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拜访者

　　听着身后女孩的喋喋不休，大灯烦躁不已。
　　他不耐烦，为什么要给这样的自己说这样的东西。
　　机甲制造师吗？真是个令人羡慕的职业。
　　魂师吗？魂师真是一个完美的职业啊。
　　成为魂师就可以成为人上人，不用像刘老头那样，一把年纪了还在干体力活儿，也不用担心被一个小小的码头流氓给逼入绝境，也不会遭受所有人的冷眼。
　　魂师，真好啊。
　　不过这个世界真是阶级森严的社会啊，魂师就是特权阶级。
　　“后来呢。“大灯在桌子上用水写道。
　　反正自己是没救了，就做个顺水人情吧好好做个听众吧，就当自己对她恩情的微不足道的的报答。
　　她想讲，自己就做好一个听众的样子。
　　“然后，他死了。”女孩淡淡的说。
　　背后传来了很细微的抽泣声，但自己不是聋子，这还是能听到的。
　　这么光辉的人生，就这么突兀的结束了。
　　“突然就被不明人士追杀，然后。。。”
　　啊啊，生命原来这么脆弱吗？连魂师也是这样。
　　“所以啊，活着才有无限可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女孩抽了抽鼻子，说道。
　　活着吗？是啊，自己还活着，就还有可能性。
　　。。。
　　大灯不记得女孩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就像他不知道她每天什么时候来一样
　　刘老汉还是外出，然后拄着拐棍来医院看望他。
　　大灯开始主动听刘老汉唠嗑。
　　他
　　刘老汉说，他这一生，没什么可说的，只要有个孙子就圆满了，他这把老骨头再过几年就干不动了，被冻死，被饿死，这是每一名老光棍的结局。
　　他说，魂师大人们啊，怎么怎么厉害，可以飞天遁地。
　　他说，那个女孩，心很好，帮咱们支付了医药费。
　　他说，你啊，千万不要再做这种傻事。
　　他说，人啊，该低头时得低头。
　　他说。。。
　　“啊啊啊啊。”我叫了两声，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
　　刘老头看不懂，于是叫了一个护士姐姐帮他看。
　　“等出院了我要一把锉刀，和一些木头。”上面这么写着。
　　听着那女孩说了机甲制造师怎么怎么有意思，大灯突然也想动手做些东西。
　　刘老头先是迟疑了一会，然后很高兴，连连说好，半天的功夫就找来了东西。
　　一把生了锈的锉刀，没有刃，一块工地里常见的木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灯已经好了，可以出院了，大灯和刘老头悄悄的离开了医院，谁都没有告知。
　　大灯走的时候只是留下了一张纸条，“不知名的姐姐，谢谢你的仁慈，你的痛苦我感同身受，一直以来谢谢了，但我希望靠自己活下去，哪怕是乞讨。——大灯”
　　两人一如既往的在街上游荡，刘老头默默的乞讨着，刘老头捡了一个破旧的轮滑椅，大灯则是躺在上面，做着手工。
　　大灯将木块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拿出刀慢慢的磨着。
　　锉刀摩擦木块，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刘老头一时有些紧张，生怕大灯伤到自己，或者做出自残的行为。
　　于是走两步，就回头看一眼，盯着大灯盯了一天。
　　大灯无事可做，于是慢慢的磨，膝盖上的木屑越来越多。
　　以后的几天都是如此，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绝于耳。
　　终于，这一天，作品完成了。
　　放在大灯膝盖上的是一个Q版的人偶，人偶是个小女孩，眼睛大大的，虽然有点粗糙，但是整体上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看着这个人偶，大灯有些恍惚，总觉得自己做过类似的东西。
　　对于自己的身世，大灯有许多猜测，之前和那叫强哥的打架，大灯觉得自己可能是武术家，现在大灯又觉得自己是雕刻艺术工作者。
　　“哦，这个玩偶是你自己做的？”一道惊叹声传来。
　　大灯看去，是一名在大街上路过的老者，头发花白。他正用惊叹的目光看着人偶。
　　“我可以拿过来看看吗？”老者推了推眼镜。
　　大灯递了过去。
　　老者端详了半天，“你这个可以做的更精细一些吗？”
　　大灯点了点头。
　　老者递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双马尾小女孩，大概9岁的样子，小女孩长的非常可爱，乍一看还有点狡黠。
　　“7天之内如果你能做出一个和这照片上一模一样的人偶，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大小不论，但是一定得像，能做到吗？”
　　大灯点了点头，有七天的话完全是可以的。
　　刘老头看到老者和大灯在谈事情，也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七天后，老者来取东西。
　　“哦哦哦哦，这个，做的很像啊，作品非常满意。”
　　只见老者手上拿着的是一个非常可爱的等比例小女孩人偶，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虽然由于是锉刀磨的，一些细节没有做出来，但是作为纯手工的作品来说很不错了。
　　老者看起来非常满意，“这位小先生，我叫郭尚，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和我合作，我负责接定制的单子，你负责按照要求制作产品。利润咱们可以对半分。”
　　大灯点了点头。
　　很快，属于大灯的专属工作作坊建立了。
　　一开始的生意并不太好，但是随着逐渐打出了名气，上门定制的人越来越多。
　　不得不说，郭尚是一个合格的商人，营造了一种“爱ta，就送他手工人偶的氛围。”
　　许许多多的的人为了表达自己的心意，上门定制手工人偶。
　　手工人偶的制作非常困难，大灯只有一只手能用，每日每夜的造也只能保证每三天一个的产量。
　　但是，随着造的人偶越来越多，生活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富裕了起来。
　　大灯没日没夜的雕刻，磨砂，上色；雕刻，磨砂，上色；雕刻，磨砂，上色。每日每夜的工作，深夜的灯一直亮着，这样的工作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大灯，有人来参观了。”刘老头拄着拐杖走进了工坊，也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服，还装了假肢，伙食改善之后脸色也改善了。
　　刘老头每天没什么事干，就负责端茶倒水，对他这种一把年纪的人来说，陪在自己这个捡来的孙子身边就是最大的快乐。
　　大灯摇了摇头，表示不想见。
　　大灯只想趁自己手还能动的时候，多做一些人偶，争取攒够足够刘老头养老的钱。
　　自己的生命已经不长了，自己很清楚这点，但在这有限的生命里自己还有价值。
　　刘老头看着浑身散发着阴郁气息，面黄肌瘦的像是僵尸的大灯，叹了口气，默默的盯着他。
　　“灯先生，您还是去见见吧，其中有你的第一次顾客。”郭尚开口道。
　　大灯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面向了郭尚，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
　　得罪了郭尚，自己就不能继续工作了。
　　郭尚见到大灯点头，顿时眉开眼笑，招呼了几个人进来。
　　进来的是几名少女少女，大多是10岁左右，居中的是一名有着漂亮黑色大眼睛的男孩，长的非常英俊，左侧是一名冷傲的瘦削少年，右侧是一名清秀少女，身材欣长，气质卓然。
　　看到几人，大灯的心中突然绞痛了一下。
　　在往右是一名年纪要稍小一些的少女，扎着双马尾辨，看着非常可爱，不过这么女孩看样子和另外三人不是一起的。
　　大灯的眼神波动了一下，这双马尾女孩他认识，是郭尚给的照片上的。
　　“灯先生，这是许家的大小姐，许小言，当初你做的人偶就是他的，我们的工坊也是许家赞助的。”
　　“啊，这就是灯先生，好丑啊。”许小言嘟了嘟嘴，皱起了眉。
　　真是心直口快的孩子，不过我倒也不介意。
　　“你这熊孩子，怎么能这么说大灯呢！”刘老头跺了跺拐杖，脸都气红了。
　　许小言吐了吐舌头，一脸歉意，“灯先生，你做的玩偶真是太好看，我这次是来道谢的，我过生日的那个人偶我很喜欢。”
　　许小言装模作样的行了个军礼。
　　大灯点了点头，眼睛里依然是一滩死水。
　　“灯先生，我们想问你一些事。”英俊的少年开口了。
　　他拿出了一个人偶，是大灯做的那个Q版大眼睛小女孩，非常可爱。
　　“这个人偶是出自您之手吧，我想问您，您见过一个和这个人偶长的很像的小女孩吗，和我们差不多大。”
　　大灯摇了摇头。
　　少年赶紧掏出了一张照片，递到了大灯面前，“您真的没见过吗？您再仔细想想，她是我最重要的妹妹，但在我六岁的时候失踪了，您再仔细想想。”
　　少年的眼泪一下哗啦啦止不住往下流。
　　看到少年的悲戚模样和照片上的女孩，大灯忽然心底浮现了一丝熟悉感。
　　熟悉感一闪而逝，大灯眼里闪过一丝迷惑。
　　见大灯陷入了思考，少年脸上浮现了一丝喜色。
　　然而，大灯再次摇了摇头。
　　少年看上去非常失望。
　　“那这个天使雕像呢，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少年，他是我大哥，三个月前消失了！”
　　少年再次拿出了一尊天使人偶，和一张少年的照片，指着上面一名少年问道。
　　天使身长八翼，其中腰际的翅膀要大许多，头发很长。
　　而照片里的那名少年留着过肩的长发，英俊非凡，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认真和骄傲。
　　照片里他的身旁站着大灯眼前的几名少男少女，三名少年勾肩搭背，大眼睛男孩笑得很开心，冷傲少年则是双手抱胸，转向一边，眼睛却瞥向两名少年，站在侧后方的清秀女孩微微一笑，拍照的时候眼睛没有看向前方，而是看着几名少年，一脸拿几人没办法的样子。
　　是个气宇轩昂而内心深处又有着深深的骄傲的人啊！
　　大灯的心中像是被上面狠狠扎了一下，一股痛彻心扉的痛苦弥散开来，却很快烟消云散。
　　大灯沉思了一会，再次摇了摇头。
　　清秀女孩一下子扑了上来，使劲的摇晃着大灯的肩膀，“你见过的对不对！告诉我啊！请你告诉我。。。”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抽噎了起来。
　　大灯被摇的旧伤复发，身上一阵疼痛，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是看着这个女孩的样子，一种远超身体疼痛的疼痛在心里炸裂开来，一股不知是冷是热的感觉，从脚底逆流而上，直达头顶。
　　但这股情感流同样一闪一逝。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过？
　　不明所以，眼前的人我全都不认识，是我以前认识的人吗？
　　“咳咳”，大灯被摇的气血不畅，直咳嗽。
　　“女娃子，你放开大灯。”刘老汉大叫着扑了上来，要拉开那女孩。
　　“嗡。”女孩猛然盯了刘老汉一眼，瞬间，整个工作室的气温仿佛都下降了。
　　刘老汉被吓到不敢动，僵在原地，双腿直抖，一下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看到刘老汉跌倒，大灯眼神一凝，一股怒气直冲而出。
　　大灯在桌子上沾了水写字，“郭先生，他们是谁?“
　　郭尚瞅了桌上一眼，“他们是东海学院的高材生，属于中级部最优秀且绝无仅有的班级领班。”
　　高贵的魂师吗？难怪这么嚣张跋扈！自己真是瞎了眼，居然会觉得自己认识他们。
　　大灯用死水谭般的眼神盯着他们，写道，“送客吧，我现在旧伤复发了，不方便接客。”
　　清秀女孩黑色眼睛直直的盯着大灯，希望能看出什么。
　　大灯的身体自胸部高位截瘫，没有骨头一样坐在轮椅上，半张脸全被烧毁，非常狰狞可怕，眼睛上吊着一块碎皮，已经和眼皮长在了一起，鼻子又歪又塌，嘴也是歪的，左侧漏风，能看到一口碎牙，布满了伤痕，一只眼睛眼珠有些裂纹，呈现不正常的灰蓝色，瞎了，非常的吓人，一头钢丝球一样的斑白半长头发杂乱无章，头发使半张脸都处在阴影里，仔细看能看到死水谭一样毫无波动的眼睛，一点光泽都没有。
　　大灯又敲了敲桌子，示意送客。
　　郭尚只能陪笑着将众人送出工作室，连连道歉。
　　走出门前，两男两女都回头看了大灯一眼，情绪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