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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第 61 章

折煞北央古调 林平 4986 Mar 22, 2022 5:58:41 AM
  柏期瑾手捧一杯热茶,杯中熏蒸之气同口中白汽缓缓升腾,在凉夜里无声地氤氲交融,仿佛又回到了白石山静谧而浓厚的山雾里。她眼眸微阖,歪在李明珏肩上不说话,细心体会着不同往常的亲近感,她明确地知道这种亲近感来自何处,只是没有想到会令人沉溺到心安。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小脑袋在锦缎上忽地一滑,噌地一下弹起来:「我之前是不是撞到您受伤的肩膀了?」
  不然呢?最初那一下跟块小石头似的砸得李明珏猝不及防,肩上筋骨一扯,旧伤卷土重来。李明珏吃痛不提,不欲使一个泪人儿担心,因借添茶之际,换个了座儿想蒙混过关,不料她心思还挺细,只好说道:「好得差不多了。」
  「您骗人……好得差不多了您不会换座……」软绒眉尖儿堆得低低的,柏期瑾跟颗黄叶小白菜一般蔫吧了,垂头轻声说,「我有罪,我打了您,还伤了您……」
  「恕你无罪。」
  「您可不能这么大度……」
  「为何?」
  指尖焦灼地搓起袖角,柏期瑾粉腮微鼓,含蓄地伸手将颊边一缕碎发挽到耳后,咬字轻轻软软地嘟囔道:「我会得寸进尺的。」
  她们联肩而坐,已经很近得不能再近,李明珏用拇指和食指捏着比了距离:「你还要进到哪里去?」她按住锁骨将右肩转上一圈,用指尖扫落下巴上一滴泪,嗓音轻柔地哄着:「你看,真的不疼,可你若是再哭,就疼了。」
  「和我哭不哭有什么关系?」柏期瑾哭得微红的鼻子在凉风里抽了抽,抬起哭成小白兔般的嫣红眼儿看她,犹不忘将每一个听不懂的细节问个分明。
  「心疼。」
  柏期瑾乍地一愣,飞快扭过头去。
  「怎么啦?」李明珏问她。
  她背对着人用袖子擦好眼泪,掌心在两腮声音清脆地拍了两下,转过身来:「哭完了,不哭了,您也不要心疼了。」她把脸蛋抹干,不知是冻的还是风吹的,两颊上抹了淡淡红云,好如一颗沾了点点新雨的嫩桃子,白瓷小脸上一双精巧灵动的杏眼弯起来,下巴尖儿一抬,挤出一个甜笑来。李明珏对上那个笑容手足无措,她自己也没发觉,从柏期瑾在她肩头上哭泣开始,她的手就一直在她腰上不曾放下,她很早就出卖了心意,且无时无刻无自知地在出卖心意,正如她想转过头去,却惊觉难以错开视线。
  天地那么大,有皓月,有星辰,而她偏偏只想看她。
  坏事了,李明珏仓促地用手捂住柏期瑾的眼睛,原因很简单,既然不能阻止我看你,那便阻止你看我。虽然很傻,但她除此之外似乎别无选择。她趁机喘息,深吸了一口气感叹幸好不是男子,不然脸可能要丢到九霄去,估计不止是被扇一巴掌就能完事。柏期瑾突然眼前一黑,不知所措地抚上那只遮蔽光线的手:「怎么了?」
  指尖冰凉而柔滑的触感,蜻蜓点水一般触碰在微温的手背上,稍稍一点却能牵动全身,这么一碰李明珏只道是白吸气了,这般更加糟糕,那长而卷翘的睫毛还在不停地挠着她手心。
  「风大,有沙子。」李明珏只得放下手,在掌心捻了一把,竟有了一层绒绒薄汗。
  「这么高哪来的沙子?」
  「风太大了。」
  「刚才也没有风啊。」
  柏期瑾凑近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手压在她手上,神色极其认真。李明珏愕然一愣,一时身上全是她那抹兰芝香气,脊梁骨似被冰凉地抚了一手,每个骨节都咯吱咯吱地紧绷了起来。
  要命。
  是打过了,伤过了,下一步要干什么?是不是要她的命了?
  「您为什么骗我?」这丫头逼问道。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
  柏期瑾都快怼在她脸上了,李明珏按住她的肩膀拉开距离,想让她冷静一点,但她已经一点儿也不冷静了,甚至能听到内心深处丢盔卸甲叮叮当当的声音。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没想到头一次想做逃兵竟然是在情场。这姑娘话多,问题也多,喜欢刨根问底,不把她给讲明白便没完没了。
  可李明珏讲不明白。
  动手?怕被扇。动口?怕吓走她。不能动口,不能动手,那她还剩什么,脖子上这个不常动起来的脑子?早八百年就卡在那个笑容里转不动了。
  这个王坐在自家高台上,一次又一次感叹天底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我知道为什么。」柏期瑾视线落在她紧抿的唇线上,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喉口,轻声说了一句。
  别问为什么知道,问就是直觉。襄王殿下一向不出差错,想看她慌张的样子唯有出其不意,她便是如此被蛊惑着,做的事一次比一次难以想象——缩在她怀里,在她肩头哭泣,以及趁她不备亲她一口。
  唇瓣在晚秋凉风里柔软地触碰,她身子一轻,于阖眸之时望见了晚云堆里安然洒落的一片温柔星光,感觉已然跌入另一方天地。
  她知道她是谁,知道她在做什么,只是这一刻她更知道她是谁,更知道她在做什么。
  要得寸进尺,要不知分寸,要贪得无厌,要没大没小,她成了桃源中乐不思蜀的小蜜蜂,想被捧在手心里,想排在第一位,想做没有人离开的梦。
  指尖交错,吐息交错,蜜蜜的像采花蜜,甜甜的像喝甜汤。漫漫星辰无比安宁地落上素衣裳,白玉发钗在轻颤中沉静而暧昧地慢摇,但是她闭上眼全力倾尽在吻里,什么也看不到。
  比起眼里从小看到大的璀璨天河,她在一个吻中瞥见了从未见过的花花世界。
  天地那么大,有皓月,有星辰,而她们偏偏爱在衣袖纷乱中如此狭促地靠近彼此,究竟是为何呢?大约正是说不清为何,才如此迷恋。柏期瑾蜷着指尖揪着衣裙,真切地感受心下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悸动,此刻她想了很多,仿佛地转星移过了百年,但其实只是稍纵即逝的一个吻。
  她幼稚地幻想着,如果一直吻,是不是会同不落的星星一般得到永生?
  柏期瑾微微后退,呼吸不知何时染上疲懒,唇上还留有令她留恋的味道,她小心地抿唇舔了一下,紧张得攥紧了拳头,不停地安慰自己,她的回答一定没错,襄王殿下和她想的一定一样。
  柏期瑾如此自负地觉得。
  是她给了她自负的底气。
  月色隐入云中,万物在流光中染得越发朦胧,李明珏蓦地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她瞳中如一汪倒影晃啊晃啊晃,重叠着眼前人那秋水瞳心,疲软无力地坠入了秋夜月里意味含糊不明的溶溶之色,有青梅酒,有白釉杯,有春纱帐。李明珏还未从电光火石般一个浅吻中反应过来,感觉很微妙,就像是你要捕蝴蝶,还未扑网,蝴蝶已然钻进了网里。
  她就是想得太多,有太多顾虑,才不知道该怎么做。
  为什么要想那么清楚呢?她从不是一个想得清楚明白的人。
  是欢喜让她患得患失丢了做派,而今又是欢喜让她不管不顾活了过来。
  有时候大约就是太爱了,才不知道该如何去爱。
  李明珏搂住她的双肩,眼前迷糊得似晨雾,心里明晰得似镜子,此间半醉半醒令她着了魔。这样吻不对,这样吻不够,她闭眼轻覆了上去,身子沐在烈火里,却像含着一汪水轻和抚慰地包裹着她的温度,温柔得不像话,有一瞬间她甚至是忘记了该如何吻她,仿佛是个不解□□的少年,因她丢失了一切章法。
  但她知道,她知道。
  鼻尖轻轻相点,正当她稍作用力,柏期瑾身子倏地一颤,略带鼻音地轻咛了一声,像被树枝夹住长羽尾巴的小雀儿。她并不知道还能这么玩,一把猛地推开她,未及李明珏反应,下意识在她左手上咬了一口,风一般逃走了。
  李明珏被虎得一愣一愣的,手上牙印在月光下格外明显,最深的都溢出了一线鲜红的血丝。不愧是山里养大的,真是牙尖嘴利。她在手背上翻来覆去地看,又转了转肩膀,想自己这多灾多难的右臂,从肩到手,没处好的。她顺着石阶往下走,遇见德隆在阶边候着,端着笑一脸的疑惑。
  他见柏姑娘方才红着脸慌慌张张地跑开了,嘴里还念念有词,一时猜不出来是哪一出戏。
  什么事儿是德隆猜的不到啊,但李明珏打赌今儿这个他肯定猜不对。
  她被亲了,还被咬了,猜不到吧?猜不到吧?猜不到吧?
  德隆隐隐瞥见自家主子手上牙印,猛一个心领神会,差点被逗乐了展出个笑来,急忙一个哆嗦捉住眉脚,捏起嗓子小心翼翼地问:「您……可好?」
  「好着呢。」李明珏将手在空中一挥,不屑一顾里还带着点笑意。
  听这语气,德隆以为那定是有好事发生,便不幸灾乐祸了,随着她的步子跟在后头关切道:「我让望书给您拿盒药膏来。」
  「不必,」李明珏摇了摇头,将手背放在嘴边,舔了一口血丝,说,「甜的。」
  ***
  第二日望书来传话,说柏姑娘今天不见人。
  李明珏问望书为何,望书答道:「柏姑娘说她有罪,在反思。」
  行吧,昨晚算她心急失态,得给人家点时间缓缓,便叫望书带给她几份折子解闷,顺道吩咐厨子备了她最爱吃的糕点和小菜。她今天也忙,明日宫里要办个诗会,还有好些事情需要打点。别的事儿交给德隆也就罢了,可这回不一样,名义上是诗会,实际上是将年轻一辈的小少爷们给请出来,看看有没有人入得了赵大小姐的眼。月底霜儿将满十五,赵攸不仅自个儿心急,想是在闺女身上也急,年纪轻轻的,想抱孙子做爷爷了。受人之托,含糊不得,早一个月就准备上了,哪家公子,哪户千金,名帖一一亲自过目,搞得着实镇重,李明珏还特地请了文坛大家彭简书来主持,今日都还在商议细节呢。
  德隆一听这事儿,连忙叫李明珏把望书也塞进去一道伺候着,瞅瞅有没有合眼缘的。望书的事儿德隆跟她讲过好几次,可望书不好嫁。唉,李明珏在太阳穴上揉了一圈,搞得像赵攸家那闺女好嫁一样。
  诗会当日清晨赵攸不得空,于是先把赵大小姐扔到了宫里。到点了李明珏送她去诗会,一路上安静得只剩下脚步声。她怕霜儿得很,自从她长大了,一张樱桃小嘴就变得很是毒辣,模样生得温温婉婉像顾婉,可那一双眼睛随了赵攸,滴溜溜一转,仿佛能将你心底那些个小心思全部揪出来,只有不知情的才会觉得那笑眼里裹了蜜糖。
  无话过于尴尬,李明珏便问她功课,小姑娘虽是对答如流,却总显得爱搭不理。不知怎么地,宜霜突如其来地身子一扭,问道:「听爹说您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李明珏不知道赵攸给丫头说这些做什么,也没想瞒着,点了点头说是。
  「听说还很年轻,喜欢穿白衣裳。」赵宜霜小巧的樱唇微微一抿,勾起小狐狸般狡黠又不失娇憨的笑,漫不经心地往身后瞥了一眼,又很快收回了。
  「对,」李明珏没想到会和小辈突然聊起这个,就说,「诗会上也不乏少年才俊,你好好看看,也许有姻缘不是?」
  「可嫁了人就得住别人家了。」赵姑娘说完突然蹙着眉头委屈起来,竟是纤指一勾拉起了李明珏的袖角。李明珏一惊,倍感莫名其妙,钻火得冰也不过如此。小时候关系是不错,抱在怀里给奶娃娃哼小曲,可懂事以后宜霜忽地一天就与她生分,越长大了越喜欢拐着弯儿酸人,搞得李明珏只好绕道走。但一心想霜儿在顾婉面前一向乖巧懂事,估计这般女儿心事也不好说与爹娘,指不定只有对她这个外人才能说,李明珏稀里糊涂地想了一通,顾自将前因后果给理顺了,心中懵地一软,垂头在一旁好言安慰。
  「您能抱抱我吗?」宜霜委屈地看着李明珏,见她没反应,捏着哭腔说,「小时候您常抱我的。」
  霜儿确实长成大姑娘了,也不是说抱就抱,虽然和柏期瑾差不了两岁,但感觉还是不一样,李明珏看着她长大,纵使日后变成老太太了,还是将她看作小板凳上那个笑得甜兮兮的奶孩子。见她难过,心有不忍,便温柔地揽住她的肩头,跟她说什么「不一定要嫁过去呀,可以请人入赘呀」这般话。
  宜霜亲近地挽着她的胳膊,抿着嘴可怜兮兮几乎落泪,李明珏见她要哭,还同她说不能哭,胭脂花了不好看,三哄四劝下,总算是一滴眼泪都没掉下来。就这会儿功夫,阿狸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快地蹿了过来,在脚边绕了一圈,伸出小爪子哗哗两下划破了小宜霜漂亮的樱草色裙角。
  李明珏惊呆了,阿狸一向温顺从不伸爪子,躬身一把抱起阿狸,揽在怀里挠了几下猫下巴又舍不得训话。本以为如此处置不公,定会惹得宜霜生气,不料她竟挺大度,伸手抚正了方才松动的簪子,之前的伤心话也没有再提。
  李明珏抱着阿狸,觉得赵大小姐身上那股李明珏与猫不得靠近的冷若冰霜劲儿又来了,真搞不清楚小丫头怎么想的,海底针似的。
  她前脚送完宜霜去诗会,后脚去寻柏期瑾,正巧碰上望书往诗会方向走。望书见她匆匆行了礼:「柏姑娘今儿本来是想找您的,结果又回来了,她说……」
  「她说什么?」
  「您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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