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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第 40 章

折煞北央古调 林平 3920 Mar 22, 2022 5:58:41 AM
  声音熟悉,面容熟悉,就连弯酸都和从前一个样。以前李明珏逮着个什么人送宫里来了,钦红颜总会忍不住点评一下,染了鲜花汁的红艳指甲尖剪撕着葡萄皮,一声软腔婉转得比葡萄还蜜:「哟,最近换口味喜欢吃这款呀。」李明珏则作着懒态偎在她怀里不回话,一双凤眸含糊暧昧地瞥着暖阳下闪得明晃晃的嵌玉凤钗,一抬手扯住纤白腕子,仰头便把她手里没剥完的葡萄给夺了。
  舌尖也是巧,一点汁儿都不给留,贝齿也是狠,走时还在指腹上咬一口。
  钦红颜五指轻轻舒展,搁到眼前对光瞅了瞅,黏黏糊糊的,说不清是葡萄味的还是李明珏味的。她懒,才不会去小青碗中濯手,于是变着方子从她脸上抚过,摸到衣领处慢慢揉两下,可不就清爽了吗?李明珏也懒,知道她要做什么却不拦着,只会动动嘴皮子,赏一句:「胆子挺大。」
  「您的东西,自然是还给您,我哪里敢贪?」
  不懂事的会洗干净,晓风情的会舔干净,而钦红颜会全全本本还了去,眼中虽含着香嫣娇媚,可往里了钻,那眼神里连个眼风都舍不得抛,搞得像钱没给够似的。李明珏撩着一圈长发卷在手心里,正是稀罕她这副什么都不稀罕的模样。
  旧话莫叙多了,一场好戏正开演,偏偏爱看热闹的德隆公公眉头拧心里慌,没半点嗑香瓜子的心思。他适才拂尘一抖,拔腿急冲冲跑在后头,奔着赶着想跟钦姑娘说换个门走,结果?结果大家伙也都晓得了。她们旧相识撞见,那叫缘分,他德隆猛一煞住脚,那叫尴尬,只得苦笑,笑成了一尊笑面泥菩萨,脚下铺得平整的砖即作他一双老腿迈过去的江。
  李明珏瞧了一眼德隆,近乎苦成了黄连,心下略略猜出一二,乃回道:「吃荤吃素你管得?」
  「小女子自然管不得,只是许久未见了,忍不住编排您一下。听说您回来了,我也就走了。」
  钦红颜认识的李明珏和柏期瑾口中的简直就是两个人。看看柏期瑾挑的那些个词,放在李明珏身上没一个不别扭的,简直像在说反话。说她耐心,说她细致便算了,指不定别人本就耐心,本就细致,只是见人下菜碟,没福缘的吃不着罢了,可勤政算什么?钦红颜耳朵里钻了这词儿,瞪了柏期瑾两眼,还以为小姑娘嘴快将话给说颠倒了,不料她把眼珠子都给瞪痛了,硬是没盼来柏期瑾改口。还真是勤政,当天送来的折子一早上便看完了。众所周知,这位殿下懒得很,诀洛城五日一朝,正经事不推到最后一日做,即是有辱规矩。有几回李明珏完全把朝会之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弄得德隆愁眉苦脸,忧心她会被老将军训话,只好把折子一堆堆往含香阁送。头一次李明珏见他来了,还有闲心调侃他,说:「这回要讨哪个进宫当宫女呀?」等到德隆把折子摆出来,无病无痛一人儿立马蔫吧在了怀里,扶都扶不起来。沙场上汉子密密麻麻不怕,折子上几个字稀稀拉拉能把她整趴下,钦红颜挂着笑脸没法子,只好顺势搂着她,笑看帘外人影点头哈腰支乎道:「钦姑娘,您帮着劝劝。」奈何?铺纸摆砚罢了。李明珏拿出使枪架势挥舞着笔杆,是写一句骂一句,而她,便是听一句哄一句。
  勤政?钦红颜揉几下眼,方才瞪久了着实疼得慌,连抚了几下心口,算是心服口服。
  不仅如此,柏期瑾进宫已有三月,有什么李明珏做不到的,别说三月,收服这种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三天都嫌多,说李明珏三个时辰能搞定钦红颜都信,加上大人物近来不照顾花柳巷子生意了,钦红颜托着香腮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好事,不料和德隆公公一样没看成热闹。拈花手收了,好玩心收了,一滴荤腥都不沾,还真是变成另外一副面孔,挺能耐啊。在听到襄王殿下好事没成之时,钦红颜以为过去是高看了她,楼上楼下撩拨姐姐妹妹的,面对心仪之人竟成了一怂货。和柏期瑾聊多了她才晓得是低看了她,谁能想到百花从中过,既有权又有势,年龄又三十好几的人要的是心甘情愿呢?再说,心甘情愿有何难?柏期瑾跟张白纸似的,随便引导两下,暗示些许,骗上几句,不日即能听到一句「心甘情愿」,可她不想听那种,傻乎乎等了起来,养在宫里成日看着肉却吃着素,还真是耐心,真是细致,这两个词,虽然和柏期瑾说的不是一个意,倒也衬她。
  至于她钦红颜,不过是被请进宫里来玩几天,见到冤家回来了便要走了,这辈子也不愿再同她扯上什么关系,哪想到冤家路窄撞见了,不打个招呼倒也显得心虚,再说,损一把多好玩。
  「可别叫错名字呀。」
  李明珏向前一步与钦红颜并肩,一个看向宫内,一个看向宫外,正如她们一个在里头,一个在外头。她们从一开始就不对等,也没一处能对上:皇妃生的,□□生的;锦衣玉食养大的,奴颜献媚长大的;会理政会打仗使得一手好箭法,会陪酒会说笑绣得一手好针线。
  贪念乃是忌讳,要贪也要贪点实际的,贪点能得到的,故而钦红颜只贪握得住的真金实银,不贪旁的。纵是爱了,也从不求无望之念。云泥之所以会交融亲昵,得一时垂青顾盼,仅仅是因云雾低垂想尝尝泥巴滋味,等尝完了滋味,吧砸一下,一转身便仙气缭绕地往上飞,哪里顾得上泥巴怎么想。白纱蚊帐里柏期瑾一番话将她点得甚为通透,她便是李明珏装摸做样不务正业的一张幌子,胜在机缘巧,胡人找茬被撞见了,加上皮相好,坐得实流连花柳的名儿。那日无论换了谁,都是今日的钦红颜。
  「我有叫错过你吗?」
  说这话时北风微起,钦红颜提袖遮风笑了笑,眉梢尖堆着一团儿,眼里春光同三月花儿一样,她放下了,所以她不仅能心平气和地转过头来看她,还能带着刺儿讽上两句:「那可不是一回事,我长得又不像呀。」钦红颜以为能与她相顾而笑,一边眸光流转,一边没心没肺,就和从前一样,只是当她侧过头来,李明珏正视宫内,袖子一挥说道:「你知道得太多了。」
  她是知道的多,她们处一堆八年了,隔几日见一回,纵不掏心窝子说话都能晓得许多。再说,烟花场子,除了姿容,吃的不就是心思细腻,看人脸色这口饭吗?她也嫌知道得太多,可谁叫人天生聪颖,挡都挡不住呢?她心想若是愚笨一点,知道得少一点,那天说不定就让李明珏留下了。她虽说是放下了,奈不住人总有个好奇心,好奇另一条路会通向哪里,当时她并未多想,只是屈从心意将她赶走。但如今想来,赶她走,她便走了,一切尽在意料之中,而不赶她走,一切将变成何种形状,她猜不到。五⑧16○.com
  错过那个不知通向何处的路口让她心感惋惜,好在她从不沉湎于此,只当是买了个教训。世间令人惋惜之事多了去了,想生户良家,想姿容平庸,想过点小门小户的平凡生活,无奈起点在足下,有些槛跨不过去,有些路好归好,却不是给她走的。含香阁便好似一圆,怎么都走不出那个圈,不过是日复一日在好酒好菜里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增年岁,肌在脂粉里松垮,骨在酒肉里烂掉,沉浸得越久,越是逃不脱。好在她心狠一脚踏了出来,飞出了滋养她娇惯她的金丝笼子,耐住了从繁华不堪到清平无澜的跌落。其他姐姐妹妹想从笼子里飞出来,盼的是位良人继续滋养她娇惯她,即便有钱,也无一敢像钦红颜这般不找下家便收拾出门的。而她与众多粉黛不同,她独身走在天地间,靠的是天,是地,是手上一根针,此生不必再靠衣妆帮衬过活。
  向前看,向前看。
  就连李明珏也等来了梦里人。
  这是好事,钦红颜一直认为李明珏百毒不侵是表象,不然不会经常跑到她这儿来消遣。她也曾尝试着要走进她心里,而李明珏往往嬉皮笑脸地转开话茬,后来她叹了口气不再试了,她不是那个对的人。许多思虑间,钦红颜瞧见了李明珏肩上的伤,不由得又多忆了些。李明珏偶尔在军营里受了个什么伤,就爱死皮赖脸地端着药来含香阁。陪喝花酒的要治也是情伤,擦药可不是钦红颜的活计,但没人会同财神过不去。区区刮蹭而已,她一拿绣花针的弱女子,被个瓷片儿划伤了都不会坑一声,那李明珏天天拿刀射箭,还会怕这伤?还至于要擦药?反正李明珏就是成心赖在怀里喊疼,一个劲儿地钻,孩子似的。什么原因无所谓,她们不交心,李明珏想扮个孩子还是做个嫖客,由着她便是,如今这活轮不到她了,她脑海中闪过乖乖巧巧坐在软垫上的柏期瑾,心想以后也有人给她涂药了。
  仅是一个侧脸,她便想了好多,她们还是不要见面为好,对谁都好。
  「您放心,我一个字没多说,您走的时候该是什么样,您回来了还是什么样。」
  柏期瑾的事,她没有说话的立场。来之前她仍有顾虑,一席话罢,便作烟消云散了。李明珏待她好,而小姑娘接了这份好,没什么不可以的。相识一场,她也愿那些由她解不了的心结,走不入的内心,能迎来一位真正的主人。
  其余的多说无意,毕竟这是她们两个人的事。含香阁里有不成文的规矩,谁在抢谁的熟客,若是第三个人看到了,便当做是没看到。与人不相干的事,插一脚没用,反而伤着了自己。再说李明珏是什么人物,她惹不起,更不敢坏她好事。至于柏期瑾,该说的话早就说了,若是聪明,总会猜到的,若是愚笨,一辈子也就这么开开心心过去了,若是承不住,那便是她此生要凭己力跨过去的槛。不是不够厚道,她不想再被莫名其妙卷进来,她自有街头巷尾的小日子,与宫中的是是非非无关。什么含香阁,什么李明珏,皆是旧事了,她是庄青衣,一个有间小屋子,有点小钱,除了容貌不普通,别的都很普通的绣娘。
  叙话到此为止,钦红颜顶风正对一黄暖阳,在无人宫门下行了个礼。她背对着李明珏,这礼不知是做给谁看的,或许是看戏的德隆公公吧?又或许是需要一点仪式来妆点体面的自己。
  早秋佳日,斜阳欲下,两个人影被拉得长直无依,一步一步愈发远了。
  风过了,没有人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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