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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第 17 章

折煞北央古调 林平 3822 Mar 22, 2022 5:58:41 AM
  华盖香车里,柏期瑾紧紧地攥着袖子。登车之时,二位小哥生怕顶头上司被襄王一个不高兴赐个「宫职」,连带着「下面的」都要一道进宫,遂是万般恪尽职守,由不得小姑娘点头,不容分说地将人塞上了去。柏期瑾还未及同她庄姐姐知会一声,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送入了宫。
  她好生不解。
  照理说,她出自白石山,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物,觐见襄王自可大大方方由正门进,为何非要搞得偷偷摸摸,跟见不得光似的?她捧着头,跟着小车一齐摇摇晃晃想不通,寻思着途中遇到的国策门张子娥,是不是也走过弯弯绕绕一遭路?
  此时柏期瑾恰似一笼中小鸟,囚在华丽金丝鸟笼中左顾右盼,坐立难安。她起身扒拉了下一旁的五色繁花蜀绣帘,发现竟被封得严严实实,只留有头顶上一小窗通气,更是越想越虚,总觉得被什么人给绑了。她嘟囔着自个儿是才字少贝,山里头自给自足,一贫如洗,绑她总不能是图财吧,那究竟是图个什么?
  而小宫女们垂首默看小车过宫门辇路,谁都不知晓这回轿子里坐了个什么柳巷秒人,论政务,襄王殿下旷职已久,论美色,亦是许久不沾身,大伙们盯着车轱辘转啊转啊,小脑瓜子一齐转啊转啊,以为襄王殿下终是想通了,又开始请姑娘们进宫抹脂粉了。
  其实,差不多是一回事。
  小车一路进了宫殿最深处,里头的宫人都跟了李明珏十来年,是全数知根知底的跟前人。柏期瑾下车,一旁候着位和气蔼然眼睛弯弯的公公。公公该算作半个男人吧?柏期瑾谨遵师训,小心谨慎地回了个点头。可算是重见天日了,她轻喘上一口气,忍不住左右张望一圈,旦见碧瓦流光,雕檐阶墀,峻宇红墙。
  嗯,确是诀洛城宫不错。
  她没怎么见过世面,身处高墙之内,难免畏缩紧张,但转念一想,至少没被绑,至少一会儿要见的真的是襄王,而且那位公公面善,看她的神色略像田间指路的热心农户,柏期瑾一番思虑,心情转好,也就没有在小车中一般局促了。然而巍巍楼阁在远方,此下院落僻静,虽身处宫墙之内,却不似道听途说来的会见正殿,她以为是自己不懂礼数,并未深究。
  德隆领柏期瑾进了屋,温言软语地请她稍后。领路时他细细打量了姑娘模样,的确同画上一模一样。襄王殿下早几年不打仗了闲着没事,请了好些位画匠入宫授课,待学成之后,她摒去外人,在卧房中亲自开辟了一间画室,自修建之初,便一直锁着,连打扫除尘之事都是亲力亲为。说是画室,亦是德隆多嘴僭越了,没人知道小屋里到底是什么。他是跟前人,消息多,有回神思一动,从新进画纸,画笔同颜料上揣度得来这么一说,还得装作浑然不知,不敢同人通气求证。那日高阁上见着了这位姑娘,主子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牵一匹马往外赶,而是急奔奔回卧房取来一画轴,算作另一凭证吧?可德隆想不明白,襄王殿下画画是好多年前就开始的事情了,看面前这位姑娘的年纪,怕是得从她出生开始画,才能对上吧?德隆托着拂尘在回廊上一扭一扭,怎么都想不通。
  却说柏期瑾立在房中等人,等人一事最为难熬的,更别提她还正处于最闲不下心来的年纪。她清亮亮的眸子瞅着三足黄花梨木蟠龙香几,百无聊赖地想了好些。先是将斗笠摘了,勾着指尖轻轻提着,一则带此物觐见不合礼仪,二则师父说的是要防范男人,襄王殿下一女子,应当没有问题吧?她等上一会儿,嗅着金罏淡淡余香,再是想了一些有的没的事情:譬如襄王是从何处知道她的,要请她来做何事,以及襄王殿下到底长什么模样,什么品性。也有一些正经的,李魏王室日益衰落,唯独襄王所辖之地有繁荣之景,各国各自擅权,相互征伐夺地,可她又无动于衷,连仙承阁降龙都不去。柏期瑾摸不清将见之人到底想做什么,越是摸不清楚,就越是好奇。
  不过多时,身后脚步声响起,她本站得稳稳安安,不知为何,脖子一僵,整个人都跟被定海神针定住了一样。书房内的气氛在那人第一声脚步声中霎时变了,柏期瑾缩了缩肩膀,突然感到害怕,心想,这就是君王吗?是叶师兄,周师兄不顾性命都要辅佐的君王吗?
  而李明珏心中所想自是与柏期瑾不同。整整二十五年,整整二十五年,自湖畔一别,她再没有见过李明珞,若不是一直出现在梦中,若不是提笔将记忆画下,她都快忘了李明珞长什么样了。这两日里她没有一刻睡得安稳,没一箭能射中靶心,连茶杯都拿不稳,满脑子都是:「阿姐回来了,阿姐回来了。」
  柏期瑾听到脚步声一点一点逼近,细密长睫紧张得扇个不停,低垂着眸子死盯着手,而手又牢牢地捏着斗笠。李明珏从她身后走来,在快同柏期瑾并肩那刻放缓了速度,柏期瑾轻悠悠的余光看到玄色衣袖正在身侧,她忽然不知从哪借了胆子,想放肆地偷瞄一眼。李明珏身材高挑,比她高整一个头,柏期瑾杏眼向上飞快地瞥了一眼,只隐约偷觑到她肩上流线隽逸的瑞云纹刺绣,便斯斯文文地抿了抿嘴,咕哝着连个侧颜都没瞧见,心头有些小小的不甘心。
  李明珏多大一个人了,又常泡在风月场里,女儿家娇娇怯怯自作聪明的小动作细心思,对她而言就跟儿戏不设妨似的,都当是明明白白地摆在台面上,一揪一个准。可她偏偏顿了顿,在快看到柏期瑾脸庞的那一刻竟然迟疑地停下脚步,缓缓闭上了眼。
  黑暗昏漠,尽头处一片光晕淡淡,一个朦胧倩影眉目安然轻摇小扇,抬起白似葱根的纤指,浅浅一笑,那句婉转溢出的「贪玩」萦绕在耳边,像是清晰在昨日,又像是被岁月遗忘了百年。她无数次构想重逢之景,却在即将揭晓的那一刻犹豫了。
  人有时限,而梦没有。以有限之生,做无限之梦,梦中破草屋上残星点点,身子酥软,葡萄水甜,梦中小凉亭间风恬日暖,柳梢拂袖,水色映天。她酣睡太久了,有些起不来。
  仿佛一壶将沸之水,冒出的水泡圆润晶莹,若是不浮上水面,则永远饱满如初,若一旦到达顶点,便须臾湮灭无痕。她不觉眼眶发酸,喉口收紧,胸中昏胀,犹豫自己是否能承住天崩地裂的破灭感,但是箭在弦上。
  李明珏与她并肩,摩挲手上的玉扳指,深吸了一口气。柏期瑾自顾不暇,她贝齿在下唇上轻轻咬着,心上的慌任她挖空心思寻遍所知之良词妙句都无以道明。她略作含蓄地看向前方,刚欲行礼,还没拿捏好是直接报上名号,还是道万福,或是说万安,旦见光影一晃,眼前人移步回身,随着剑眉之下凌厉凤眸微睁,柏期瑾的手愈来愈僵,只觉明月满天,光华盈目,挪不开眼,这还真是……没了边的好看,威仪赫奕,丹青巧笔描不尽,仙人一念起凡心。她慌张地抿着粉唇说不出话来,连身子都一道不顶用了,几乎没站稳当,趔趄着往后退上半步,与此同时,她突然觉得,这张脸,她似乎见过,还没待她想起小泉边一番遭遇,便被李明珏一把抓住了手腕,用眼神锁扣,顷刻之间,二人几乎抵额相对。
  李明珏做派轻狂,但绝非孟浪,她见柏期瑾险些摔倒,抓住她,是想稳不她。
  若是她还是十岁小儿,大可不管不顾撒丫子跌进阿姐怀中,若她二十岁,大可释甲投剑依依倾诉多年思念,可是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念想燃成了灰,灰再隐隐生火,她就守着一捧死灰,靠着一团心火,活了这么些年。她爱的人怕是早就死了,可她对她的爱烧到了如今,枯竭之后爆发出难以想象的鲜活……她也知道眼前正年华的少女并不是李明珞,她也明白无论如何不当一上来就动手,见她站稳了,手就当放下了。可想是一回事,怎么做是另一回事,触碰,就如□□离弦,转瞬之间换成了别种意味。朝野多年,权力地位她都有,折服一小小白石山人,假以时日,自不在话下,但别说久远之策了,她连见到柏期瑾要说什么都不曾想过,一看到她的背影,万念皆散,更遑论抓着她的手了,她……藲夿尛裞網
  控制不住啊。
  这一眼她等了二十五年,那年淌着血劈开帐帘都没等来这一眼。少女容色娇憨,颜貌润泽,自袭一身芝兰香气,而李明珞常是娴雅得体,稳重端庄,层层礼仪裹清芳。面对熟悉的面容,不熟悉的气质,李明珏一时不知当说什么,手愈发使劲,无法被掌控的呼吸同柏期瑾的惊慌一道死命纠缠。
  黯黯阴云,旭日东升之前,夜黑得最昏惨,任多浓的墨都琢磨不定。少女每一寸呼吸都似莲花更漏,滴答,滴答,一点一滴击碎了最后一丁点无所依傍的理智。
  柏期瑾哪里受过这种待遇,第一次和君王见面,都是这样的吗?她被抓得生疼,几次下意识甩手却一点用都没有,本能让她察觉了一种危机感,在被距离越来越近的同时,危机感越来越强烈,像是山林子里突遇了什么不得的猛兽,若是跑得不够快,或许……或许会被吃掉?
  正所谓慌不择路,六神无主之际,柏期瑾抬起手往李明珏脸上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把李明珏给打愣了,松了手摸着脸呆立在原处,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而少女借机挣开束缚,神色恍惚地扫了她一眼,下意识地推开屋门往外逃。
  脸上痛似霜刮,李明珏将手放在微热面上,这回该换她站不稳了,可惜这回没人拉她,她一跌直接坐在了地上。外面的侍卫拦住了柏期瑾,少女清冽的声音说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德隆赶忙探了个脑袋进来来问李明珏的意思,李明珏倏然恍惚,微微转头看着晨光洒入,仿佛依旧身处于烟波湖旁的静好夏日,炙红掌印在苍白脸上烙得愈加深了。她失血薄唇轻轻一颤,稳下声音说:「塞进轿子,放她出宫。」
  德隆领命,正准备去传令,身后又传来两个字:「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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