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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3章 真正的大帝墓

逆道战神 楚枫楚月 13083 Oct 2, 2021 8:02:4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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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和殿,象牙镂雕盘座炉子里,一股清泉的干冽气萦萦绕绕,香灰竟然能带出水汽的气息,着实稀罕。
  小天子喜欢碧色,因此,宫中宝器,多用各色良玉翡翠,深深浅浅不一,错落雅致,富有层次。偶尔缭绕了一缕鹅黄,作为点缀。
  此刻,小天子正提笔蘸墨,坐在一张黑檀木书桌旁,玉察一身薄柿色长裙,光芒似的流曳在台阶上。
  “皇姐。”
  小天子一面批阅奏折,一面不经意地唤了一声。
  “听说,首辅大人前几日落水了,真是奇怪,他能文善武,怎会如此不小心?”
  “大抵是喝了酒的缘故吧。”玉察轻声说道。
  那天晚上,游澜京抱着她一同上岸,乘船将她送至元福宫附近,她慌张地入殿,命李姑姑换了一套衣裳,再度回到筵席时,心跳尚未平复下来。
  只听说首辅落水,风寒加重,这几日小天子让他安心养病,不必上朝了。
  小天子瞧了自家皇姐一眼,若有所思。
  “总归,只要弟弟在这里,就没有人能再夺走皇姐,你只管在我身后安心待着。”
  少年冲她咧嘴一笑。
  他低头,细细看了一张折子,蓦然,“啪”地一下,手掌重重拍在折子上,少年瓷白的面庞,微红,瞬间浮现愠怒之色。
  “要钱!又是要钱。”
  “好一个豪阀世家,书香门第,李家真是恨不得把朕敲骨吸髓,国库都给他们搜刮干净!”
  玉察一下子紧张起来,她的双眸充满了疑惑,怎么会这样呢?蜀兮李家,不是正筹备勤王军队,预备三个月后进盛京吗?
  “李渭这头戴着书生冠帽的豺狼,以为朕无所依靠,想要制衡德王,只能依靠他们李家,这半个月,已经递上了第四封叫苦的折子,逼着朕给军饷粮草马匹,以及路途中的损耗钱,军队还没见半个影儿呢,几万两白银,全肥了他李渭在蜀溪的田地!”
  “真不知这些大儒,张口闭口就是钱,枉读圣贤书,欺我年幼,不尽君臣之道,一个个全有自己的算计,反而比市井无赖更撒泼打滚些。”
  小天子这一通骂完,略微平复了一下胸膛的怒气,没想到,从外头回廊匆匆一阵脚步,过来一个司礼监的老太监。
  老太监端上一碗蓝彩缕金的小盅,低着头,称道:“陛下,该用茶了。”
  小天子和颜悦色道:“搁在那儿吧。”
  老太监称是,玉察瞧着这名老太监,原是跟在张掌印后头的。
  张掌印原是爹爹留给皇弟的人,李渭一封奏折上去,大批张掌印代笔奏章,责骂阉党祸乱朝政,蛊惑年幼天子的心智,那封折子用辞厉害极了,直指前朝的亡国之君,便是被阉党所误,看得小天子汗流浃背。
  张掌印从此请辞去了皇陵。
  老太监一拐过身,“砰”地一声,那盏小盅,砸在了殿前的九龙柱上,碎片箭矢一样飞溅,汤水四溢,流出一汪莹莹的褐色茶汤,沾在鎏金上,染的更深了。
  玉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小天子嫌砸了小盅还不够解气,直连连冷笑。
  “筹钱的本事没有,倒把朕的皇宫,全漏成筛子了!”
  “皇姐,你说这些伺候咱们的奴才,有多少是李渭的人,又有多少是德王的人,好端端一座王城,真就像个大筛漏!”
  玉察望了一眼褐色的茶汤。
  “这汤里有什么古怪吗?”
  小天子这下倒不气了,他斜斜往后一靠,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这汤里有一味名贵至极的药材,蜀溪秘门独产,千金难得,日久天长地服用下去,足以使人神志不清,李渭啊,是嫌朕太聪明了。”
  他说得字字轻松,却字字惊心,不知不觉,玉察有些明白了,游澜京口中的宫里很危险。
  外有虎豹内有豺狼,不回到宫中,真不知道皇弟举步维艰,身旁没有一个值得信任之人。
  怪不得他今日这样火大,身为至尊天子,却处处制肘于人,谁能不恼恨?
  “咣当”一声巨响,像是金铜坠地之声,一下子将玉察的目光吸引去,在天子宫殿,哪有小宫女会这样毛手毛脚?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拨开了珊瑚珠帘,裹挟了一阵清寒,恍然间有雪粒子闯了进来,然而等玉察看清,发现不过是少女脸上冷若冰霜的神情。
  玉察转过头,心中不禁想,为何……这个少女进入天子寝宫,竟然无人通报一声呢?
  小天子一改戾气,竟然微微扬起嘴角。
  “皇姐不必惊慌,这是爹爹留给我的暗卫十一之首,名号绝马,之前,她一直未曾现身,如今是领了遗命……专门来护我平安的。”
  “这半年来,有绝马在,不仅察觉了茶汤的异常,数次救我一命,还赶走了意图玷污我身子的美人,那些美人儿啊……都是德王叔叔送来的。”
  小天子啧啧道:“长得是真好看,可惜,都被绝马一剑吓得梨花带雨,不过,都是为了我身子着想,绝马你说,是不是?”
  爹爹留下的暗卫?保护小天子的?
  暗卫少女有王命在身,天子寝居,她竟敢携剑而入,高高的马尾被红绳简单竖起,只鬓间的碎发绒毛,显示出她年纪尚小。一身青衣,身条儿不俗,柔韧伶俐又修长,一瞧便是上好的武学胚子。
  “陛下,世家女的画像都呈上来了,放在暖阁好一会儿了。”持剑少女一面说,一面躬下身,一双眼却静静地望着小天子。
  她继续问:“您什么时候瞧上一眼,德王那边不好交代。”
  “皇姐,你千万别生绝马的气,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小天子笑道。
  “什么画像?”玉察好奇地看向了小天子。
  “前日,德王叔父给我赠送了三十名美人,让我好好挑一挑,选些充掖宫闱。”
  “三十名?”玉察略微诧异,“皇弟尚年幼,何必如此着急?”
  小天子低头,沉吟不语,只是一笑。
  “来,绝马,你告诉皇姐,德王是怎样说的?”
  持剑少女一字一句说道:“德王说,男子年轻风流些没有什么的,都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少年,美人自然是多多益善才好,他年少时,在圣灯宫,不知有多少山上仙子为他着迷,想与他双修……”
  “好啦好啦,后面儿的就不用给皇姐说了。”
  小天子又笑眯眯地问道:“那么绝马,你日夜查探德王府,可知道他是怎么教训首辅大人的吗?”
  绝马一本正经地回道:“启禀陛下,那晚首辅落水后,德王对首辅说,你这小畜牲,小小年纪不学好,不问剑道,净知道为情所困,再敢接近人家,非折断你的腿!”
  少女扮出满脸严肃的模样,清澈的声音,竟然将德王学得惟妙惟肖。
  玉察听得哑口无言,这么说来,难怪这几日,都不见游澜京在跟前晃悠,原来,他请病在家,都是为德王所迫。
  这倒好了,玉察心下稍稍安心起来,真期望他能将德王的话听进去半分。
  小天子躺在榻上,嘴角衔着淡淡的笑意。
  “那些世家女个个生得娇美可人,朕一个也挑不出,又一个也不愿舍下,头疼得很。”
  他倏然眼前一亮,像是故意逗弄人似的,微微前仰了身子。
  “咦?皇姐你觉得,不如让绝马来做朕的皇妃吧。”
  玉察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知道自家皇弟最是有口无心,他从小性情懒散顽劣,捉弄人的本事倒是一等一。
  “陛下说笑了,绝马只是一介粗人。”持剑少女细声细气说道。
  小天子收敛了笑意,转过头,对绝马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晚间,朕自然会看画像的。”
  四下,静谧无言,甘洌的清泉气息,蓦然中断。
  玉察看到小天子提着笔,方才在纸上动了很久,却一字未落,她迷惑不解地望着那张雪白宣纸,不知是怎么了。
  良久,小天子扔了笔,一手抚摸在额头上,手掌倾覆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眼眸的玩世不恭。
  明黄色的龙袍亦黯淡两分,为什么,皇弟既然如此安静了?
  “我有难处啊,皇姐。”
  这声音头一次携了疲惫、茫然,一丝不属于这个十三岁少年的纠结,也就是在玉察面前,他会显出这份心衰力竭不支的沮丧。
  这一刻,小天子十分沮丧。
  他从来行事果断,再令人头疼的事,也总以一副轻松惬意的模样,手到擒来。旁人瞧上去,好像这个少年事事无所谓,德王进京那日,他还有心思开玩笑,要将面前的糕点吃完了,再接见焦头烂额的大臣。
  难怪德王总说他望之不似人君。
  但玉察心底清楚,小天子实则将每个人都放在了心里,同德王对峙步步如履薄冰,同李家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饮鸩止渴,他心中总想着,为贫苦营生的老百姓,多谋一些安生日子。
  “皇弟,你有什么难处?”玉察轻声问,她虽然不能做什么,但可以好好宽慰小天子。
  小天子倏然将手放下,那双眼眸,水波不兴,一字一句在太和殿上响起。
  “朕不愿倚仗李家,于是这一个月,一直同德王斡旋转圜。”
  “德王叔父说,他可以立即撤兵,不过,他有一纸的条件,真是过分极了,不然,朕今日不会这样震怒。”
  立即撤兵?玉察眼前一亮,似乎抓住了一丝希冀,如果德王真的退兵,那么宫中的困境自然迎刃而解。
  可是,皇弟为何如此苦恼呢。
  “他提的条件是什么?皇弟说说看,若是分封土地,加封爵位,万两黄金安抚,便由他去吧。”
  “若真如此,我倒是会喜不胜收。”小天子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十三岁的少年,忽然靠近了玉察,笑意凝固在他嘴角,玉察见到那个总是顽劣吵嚷的弟弟,第一次露出这样沉静莫测的神情。
  “其实呢,与盛京百姓的性命相比,倒不算什么。”
  他在玉察的耳畔,极轻极轻地落下一句话。
  这几个字,仿佛让少女冻住了,明明太和殿没有一丝风,她却觉得发丝被扰乱了,随后,一滴汗从雪白的脖颈,一直没入薄柿色的内襟,融化了那只绣在领子上,振翅欲飞的青雀。
  皇弟的低声细语,仿佛回荡在太和殿的宝蓝雕梁上。
  她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震得心头发麻,玉察的喉咙微动,那双眼,第一次带着畏惧,看向了自己的亲弟弟,若在从前,她相信弟弟一定不会答应德王的条件,现在,她却并不确定了。
  皇弟竖起了一根手指,平静道:“德王提了许多条件,如降低他老家每年的各项税收,接管南北运河,封加爵位,扩张封地……”
  “最后还有一条,他用红圈画了出来,诛杀慧妃!”
  ……
  德王给小天子进献的三十个美人,将在海神皇会上送过来。
  先皇还是王爷的时候,曾获封海疆,征船在海上数年,因此十分敬畏海神娘娘。
  四月底的海神皇会,热闹吉庆极了,噼里啪啦的飞天十响,炸蹦出一路的欢声笑语。
  沿着朱雀长街一路开来,接旌连旗,彩条垂挂,嚷喝声不绝,舞狮的小徒弟一溜儿钻没隐出,班子杂耍、踩高跷、卖纸扎的神龙皇殿,热滚滚的牛肚心肺,油纸包了黄的白的,叫不出名字的点心。
  黑色烟尘散退,人群中,一张张黄脸凑凑挤挤,数十乘香车宝辇,扬起海神娘娘的飞鱼旗,夜色下,鲜艳异常。
  轿辇旁步行了两百名左右的少女,清一色打扮,估衣街上寻常的青莲纹蕴银衣绸,乌黑浓郁的发辫,脸颊尚未消退的颊红,脖颈上挂着的小锁,刻着四个字—平安无事。
  老百姓更想一窥轿子里的美人面目。
  虽然是恭敬地低下头,伏跪了一地,一双双好奇的眼睛,趁着夜风大的时候,刮起帘子,能看到里头端坐的人,露出下巴一角。
  今夜,贵人们不会计较这点得失,因此,有戴虎头帽的孩童,呆呆站起来,母亲也不曾将他按下。
  这是德王为陛下精挑细选的未来妃嫔,趁着海神皇会的吉利日子,与皇家亲眷,一同在北恩寺敬神。
  盛京城多美人,娇俏的、艳若桃李的、柔情似水的,哪怕是蠢笨的、使小性子的……各有各的万种风情。
  白色纱帘被风一手拂开,隐隐约约,端坐的少女,头戴鲜花盛冠,华服盛装,嘴角各点了一个小红钿,孤窑瓷一样明净的面庞,玉削的瘦鼻,嘴角带着静谧恬淡的微笑。
  老百姓只暗暗惊叹,不得不说,德王选美人的眼光确实毒辣。
  今夜过后,这三十顶轿辇里,会有人脱颖而出,获封皇妃,恐怕,成为大魏的凤凰也未可知。
  海河的水雾白茫茫,飘送来青蟹的淡淡腥气,夜晚金光熠熠五彩斑斓的烟花,此刻现出黑烟的原形,白雾,黑烟,纠缠魂绕。
  打在最中间的一顶巨大轿辇,浑体碧青色,这青色妖异,仿佛观音净瓶中常年不败的杨枝。
  “咦?这里头是什么人……”
  叮当咣啷的碧绀珠,缠绕了一层又一层金莲纹,被风打乱。水青色轻幔扬开,众人的瞳孔不自觉微微扩张,心荡神摇。
  轿辇下站着的青袍少女已属清丽,之前数只掠过轿辇,里头坐的人也是天香国色,寻常百姓难以在街市见到。
  但是与这座青莲轿辇里头坐的祸水相较,一瞬间沦为俗物,黯然失色。
  或许,只有在神庙中才能见到这张脸。
  淡紫色的晚霞弥漫天际,青如蛟龙的一抹烟气游走其间。灰夜,杨花扯絮,染白了轿顶,寥落的灯火透出几分暖意。
  巨大青莲轿辇里头的美人,一身雪衣,围了一张白色面纱。
  她眉心点了一朵红钿,一切万象交织的色彩,都在这人一双妖异眼睛里流转聚散。
  用黛描绘出的长眉,一双凤眸的线条,哪怕当今最擅工笔的史大家,也很难描摹出神意一二。
  有绣娘看到她一头黑发,竟然想起了曾在江南摸过的墨蛟绸,又亮针脚又浓密精细,山光水色也比不及,不知要如何日久天长地养,才养出这一头名贵黑发呢?
  盛京城少女大多面部饱满平坦,是写意的仕女,而这名美人,眉骨与眼再到鼻梁衔接处,自投下了一片淡淡紫色烟氛,是霞光落在她脸上,万般色彩,金的紫的雪亮的流动起来,活色生香。
  美人微微前倾,身影遮住了月亮,当她长睫垂下,眼神清冷,孩童手中的拨浪鼓也不摇了,不自觉地出神喊出声:“菩萨娘娘……”
  “这是……哪家的姑娘?”
  为何之前没听说这等绝色美人?
  一瞬间,只有上了年纪,两鬓染了风霜,曾经无数次流连销金窟,又改邪归正的纨绔世家子,无意识地呢喃出了一个名字。
  “呼荣……”
  所有老纨绔心头多年不忘的美景,呼荣还魂了?
  年轻的世家子自然不认识呼荣,他们汇聚在两旁茶楼的扶栏旁,凭栏而望,被这美人一双摄魂夺魄的凤眸,勾得脚步直跟着轿辇走,撞到人了也浑然不觉,目光落在了美人柔软的腰身,喉结微动,咽了咽口水。
  然后,他们抬头,看到对面一脸失魂落魄的公子哥儿,仿佛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窘况,面面相觑。
  这些世家公子,平常最是孤高清洁,傲霜斗雪,最喜爱的便是跟着李家一块儿,猛烈抨击奸臣游澜京,著书著画,流传于世,曾立下毒誓,让此贼遗臭万年!
  不知为何,望久了这蒙了一半面纱的美人,心头竟有一丝熟悉的厌恶感,浮上心头?
  她太蛊惑人心了,一定会落选,国母怎么能是这种妖物呢?
  他们心中鼓起一个念头,等她落选了,一定要打探出是哪家的女儿,催促自家老爹备好聘礼,赶去定亲。
  这等妖物祸水,可不能霍霍了别人,就由自己来替天行道吧!
  ……
  北恩寺,旁边儿一道街是花市,繁华热闹,花团锦簇。
  因此,玉察在北恩寺敬香,也能闻到芬芳的气息,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好像……空气中洋溢了一丝,不易捕捉的梨花露?
  她摇摇头,心想自己是魔怔了。
  那个魔头如今被德王囚禁在首辅府,上下一百个死士看管,固若金汤,插翅难逃。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了一眼前头的德王,天家威严的白袍男子静静伫立,倒是他替自己解决了这个大麻烦。
  不过……玉察心头越发不安,她想起了小天子说的那句话。
  德王的最后一个撤兵条件,用红圈画了出来,诛杀慧妃。
  也就是说,之前的条件有转圜余地,这个却是毫无商量!
  慧娘娘只是一介普通宫妃,位高权重如德王,为何如此咄咄逼人,要一个女人的性命?若放在世人听来,牺牲一个宫妃的命,就可以换来短暂安宁,是绝不赔本的买卖。
  不知皇弟是否这样想呢,玉察有些手脚冰凉,不寒而栗。
  慧娘娘对于玉察,是十分重要的亲人,玉察一岁时,生母病逝,那时候,慧娘娘还是个少女,她自己跟个小孩子似的,却日日抱着玉察,哄着逗着,温柔又有耐心,既像长姐,又如母亲。
  天家贵人,享受了老百姓难以触及的荣华富贵,在国难之时,自然也应该担起重责,可玉察真希望,那个撤兵的条件,换成自己的性命。
  她知道,慧娘娘天真烂漫的小梨涡下,深夜也会渐渐收敛,在灯火下给玉察绣衣裳时,露出苦涩的神情。
  慧娘娘从未得过父母家人之爱,她的母家远在阴山,每回进宫,不是问她讨要官位,便是找她朝陛下求情,贪得无厌。
  甚至有一回,御书房中,玉察看到慧娘娘又提起了求情的事,被盛怒的爹爹打了一巴掌,吓得小玉察瑟缩在一角。
  自然,慧娘娘也从未得到过天子之爱。
  她无数次提起,她这一生,只有玉察是真正爱她的,不含一丝功利的最干净的感情。
  玉察浑身僵硬,心头又酸又涩,为何一旦长大,世事都这样难以抉择?
  “小玉!你看她们来了。”
  慧娘娘抱住了玉察的胳膊,笑着看向了殿外,压抑不住的兴高采烈,她身子软软的,又很温暖,玉察另一只手搭在了慧娘娘的手上,深吸一口气,强忍了泪花,绽放出一丝笑意。
  “是吗?在哪儿呢?”
  三十顶轿辇稳稳地落在了北恩寺外,彩带飘曳,一时间,美人自带的体香,被昂贵胭脂膏子浸出来的香气,丝丝绕绕,竟然盖过了一旁的花市。
  慧娘娘唤住了一个正擦汗的老太监。
  “我问你,不是说好的戌时一刻吗?为何这个时候才到呢。”
  老太监连忙行礼赔罪:“回慧娘娘的话,都因为老百姓争相拥堵,挤得水泄不通,才来迟了,陛下可有见罪?”
  慧娘娘一笑:“陛下一向不记得时辰,你们只注意不要触了那位王爷的霉头。”
  “多谢娘娘提点。”老太监诚惶诚恐地躬下身子。
  “对了,他们看什么呢。”
  慧娘娘忽然蹙起眉头,隔了一道墙外的街道上,竟有一路跟来的世家子,买下了酒楼的雅座,坐在上头,隐隐露出了脑袋,细声交谈,却不住将目光落在这里。
  老太监一张老脸笑起来,皱巴巴的。
  “他们呀,看的是那座青莲轿辇里的人,仙姿玉貌,一眼瞥下去,半城的人都酥了,真是不识抬举的东西,陛下的人也敢看,娘娘,您说,咱家要不要剜了他们的眼睛。”
  “罢了,赶走便是。”
  慧娘娘忽然好奇地往前走了两步,一面寻找,一面说:“究竟是怎样的美人,让我也瞧一瞧。”
  老太监还未转过身,忽然听到背后,传来慧娘娘的一声惊呼。
  他后背瞬间冒汗,出什么差错了?老太监战战兢兢地跑到跟前,一眼瞧见小姐们都落了轿子,可是,那一位呢?
  “人不见了!”
  慧娘娘一手指着那顶青莲轿辇,带了一丝颤抖,老太监定睛一看,吓得腿都软了,冷汗涔涔,若不是一丝精气神强撑着,只怕要瘫倒在地。筆蒾樓
  青莲轿辇中,两面帷幔被揭开,里头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那么娇滴滴的一个大小姐,什么时候逃的?为何这几百个人,没一个人察觉?
  “你们怎么做事的,一个大活人就在逃在眼皮子底下!”慧娘娘急道。
  “这么大的事也出了纰漏,本宫暂且帮你们瞒着那尊恶神,快去找呀。”
  “谢娘娘垂怜。”老太监话也哆嗦起来。
  人不见了?这可真奇怪,玉察心下生疑,哪有娇生惯养的小姐腿脚这样快,趁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跑?再说,皇弟性子不坏,给他做妃嫔这样让人害怕吗?
  外头到处是神色慌张,低头奔走的小太监,看来,今夜注定不安宁。
  玉察回到了自己的厢房,她心神不稳,总惦念着慧娘娘的事。
  不想,一关上门,忽然吓住了,玉察小脸惊得煞白,瞳孔皱缩,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吓得不轻。
  榻上坐了一个雪衣美人,彩碧绦带束在腰间,散下一裙摆的流苏。
  美人玉洁的腕子上,缠绕了冰种翡翠镶嵌的金珠链子,一动便是一阵清脆叮咚,灿辉辉,映照那双流转动人的眼睛,流光溢彩,满屋子瞬间亮堂堂。
  这人本身就是光彩所在了,为何非要跟随那一丝光呢?
  美人将脸上的面纱取下,一低眉。
  “终于,费尽心机,又见到公主了。”
  玉察扶住了额头,只觉得头疼,游澜京……就是那名逃跑的美人。
  “这副打扮做什么,你可知道,德王——”
  游澜京静静接过了话头:“知道,义父不准我找你,义父说,但凡我逃出来,就打断我的腿,我只好出此下策,被那群宵小瞧了又瞧,忍住心头的恶寒,也要见公主。”
  玉察无奈地坐在桌旁:“你快回去吧。”
  他下了榻,一步步走过来,这身雪衣沾落在地。
  “我来,是有重要的话要告诉公主。”
  “你不靠近我,也可以说话的。”玉察的身子往后挪了挪。
  这一身雪衣,站在她身前,挡住了灯火,游澜京的眼眸,沉静如水。
  他轻轻开口
  “微臣……愿为公主改变。”
  改变?玉察险些被茶水呛到,她放下茶盏,胸膛不顺,咳嗽了好几声,薄薄的脸皮也涨红了。
  “首辅,你没生病吧。”她用手背贴在游澜京的额头上。
  “你不必哄我。”玉察一点儿也不信他的话。
  他握住了少女的手,腕子上的冰种翡翠,贴在她肌肤上,凉凉的。
  “嫉妒是恶念,从此,微臣可以容下李游,再也不嫉恨旁人。”游澜京慢慢说着,一双眼眸,不含笑意,认真极了地看着少女。
  玉察微微一怔,叹了口气:“首辅,你何至于此……”
  根本就不是李游的关系,他为什么总是不明白这一点呢。
  游澜京倏然将她的手腕一拉,玉察一抬眼,那张俊丽的脸闯入眼帘,他眉心点了一个小红钿,艳丽动人,高挺的鼻梁,游澜京的唇瓣近在咫尺,未施胭脂,已经这样红了。
  清甜的热气,呼吸之间,玉察的耳根子拉起火烧云,她紧张得睫毛一颤不颤。
  有汗珠,顺着脊背流淌下来了。
  “李游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我甚至可以将驸马之位让给他,没名没分也行。”
  名分都是世俗强加,他心中只想要一个人。
  这吻将落未落,玉察紧张地别过脸,他的嘴唇落在了少女的耳畔,气息拂过少女的耳根,痒痒的,又热,玉察额头上的细汗越来越多。
  他的目光留恋地逡巡,从玉察的头顶到耳根,多想……亲一亲那颗圆润小巧的耳珠,多想现在就将她拥入怀中,可是,他却强忍住恶人本性,游澜京深知自己必须克制。
  否则,今日的一切将前功尽弃。
  “没有人愿做一个悍妒之夫,我也可以有容人之量。”
  他一面说,一面手不自觉地移在了少女的腰身,比蝴蝶展翅还轻,不让她发现,手,竟然微微颤抖,雪衣下,他深知已经无法克制。
  可他……仍然一字又一字,在玉察的耳畔吐露这番话。
  “我从此不求名分,只做公主的外室,陪在你身边,哪怕平日跟你出双入对的是李游,我也不在乎,只要一个月里,你能有两三个晚上……来我这里。”
  这么一个雪衣大美人,惹人垂怜地恳求她,他竟然是一副认真模样,并不是开玩笑,游澜京生平最恨卑贱罪籍,最恨李游,咬牙泣血,才做出了这番让步。
  雪衣美人眼尾已经沾染了情动的绯红,喘息也急促起来,那只手却分寸不前,在等待她的反应。
  做她的外室?玉察被这番话惊讶得久久回不过神,他到底想到哪里去了,她并不是因为李游,那晚才与他诀别。
  真是烈女怕缠郎,她怕了他了。
  “好了好了,首辅,我明白了,你快回去吧,千万不要让德王叔父发现了。”
  玉察心想,对付此人,硬来不行,还得敷衍。
  这身雪衣,不知何时,环上了她的腰身,雪白颜色蔓延了红,最是人间一抹娇艳动人。
  “公主,若是你娶了李游做驸马,他们蜀溪李家,最是冥顽不灵,一定会逼你生许多子嗣,不像微臣,心疼公主身子娇弱,舍不得让公主受疼,若是没有子嗣便最好了,也不会分走你的心。”
  他说的话简直离经叛道,玉察直接别过脸去,两只手扶在椅背,却不防温暖的身躯贴过来。
  这时,门外有人影闪烁,脚步声纷沓而至。
  老太监扣了扣门,问道:“公主,您可在里面?”
  玉察的手抓紧了椅子上的镂空雕花。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老太监的声音透进来。
  “那名姑娘还未找着呢,德王殿下让我给您传句话,他府里逃了一只小混账,若是您见着了,请毫不留情地赏他两巴掌。”
  雪衣美人望向她的眼眸带了笑意,看来,德王是发现了,只不过不愿将场面弄得十分难堪。
  对这个义子,德王是从寄予厚望到怒其不争,他不懂,原本在剑道上有大好天赋的一个人,为何拒绝圣灯宫的大机缘,与那位山上仙子双修,是多少天才梦寐以求的事,那位仙子一心只有这个义子,偏生这个兔崽子胡作非为。
  老太监走后,玉察回过神来,她一只手抵住了他前进的身形,已经是说了拒绝。
  “首辅,今日你这副模样,真是在盛京城出尽风头了,见过我了,便走吧。”
  “公主是说我今日扮作世家小姐吗?”
  游澜京的眼神清冽又冷静,嘴角向上牵起,轻声说。
  “若我生为女子,拼了这条命,也要给你们老玉家生百八十个皇子皇女。”
  “胡说八道。”玉察满面通红,忍不住反驳。
  “那就……十个,十个总可以,我身子强健,肯定很好生养,能为你老玉家延绵国祚,兴旺子孙。”
  他最喜欢逗弄少女,一面说,一面笑盈盈地望着她,心里眼里从来只有她。
  “那公主要好好待在宫里,等微臣接你。”
  “嗯……快走吧。”
  接走她?又在说痴话。她可不愿意,但若是再说下去,他又要纠缠许久。
  “玉察,你真好。”
  这一袭雪衣忽然倾覆上来,不知不觉……唇瓣,轻轻摩擦了少女的耳垂,那双凤眸澄净极了。
  明明动作看上去轻柔至极,暗劲却将少女牢牢地囚在椅子上。
  玉察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为什么还不走?真是像一条雪蟒,没完没了地缠人极了!
  “今日见公主一面,我被义父打断腿也值得。”
  他轻声呢喃,手掌终于落在少女的脸颊,雪白的裙带簌簌,与玉察火红的衣裙下摆,乱在一块儿,从椅子上倾斜下来。
  玉察脊背骤然一紧,郝红瞬间浮跃上脸颊,她一手拦住,却不当心扯住了游澜京雪白腕子上的珠链,
  少女微红的指尖,被碧金链子缠绕住,想要解开,却因为慌乱,越缠越紧。
  若从侧面看,真像一红一白两个美人面对面。
  两个人因为繁杂的珠链,手被勾缠在了一块儿,游澜京往自己身子前一拉,少女便因为惯性,险些冲撞上他前胸。
  “快解开。”玉察忍不住小声催促。
  少女竟然连一眼也不敢抬头看他,游澜京这个人,嘴上说了会改,可他的克制力能有几分可信。
  “微臣,真后悔刚刚答应了公主。”
  他的声音良久后才响起,有些低哑,冰凉如水。
  什么?玉察一抬头,看到游澜京已俯首在自己的手腕上。
  “你要做什么?”少女的话语还未落下。
  他的牙齿微微一咬,那根珠链从中断开。
  “嘣”地一声清响。
  她脑子里似乎也有根弦绷断了,珠子乱窜,当啷四响,滚落在地,仍然不断蹦跃着,几乎要滚落出门缝。
  冰种翡翠与金珠洋洋溢溢,洒了一地,金灿灿又明亮,晶莹滚圆,而他吻在了少女的手腕,那一道被珠链勒出的红肿痕迹上。
  雪衣美人的嘴唇触感上佳,又软又暖和,酥酥的,伴随着梨花露的香甜气息。
  窗外,月色下移,轻白的一圈儿投在她的手腕上,仿佛那不是红痕,更像是一片淡淡胭脂旖旎留下的红晕,磨蹭、洇开,叫玉察触目惊心。
  玉察吓得想缩回手,却被他一把握住。
  他的凤眸微微抬起,正与少女对视,半明半昧。  轰轰轰——!!  接连几团像素火焰爆发,将几只“神秘”的身形彻底淹没,在火光中分解为漫天的像素,消散无踪。  林七夜用精神力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对于卫冬的戒备放松了些许,他的精神力扫过前方,确认了几只从墙体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后,迅速的选择最优的突破路径,绕开了它们的围剿。  “你真的不知道别的什么线索了?”林七夜皱眉看向卫冬,“这些东西的数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们迟早会被耗死在这里。”  “这我真不知道……”卫冬苦笑着说道,“我只知道这神社就是一处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过我一开始以为这些只是单纯的石像而已,真的没想到它们居然还能复苏。”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卫冬在进行日本“人圈”毁灭计划之前,专门有研究过这方面的内容,所以能认出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训营可没有学的这么细致,自然也就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但当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知道络新妇吗?”林七夜问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传说中的一种。”  林七夜的双眸顿时亮了起来。  “你想到了什么?”雨宫晴辉疑惑问道。  “那句预言,‘络新妇的石像底端,藏着离开死境的钥匙’。”林七夜认真的说道,“这个地方没有出口,后方还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杀,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这里又有诸多石像复苏……  ‘络新妇’,‘石像’,‘死境’三个要素都齐了,如果那句预言是指向这个情况的话,离开这里的方法或许就藏在络新妇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这个预言的结果是正确的。”雨宫晴辉提醒道。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雨宫晴辉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那就赌一把。”  “把络新妇的样貌特征告诉我,我试着找一下它。”林七夜一边飞奔,一边闭上了双眼。  在雨宫晴辉和卫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络新妇石像的位置,那是一个半身蜘蛛,半身妖娆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从墙壁中破出,身上到处都是密集的蛛网,一双血红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环顾着四周。  只是,她的位置与林七夜等人的逃离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说林七夜想去到那里,就必须回头杀穿那十几只正在穷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当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闪烁】过去,但雨宫晴辉和卫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气,“我们必须要闯过去。”  雨宫晴辉将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闪过郑重之色,虽然他无法使用祸津刀,但自身的刀术功底还在,不至于毫无战斗之力。  而卫冬则从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弹夹,塞进了手枪之中,同时左手握着一枚像素风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险,将银环吐出,说道:  “你开路,我们掩护你。”  林七夜点了点头,“好。”  话音落下,三人同时停下脚步,回头面对那十数只咆哮冲来的日本妖魔,双脚猛踏地面,身形如箭般冲刺而出!  林七夜将右手的直刀甩出,斩向为首的那只妖魔,同时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庞大的召唤法阵再度张开。  一抹白光闪过之后,一只满身绷带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头。  “木木,干活了。”  “嘿咻——!!”  咔嚓嚓!!  木木背后的绷带飞快的松开,一枚枚锃亮的挂载式导弹悬在它的身后,刺目的火光自导弹的尾端喷涌而出,呼啸着飞向身后廊道中蜂拥而来的十数只妖魔。  “卧槽!”  卫冬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国粹,然后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轰——!!!  三枚挂载式导弹在狭窄的空间内同时爆炸,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周围密密麻麻的房间撕成碎片,汹涌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间淹没了那十几只妖魔的身影。  与此同时,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跃而下,身形急速膨胀成一座巨大的钢铁堡垒,横在了三人之前,将炽热的火浪隔绝在外。  雨宫晴辉是亲眼看过林七夜动用导弹的,但眼前的这一幕对卫冬来说,属实有些超出理解范围了……  抬手就发射空对地挂载导弹?这生猛程度已经堪比会长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钢铁堡垒如气球般缩小,又变成了一个挂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后,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于火浪之间。  几道寒芒自火海中闪烁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经拉满,但依然有几只妖魔自爆炸中存活,这些妖魔的故事传播越是广泛,力量便越强,此刻能够从火光中冲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轻松秒掉的那些杂鱼。  一个手中提着青灯的幻影迎面撞上林七夜,灯盏间的青光大作,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弥漫出无尽的死气,像是拥有生命般,疯狂的钻向林七夜的七窍。  林七夜眉头一皱,正欲有所动作,一声枪鸣便从他的身边响起。  一枚像素子弹精准的击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灯,将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开来,环绕在林七夜周围的死气也随之消散,林七夜转头看了一眼,卫冬正握着手枪,对着林七夜微微一笑。  锵——!  刹那间,一抹刀芒自雨宫晴辉的腰间闪出,在火浪中划过一道圆弧,斩下了那失去了青灯的幻影头颅。  紧接着,又是几只妖魔从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闪出,咆哮着冲向跑在最前面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语,他伸出手,在空气中一按,九道绚丽的魔法阵光辉在他的身前闪烁,一道道穿着深青色护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阵中闪出,向着那些妖魔拦截而去。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阅读最新章节。为您提供大神三久零的无良神明与不存在老婆的恋爱日常最快更新第713章联手对敌免费阅读https://笔迷楼为你提供最快的白月光外室她又娇又钓更新,第44章想做公主的外室免费阅读。https://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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