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仙侠小说 极品阴阳师

第2章

极品阴阳师 洛书然 13653 Nov 10, 2021 5:37:45 PM
    玉佩回到赵昀骞手中,代表我的任务就此结束,之后只需等着飞升。回去的路上,他一脸平静地走在我身边,没有再问什么。
    这个世子虽然有些傲慢,内心还是颇善良的。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被人护着的时候,今日却居然被他护了两次。他方才大战刘翠儿的英姿,简直可以名留青史。
    最狼狈的时候得他出手相救,我心中不由得生出两分亲切感。看来司命仙君给我的也不完全是苦差。
    想起昨日的事,我忍不住问:“世子先前为何会被山贼找麻烦?”
    他淡淡看我一眼,轻飘飘道:“昨日我带瑾嫣去客栈聊天,他们出手调戏。我不小心给他们每人泼了一碗汤。”
    我张嘴哑口无言,感叹道:“还好世子你有带侍卫的习惯。”不然这种傲慢的性子总有一天会被人围殴致死。
    他显然理解错了我的意思:“区区山贼,我根本没放在眼里。”
    我心中默默道,你的武功如此厉害,自然不需要将山贼放在眼里,那些侍卫比较可怜。赵昀骞淡淡瞟我一眼:“你是不是觉得,我惹的事,却要侍卫拼命,有些过分。”
    这是明摆着的,我点点头。他冷笑道:“他们看似很卖力,实际上根本不是。入府时他们个个都是绝世高手,来到我身边却像软脚蟹,在背地里说不定也盼着我死。”
    为何他会有如此可怕的想法。我道:“怎么会呢,我觉得你这个人不错啊。”
    他默默看我一眼,没有接话。官家子弟的想法总是要复杂一些,他的心情,我自然也是不能理解的。别人都说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大概身边的人多以利益为先,让他有些心凉。
    想不到他竟是这样敏感的人。日后有一段时间都要跟在他身边,手臂上的伤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来利用一把,让他对我的印象好一些。思及此,我仰头笑道:“世子,你今日帮了我,我送你一份礼。”
    他停住脚步,有些疑惑地瞧我。我摸出一道符,默念两句塞到他手中,然后开始拆开手上的纱布,直到露出伤口。黑色妖毒在我伤口处张牙舞爪,一半在外面飘忽,一半在肉中隐隐透出来,半个手臂都被黑色覆住。赵昀骞的神色变了一变,皱紧眉头道:“你中的毒如此厉害?”
    凡人肉眼原本只能瞧见浅浅抓伤,有了我那道符,他才能看清这真实伤口。我咧嘴一笑,趁机抬举自己:“就是知道这毒厉害,我才怕世子被抓到。世子昨日帮我挡走山贼,今日帮我教训了刘翠儿,我还世子一次。希望这个伤口能让世子相信,世上还会有真心待你好的人。”
    这话我自己说着都觉得忒恶心。他却看上去颇为受用,轻轻“嗯”了一声,侧了脸不再看我的伤,眉眼柔和了一些。我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这孩子真可怜,一定许久没有人对他说过这般温暖的话。
    与他分别后,我回到住着一仙一妖的家,心情分外舒畅。墨迟在睡觉,躺得斯斯文文,眉头却微微蹙起。我顺手关上窗,他又往里蜷了一蜷,口中默念着什么,我没听到。
    猫妖仍旧蹲在墙角,法圈没了,脖子上却多了一条细绳,看上去傻不拉唧的。墨迟那家伙必定不会喂吃的给它,一天一夜了,也不知道它饿着没。我随手找了一个小碗,给它盛了一些粥,放在它面前。它耳朵抖了抖,没有挪动。
    我叹口气,回了房间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猫妖一开始不肯吃东西,宁死不屈,傲然抬头,充分表达了它对粥的不屑。我和墨迟懒得理它,随它在墙角窝着。过了两天,碗空了。
    我蹲到它面前,摸了摸它的头:“怎么样,吃饱了么?不饱我再弄一些给你。”
    它万分憋屈地躲开我的手,闷闷地摇了摇头。
    起身再给它添了几次粥,它吃得飞快,连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显然是饿坏了。我盘腿坐到它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逗它讲话。
    它说它的名字叫踏雪,修炼了三百多年,由于和好友寒梅失散,特地下山寻它。途中听说长安有个身上带着高修为的凡人,于是顺便下手,不料遇上了我,还不小心将我抓伤。
    它低着脑袋的样子少了几分嚣张跋扈,多了几分可爱无邪。我笑着摆摆手道:“没事啦。你的妖毒虽然很猛烈,但我不是普通凡人,所以不用担心。”踏雪立刻硬着脖子道:“小、小爷才没有担心你呢。哼,区区一个凡人,小爷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说着将脸别到一边。
    我好笑地摇了摇头:“是,是,你没有担心我。诶诶,不如你变个人形来瞧一瞧?”
    它斜睨我一眼:“凭什么要变给你看,小爷不干。”
    这家伙也不看看现在住的是谁家,吃的是谁的东西。对付这种性子,只能用激将法。我故作唏嘘道:“看你的真身挺帅的,以为你的人形也应该不错。不过既然你不肯变……唉,就当我猜错了吧。”
    它狠狠剜我一眼,轻轻哼一声,站起身子抖一抖毛,发出一道光。片刻之后,拴猫的地方站着个漂亮的童子,身穿深黑色的暗纹宽袖外袍,浑身上下透着贵气,怎么看怎么像大户人家的孩子。
    三百年修行,看着却只有**岁的模样。他仰着白皙的小脸,傲慢道:“如何,小爷的模样让你开眼界了吧。”
    一个贵气的小孩,脖子上系着一条细绳,被绑在墙角,确实很让我开眼界。
    我搓搓下巴道:“还算看得过去。”
    踏雪立刻瞪圆眼睛,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模样。我悠悠然道:“远的不说,就这屋子里住着的墨迟星君,就比你扎眼多了。”
    它瞪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笑着凑近他:“好啦,说笑而已。其实……踏雪啊,我有个问题很想问。”
    它变回真身,懒懒地卧在墙角,晃了晃耳朵:“什么问题?”
    我默默后退一步道:“你明明全身都是黑色,干吗要叫……踏雪?”
    这个问题似乎戳中了它的痛处。它僵了一僵,翘着猫须道:“小爷喜欢!你管不着!”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该不会是因为你朋友叫寒梅,所以你配合它,整一出‘踏雪寻梅’吧,啊哈哈哈!”
    它“喵呜”一声往我扑过来,我早有准备,退后一步。它被绳子拴着怎么都够不着,在我一步之外晃着尖利的爪子。
    没过几天,米缸空了,钱袋也瘪了。再这么下去,一仙一人一妖很快就会饿死在这屋子里。
    我躺在竹榻上瞧着漆黑的天空,认真地思考生计的问题。
    窗边金光一闪,踏雪叼着一块碎银跳入房中,脖上的绳子早已不知所向。它将碎银优雅地放到我身边:“这是小爷在这里住的租金。小爷明天要吃鱼。”
    我诧异道:“你从哪里搞来的银两?”
    它淡定地走到墙角卧下:“别人钱袋里拿的。”
    一句话差点把我呛死。我道:“你找死啊,去偷钱!”
    它抬起眼皮鄙视我一眼:“你大惊小怪什么。小爷是猫,又不是人,不必遵守那些俗世规条。”说着又抬头道,“你不要就还给小爷,小爷去别人家住也行。”
    谁家养得起你这样的大神。我扶一扶额头道:“我知道你不想白吃我的,但是你好歹也要光明磊落一些啊。”
    它站起身子,抖了抖脑袋:“凡人就是烦人!有什么光明不光明的,多少人坑蒙拐骗还不是一样过日子!”
    看来在这个问题上不能纠结。我思考片刻道:“这样吧,我最近打算重新开始帮人算命卜卦,还差一个人帮忙,你要不要来帮我?”
    “没兴趣。”踏雪继续卧着,懒洋洋道,“区区一个凡人还敢叫小爷帮忙。”
    我心道我发起火来别说你小小一只猫妖,连外头的那位墨迟星君也一样得乖乖帮忙赚钱,嘴上道:“横竖你帮我你自己也能赚钱,之后大家各分一点,不是两全其美么?”
    它道:“小爷不稀罕这个钱。不过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小爷就勉为其难地帮你吧。”
    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分明将自己当成了大仙。我突然十分想用鞋子扔它。
    于是从这天起,长安人人皆知,活神仙身边多了一个漂亮的童子,每天臭着一张脸,为人卜卦算命。
    今日出门晚了一些,摆摊的地儿已经被人占了。一个壮实黝黑的小伙子放着两盆鱼,笑容满面地吆喝叫卖。踏雪帮我提着东西,看到鱼的时候差点原形毕露扑上去,被我拍了一巴掌才守住人形。
    我的摊子比较简单,摆了跟不摆区别也不大,于是只在月老庙门口随便找了个地方蹲着。踏雪正气凛然地站在我身边,用眼神深刻地鄙视我。
    喝了大半天的西北风,踏雪斜眼看我:“你不是说你是长安的活神仙么,怎么都没有客人?”
    我惆怅地望向天际准备西沉的落日,叹气道:“兴许是因为前段时间我没有出现,一些老街坊都不晓得我又出来摆摊子。”说完又耸耸肩,“其实他们不来找我也好,证明大家都安居乐业。”
    它白我一眼:“呆子,大家都安居乐业,小爷就得跟着你饿肚子了。”说着贱兮兮地凑近我,“你说……小爷要是去闹点事,生意会不会好一些?”
    我将它的脑袋推出半米之外:“你还是给我安分点,免得到时候你捅出篓子,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收你。”
    他轻轻哼一声,偏头不语。
    那粒碎银够我们再过一些日子,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抖擞精神起身。
    月老庙的来客络绎不绝,进进出出都带着舒心的微笑。虔诚祈福的少女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口中念着只有自己听得见的愿望。来这里的人多数都为求个安心,所以我算命一向都只挑轻的讲。
    除了极个别的人。
    我淡定地咳一声,走到一个衣着光鲜的夫人面前,笑吟吟道:“夫人,要卜一卦么?”
    她闭着眼睛准备摇竹筒,听了我的话之后微微抬眼瞧我,印堂上的黑气随着她的动作飘来飘去,只有我和踏雪看得见。
    旁边两个丫鬟迅速地跑过来,怒斥道:“滚远一点,别妨碍我们家夫人求签!”
    那位夫人身穿紫红色外袍,橙红色罗裙,上面用金丝银线绣着一些简单的花纹,如傍晚天际剪下的彩霞,绚丽却高雅脱俗。身边两个丫鬟身上穿的都是湖水绿罗裙,衣襟袖边有浅青色花纹,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我笑嘻嘻道:“夫人定是想为家中的千金求一支好签吧?恕我直言,夫人现下应求的不是姻缘,而是平安。如果我没有算错,贵府最近应该是怪事频出,家宅不安。”
    旁边的丫鬟听了这话立刻睁圆了眼睛:“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和夫人说话!”
    那夫人伸手轻轻一拦:“继续说。”
    “不出五日,贵府必有血光之灾。”
    她微微一笑,端庄且高贵:“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诚实地摇了摇头。
    她意味深长地瞧着我:“许久没有人敢这么与我说话了。小姑娘,若你说的灵验,我会让碧琉过来付你卦钱。若你此番是胡言乱语,从今往后,勿要再让我遇上你。”
    我露齿一笑:“恭候大驾。”
    两个丫鬟接过她手中的竹筒放到一边,低眉顺眼地跟着她出庙,门口的庙祝笑意吟吟地送她离去。
    踏雪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道:“喂,你这么肯定她家会出事?”
    我轻轻哼一声:“她印堂上的黑气飘得像一块云,结结实实地罩在天灵盖上,旁边的两个丫鬟也是一脸霉相,一看就知道是家宅有变。”
    “唔,说起来,今日小爷路过一处大宅,总觉得里面的阴气和妖气混杂,分外厉害。该不会那夫人就住在里头吧。”
    “谁知道呢。”我往外瞧了瞧天色,也差不多该到晚饭时候了,“今日就摆到这儿吧,我伤口有些疼,想回去休息。”
    踏雪双目立刻放光:“好,晚上我们吃鱼吧!”
    我无奈地叹一口气:“好吧好吧,买鱼买鱼。”踏雪立刻欢呼雀跃地跳起来。
    天知道我连续吃了多久的鱼。再这么吃下去,我也快变猫了。
    回去时经过望月楼,恰好看到赵昀骞站在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苏瑾嫣从楼上下来,拎着什么东西,两人站在一起聊天,怎么看怎么般配。
    我垂下欲打招呼的手,耸一耸肩,和踏雪一起走回偌昔阁。
    墨迟那只猪依旧在竹榻上呼呼地睡。踏雪一向不屑他的好吃懒做,进门时特地发出响声,将墨迟惊醒:“咦,你们回来了?”
    我点点头,将两条活泼乱跳的鱼放到木盆里,擦了擦手道:“墨迟,我的手臂又开始疼了。”
    他的呵欠打到一半:“过来给我瞧瞧。”
    别人的纱布都只会渗血,只有我的纱布透着黑。伤口裂了一些,依旧呈紫黑色。他皱眉道:“毒气入得有点深,再过两天应该就没事了。”
    踏雪一直在旁边走来走去,不敢正眼瞧我伤口,只偷偷地瞄,一对上我的眼神又迅速移开。墨迟低头帮我换纱布,神色认真,让我心中有丝暖意。家中多两个人还是热闹一些,别人都不愿意与我同住,有他们也好。
    虽然这两个都不是人。
    晚上我和踏雪在厨房里忙来忙去,墨迟在外头咬着筷子等吃。踏雪自告奋勇地将两条鱼拿去,刮鳞去脏做得纯熟自然。
    晚饭终于热腾腾地放上桌面,我们围着桌子正要起筷,外头却传来敲门的声音。一个侍卫打扮的人递给我一个包袱,说是世子给的,让我好好疗伤。
    我让侍卫转达对世子的感激,然后将他送走。包袱中是各种稀世灵药,里头还夹了一张纸条,写着笔走龙蛇的几个字:一些伤药,希望有用。署名是“骞”。
    凡药应该对妖毒没什么用。我折好纸条,顺手夹到旁边的一本书中。踏雪举着一个玉石瓶子道:“喂喂,这个,紫凝丹,解毒的,对你的伤口很有用。”
    淡淡的香气萦绕出来,分外宁神。我倒出里面的唯一一颗,丢进口中服下。
    墨迟趁我们不在,筷子动得飞快。等我们回头,半条鱼已经进了他的肚子。踏雪惨叫一声扑过去,夹走另一条鱼,对墨迟吼:“你个厚颜无耻的神仙,小爷的鱼快被你吃完了!”
    墨迟头也不抬,咬着肉口齿不清道:“本星君肯吃你的鱼是给你面子。”
    踏雪立刻牙尖嘴利回他:“小爷不要你的面子,快把鱼给我吐出来!”
    “本星君一向大度,说了给你面子,就一定会给到底。”说着又顺手将剩下的半条鱼拖到自己碗中。
    踏雪再惨叫一声,龇着牙撩起衣袖准备和墨迟打一架。墨迟咬一口青菜道:“小猫妖,你打不过本星君的。”
    踏雪恶狠狠道:“未必!”
    食物的怨念真不是一般的大。我揉一揉额头:“你们要打出去外面打,本姑娘还要吃呢。”
    踏雪鼓着腮帮子憋了半天,傲然一甩脑袋,将那条没遭毒手的鱼端回房间,怎么也不肯再出来。我瞧着狼藉的一桌,盘中剩下的几根青菜,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赵昀骞送来的紫凝丹十分有效,两日后妖毒的颜色已经淡去。墨迟捧着我的手臂瞧了许久,憋出一句“药效不错”,便沉默不语。我和踏雪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他治不好的伤口被一颗凡间丹药治好了,自尊心一定被挫得不轻。
    收拾东西准备出去摆摊,墨迟突然开口说一起去。我道:“你不用去查狐妖的踪迹么?”
    他穿好那身骚包的白色外袍:“狐妖的气息自上次起便消失得一干二净,我连续查了许久都没有什么发现。与其浪费时间,不如今日跟你们出去瞧瞧,免得某妖总说本星君懒惰。须知本星君一向是个善良的神仙……”
    我和踏雪边掏耳朵边应“是”,走到一边拿东西。他一个人继续喋喋不休:“……摆摊这种事对本星君而言是有点委屈,不过本星君一向仁慈,不太计较这些……喂,你们等等我!”
    我和踏雪淡定地往外走,一致无视他。
    天气甚好,云淡风清,让人顿感身心惬意。踏雪剑眉星眸,长得扎眼,步履从容不迫,**岁的模样有着二十多岁的气势,引来路人频频回眸;墨迟风度翩翩,边走路边摇扇子,从里到外都是个炫目的美男子,引来姑娘频频失魂。我提着东西走在他们中间,恨不得把脸藏起来。
    长安大街一向热闹繁华,今日行人却熙攘得不对劲。认真一看,人群当中混了不少小鬼,咧开嘴笑得傻不拉唧地看着凡人。瞧见墨迟后,匆忙逃窜。
    城楼前贴了一张皇榜,许多人聚在那里低声议论。我挤进去瞧了瞧,大意是皇帝病了,要在凡间征集神医。踏雪立刻摩拳擦掌:“这种事小爷喜欢!皇榜上有没有什么要求?”
    我瞥他一眼:“就算没有要求,你这么丁点儿大的人跑进去,别人也只会当你进宫骗吃骗喝的。”他非常不满地嗤了一声。
    说起来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于是问墨迟:“我看这两日长安的妖气和阴气似乎有所加重,莫非……皇帝生病是因为鬼怪?”
    他高深莫测地摇摇头:“鬼怪怎敢如此猖獗。皇帝有龙神佑护,不到改朝换代的时候,不可能出这么大的纰漏。鬼怪聚集在长安,大概是因为无倾。”
    我的心咯噔一响:“无倾冥君?司命仙君告诉我,靖南王府在龙脉附近,有龙气佑护,鬼怪应该奈何不了他。”
    说到这里我猛然住了嘴。莫非皇帝生病,龙气有所减弱,鬼怪才伺机行动?墨迟的纸扇在手中轻轻一敲:“就是这个道理。”
    “那那那,那玉佩呢?”
    他打开纸扇,边摇边道:“玉佩只是一件灵物,顶多能防小鬼滋扰,厉害一些的妖,是防不住的。”
    踏雪突然精神振奋:“你的意思是,对小爷这种妖无效?”
    我狠狠剜它一眼:“是不是很想亲自去试一试,顺便长个几万年修行啊?”
    他道:“你、你太小看小爷了,小爷是这种妖么!”说得跟先前偷袭赵昀骞的人不是他似的。
    墨迟淡淡地瞧着我:“此事你管不了,不要去插手。等天庭察觉了,自然会派神仙下来。”
    我道:“要多久?”
    他沉默不语。
    天庭的一瞬,凡间可能已经过了不少日子。等天庭察觉,赵昀骞的尸体都该长毛了。我嚷嚷道:“不行,我不太放心。司命仙君既然将这个任务交给我,在其他神仙下凡之前,我必须要管。”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不是任务,赵昀骞救过我,我也该还他恩情。
    墨迟意味深长地瞧着我,片刻之后轻轻“唔”一声:“凡间的事我不能干涉。需要我的时候,随时开口。”
    人群中有小鬼大模大样地走来走去,自由地穿过凡人身躯,往靖南王府走去。我感激地对墨迟点点头:“那我先去一趟王府,看看赵昀骞现下的状况。”
    他深深看我一眼:“我不去了,我回偌昔阁等你,小心。”
    我点点头,将摆摊子的东西给了墨迟,然后和踏雪匆匆离去。
    王府的家丁和丫鬟众多,要打听里头的事并不难。我们随便问了一些人,便大概了解了一些状况:府中的鸡鸭莫名死去,夜晚窗外会有人影飘过,快得像一阵风……卖菜的小哥不断添油加醋,简直像在讲悬疑故事。当他提及花园养的八十多条锦鲤每日都少几条,连个鱼尸都没有时,踏雪眸中瞬间燃起两把正义凛凛的火焰。
    之后我们去了一趟月老庙,想碰碰运气寻一寻当日的那位夫人。夫人没寻到,却被一个身穿浅黄色衣裙的姑娘主动搭话:“姑娘就是那位活神仙吧,我是王府里的浅玉。府中这两天出现了血光之灾,夫人让我来请你去瞧一瞧。”
    正中我下怀。
    两人一猫立刻前往王府。王府上空罩着大片暗黑色的雾,牌匾在雾气中暗淡无光,应该有上百只的鬼聚集。踏雪微微皱了眉,压低声音道:“小爷前两日就是在这里察觉到妖气的。”
    我了然点头。七日之后是月圆,鬼怪力量最盛,它们应该会在那时出手。当务之急是要将这件事告诉赵昀骞,并想办法将他带离这里,否则不单他要丧命,整个王府都要遭遇一场灭顶之灾。
    浅玉领着我们绕小路,穿过花园去正厅。王府像个巨大的迷宫,我们走得腿都软了,依旧不见所谓的正厅在何处。住在王府里的人估计脑子都无比精奇,若是我,这路得迷三天三夜。
    王爷和王爷夫人似乎偏爱桃花,这一路处处艳红,如同一片前无际后无涯的桃花林。翩翩桃花雨之中有一座简单的亭子,笔墨题着“书语亭”三个字。一个身穿粉红衣裙的女子坐在亭中,遥遥看过来,眸中似有千言万语。我眨一眨眼,女子消失不见。
    我狐疑地瞧一眼踏雪。它依旧自在地走着,似乎没有发现。
    绕了颇久,总算出了桃花林。浅玉道:“姑娘,正厅就在前方。我先去和夫人禀报一声,你们在这里候着。”她走开后,我立刻给踏雪一个眼色,示意分头行事。它捏一道诀显出原形,瞬间跳入灌木丛中。
    旁边是正厅,厢房应该在后面。我沿着蜿蜒的石板路走了片刻,往回看已经不见桃花。王府盖得很奢侈,什么都是大片大片地来。旁边皆是嶙峋的假山怪石,我打心底里担心自己等会儿会辨不清方向。
    石板路渐渐变得宽阔,前面景色也开朗了一些。我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走出假山群。面前是一个池子,里面游着一些锦鲤,色彩随游动而斑斓。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站在池子边,悠闲地洒着鱼食。
    他微微抬一抬头看我,却没有惊讶,只淡笑道:“姑娘也来看鱼?”
    他的装扮不像是下人,反而像贵客。我干笑道:“是啊。”
    池中的鱼在水中翻滚,激烈地抢着食物。他将手中的鱼食全丢在水中,拍拍了手走过来,微笑着说:“我听说姑娘是长安出名的活神仙。”
    他的笑容有些炫目,带着一些邪气,长长的刘海挡住左眼,颇有一种风流公子的模样。我继续干笑:“虚名而已,虚名而已。”
    “也不完全是。”他说着凑近我身边,嗅一嗅道,“姑娘,你好香。”
    老娘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被个少年调戏。“这情话说得如此顺溜,没个几十年几百年……大概是不能的。”我抓紧手中的符,厉声道,“你究竟是谁。光天化日之下敢变出人形来会我,胆子不小。”
    少年低低一笑,缓风拂过,他的刘海微微吹起,露出左眼上一道骇人的疤痕:“想收我?恐怕有些难度。”
    话音刚落他已消失不见。我愣一愣,耳边响起一个魅惑的声音:“告诉踏雪,他的故人,回来了。”
    后面三个字很轻,低低流转,在我耳中回荡了许久。我用力甩一甩脑袋,猛然醒觉自己中了对方的摄魂术。回过神来,面前落英缤纷,没有半个人影,方才一事,似是我的错觉。
    旁边灌木丛一阵响动,踏雪突然飞蹿到我身前,摆出戒备模样。它甚是疑惑地看了许久:“小爷方才明明感觉到一道强烈的杀气……冲出来怎么没人?”
    “因为他早就走了。”我翻一个白眼,然后道,“唔,对了,他说是你的故人。”
    踏雪猛然抬起头瞧我,一把攥紧我的衣袖:“喵?他长什么模样?!还说了什么?!”
    我连忙竖起食指:“嘘!小声点!你想大家都知道我们在这儿么!”
    它继续用力摇着我的衣袖:“你快说!快说!”
    认识它这么久都没见过它如此激动。我道:“那少年长得挺漂亮,穿着白衣,细眉长眼,有些女气……对了,他的刘海很长,左眼上有一道很深的疤。”
    踏雪默默地住了手,缓缓垂下眼睑,闷声说了一句话,不甚清晰,我只听清了“寒梅”两个字。
    原来那便是寒梅。
    此时浅玉着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呀,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让我寻了好久!”
    我堆着笑脸:“我、我家小弟想去茅房……”被踏雪掐了一把。
    沿着蜿蜒石道,又回到正厅附近。远方两个熟悉的身影走来,一个黑色尊贵,一个粉色温婉,正是赵昀骞和苏瑾嫣。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立刻挥手向他们打招呼,赵昀骞先是一愣,而后恢复寻常神色。
    赵昀骞的衣橱里似乎只有黑色衣服,每次出来都穿着宽大的长袍,黑底金边,雍容华贵。乍一看之下就像放大了的踏雪,一样的高傲,一样的臭屁。他身边的苏瑾嫣穿着一袭粉桃色长裙,头上斜插着一支木簪,脸上抹着淡淡的脂粉,腰肢盈盈可握,撑着一把粉色的伞,巧笑嫣然,温柔似水。
    我走上前去,咧嘴笑道:“世子好。”然后戳一戳踏雪,“叫哥哥姐姐。”
    踏雪不情不愿喊了一句“哥哥姐姐好”,然后躲在我身后,不肯再开口。
    我干笑道:“我弟弟生性别扭……”踏雪再掐了我一把,“扭”字跑了调。
    赵昀骞瞧向我:“身子如何,毒都解了么?”
    我笑道:“世子的药解毒功效很好,我现在已无大碍了。”
    他淡淡点头:“你该谢谢瑾嫣,丹药是她给的。”
    赵昀骞和苏瑾嫣总是见面,关系一定不寻常。我望向苏瑾嫣,诚恳道:“谢谢瑾嫣姑娘。”她微微一笑,脸上有些不自然:“原来世子找我拿药,是为了这位姑娘。”说着又看向我,“姑娘是长安出名的活神仙吧,那日在荣福客栈,我们见过的。”
    我嘿嘿一笑。赵昀骞又道:“你怎么会在王府中?”
    我道:“王爷夫人召我入府,处理府中之事。”
    他的脸上浮起几分奇怪的神色,古怪地瞅了我一眼,而后语气有些冷淡:“哦,那你去吧。”然后自然地牵过苏瑾嫣的手,绕过我往前走去。从后面瞧,他们一个倜傥,一个亭亭,搁在一起分外适合。可我总觉得,那手是特意牵给我看的。
    浅玉在一旁催促着我们往前。踏雪摆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看得我脑门隐隐作痛:“虽说你现在是**岁的模样,但能否别这么**?”
    它的脸迅速黑下来:“小爷这是为了你!否则方才也不会屈尊。”说着咬咬牙道,“叫那两个凡人为哥哥姐姐,实在太对不起小爷自己了。”
    我道:“苏瑾嫣也就算了。无倾冥君存在的时候,你连一粒灰都不是,让你叫哥哥你还赚了。”
    它一本正经道:“他现在在我面前只是赵昀骞,小爷没当他是无倾。”
    我打心底里鄙视他。
    王爷夫人正坐在中间的太师椅上喝茶。她身边站着一个寻常打扮的家丁,瞧见我们到来,脸色瞬间白了一白。我瞟他一眼,假装没看到,带着踏雪上前拜见王爷夫人。她抬手让我们起身,将请我们入府的目的大致说了说。
    原来王府外传的事大多是真的:后花园锦鲤无故失踪,后厨鸡鸭莫名死去,夜半无人时窗外会有影子飘过……前两件事在普通民宅中也曾发生过,一般是妖鬼作怪。至于影子,应该是王府中躲着的妖怪四处走动,恰好被人撞见。
    我沉吟片刻,拿出专业的态度:“单从事情来说,很难知道是什么所为。劳烦夫人差个家丁,带梓笙去后花园和后厨那里瞧一瞧,梓笙好作判断。”
    她点头,往身后唤了一句:“元宝。”
    她身边那个家丁身子颤了一颤,上前一步。夫人又道:“带活神仙去后花园和后厨那里看看。”
    元宝的脸色又白了两分,领着我们往外走。我和踏雪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元宝一路走得极快,低着头匆匆领路,似赶着去投胎。后花园落花簌簌,鱼池水面如镜,鱼儿见有人影,受惊地躲开。我闭上眼细细察觉了一下,两道妖气。一道是寒梅的,另一道从方才起一直在我们身边。
    我假装不经意:“这王府如此大,不住一段时间,应该很容易迷路。看来元宝你在这里也有一段日子,看着却颇年幼。”
    他的脸色古怪,被我一问,身上那股异于常人的气息愈发浓郁,吞吞吐吐道:“其、其实我入府才没几天。今年不过十五六岁。”
    我故作诧异:“唔,究竟是十五,还是十六?”
    他愈发吞吐:“十、十六。”
    我笑一笑,不再多问。
    前往后厨绕了一圈,不见什么异常。鸡圈中有浓重的骚味,大概是有什么动物混入王府。元宝有些紧张地带着我们回正厅,又向王爷夫人道了一句“身体不适”,便匆匆退下。
    王爷夫人道:“如何,能否查出是什么所为?”
    我恭敬道:“恳请夫人给两日时间,让梓昔在王府四处认真查探。”
    她挥一挥手准了:“那这两日你就先在王府住下吧。务必要将王府清理干净,务必要保护好云湘郡主。”
    一般王府重要的都是王爷和世子,她只提到一个云湘郡主,倒是让我有些惊讶。
    赢得机会住在王府,实在是再好不过。考虑到偌昔阁里还住着个傻帽神仙,我和踏雪决定先回去一趟,顺便收拾一些衣物和纸符,方便保护赵昀骞。
    出府时依旧是浅玉带路。出府时换了一条路,景致却依旧唯美,如自然园林。曲折竹廊之下是粼粼湖水,细光浮泛,映在水榭上方似一道银河。水榭之中坐着赵昀骞和苏瑾嫣,弹琴合奏,琴声辗转,周遭薄纱帷幔纷飞,如神仙眷侣。二人偶尔抬头对视,郎有情妾有意,看得我甚是肉紧,连忙滚出王府回偌昔阁。
    墨迟难得没有午睡,站在偌昔阁门口等我们回去。他远远站立,微微翘首眺望,如同一块望夫石。一身雪白的袍子融在暖阳之中,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走过去,他一眼看到我怀中睡得正香的踏雪,皱眉道:“怎地要你抱它回来?”
    踏雪近来的伙食不错,一身黑毛油光亮滑,俨然一只帅气的雄猫。我伸手摸一摸它的脑袋:“近日它跟着我摆摊,一直睡得不太足。进村的时候它说累了,我便让它现真身,将它抱了回来。”
    它睡得不太安稳,被我的声音惊扰,耳尖抖一抖,蜷缩着将脑袋埋得深一些,还细微地蹭了一蹭。我忍不住弯起唇角,将它抱进屋子,放在墨迟的软榻上,用被子裹好,才走出来。
    墨迟站在树下,静静地瞧着我。我掩上门,走到他身边,笑道:“你平日有话不吐不快,今日怎么这么酸。有事不妨直说。”
    依照他的性格,被我这样嘲笑,必定毫不犹豫地反击。他淡然地瞧着我,脸上没有半丝笑意:“无倾的事,你打算如何?”
    突然这么认真我有些不习惯,愣了一愣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如何……司命仙君既然交得我此任务,我自然要认真完成。”
    他缓缓瞧我一眼:“你真的,只将此当成任务?”
    我晃晃手打哈哈道:“那是自然。”
    他依旧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我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任务自然是任务,我不过借着任务,顺便还个人情罢了。
    墨迟一动不动地瞧了我许久,才叹气道:“是便最好。我怕你一头栽进去,恋上那无倾,有你好受的。”边道边看向天际,摇扇道,“所谓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我不愿见你踏上那条不归路。”
    他吟完那句酸溜溜的诗,回头用酸溜溜的眼神瞅着我,浑身上下似被醋泡过。我抽一口凉气,猛然向后退一步,痛心疾首地扶着额头,故作悲怆道:“红尘于我尽是浮云,此生……唉,怕是不会再恋上谁了。”说着还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我又何尝不想过点平凡日子,嫁夫生子?”
    墨迟显然没能经受住这个惊吓,退了一退定在三步之外瞧着我。我抬起幽怨的双眼:“怎么了?”
    他捂住胸口道:“你别这样,我看着……牙疼。”
    我这才扑哧一笑:“你知道会牙疼,就少点感怀身世,忒矫情。”
    墨迟不语,慢悠悠地摇着折扇。我凑近一些,邪恶道:“还是说……你也有一段悲痛的感情史?”
    他偏头斜我一眼,一扇子敲过来:“仙者不得有情。就算能有,你以为我是你?为了那傻X庄元,弄得自己这么凄怨。”
    我吃痛地捂着脑袋,听了这句话愣一愣:“你怎么知道庄元的事?”
    他轻轻打个呵欠:“没事,你当我没说。”
    我突然想找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调侃之后又该商量正经事。我将王府的状况和发生过的怪事大约地说了一说,顺便告诉他,我准备和踏雪一起搬入王府,以便继续保护赵昀骞。
    墨迟微微一愣:“你和踏雪?那我呢?”
    我道:“你不是要查狐妖么,进了王府肯定出入不方便。本姑娘将偌昔阁借给你住着就是。”
    他立刻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王府现在如此复杂,你们进去,只有被杀的份。带上我,我去帮你们。”
    诚然我也很想让他跟着我们一起去,毕竟多一个神仙,胜算总比一人一妖要大。可是王爷夫人原本请的只是我一人,带上踏雪,尚可以瞎掰说他是我的弟弟,需要我的照顾。而墨迟,我实在编不出借口,他的年纪可一点都不小。
    他不死心道:“我可以变成少年模样。”
    我道:“我哪来这么多的弟弟。”
    他继续道:“我可以装成你的夫君。”
    我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墨迟星君,这个玩不得。”
    他意欲再说些什么,我及时开口道:“墨迟,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这件事,有我和踏雪就够了,你就留在偌昔阁吧。”
    他慢慢垂下脑袋,似乎十分伤心。我瞧着他的模样,隐隐有些感动。他虽自大,心肠却极好,细微的事总记在心上。我伸手过去,打算拍拍他的肩膀宽慰他两句,他突然抬头正色道:“附近有地方请厨娘么?”
    我愣愣地瞧着他,没反应过来。他托着下巴作思考状:“你们若是走了,偌昔阁没有人煮饭给我吃……这问题十分严重。”
    我猛然收回手,为自己片刻前的心软感到十分后悔。
    次日一大早,我与踏雪拎着包袱出门,墨迟起身送我们,嘱咐了许久,啰里啰嗦,堪比“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那位孟母。踏雪难得没有与他杠:“得了吧,破神仙,你留在这里好好看家,小爷比你靠谱多了,梓笙不会有事的。”
    墨迟干脆利落地忽略了它,对我道:“梓笙,谨记护好自己。无倾那边,尽力即可。”
    我点点头:“那我走了。”
    他又长叹一口气,顶着一副伤情的模样瞧着我,似乎还有话要说,憋了许久,憋出一句:“听我一言,保护之时……勿要与他太过接近。”
    这句话让我很是在意,想问清楚,他却转身回了屋。赵昀骞是冥君转世,为何墨迟会叫我提防他?踏雪见我纠结,慢悠悠道:“他大概是怕你触到狐妖的逆鳞。”
    原来当日在荣福客栈遇到的第二道妖气,是千年狐妖所发出。匆匆出现又匆匆消散,是在警告踏雪不许碰赵昀骞。墨迟大概是怕那狐妖将我当成敌人,所以才叫我小心。
    我心中甚是疑惑,敢情那狐妖是打算独吞,所以才不许别的鬼怪碰赵昀骞,这几天保护他,是为了将他养得再肥一些?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倘若那狐妖真的在赵昀骞身边,墨迟为何不抓它回去复命,还每日出去找寻狐妖。踏雪听了我的话,耸一耸肩道:“所以小爷才一直才看那破神仙不爽,总觉得他待在你身边有什么阴谋。妖气的事,小爷第一天就对他说了,他却每日乐此不疲地早出晚归,说是找狐妖,实际打的什么主意,谁也不知道。”
    这样一说我有些忐忑。直觉告诉我,墨迟不是这样有心机的人,但他这样做,我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原因。
    倘若那狐妖真是护赵昀骞的,我倒轻松一些。万一不是,赵昀骞的处境一样十分堪忧。
    所以现下是怎么想都不对,我默默叹一口气,和踏雪一起向靖南王府走去。
    还有几日便是月圆。大批鬼怪聚在长安,光明正大在街上走来走去。色鬼斜趴在地上偷看姑娘的裙底,饿鬼瞧着街边的包子摊留口水,蛇精扭着婀娜的身躯左摇右摆,蜈蚣精眯着眼睛阴险地瞧着行人。整个长安上空笼罩着一层厚实的黑云,凡人肉眼只以为那是积雨云,夹着油纸伞在街上行色匆匆。
    按这个势头下去,十五那天,长安就该变成鬼市了。我长叹一口气,甚是忧心。
    荣福客栈门口站着两个人,一黑一粉红,我一眼瞧见,头更疼了。赵昀骞啊赵昀骞,这样的非常时期你还敢出来乱晃,是在考验鬼怪们的忍耐力么?
    他们二人神色疲惫,衣摆上有许多皱褶,不禁让人遐想。对话低低飘来:“世子昨日款待,瑾嫣非常感激。”
    “你我之间无需客气。下回那江南师傅再来府上,我再约你入府尝一尝点心。”
    语气与态度温柔细致,对比与我谈话时,判若两人。
    旁边走来一个小丫头,撑着一把浅粉色的伞,来接苏瑾嫣。苏瑾嫣将琵琶给那丫鬟抱着,接过伞盈盈回眸,微笑如清晨沾了露水的丁香:“那瑾嫣先回望月楼了,一夜未归,怕黄妈妈担心。”
    他微微颔首:“好,月圆之夜再见。”
    她才和那丫鬟一起悠悠然离去。
    踏雪站在我身边,压低声音道:“梓笙你学学人家吧,这才叫女子!”
    说得像我彻头彻尾不是个母的似的。我狠狠瞪它一眼,忽略之。
    赵昀骞整整衣袖要往前走。我清了清嗓子,叫了一句“世子”,他回头,颇惊讶地瞧着我:“梓笙?你怎地会在此处?”
    果然是有美人在侧,没看见我就算了,连脑子也不太灵活。我笑嘻嘻道:“世子,这可是大街,我出现在此处,没什么好惊奇的不是?”说着瞧向前方苏瑾嫣的娉婷背影,“世子与瑾嫣姑娘的关系不错。漫漫长夜将将过去,又有月圆之约。”
    赵昀骞斜我一眼:“你勿要想太多。瑾嫣虽是望月楼的姑娘,但一直洁身自好,卖艺不卖身。我与她只是知己,并无其他关系。”
    一口一个瑾嫣实在亲昵过人,句句都在袒护她的清白。不过,算不算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嘿嘿一笑:“世子你想得也不少。我只是见她抱着琵琶,觉得你们真真是好知己,怎么聊都不厌。”
    苏瑾嫣淡粉色的身影向街尾飘去,在一群市井百姓中,如同谪世仙子。赵昀骞的目光跟着她,直到她消失在转角。我瞧着他的模样,假装随意道:“瑾嫣姑娘一看就不是庸脂俗粉,世子一定很中意她。”
    他颇有深意地看我一眼:“本世子一向只爱貌美如花的姑娘。”
    我没听出端倪,搓搓下巴道:“那世子为何不帮她赎身?”
    他微微一愣,脸皮一动不动:“你问得太多了。”
    最近仗着自己和他有些熟络,说话总是不小心失了分寸。瞧他这副模样,大概是被我戳了痛处。我耸耸肩:“世子你可以当我没问过。”
    然后他就真的忽略我,沉默着往前去了。
目录
设置
手机
收藏
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