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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虫】天火(七)

你好,凶手 少地瓜 7275 Oct 3, 2021 1:17:43 PM
    【捉虫】天火(七)   
    孙青山奉命对朱家山庄的下人再次过筛, 重点询问张慧和李管事日常行迹。
    
    “李管事平日为人如何?
    可曾与人结仇?”
    
    被问话的是两个负责日间巡视的家丁,年长些的正是第一个发现起火的老高, 另一个则是当日搭档, 年轻些。
    
    两人听了这话,下意识对视一眼,略有些迟疑, “太太有专门伺候的人, 小的们平时也不够格上前,倒是不知道。
    至于李管事, 这个, 没有吧?”
    
    孙青山是多年的捕头, 哪里看不出两人的欲言又止?
    当即把浓黑的眉头一挑, “不怕告诉你们, 李管事死因存疑, 若知情不报,可没有好果子吃!”
    
    老高还在迟疑时,年轻的同伴却已绷不住了, “差爷, 这人死都死了, 再在人家背后说坏话, 确实不大好。”
    
    孙青山龇了龇牙, “若是胡说八道,自然不好, 可若蓄意隐瞒……”   
    他故意拖了长腔, 隐藏的威慑之意不言而喻。
    
    年轻人被吓了一跳, 忙伸手去戳老高,后者叹了口气, “罢了,其实也没什么。
    李管事是很久以前老爷外出买卖时捡回来的,发现他办事伶俐便留在身边,又悉心调/教。
    因老爷一直膝下无子,有传言说他想收李管事为义子呢,可后来小少爷出生,这事儿也就没信儿了。”
    
    孙青山皱了皱眉,“你说这些有啥用?”
    
    时间紧迫,谁有空听你追忆过去?
    
    年轻人早就对老高的谨小慎微有意见,当即抢道:“老爷虽未将李管事收为义子,但少爷年幼不顶用,所以依旧器重,他里里外外副少爷似的,也没少刮油水!”
    
    孙青山道:“那没人告诉朱浩?”
    
    朱浩不是挺抠门的吗,竟然能容忍底下的人贪腐?
    
    “老爷宠信李管事,”老高无奈道,“都是默许的。
    平日老爷得了什么好吃好喝的,还不忘嘱咐人给李管事送一份呢。
    倒不是小人眼红,只是冷眼瞧着李管事这几年着实有些得意忘形,失了做下人的本分。
    听别处的人说,有时专门给老爷、太太和小少爷他们准备的好吃好喝,李管事都敢先去尝个鲜儿呢!”
    
    他为人正派,自然看不惯李管事小人得志肆无忌惮的模样,奈何人微言轻,朱浩也不可能因为一点吃的喝的就跟自己的得力助手翻脸。
    左右主人家自己都不在意,他又何苦跳出去做那恶人?
    
    孙青山有些惊讶,“竟然是这样?”
    
    “可不是么!”
    见了孙青山的反应,那年轻小厮越发来劲,“老爷爱烈酒,每每琢磨新买卖时总爱喝几口,那李管事……”   
    ***********   
    好不容易主人家深明大义的配合验尸,也发现了新的线索,但案件进展再一次卡住,度蓝桦的头都快被愁秃了。
    
    她不止一次的设想,朱浩究竟在这次的案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截至目前为止,他是所有人眼中的完美受害者,但度蓝桦却总觉得本案的受害人、嫌疑人背后都有一只看不见的幕后推手,与朱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奈何……她没有证据啊!   
    度蓝桦自己在屋里转了十多个圈子,都快忘了角落里还有一个过来伺候的朱玉朱四姑娘,结果一抬头,就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神色痴迷,近乎呓语的喃喃道:“夫人真美。”
    
    度蓝桦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朱玉骤然回神,自知失言,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语无伦次道:“民女不是,那个,夫人不仅容貌美,不不不,您不是那样肤浅的人。
    民女的意思是说,您身上有一股民女从未见过的精神气儿,那样洒脱,那样耀眼,就像,就像太阳,明知看久了眼睛会痛,可还是让人忍不住留恋。”
    
    度蓝桦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来来来,姑娘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跟李孟德一起偷偷上了拍马屁的小班?
    
    偏朱玉自己不觉得有任何问题,眼睛闪亮亮的,继续抑扬顿挫道:“父亲也说夫人是位女中豪杰,多少男人都比不上的,让民女用心服侍您,若能学得一星半点儿,一辈子都受用不尽的。”
    
    人家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度蓝桦真是无言以对。
    
    若是反驳,总觉得假惺惺的,而且她也确实希望这个时代的女子能活得肆意一点;可若是赞同,未免也太不要脸了吧!   
    就在度蓝桦快要坚持不住了的时候,门外传来阿德的天籁之声,“夫人,孙捕头来了。”
    
    “快请!”
    度蓝桦迫不及待道,“算了,我出去!”
    
    “夫人,民女陪您?”
    涉及案情,朱玉自己也觉得希望不大,不过还是试探着问了句。
    
    “不必了。”
    果不其然,度蓝桦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对这个结果,朱玉早有预料,也不失落,只笑吟吟道:“那民女去厨房瞧瞧,夫人这些天劳累非常,一定得好好补补。
    夫人还不知道吧?
    民女可煲的一手好汤呢!”
    
    度蓝桦:“……呃,你高兴就好。”
    
    所以,自己这是多了个小迷妹?
    
    这个结论让度蓝桦多少有些心情复杂,不知朱玉如果知道自己的真实怀疑的话,还会不会这么想。
    
    “夫人,”见她出来,孙青山忙迎上前去,沉稳的脸上罕见地带了点儿亢奋,“卑职方才去问话,意外得到了一点线索。”
    
    “李管事很得朱浩器重和宠信,好多次做新产品都不避着他的,朱小少爷出世前,许多人都觉得他是被朱浩当接班人培养的。
    只是这个人有点儿眼皮子浅,大事上精明,私底下却很爱贪小便宜,干的事儿有点不上台面。
    他曾多次仗着朱浩的器重和宠信中饱私囊,这也就罢了,偏他一个大男人,还嘴馋,平时小厨房和外头进上来的上等佳肴、点心、美酒,他明面上拿一份,私底下还要偷吃。”
    
    阿德和韩东听得目瞪口呆,“这也忒小家子气了!”
    
    朱浩那么大的家业,作为他的副手,李管事什么好东西捞不到?
    怎么还这么……   
    如果说朱浩只是单纯的抠、精打细算,还算合情合理,那李管事就是有毛病,让人完全无法理解。
    
    度蓝桦没理会他们的吐槽,只抓住一个词,“美酒?
    朱浩爱喝酒吗?”
    
    孙青山点头,“卑职问过了,朱浩爱喝酒根本不是秘密,他尤其爱烈酒,每年做新产品时总爱来几口,大家都说是效仿古诗诗坛圣手,好叫自己飘飘欲仙时文思泉涌。
    那些人说,李管事经常偷偷喝朱浩珍藏的酒呢。”
    
    度蓝桦心头一动,“李管事酒量如何?”
    
    孙青山来之前还不知道雁白鸣已经从尸体内发现了饮酒痕迹,或者说就算知道,恐怕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这,卑职倒是没问这么详细,不过想那李管事跟着朱浩走南闯北各处应酬,就算不是天生海量,多年下来也练得差不多了吧?”
    
    世人总喜欢酒桌上谈买卖,作为朱家商号的排面人物,李管事怎么可能不会喝酒?
    
    “是了,一个酒量不错的人在明知主人随时可能回来的情况下,难道真的会放任自己喝醉吗?”
    度蓝桦兴奋地搓了搓手,“阿德韩东,你们立刻带着平日负责研究室洒扫的小厮去现场,看有没有酒壶之类!”
    
    假设李管事酒量不错,案发当日也没过度饮酒,那么,试问他又怎么会醉酒误事,以至丧失逃命和呼救的最佳时机?
    
    如果能顺利找到酒壶残骸,说不定就能从里面检测到一点药物痕迹呢……希望虽然渺茫,但在被宣判失败之前,度蓝桦不想放弃。
    
    两人领命而去,孙青山又道:“另外,卑职还查了李管事最近经手的账目,发现他曾在大约半月前以替太太张慧采买灯油的名义买了130斤灯油,送往城外青山寺,报价虚高也就罢了,但卑职怀疑”   
    度蓝桦闻弦知意,“你怀疑这就是助燃剂的来源?”
    
    孙青山点头,“是。”
    
    普通菜籽油、豆油也好,动物油脂也罢,都有股味道,泼洒上去很容易被人发觉。
    而且他作为管事,冷不丁跑去买那么多厨房用油,很容易引人怀疑。
    
    但如果是替当家太太采买灯油,去寺庙内点海灯呢?
    不仅名正言顺,而且谁也不会闲的没事做,跑去两头核实李管事究竟买了多少斤。
    
    另外,因要供在佛前,上等灯油都是特制的,烧起来没有味道,火苗平稳不易熄灭,简直就是助燃剂的不二之选!   
    度蓝桦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立刻派人去灯油铺子和青山寺核实,看李管事到底有没有暗中扣下灯油。”
    
    孙青山笑笑,“卑职已经派人去了,想来再过几个时辰就有结果了。”
    
    夏日的天,孩子的脸,刚还阳光普照的天空忽然不知从哪儿刮来几片云彩,转眼变得阴沉沉起来。
    
    度蓝桦生怕现场在案件水落石出之前被毁,忙叫人去弄了许多油毡布来,临时扎了几个大帐篷。
    
    孙青山也有些担忧,“夏日多疾风暴雨,这帐篷也不知能撑多久。”
    
    度蓝桦叹道:“且走且看吧。”
    
    阿德和韩东正带着小厮在废墟中翻找,两人也进去帮忙,孙青山忍不住低声问道:“夫人,卑职瞧您的意思,是在怀疑朱浩吗?”
    
    度蓝桦手下不停,“只是觉得这一切未免都太巧了些。”
    
    偏偏有人要痛下杀手时,李管事正好喝醉了,朱浩正好离开?
    
    “卑职倒没觉得,很多案子不也都是巧合吗?”
    孙青山将脚下的破砖烂瓦踢开,根据过往经验说出自己的推测,“现在虽然没能彻底定案,但大体脉络都清晰了,要么是那张慧独守空闺心有不满,而李管事年轻力壮又不安分,两人暗中勾连做下祸事,保不齐那小少爷就不是朱浩的种呢!   
    事后两人越想越怕,担心有朝一日东窗事发,索性先下手为强!奈何此举太过有悖人伦,连老天都看不下去,让爱子心切的朱浩误打误撞逃过一劫。
    反倒是那李管事大意了,贪杯误事,或是没想到那琉璃球引火竟然会那样快,反而玩火**。”
    
    “再不然就是张慧看朱浩那么多小妾,因爱生恨,想要借机烧死他。
    而正好朱浩不拿着李管事当外人,什么买卖上头的事儿也教导,关怀备至。
    想那李管事原本不过路边野人,骤然被人这般关爱自然飘飘欲仙昏了头脑,说不定早就做起少爷梦了呢。
    
    谁知张慧三十多岁了还能生儿子,这有了亲生的,李管事自然要靠后。
    他早已习惯了荣华富贵,突然被冷落难免心中不快,又自以为学到生意精髓,野心勃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这父子俩都杀了!谁知事到临头他反而放松警惕,又抵挡不住酒虫诱惑醉倒了。
    万万没想到,张慧正好也选在同一天动手,他作茧自缚被烧死……”   
    度蓝桦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这是你的看法?”
    
    孙青山点头,“其实不光卑职这么看,兄弟们和外头的百姓也都这么猜的。”
    
    “是啊,”度蓝桦重重叹了口气,“眼下证据确凿,谁又不会怎么猜呢?”
    
    朱浩对张慧的痴情是真,对李管事的偏爱是真,对儿子的溺爱也是真,现在出了事,所有人都只会觉得这个男人真惨,幸亏多年积德行善感动老天,让他逃过一劫,同时唾骂那些不知感恩的凶手。
    
    这就是度蓝桦觉得最恐怖的地方:   
    她的直觉分明告诉自己本案存疑,但找出的证据越多,越接近真相,反而都更进一步证明了朱浩的无辜!   
    难道她真的猜错了吗?
    
    孙青山知道度蓝桦不是胡乱猜忌的人,见她始终眉头紧锁,又问:“那夫人您是怎么想的?”
    
    到了这一步,度蓝桦也不敢随便指认,反问道:“你说的蛮有道理,不过第二种假设巧合太多,我总觉得可能性不高。
    那么假如你是朱浩,发现一直疼爱的妻子可能与他人有染,唯一的儿子或许不是自己亲生的,难道不会起杀心吗?”
    
    孙青山想了想,竟然摇头,“气肯定是气的,亲自动手肯定更解恨,但没必要为了泄愤把自己赔进去吧?
    既然知道有奸/情,抓了现行打个半死,然后丢出去自生自灭不就完了?
    就算没有切实证据,抓不到现行,随便找个由头也就能料理了。”
    
    虽然跟度蓝桦的意见相悖,但这确实就是最绝大多数人的想法,也是朱浩无辜论的最有利间接证据。
    
    度蓝桦问:“那如果朱浩当真这么做了,你会怎么想?”
    
    见她的神色空前认真,孙青山也不由紧张起来,果然设身处地想了一回,缓缓道:“没人想被戴绿帽子,更何况是朱浩这样的人物,所以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我可以理解。
    但是如果张慧和李管事、小少爷真的死了,事后再说起来,难免也会觉得太过绝情。”
    
    一夜夫妻百夜恩,更何况还有儿子和曾被视为儿子的心腹管事,如果朱浩真的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料理了三人,哪怕不会触犯法律,但在外人看来,也难免会觉得他心狠手辣。
    
    仅凭一点怀疑就能对身边人下手,那么来日,这刀子会不会捅到别人身上?
    
    “对吧?”
    度蓝桦叹道,“我留心搜集过,发现朱浩这一路走来堪称完美,除了当初没有考中之外,四十多年的人生中几乎没有任何瑕疵。
    为人子孝顺、为人夫体贴、为人父慈爱,为商时仗义疏财,为民时遵纪守法……也是因为这份好名声,买家喜欢照顾他的买卖,卖家也喜欢与他合作,就连官府,也爱对他的生意网开一面。”
    
    连最公正无私的肖明成,不也因为朱浩的优良表现而公开表彰了吗?
    
    孙青山迟疑道:“您是说,朱浩可能借刀杀人?”
    
    他突然打了个哆嗦,浑身汗毛倒竖。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个男人岂不是将所有一切可能都提前算计到了?
    且还都装的若无其事,连朝夕相处的妻子都没发现异常……未免太过可怕。
    
    度蓝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其实或许我想的太过复杂了,你也经历过不少案件,应该知道许多时候起杀心本就在一念之间。”
    
    可能朱浩根本就没考虑过那么多,只是作为一个占据智商优势的人,他提前一步觉察到了张慧和李管事的心思,然后将计就计,耐心等他们作茧自缚。
    
    如此一来,既能保持清白之身,又可以将隐患一锅端,还能欣赏败者的惨状,岂不美哉?
    
    孙青山这会儿已经笑不出来了,憋了半日,只憋出一句肺腑之言:“可这些都只是夫人您的个人猜测吧?”
    
    度蓝桦也是一声长叹,“是啊。”
    
    没有证据,假设再如何无懈可击也都是白搭。
    
    远处的天空突然响起一声闷雷,白色闪电如银龙穿梭在云层间,随着雷声滚滚而来。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油毡布上,夏日的燥热瞬间消失无踪。
    
    度蓝桦被突如其来的凉意激地打了个寒颤,才打了个喷嚏,就听那头韩东大声道:“夫人,酒壶找到了!”
    
    度蓝桦的精神为之一振,“快拿来我看!”
    
    然而事实再次证明了那句老话: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摆在眼前的与其说是酒壶,还不如说是被熏烤到焦黑难辨的碎瓷片,别说残存的酒液了,就连原样儿都几乎认不出来。
    
    度蓝桦绝望地闭了闭眼,再次强打精神拿起其中那块像是壶底的大瓷片,睁大眼睛仔细看,最后也只是看了个寂寞。
    
    什么都没了。
    
    就算身处现代社会,有精密的成分分析仪器和专业的技术人员,十有八/九也会因为剂量过低、高温炙烤后造成原物质生物特征被彻底损坏,查不出来了。
    
    度蓝桦将那些碎片颓然丢开,看着外头连成一片的苍茫雨幕,突然觉得从未像现在这样讨厌火。
    
    大雨延缓了出门核实的进程,次日上午,两名衙役归来,确认李管事确实曾经购买了大量灯油送往青山寺,但油铺卖出去的是130斤,寺庙收到的却是120斤,还有10斤不知所踪。
    
    另有人证实,大约半月前,曾无意中看到过李管事带了两个大坛子来山庄……   
    ********   
    外面狂风大作,暴雨倾盆,云层间闪电涌动、雷鸣不断,毁天灭地的气势令人心颤。
    
    朱浩扶着张慧坐起来,声音愉快且感慨,“看呐,多么壮美。”
    
    张慧精神已经垮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潮湿的水汽从敞开的窗户里扑进来,吹在脸上一片冰冷,朱浩微笑着望向她,像极了寻常夫妻闲话家常,“以前你总说一定要有个儿子,我也是这么觉得,可后来发生的许多事,却让我渐渐对这个想法产生了怀疑。
    直到一年前,有位度夫人声名鹊起,我当真犹如醍醐灌顶,许多想不开的事好像也能一下子丢开手了。”
    
    “其实有没有儿子又有什么要紧呢?
    若是儿子不中用,养上十个也只会败坏家业。
    可若有个能干的女儿,到底也姓朱,未必不能青出于蓝。”
    
    “三丫头虽是嫡女,却没什么嫡女的气度,反倒是四丫头古怪精灵心思剔透,遇事果决,杀伐决断间颇有我的样子。
    我且先慢慢培养着,若果然得用,来日就把这份家业都传给了她,也叫她招赘几个女婿,生的孩子都姓朱,岂不比无用的儿子强上千百倍?”
    
    两人同床共枕20余载,彼此真的太熟悉了,三言两语间,朱浩就轻而易举地刺激了张慧。
    
    那几个小妾本就对她的主母之位虎视眈眈,一直到生了嫡子才算彻底死了心。
    可如今儿子死了,她也难逃牢狱之灾,或许活不过今年秋天,剩下一个女儿便如掉入虎狼窝,能依靠的只有父亲的怜惜。
    
    可现在朱浩清清楚楚地表示他对朱桢不满意,甚至还有意将掌柜的位子传给老四那个丫头片子!如此一来,她身后的王姨娘岂不水涨船高?
    桢儿作为嫡女,以后又没有地位,又没有娘亲庇护,如何能活?
    
    朱浩这是想让她死都不安心呐!   
    朱浩微微笑了笑,“慧娘,其实我之前有句话说错了。”
    
    见张慧双目圆睁面露期待,朱浩笑得越发温文尔雅,可口中吐出的字眼,却比刀子还锋利,“就算你吃了药,也活不到桢儿出嫁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张慧发疯似的扑向朱浩,然而却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推开。
    
    她踉跄倒地,两只手在半空中乱抓,窗边小桌上的几个盒子被掀翻在地。
    
    一阵狂风袭来,盒子里的新式纸张纷纷飞起,上面一片片红枫如血,从半空中打着卷儿落下的样子,像极了深秋迟暮。
    
    当夜,张慧承认与李管事勾连,意图谋害朱浩的罪行。
    
    至此,朱家山庄起火案的两名嫌疑人全数锁定。
    
    度蓝桦闭上眼睛,一时百感交集,最终都只化作一声长叹:   
    她亲自带人证明了朱浩的无辜……   
    次日,雨过天晴,瓦蓝的天空一碧如洗,经过冲刷的天地间一片清明。
    孙青山等人要了辆车,押送张慧回衙门。
    
    朱浩亲自出来送行,度蓝桦没有推辞。
    
    押送犯人的马车在前头吱嘎吱嘎的走着,两人在后面骑马跟随,一路无话。
    
    度蓝桦知道,这一去,就再也没有翻案的可能,有些一早就想问的话,如果现在不开口,将永无出口之日。
    
    她看向朱浩,“这件事,你到底有没有在后面推波助澜?”
    
    朱浩眨了眨眼,微微一笑,不答反问:“夫人,草民斗胆一问,您觉得是非善恶该如何界定呢?”
    
    度蓝桦想起曾经跟善堂里的小朋友们说过的“这世上的一切并非都是非黑即白”的话,一时陷入沉默。
    
    见她不说话,朱浩又悠悠道:“我活了40多年,自认问心无愧,从没对不起任何一个人。
    我做生意从来都是货真价实,不该赚的钱,一文都没有赚;该交给朝廷的税款,一文都没有少。
    逢年过节,我在城中施粥舍药,供养老弱贫苦无所依者,数不清的人因为我的善心得以活下去,又有许多人因为我的雇佣能过上好日子。
    我自己读书不中用,就自掏腰包供应别的孩子读书,希望他们可以借此改变命运,城中公学都是我一力承担,前后已经出了6个秀才、1个举人……哪怕别人曾对我不敬,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我也从不过多计较。”
    
    “夫人,您说,我算不算好人?”
    
    度蓝桦说不出话来。
    
    平心而论,如果朱浩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算不上好人的话,恐怕外头大街上走的全都是恶徒了。
    
    朱浩云淡风轻道:“那么,为什么好人一定要宽宏大量呢?”
    
    说罢,他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行礼,“夫人,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此别过。
    夫人是个了不起的女子,愿您和肖大人来日都前程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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