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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第 32 章

折煞北央古调 林平 3897 Mar 22, 2022 5:58:41 AM
  李明珏忆起往日是非,难得有几分沈静,乍闻此言,一个不小心没憋住,捂脸笑了。纤长五指遮了眼,只露出抿唇闷笑的嘴,满是掩不住的笑意。也对,柏期瑾说是因好奇来的,王宫来过了,折子看过了,王也见过了,如今算盘打到城中第二号有名人物身上来了。强行算作合情合理吧。
  李明珏顾自笑上半晌,想起了赖在含香阁含含糊糊的日子,佳人温软软的柔怀,舌尖甜滋滋的蜜味儿,她抱过这么些女子,钦红颜的确是最好的。每当她黏黏答答赖在钦红颜怀里,也不知那人使了什么招,脑子里就跟进了一呵**香气似的,轻飘飘的雪色空白,什么俗冗都不消想,只倒是半歪着身子懒兮兮地看日头在一颦一笑中渐渐偏西,那滋味儿,舒坦极了。若是口中还有滴着汁儿的葡萄,切好块儿的苹果,橙汪汪的橘子瓣儿,更好不过了。一水儿姻娇美人儿从枕边过,惟有钦红颜放不下,李明珏大抵明白为何。勾人的,除却不可多得的美貌,还有她身上那股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傲气,别人的温言软语是随花柳之地生的,烙在了骨子里,而钦红颜樱唇中娇怯的一声轻嗔,不为旁的,不过是因来者是客而已。什么娇姿百依百顺,什么唇边温柔轻哄,皆是演出来的戏码。
  风月场中的明眼人,但凡略通世故,一看便知。有人买账,有人不买。男人嘛,生意场上受了气,回家再对黄脸婆,怏怏拂袖钻入花柳巷,无非是欲觅个细声细气的贴心人儿将他捧到天上去,好拾起他碎了一地的自尊。此等奉承应和,钦红颜给不了。凡夫俗子拿捏不住她,宠着她的人皆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世家纨绔,才子名流,巨富商贾,以及我们这位不务正事、心迷花酒的襄王殿下。
  众人心知肚明,可就是喜欢,谁叫人家钦姑娘不单长得美,业务能力还超绝呢。
  谁不是来买个醉的呢?何必讲那些真真假假,快活便是。
  一欲买,一欲卖,凑上即是一对,你贪我爱,不坏。
  李明珏常常敲指细琢磨,浅闻细嗅着云娇雨怯之下独竖一帜的傲气,不知是由自己宠出来的,还是自带的,她生性自负,多有傲睨,自认乃是前者。不管何种原因,总之零珠片玉,颇为难寻,极力自我已是不易,何况今儿是个浑噩世道,人还身陷在秦楼楚馆。
  以红莲比红颜,这是襄王殿下从弱水三千中相中的了不得的花儿,故而像养金贵娇花一样养着,什么都给最好的。相伴多年,感觉称心相宜,李明珏近乎产生了要同她一起变老的想法,事实上的确是如此。八年前她二十有七,光阴倏倏,奔着四十去了,而钦红颜亦从二十出头的年华,奔着三十去了。烟花之地吃的是青春饭,李明珏想着所予钱财足可保她半生无忧,倘若哪日这口饭她吃不了了,又嫌外面柴米油盐的日子太苦了,只须低眉垂眼一句娇声良言,就将人接到宫里来,继续养着。
  但她忖着这人不会,这人傲得很,是含香阁将她的傲气压着,一旦离了那地儿,千金白银皆不能换回昔日的软声软气。
  物以类聚,朱赤墨黑,李明珏一直以为钦红颜与她相类,只不过是一个生在了皇家,一个生在了娼家。她甚至认为钦红颜较她更为洒脱,她这么些年至少还想要个爱情,而钦红颜,似乎是除了钱和演虚情假意的戏,旁的什么都不爱。她偶尔揣摩这人到底想要什么,但绝不会问,交心是件复杂的事儿,她难以定义与钦红颜的关系,只是晓得,自己珍惜她,只是晓得,自己喜欢目下状态,若是抱上床了,若是话说多了,便没那么单纯了。
  毕竟,心里还住着个人。
  所以她尽量做一个挥金如土的嫖客,而她则好好扮演一个服侍妥帖的□□。
  是殿上在脖间的那一个吻,让李明珏明白钦红颜也想要爱情。
  她万万没想到,她曾以为比王座上放浪之人活得还洒脱的钦红颜,想要的,竟然也是爱情。
  见了鬼了,金银财宝她都给得了,惟有爱情,她给不了,因此那日不敢看她。
  而后她搂着小茉花,才知道不是谁都做得了钦红颜,她以为钦红颜是白羽一箭随意择取的意外,结果不是。她又找了别的女子,发现她们也都不是钦红颜。
  这种感觉太熬人了,让她觉得她好像可以给钦红颜爱情了,于是她去找她,想给她爱情。
  是那个满是拒绝的眼神,让她放下了。
  曾经钦红颜总是勾着笑说不想干这行了,欲寻户好人家,说得云淡风轻的,李明珏总不以为意地搂人调笑,想是嫌近来给的镯子珠子成色不太好,拐着弯子在骂人,原来不是的。她离开了含香阁,离开了一掷千金的养花人,买了个小屋子做起了绣活,这一切都是真的,她是真的想嫁人。
  如此,宠爱即作了阻碍。
  素知襄王殿下风流多情,万花丛中过,甘露不沾身,纵是对最心怡的女人,亦无霸占一说,佳人要同何人陪酒,同何人缱绻欢好,李明珏向来不过问,可谁都知道这是襄王殿下的女人,只要占着她一日,就没人敢来说一句爱她。
  这般分道,算是好聚好散,真心实意的拒绝,她收下了,从此往后,阳关道上,你南我北,两不相干。
  「含香阁的头牌,自然好看。」李明珏特意轻言缓语,尽量让话中不透露出额外之意。
  「那……那您能把她带来宫里给我见一见吗?我……我好奇,」柏期瑾怕她不答应,又添一句:「就当是我帮您批折子的奖赏好不好?」
  「不可。」
  柏期瑾闻言不免失落,这还是襄王殿下头一次直接回绝,仅仅简简单单两个字,不可,干脆利落,没有半点挽回余地。以前襄王殿下总会说些别的,或是宽慰,或是解释,好令她不感失落。柏期瑾抿了抿唇,刚抬头,却见李明珏常是玩笑的脸上沉了下来,极为平淡地说道:「我很久没去含香阁了,也很久没有见过钦红颜了。」
  李明珏素来不浅描细绘,善施至重之色,用至利之芒,她拿得起,镇得住。当气质忽而沉稳简默,眸中锐气散去,顷刻灭尽了刀马快意。柏期瑾略有察觉,平日里襄王殿下连眼帘一眨皆是秀逸遒劲,好似总能游刃有余地将心绪拨开来,如今她着墨色深衣,身体前倾,手肘置于膝上,十指紧扣,仿佛日月瞢瞢无光,凛然风神深深锁于不知看向何方的漆黑眼瞳。
  身侧沉寂,只闻鼻息,柏期瑾不大会看气氛,但知心中有问,遂是问道:「为什么啊?」
  屋内气氛在沉寒话音中再降一度:「我有负于她。」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们之间变为你我相称,柏期瑾不曾发觉,李明珏也没有。柏期瑾听不懂,什么叫做因有负于她,遂不去找她。见她疑惑,李明珏怅然一笑道:「她想嫁人。是我,耽误了她。」
  柏期瑾仍旧不懂,钦姑娘想嫁人,那襄王殿下把她接来宫中就是,虽说女子之间无嫁娶一说,但既然是两人相爱,你情我愿,有什么不好的?
  「您喜欢她吗?」
  「喜欢过吧。」
  「那您去找她说清楚呀。」
  「我那回去找她,她拒绝了我。」
  「再试试?我帮您出主意?」
  「不必了。」
  「为什么啊?」
  「有些事,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如今,我不能再喜欢她了。」
  柏期瑾常将为什么挂在嘴边,她通文知理,好洞彻悉知,遂不止于知其然,常望知其所以然。
  但世间无道理可循,无因果可辨之事,数不胜数。
  相爱之人为何不言不语,至亲之人为何步步紧逼,不世大才为何不得善终,儒冠学士为何兴兵杀伐。
  说不清楚,道不明白。
  李明珏亦有过少年锐意,阔步指空对日,长诉拔剑问天,为什么皇家说倒就倒,为什么李明珲说变就变,为什么阿姐说不见就不见。最终她跪在黄沙里仰天大笑,狂风吹得她喉间干涩。
  这么多为什么,到底有何用处,纵使知道答案,又当如何。
  皇家就是倒了,李明珲就是爱逼人,阿姐就是怎么都找不到,这就是眼前的苦果与现实。
  「什么叫不能?我不懂,不再争取一下吗?」
  「万绪千端,争取不来,」李明珏缓缓侧首,十分平和地望向柏期瑾,撇去昔日惯用的诱惑之色,眼神温醇如湖,未几,薄唇轻启,道了好些自语空言:「伯劳东飞,轻燕西飞。去年今日,人面桃花。吹叶嚼蕊,再无柳枝。错过春耕日,即为迟,久不浇水,即已晚。如你所言,的确可以挽回,可以在夏日播种,埋下新种,但滋味呢?还是一般吗?」
  那是过了季节的果子,甘甜芬芳砸在了泥里,纵使还欢喜地站在树下,爱怜地将它拾起,兴冲冲地跑到清澈小泉边一遍复一遍反复濯洗,也不再是那时滋味。
  「我与漠北相争多年,胜多败少,你可知为何?」
  柏期瑾摇了摇头。
  「月下夜袭连营,碛中不追败军,造雾诱敌深入,我善把握时机。」
  「惟有此事,我没有把握好时机。」她用食指按了按眉心,苦笑了一回。
  天际澄清似碧水,暖阳温柔若月华,将宫砖照得温热热的,那缠绕萦怀的思绪,当往何处去呢?
  少女的清秀容颜落入眼中,座上之人突然侧过头去,口中淡淡说道:「之所以会错过,兴许原本就没有那么相配。」
  柏期瑾听不明白,世界在她看来就是如此的简单,你若喜欢,就去找她,把话讲清楚,为什么要不明不白地放弃。她听李明珏说了这么多,只是隐约得了些许含义,犹不甚解,但这终究襄王殿下的私事,她一臣子,虽不认同,却无从过问,便莫有追问。
  屋内再度沉寂,李明珏讪讪地摸了下脸,见柏期瑾已垂首将新来的奏折捧在手中,不明有种和她吵了一架在冷战的错觉。
  同年纪小的论事就是这样,给的多,取的少,但她并不在意。
  她过了刨根问底的年纪,不想问为什么,她只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她想要爱人,十多年来找不到倾注的出口,所以,她过去把一切都倾注了狸花猫和钦红颜身上。
  今后,她要把这一切倾注在柏期瑾一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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