂到地上。
  小宫主。允允和桑儿躬身施礼,又退了下去。
  你醒了。楚孤竹问道。她手中的菱纱漂浮,在白色的琉璃映衬下,清丽。
  云沁欠了欠身,道,多谢楚姐姐。但她的心口后背很痛,刚喝下的药,犹如一株火焰在烧心。
  楚孤竹探了探她的脉搏,道,不必感谢,我只是不想你死在陈恪前头。你不要运气,你的身体很弱。
  我死了,你好生照顾陈恪便是了。他看着聪明,其实笨得很。
  云沁的脸上泛出一丝血色,慢慢漾开。
  其实陈恪,我们已见过最后一面了。
  我救了你的命,这辈子,他会记得我吗?楚孤竹双眼望向云沁,母亲的碎心掌只用了三四层的力。
  风吹过,阁楼中微微有些悦耳的声响
  那是什么
  &"是紫贝&"
  &"紫贝?&"云沁听崔婆婆说过,紫贝只有在大海的珊瑚下才有,以紫贝制成的发簪,贝席是世间罕有的宝物。
  “紫贝极为难得,听说对着它许愿,便能梦想成真”
  “你的梦想是什么”云沁暗自想着,我都快死了,梦想便是来世了。
  “我?我想”可琉璃宫又好像什么都不缺
  我想江南水乡。
  河水弯弯绕绕,我们的房子盖在沿着河之上,木墙黑瓦。用四四方方的柱子撑着。你知道柱子为什么是方的嘛?
  不知道。人有清瘦有圆润,大概柱子也有方的。可我怎么从没见过方柱
  那是因为河里有虫蚁,有长蛇,方的柱子,有棱有角,这些虫蚁和长蛇被棱角所划伤,便爬不到屋子里了。
  “原来这般。”云沁的心口痛极,眼泪一滴一滴落下。
  原来这般的道理,云沁双眼又缓缓闭上,往事如烟,一幕一幕涌上心头。红尘中的悲欢离合,一点一点经历了,到了最后,不正是一句:原来这般。
  楚孤竹去探她脉搏,脉象越来越弱,原来她是回光返照。
  云沁昏昏沉沉,天很黑,水也很黑。这好像是大海深处。大鱼在水下游过。它们的背鳍高耸,像一座一座墨色的山在水里徜徉。
  天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翠绿色,姜黄色,紫檀色,浅黛色的极光在她身侧像一团团花,围着她跳来跳去。
  星星坠进水里,突然朝她眨了眨眼睛,她伸手去接星星,星星却碎了。化成一道金色的光。
  萤火虫,清冷瑰丽,在远处近处,不断朝天空飞去。
  一阵一阵的声音,听不清是什么,像哭,像笑,都带着回声,飘飘渺渺。
  这是什么地方?
  可目之所及,却只有她一个人。
  &"三界无别法,一切唯心造。是故于日夜,当自勤观心。&"一阵歌声,时哭时笑,飘飘渺渺,夹着桨声,鬼魂凄厉的呐喊声,狂笑声。
  远处的河上飘着一艘小船,船头坐了个老翁。老翁年岁很大,白发覆满了小船。他身子却极为健硕。可这老翁的手上,却没有船桨。船家,船家,这是哪里?
  老翁道,这是忘川河,姑娘你刚刚死了,我来接引你。
  接引我去哪里?
  你来了自然就知道。
  老翁朝她伸出手,船也跟着慢慢得靠了过来。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不要去。一个声音,突然从天外穿透,这个声音,熟悉又陌生,像在哪里听过,却怎么也记不起来时谁的声音。
  船碰到了云沁的衣角。
  一道白光闪过,船在水中央颤了一下,突然不见了。满天的星星和萤火虫也不见了。而老翁的衣慢慢融在黑夜中,也不知何去了。
  允允,桑儿
  听到楚孤竹的声音,允允和桑儿各自从屏风后折了回来。
  她还能救活吗?
  楚孤竹莫名有些酸楚。这天下,生离死别,有的人,一直有另外一个人挂念。
  小宫主,云沁姐姐,她她。允允的眼角滑下一滴泪。她大概,还有牵绊。
  人来世上,有牵有绊,缠成密密麻麻的缘分。
  小宫主,一个声音从海上传来。和着水声。
  有些苍老,有些内力不足。
  小丫头桑儿忙忙得寻了出去。
  石阶下泊了一叶小船,小船很是破旧简陋,是用一块巨木做成的。船舱很浅,一只桨横在船尾。一些说不出不名字的贝壳攀附在船上,好像一个洗菜用的菜盆。船头站了一个人,她身材极为瘦小,约莫已六十岁了。头发花白,只在脑后用竹绳扎着。衣衫也是极旧的。便是打渔人家的姑姑,也比她有精气神。她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得站在那里,若不是海上的风要将船给吹走了,她用力扯了下船,桑儿可能真就没发现她了。
  这位姑姑,您找小宫主?桑儿只有十二岁,她怯怯得看着眼前人,这衣裳都不是琉璃宫的打扮。可若不是琉璃宫的人,怎会知道小宫主住在此处。她是谁,怎么来的这儿。桑儿的手扶着栏杆,这是日灼榴花的起始式。
  老奴和歌。这位姑娘,我是来见小宫主的。
  她拉着船绳,想将船系在栏杆上,可是手在半空套来套去,怎么都没法把船绳靠近栏杆。她干枯发黄布满裂纹的右手在衣服下摆措了措,尴尬得笑着。
  桑儿的招式居高飘了下来,绳子在她掌风下被拉得笔直,和歌赶忙双手高举,总算将船绳套上了栏杆。她微微颤颤,下了船,沿着石阶。阶梯很高,足足有二十一级。她扶着栏杆,走一级阶梯,便要喘一口气。
  桑儿看她这般年老体弱,想着她大概是哪里的烧饭嬷嬷,便走了下去,搀着和歌。她的手挽在和歌的臂弯里,和歌欠了欠身子,道,姑娘不必,老奴能走
  桑儿道,姑姑,没事的,这里的石阶有些凉。
  和歌说道,那位姑娘的伤,我有银针,可缓燃眉之急。
  哪位姑娘的伤?桑儿有些警惕。
  便是你们采寒冰救治的那位姑娘。和歌的手扶在门框上。“那位姑娘只是心脉断了,心脏有些破碎,但所辛未被刺穿。”
  她是谁?她是如何知道得这般详细的?桑儿有些疑惑。
  但和歌已推开了长窗,缓缓走了进去。
  小宫主,老奴的银针能缓燃眉之急。她苍老的声音在晓梦楼中有些冷,说话的人,好像也病了很久。
  众人纷纷去看她,她很老了,似乎这辈子活得都很辛苦,很憔悴。即便她说能救人,也丝毫无医者的傲气与和气。
  桑儿道,我也不认识她,我看她自己撑船过来的,她一直说自己能救云沁姐姐。
  允允道,这位姑姑,您是哪一处的姑姑?
  和歌道,老奴是琉璃宫一处无名荒山的种药人。我刚来的时候,比这位姑娘还小上几岁。她指了指桑儿。
  她拨开众人,已到了云沁的冰床前。她的手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锦盒,盒子打开,是无数枚银针。
  楚孤竹道,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不解,但楚孤竹话音未落,众人都慢慢退了下去。
  和歌的第一针扎在云沁的巨阙穴,接着是上脘,中脘,下脘,再接着是神阙,气海。和歌对楚孤竹道,小宫主,老奴下一针是后背的心俞穴,需请小宫主以碎心掌穿透冰层施针。楚孤竹接过银针,这针上是很浓的药味,她在来的路上,这针想必一定喂在药液中。
  楚孤竹绕到冰床另一侧,略一思索,先在冰床上以指背敲击几下,接着在冰层下方三寸处,横着划出一道冰槽,银针顺着冰槽游入,待到了云沁后背的心俞穴处,她右指以轻极的江岸荼蘼指法击楚,针在冰槽中转了个方向,正中云沁的心俞穴。
  而和歌也在云沁的内关穴,神门穴,天泉穴,伏兔穴施针。这些针长短不一,药味也不同。和歌有条不紊。
  不到一盏查的功夫,她带来的针,已一一立了云沁全身的不同穴位。
  这还需一味药:这味药,叫做樱花千里雪。是以川穹和龙骨制成。
  “荒谬。”楚孤竹道,樱花千里雪也许有,可这世上怎会有龙骨。
  和歌道,那位药虽叫龙骨,实则是上古巨兽长毛饕餮死后的遗骨。长毛饕餮因其皮毛能御寒,便被黑河王国的勇士大肆猎杀。终于走向了灭绝。最后几只长毛饕餮跳进天池之中,宁死也不愿被擒。
  几千年后,采药人偶然发现长毛饕餮的骨能治经脉劳损之症,便将川芎和长毛饕餮的遗骨入药,加入其他九九八十一味药,做成了樱花千里雪。专供皇家使用。
  只是这黑河国在何处?
  黑河国是桑国的一个附属国。国内有一条河,沿黑种满桑葚,映得河流也如桑葚一般黑。黑河国良田稀少,便已桑葚易五谷。因此,这个国家便叫黑河国。
  可他们能否售卖樱花千里,老奴便不知了。
  这樱花千里极为珍贵,需经三百六十五道工序秘制研磨。
  楚孤竹看向她,琉璃宫有什么不可能吗?
  和歌吓得低了下头,她两颊一红,向后欠了身,说道那老奴退下了,这针隔七日便要取出,沾上药草再扎入。这药草我在苦荼山熬了七天。现在这个时辰回去,刚好可将新的针喂入。
  她又指了指云沁身上的银针,这针上喂了药,可管七日疗效。
  她已转身退了出去。
  “樱花千里雪。”晓梦楼外,一个白色身影。白衣干净得不惹尘埃。楚辞轻轻念了四个字,手中的晋阳剑握得很紧。“千里万里,我去取来便是。”
  他转身,白影消失在长廊上。
  小宫主,公子,他去找樱花千里了。一个老嬷嬷在晓梦楼外,她望向屏风,却不敢迈步进入晓梦楼。
  你是如何知道的。楚孤竹问道
  我方才听到公子念着樱花千里,他自言自语,说要去取樱花千里。可这还上马上便有风浪,老奴拦不住啊。老嬷嬷极为焦虑,有些害怕。她不知道樱花千里是何物,可公子这般上心,必是极为重要之物。
  允允的心沉了一下,她的手中突然握住了纱裙的一角
  樱花千里,这世上真有樱花千里吗?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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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app稳定着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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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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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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