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兵来将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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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绩城与波页城虽然邻近，却分属金雷二州，二城向南皆有百里荒漠，故而中间那狭长的草原带上，时而有大风吹起，黄沙漫天。
    位于波页城以西**里处，有一块高耸的中界碑，正是两国国界所在。凡两国披甲军旅，均不得擅自越界，否则等同宣战。
    阵阵狂风怒号，卷起漫天黄沙，原本青绿的草原上很快便蒙上了一层阴影。似这等天气，两国之间往来行人寥寥无几。中界碑四面空旷无垠，地势平坦，虽有风尘，由此地仍能清晰地远眺两国城池。高大的石碑经过岁月洗礼，风沙侵蚀，已然粗糙不堪，却仍定定地矗立在那，为这寂寥的草原，增添了一抹肃杀之意。
    谷也泫和兀宁筵乘骑立于中界碑旁，身后跟着上百甲兵整齐的骑兵。众人静立于风沙之中，眯着眼，远望着对面的迟绩城。
    “少国主，那小妖真的会过来送死么？”谷也泫皱眉问道。众人已来此等了半晌，莫说那小妖，就连个过路之人都未曾见到。
    “真君放心！”兀宁筵淡淡一笑，望着被捆缚于石碑之上，早已晕厥过去的云天，冷冷道，“这小子救过那小妖性命，她定不会眼睁睁看他命丧此地。”
    谷也泫嗤道：“那也未必，她费尽千辛万苦方才逃出升天，又岂会甘愿自投罗网？”
    兀宁筵冷哼一声，道：“倘若那小妖真能眼看着这小子去死，她又何必费尽力气，将他从鱼峒山一路驮到勾澜涧？”
    “快看呐！那怪物想必就是辰犀兽吧！”
    “确是辰犀兽！那它背上坐着的，应该就是习沐真君了！”
    “习沐真君带这么多人来到中界碑，却是为何？莫不是，要向我义瞿国宣战吧！”
    “不会的！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形势，漳夕国岂会于此时宣战！怎么也得等到……”
    ……
    迟绩城的城楼上，此刻已然聚满了人。大多是守城的卫士，也有不少是城中显贵，闻得习沐真君亲自率兵驻扎中界碑，故来看看情况。
    “公子，属下闻得前日，漳夕国通缉的那两名贼人，捉住一人跑了一妖。我见那石碑上似是绑了个人，想来，定是谷也泫想用捉住的小厮，来引出那逃跑的小妖。”
    此刻，城楼一角伫立三人，一个虬髯大汉，一个翩翩公子，还有一个高大威武的男人，腰间佩剑布衣束发，虽未穿甲，但一看便知是行伍出身。刚刚这话，便是那虬髯大汉对立于中间的公子说的。
    “哦？匈安黎派了这么多人围捕，竟还叫他们跑了一个？有趣！有趣之极！”公子一脸笑意地说道，他又看了看立于另一侧的高大男人，微笑道，“池嵬将军，谷也泫这般阵仗，城中防范如何？”
    “公子请放心，末将已派人知会城主毕貉。此刻，城下已聚有五千精锐，可保万全！”池嵬具恭敬道。见公子一脸笑意，饶有兴致地望着远处那一小片黑压压的人群，不禁问道：“难道，公子有意插手此事？”
    公子笑意渐浓，眼神中尽是神秘之色，轻笑道：“暂且看看情况，我倒是好奇，一会那小妖会不会出现……”
    “兰芯！你要干什么！”小姑娘一把拽住兰芯的手腕，目光狠厉无比，森冷喝道，“你莫非疯了不成！”
    “青漯！你休要拦我！”她想要挣脱小姑娘控制，谁知这丫头个头不大，手上的力气倒是不小，挣扎几下竟没有挣开。
    青漯右手死死扣住兰芯的手腕，见她面色坚决一意孤行，瞬间暴怒起来！
    “你竟然要为了一个凡人去送死？！”青漯怒声吼道，“你是不是叫蛊虫迷了心智！你忘了自己是何身份！你忘了阿翁是怎样教导我们的！你忘了，我们要杀尽天下凡人，再兴岐妖盛世！”
    “那凡人救过我！”兰芯猛地怒喝一声，竟是将青漯惊得一愣。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对这小姑娘发怒。想到那晚，云天骗她自己一人越过勾澜涧，想到临别时他眼中的笑意，兰芯不禁目中含泪，声音坚定无比：“今日我若不去救他，此生难安！”
    青漯声嘶力竭，，极力吼道：“谷也泫带着那么多人，你能救得了他？”
    小姑娘目光中带着哀求之意，她从未见兰芯像今日这般模样，除了想到她阿娘，这么多年，便是再苦再痛，兰芯一滴眼泪都未曾流过！
    “若是救不了他，我宁愿与他一起死！”
    唰的一声，兰芯猛地甩开青漯手臂，转身便朝着城外行去，留下小姑娘一脸呆滞地立在原地。虽然兰芯一向顺着她，但青漯心中清楚，若是她当真决心要做一件事，便是阿翁，都拦不住！
    “兰芯！兰芯！阿姐！”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青漯再难抑制心中情感，突然放声哭喊。
    听青漯竟叫自己阿姐了，兰芯脚步一滞，待她缓缓转过身来，就只见她嘴角含笑，脸上却已满是热泪。
    “青漯！阿姐不会有事的！”她冲小姑娘柔声喊道。
    “不要！不要！”青漯猛地冲兰芯奔来，一把从背后将她抱住，悲恸不已道，“你不要去！我以后都听你话！都听你话！再不与你斗气了！”
    良久，见兰芯没有动静，青漯微微松开臂膀，在她背后轻声道：“我们是妖，怎可为了凡人舍身犯险？”
    兰芯望着前方漫天黄沙，轻道：“青漯，若我今日不能归来……你定要好生照应自己！”
    “你还是要去？”听得此言，青漯瞬间怒火万丈，再次吼道，“我们是妖！是妖啊！怎可以救那些下贱凡人！”
    兰芯猛然回头，目似利剑地看着青漯，冰冷道，“我是妖！但我也是一个苗人！我苗人行事，恩怨两清！今日便是死在这，我也不要一生背负着凡人恩情！”
    漫天风沙中，一个纤细身影正隐隐靠近，见状，兀宁筵冷笑着对谷也泫道：“真君，在下可有虚言？我说这小妖定会前来送死！”
    见本已逃脱的小妖当真前来送死，谷也泫面带狞笑，冷声道：“少国主好计策！少时，待本君取了小妖首级，以作我君漳两国盟约之祭！”
    兀宁筵一脸邪笑，对着被捆绑在石碑上的云天大声喊道：“小子！睁眼看看，让你牵肠挂肚的小妖精，来与你同生共死了！”
    云天缓缓睁开眼，艰难抬头朝着风尘中望去，只见小妖已化身茱茉，正朝着他们飞奔而来，不禁暗自长叹，徒呼奈何。
    “臭鸟蛋！尖嘴猴头！祖奶奶来了！”兰芯奔赴众人面前，微光一闪化作人形，指着兀宁筵和谷也泫怒声喝道！
    谷也泫等众人见她果真已不是楠研兽身，心中皆惊奇无比。妖的兽形天生便已注定，莫说中原九州，便是四海八荒，都从未听人说过妖还能改变兽身的。当然，同样令他们诧异的，就是这小妖竟能在短短几日之内，将其修为从小成提升至大成中境。寻常人纵然天资高绝，也绝无可能做到！
    “这小妖果然独特！”谷也泫暗自赞叹，他饶有兴致地将兰芯打量了一番，啧嘴道，“生得也是貌美异常，可惜了，她今日就得死在此地。否则，定是要捉了回去，好生把玩一番！”
    见谷也泫一脸淫邪地盯着自己，兰芯只觉更为厌恶。她懒得与这猴头多言，径自悄悄取出小袋，默念蛊语，一大片蛊虫立即从袋中飞了出来！
    “她在御蛊！”兀宁筵大喝一声，众人立时警觉。旁边的谷也泫不禁冷笑，凭他的修为，兰芯当着他面驱使蛊虫，又岂能伤他。
    那黑压压的蛊虫快速朝众人飞去，只见兀宁筵右臂一挥，也不知从何处竟也飞出一片蓝色蛊虫，围绕在众人身边。兰芯驱使的蛊虫与鱼峒山中所使的相同，只见那些黑色小虫飞近众人之后，却只是在周边围绕，竟不敢上前叮咬，想来，是惧怕那些蓝色的虫子。兀宁筵能在鱼峒山中逃生，正因如此。
    “少国主果然好手段！”谷也泫冲他冷笑一声，暗自心道，盍离那废物果真死得活该！既要与对方结盟，又何故开罪这兀宁筵，枉自丢了性命。
    “哈哈哈！小妖精！本公子看你还有何手段！”兀宁筵得意地冲兰芯笑道。
    “你祖奶奶手段多着呢！”
    兰芯一声冷喝，突然望向谷也泫座下的辰犀兽，碧绿的瞳孔中泛着锐利神光，定定地看着巨兽那血红的双眼！
    “吼——”
    被兰芯直视片刻，突然间，那怪物放声一吼，竟猛抬前蹄，向后退了一步！
    谷也泫猛然一惊！急忙伸手扶住怪物背脊，这才稳住坐姿，没从它背上摔下。他万没想到，如此凶猛的成峰巨兽，竟会被一个只有大成修为的小妖吓退！
    “好你个妖精！”谷也泫大怒，抬手便朝辰犀兽狠狠甩了一鞭，叱道“本君这便收拾了你！”
    他双手在怪物身上用力一拍，整个身子竟腾空而起，直朝兰芯扑来！兰芯随手将两把短剑抽出，目光凶狠地望向来人，作搏命之态！
    “哈哈哈——”
    一阵大笑自风中传来，谷也泫一惊，在兰芯身旁不远处立定，远远的望着来人心道，没想到，她居然还带了帮手！
    “凶名赫赫的习沐真君，居然带了一队人马欺负个小妖，不怕人笑话么！”
    自风沙中缓缓行来四人，说话之人赤发碧眼，身形矮小，左耳挂着铁环，面容苍老，是个小老妖。在他右侧那人身躯略高，同样生着碧瞳，显然也是个妖精。左侧的男人，短发金黄，满脸豹纹，双目幽黑，体格健壮，手持大刀，竟是个豹脸异人。而最左边之人，却是个俊美的男子，长发飘飘，灰袍鼓舞，最令人惊异的，是他生着一对紫瞳，竟是个巫精！
    “红毛鬼？本君处理自家事务，要你这老妖精多嘴？”认出行在最前的小老妖，谷也泫话中带怒。
    两年前，白帝曾推行‘三牲令’，号召西域诸国制定法典，平等对待妖、巫、异人三牲。但是，六大国之中，除了义瞿国，竟无一国奉行。
    义瞿国主章屏济下令各城池，设立‘三牲舍’，用以容纳各国三牲游民。凡入舍者，须奉义瞿法典，违者与国人同罪。兰芯青漯与这四人在迟绩城内，皆居于三牲舍。
    不过，世人对三牲歧视已久，虽有法典在上，三牲舍之人仍行事低调，似招惹谷也泫这等事，鲜有人为。
    “这小妖与我老鬼乃是近邻，你要杀她，说不得，我老鬼还是要管上一管！”见谷也泫目露凶光，红毛鬼丝毫不惧。他是无庸中境的修为，并不比这位习沐真君逊色太多。
    “你当真要与本君为敌？”谷也泫口气冰冷。
    “不与你为敌，我等来这里吃沙子？”那豹脸异人性子急躁，竟是抢先道，“与他废话作甚，动手吧！你们对付他，我与狐狸精救人去！”言罢，他与那巫精朝着中界碑掠去，而兰芯与红毛鬼三个妖精则合力对战习沐真君！
    “将他们围起来！”
    见二人冲中界碑而来，兀宁筵大喝一声，身后的百余骑兵立时冲上，与那二人战至一处！
    豹脸异人与那巫精皆是大成修为，寻常士兵哪里是他们对手。不过，波页骑兵人多势众，且个个身披铠甲，手持长刀，想于其围困之中闯碑救人，绝非易事。
    诛杀小妖本是轻而易举之事，谁知横生枝节，谷也泫以一敌三，他虽修为最高，一时却难以取胜。红毛鬼在三妖之中修为最高，与谷也泫有正面一战之力，兰芯手持短剑，步步杀机，四人真气鼓舞混战一处，掀起阵阵风沙，几欲令人真不开眼！
    救人的二人被众骑兵围在中间，时有惨叫响起，一个个士兵被砍落马下。见状，兀宁筵面色阴沉，暗自焦虑。习沐真君以一敌三，倘若不能取胜，那三个妖精再来此救人，怕真要将小厮劫走！兀宁筵心思电转，蓦地一声大喝！
    “来人！”
    原来，在他身后尚有两骑并未上前交战，那二人共同抬着一座木架，架子上有三层，每层挂着五个大小不一的铜钟。得令，那二人迅速将钟架抬至前方，置于谷也泫等人不远处。兀宁筵策马上前，看着战成一团的四人，嘴角露出冷笑！
    “糟了！是镇妖器！”
    豹脸异人察觉到兀宁筵举动，顿感不妙。他猛然挥舞大刀，倒一个骑兵后，奋力朝着兀宁筵的方向突围而来，那巫精手持长剑，奋勇搏杀，亦伴随身侧。
    兀宁筵手执铜槌，面带狞笑，自马上跃下，来到钟架前，猛然挥动铜槌，似有节奏一般，狠狠敲击着架上铜钟！
    “咚咚咚——”
    浑厚的钟声陡然在风沙中响起，那声音沉闷悠远，激扬起伏，响彻天际！
    于旁人而言，这钟声只不过有些刺耳，但是于那三个妖精而言，这‘迷离之音’却犹如梦魇！妖之力，远胜凡人，但当年凡人却能将九州妖类驱逐至四海八荒，靠的正是这迷离之音。
    习沐真君正艰难与那三妖对战，突闻钟声响起，心中顿时一喜！那三个妖精在钟声响起后，行动顿时僵滞！他瞅准时机，猛然一拳打在红毛鬼胸前，瞬间将其击飞，口吐鲜血！
    钟声持续不断，兰芯与另一妖面露痛苦之色，不多时，竟已僵立原地，全然不能动弹！
    “哈哈哈！老妖精！我看你还如何逞凶！”
    眼见三妖已无还手之力，谷也泫大喜。三妖中，数红毛鬼威胁最大，见他吐血倒地，面色痛苦，谷也泫自不能错过机会，毫不犹豫，当先朝他行了过去！
    “只要杀了你这老妖，旁人皆不足为虑！”
    他暗自思忱，真气涌动，来到红毛鬼跟前，一声大喝，抬掌直击他面门！
    “啊！”
    一声惨呼响起，异变陡生！众人皆为之一愣，竟连钟架前的兀宁筵，都不禁停下动作，愣在当场！
    只见谷也泫面色痛苦，单膝跪地，一手捂着右臂，那里正鲜血横流。除此之外，他的左腿上，也赫然多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再一看，兰芯和青漯手持双剑，凝立于两侧不远，嘴角挂着森冷笑意！
    “祖奶奶与你说过！我的手段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