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一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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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进入尾声时，江之衍回书房接了一通电话。
    等他再回来，便见到那女孩伏在桌子上。
    显然是已经喝多了。
    她脸庞侧搭在胳膊上，睫毛安静地垂着，像停靠在岸的黑色蝴蝶的翅膀，偶尔会轻轻煽动一下。
    这段时间为了准备高考，沈晚晚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别人都以为她吊儿郎当的不在意，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得来不易的机会，她绝对不会再错过了……
    女孩肤色是天生的白，皮肤细腻莹薄，稍稍发红，看起来就挺明显。而那又长又密的睫羽又是浓郁的黑色，黑白红三色交汇在她脸庞，看起来色彩明艳对比，像是上了妆似的光洁耀眼。
    江之衍静静坐在那儿看了片刻，才驱动轮椅走至她跟前。
    “总裁，沈小姐她……”
    童颜秋揣了揣手，一副比宅子里的正经佣人还要专业的男保姆表情。
    刚应聘进蓝鲸制药成为他们江总助理的时候，他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这个画风。
    但不管怎么说，他因为沈小姐被他们总裁重用了。
    那句话果然说得没错，世界上没有垃圾，只有放错了位置的资源！
    不过这会儿童颜秋刚刚出声，江之衍便蹙起眉头，抬指放于唇间，示意他再小声一些。
    童颜秋点点头，转而就用那种嗓子像是要抽弦了似的气声说话，神情看起来有些夸张滑稽，“先生！沈小姐是不是喝多啦？”
    他眼观鼻，鼻观心地朝旁边的空瓶子努了努嘴，江之衍顺着斜睨过去，新开的那瓶红酒，就趁他打电话的功夫，又被沈晚晚喝光了。
    江之衍低呵了一声，锋利的眉目竟呈现出温柔又好看的弧度。
    看得童颜秋小心肝都跟着一颤。
    童颜秋虽然没有他陆哥在总裁身边待的时间长，但算算也有几年的光景。
    可仔细地想了想，他真从未见他家总裁这样笑过！
    总裁笑起来真好看！
    平时就是一副行走着的冰山，就只有在沈小姐面前那冰山才会融化，像是春天来了，有什么在慢慢复苏……
    江之衍声音极轻的“嗯”了下，“现在时间还早，小睡一会儿应该就醒了。”
    他低俯下身子，覆盖薄茧的手掌带着若有似无的力度，慢慢滑过女孩儿细腻的脸颊。
    男人眼睛里闪过近乎痴缠的光芒……
    童颜秋手端握在身前，视线随着他家总裁的动作由低到高，开口依旧是纯气音，“总裁，我去给沈小姐收拾客房吧……”
    ＊＊
    高考结束，就意味着莘莘学子们自打上高中后，时间最长的一次暑假就要开始了。
    学生们家里，大多是欢天喜地的气氛。
    比如韩大丽家里，给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庆祝。
    祁大圣老爸连续宴客三天，手下们都十分捧场。
    还有不少学生家里给订了旅游的机票，让那些小兔崽子趁高考成绩出来前再放肆一把。
    沈家这边，气氛有些两极分化。
    融洽的气氛似乎只就出现在沈晴溪在的时候，而对于沈晚晚这个已经失宠的沈家大小姐，曹玉珠仍然是多看一眼都烦。
    偏偏沈晚晚还总在她眼前晃悠，跟故意的似的。
    碍于江家那边的面子，曹玉珠平日里能避就避，在高考成绩正式出来前，她懒得跟那个逆女起什么冲突！
    上午十点多，沈晚晚刚刚睡醒，趿拉着拖鞋从楼上下来。
    沈存义正边抽烟边在客厅看合同。
    一根烟正好抽到最后一口。
    “今天是要去找你妈妈？吃点东西再走，让孙妈给你做……”
    今天是黎婉仪约好跟沈晚晚见面的日子。
    高考结束了，作为亲生母亲怎么也该表现一下。
    沈存义说完，抽了最后一口烟。
    掐了烟要起身，沈晚晚筋了筋鼻子出声。
    “不用了，我在外面吃就行。”
    沈晚晚也不是多想跟黎婉仪一起吃，只不过她一想起孙妈那张拧拧巴巴的脸，好胃口就荡然无存。
    沈存义“哦”了一声，寻思片刻，作势又要掏钱包，“你有零花钱吗？”
    他每天不是在忙公司那边的事，就是在忙沈家宗亲之间的事，沈晚晚回家来住已经有一段时间，但他从来都是不闻不问，今天是知道沈晚晚要去见黎婉仪，他不想在黎婉仪那儿落下什么话柄，才大发慈悲地表现关心。
    沈晚晚轻勾了一下唇，“有着呢。”
    她一会儿出门正要去取一点出来。
    沈存义沉默一阵儿。
    他眯了眯眼，显然已经对大女儿零花钱的来源有了自己的猜测。
    沈晚晚懒得解释什么，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
    沈存义从窗户那儿看到，她没上沈家司机的车，而是直接走出了别墅大门。
    沈存义早就记不清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大女儿开始跟他们沈家划清界限的……
    孙妈一脸讨好地端来茶水。
    “老爷请喝茶。”
    自从上次被沈晚晚教训过后，最近都是沈晚晚出门了，孙妈才出来做事。
    沈存义端起茶杯，撇开上面的浮沫喝了一口。
    想起什么，他微微撩起眼皮。
    “对了，二小姐去哪儿了？我看她也不在家里。”
    孙妈笑着回答，“回老爷，二小姐今日去见付夫人了……”
    沈存义脸色一变，“你说二小姐的生母？”
    孙妈点头说是。
    她愣了一愣，“老爷，是有什么问题吗？”
    沈存义没想到二女儿今天也是约了自己妈妈，他对沈晴溪寄予厚望，所以很不喜欢她经常跟付晓荷见面。
    但想到大女儿今天也是去见自己生母，如果沈存义阻止二女儿，二女儿说不定会误会他厚此薄彼，心里伤心。
    寻思片刻，只好忍了下来。
    **
    沈晚晚骑上共享单车，如鱼得水似的，自由穿梭在沈家别墅区的林荫大道上。
    越是远离沈家的范围圈，少女脸上的神情便愈发轻松自在。
    距离它可以彻底自由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夏天暖洋洋的风拂过脸颊，她耳边的碎发被吹着向后仰起。
    不一会儿的功夫，沈晚晚就将车骑到了人流密集的商业区。
    从沈家到新光商业区，路途其实挺远的。
    不过沈晚晚体力好，等骑进商业区一共一个半小时，白玉莹润的清瘦脸蛋红扑扑的，额头很细的小汗珠蒸发着她身上甜蜜的香味。
    她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有种舒展筋骨后的通畅感。
    高考结束后她每天都睡得很饱，对她来说就相当于冬眠蛰伏后苏醒，精神十足！
    商业区高楼耸立、鳞次栉比。
    行人往来密集，热闹非凡。
    很多高端粉嫩的主题茶餐厅，门口穿着妲己cos制服、戴着狐狸耳朵的小姐姐，声音甜甜地喊，“欢迎主人回家~”
    连沈晚晚听了都差点想跟着她们进店。
    她对软萌可爱的人或者事物没有多少抵抗力。
    黎婉仪说会跟沈晚晚一起吃午饭，沈晚晚预感到自己一会儿不会有什么胃口，为了让自己不饿肚子，她在一个挺隐蔽的小胡同里，扫见一家朴实无华的小吃摊子。
    三轮车后，很长的铁皮架子里烫了些串串，沈晚晚有很多年没见过这种复古的小吃摊子了。
    很像她外公所住的小镇子里会有的那种。
    铁皮架子的容量虽然不大，但保持得挺干净，等新换的锅底一煮开，四周全是它的香气，辣味浓郁，让人很难抵住诱惑。
    小摊子是个老爷爷在顾，没有微信扫码，只能付现金，老爷爷很抱歉地跟沈晚晚解释，怕她饿着，还要送她一串煮得正软烂吸汤的炸豆腐作为补偿。
    沈晚晚谢绝了，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唾沫，转了弯去旁边一家不怎么正规的小银行取钱。
    “我一会儿再来！”沈晚晚的声音在小胡同口回荡。
    老爷爷满脸慈祥地望着沈晚晚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
    怎么感觉有些眼熟……
    好像曾经见过这小姑娘似的……
    只不过老板以前一直是在一个小镇子里卖串串，最近才搬来京市。
    那小姑娘一看就是大城市里的人，应该他是认错了吧……
    这边商业区客流量大，沈晚晚取完号前面排了三十多个人，她等了挺长时间，才终于轮到她。
    她本来就没什么耐心的一个人，更别提这会儿还饿着肚子。
    坐到柜台前，少女眉眼挺燥，不过开口还算礼貌。
    “你好，取一百。”
    “取多少钱？”银行职员不是很友好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了出来，带着不加修饰的嘲讽。
    并没有微笑服务，而且态度傲慢。
    沈晚晚轻‘呵’一声，吐字清晰地重复两个字，“一百。”
    她就吃串串，一百够了。
    银行职员确定自己并没听错，脸上仅存的那点耐心直接消失殆尽，银行职员从上到下地打量沈晚晚一眼，撇着厚唇道，“一百自己去自动提款机排队取！没看这儿这么多人等着呢？！”
    沈晚晚正好是这个银行职员午休前的最后一个客户。
    银行职员都累一上午了，眼见就能休息，结果不知从哪冒出个穷鬼耽误他功夫，一百块钱还要让他帮忙取，真是无语死了！
    要不是家里非要给安排，他才不愿意来这个破地方上班！
    虽然说有些银行有不成文的规定，为了加快效率，多少钱以下要去自动提款机取，但事实上，银行职员是无权拒绝客户取零钱要求的，别说是一百块钱，就算只是一块钱都应该无条件地帮客户取，这原本就是他们身为银行职员的本职工作。
    银行大多数职员都还是很有耐心的。
    不幸的是，这个奇葩特例，正巧就让沈晚晚碰见了。
    但这不是沈晚晚的不幸，而是那名职员的不幸……
    只听沈晚晚轻笑一声，眸子波光凛冽，“一百块钱取不了？”
    银行职员直接语气生硬地道，“取不了。”
    说罢，他正要挂休息的牌子，又听沈晚晚语气散漫开口，“那好，那我取……八百万吧。”
    这卡是她自己的，里面存了点钱，是她这段时间四处帮人看病赚的钱。
    “八百万？”银行职员瞪了瞪眼睛，冷笑声从喉咙里出来了，“行！”
    就她？
    一看就是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学生，还取八百万？
    真是张口就来！
    银行职员‘噼里啪啦’的直接在电脑上操作、立刻就要打开沈晚晚的账户。
    他倒要看看这位顾客余额里有没有八百万！
    如果没有，那他就可以直接叫保安来了！！！
    “输密码，”银行职员的声音特别不屑。
    沈晚晚也不恼，不紧不慢地在手边的仪器上输了密码。
    六个‘0’。
    太复杂她怕自己记不住。
    银行职员终于打开沈晚晚的银行账户，同时对着内线开口叫保安，“保……”
    只是他‘安’字没来得及出口，声音便戛然而止了。
    银行职员盯着屏幕，眼珠子不会动了。
    八百万，竟然还不是全部。
    那里面真正的余额……
    “可以取了么？”
    沈晚晚的声音再次响起，职员恍然回神，一脸懵逼地扭头看向沈晚晚，语气尴尬道，“可、可以，马上为您取！！！”
    银行职员态度一八百十度大转弯，跟变了个人似的。
    一下子取八百万，这绝对不是一般的顾客。
    对于他们这种私家小银行来说，更可以算得上是vip级别的了！
    连经理都小跑着从后面出来了，主动给沈晚晚倒茶水，语气十分和善，“这位客人，您先喝点茶，您取的钱数目比较多，可能需要您稍等片刻。”
    沈晚晚叠起修长的美腿，态度倒是很配合，“行，没问题。”
    再看柜台里面，之前那个银行职员操作得满头大汗，跟着还叫了一个员工来帮忙，忙活了好一阵子，终于是把这八百万的巨款取了出来了！！
    经理笑得十分讨好，“这位客人，这是您的八百万，请您过目。”
    沈晚晚并没核对，少女瓷白如玉的指尖轻轻一拈，便慢条斯理地从里面抽出一张一百元的。
    沈晚晚掀起眼皮，对上那职员的眼睛，唇角勾起一抹高深笑意——
    “好了，剩下的，再全部帮我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