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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握奇之术

栖凰 流凰千度 4078 Sep 19, 2021 2:12:53 AM
    然而话锋一转,吴亥看似温和,说出的话却很强硬:“但某只是个红尘俗世人,从不做无用之事,若是没个输赢,何必与先生下这盘棋呢?”
    齐熬头垂得更低了,弱弱问:“那公子待如何?”跟个娇羞小丫头似的,脸蛋通红一片,好像有人欺负了他。
    吴亥:“……”
    这真的是不世出的秘密高人吗?
    吴亥道:“若是某赢了,某想学握奇之术。”
    门外传来动静,吃饱喝足的燕燎撩起衣摆走进木屋,刚好听到的就是吴亥说什么要学握奇之术。
    齐熬尚未做出什么反应,燕燎却快炸开了。
    燕燎当场变了脸色,疾步走近,站到吴亥身后出手按住他的肩胛,对着齐熬正色道:“舍弟病的不轻,先生莫怪。”
    肩膀上的手捏地越发紧,不用回头都知道出手的人是怎么一种愤怒表情,但吴亥尽力忽视肩上热度,依然稳稳盯着齐熬看。
    就在燕燎想要强硬地把吴亥拉走时,齐熬开口答话了。
    难得的,齐熬这次声音要比之前说的每一句话声音都大那么一丢丢,他说:“非是齐熬藏私,实在是公子学不了这握奇之术。”
    吴亥双目暗光流转,追问:“何故?”
    燕燎说:“握奇之术,代代只传一人,但凡学有所成者…”
    齐熬平静接道:“大爱无私。”
    吴亥闻之一震。
    大爱无私,这是什么一种境界?
    说得好听点,是心系天下,了无私情,兼爱天下众生,是圣人般的存在;可说的难听点,就是再没了一颗只为自己喜怒哀乐的私心。
    私心啊。
    若是生逢安乐,四海和乐升平,燕燎可能不会想得太多,可他上辈子血雨腥风中一路走来,见到了太多生离死别,见到了太多爱恨不舍。
    爱恨确实会让人心碎,可若是一个人连爱恨都不再有了…便是长生于世间,又还能叫活着吗?
    燕燎永远忘不掉上辈子齐熬是如何死的。
    他忘不掉咸安城沦陷后,齐熬一生唯一次盛装出席,折膝跪在自己脚下,恳请自己造一片清河盛世,而后满面慈悲,一步一步,踏进咸安火海中,终了此生。
    齐熬说,握奇之术,再不要流传。
    说实话,燕燎无法理解齐熬为何要如此做,可齐熬说,那是天书旨意,是上天的安排。
    若要燕燎来说,那就是扯淡!
    何为天?何为命?去他个天命不可违!
    人之所以是人,正是因为唯有人才能与天相争!
    可是燕燎那时拦不住齐熬,他只剩下半条命,被众人拼命拽在火海之外…心神大乱,终只能入了朝殿。
    燕燎此生重来,下定决心,绝不会再让齐熬步上辈子后尘。燕燎知晓“天书”的秘密,他有把握可以阻止齐熬做出上辈子的傻事…
    可是,他没有把握放吴亥去学这什么握奇之术。
    万一吴亥这么聪明,真的学有所成,从此大爱无私,没了私爱,有一天也要寻死怎么办?
    燕燎两辈子豪赌无数,可他不敢赌吴亥成为风后传人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想赌。
    手上逐渐用力,吴亥吃痛,终于出声:“世子,放手。”
    燕燎猛地回过神,松了手,眼底挽怀之色还未褪尽,正盯着齐熬看。
    齐熬看不懂燕燎的眼神,紧紧攥着手中天书,天书告诉他,这个男人藏着很多秘密。
    呼出一口气,齐熬对吴亥说:“握奇之术不能传授于公子,公子不符合传人的条件。”
    除了大爱无私,竟然还有什么条件?
    吴亥问:“什么条件?”
    “要鳏寡孤独,要无亲无故。”齐熬的声音又恢复成了蚊蝇:“要大病堪死,要生无所恋。”
    吴亥怔住,半晌,淡淡道:“某,皆符合。”
    这回轮到燕燎心头大震了。
    燕燎隐忍着怒气把吴亥拎起来,双眸几欲喷火:“吴、亥!”
    吴亥面无表情将燕燎的手从自己衣襟下拿下来,视线转回给齐熬。
    齐熬却困惑了:“公子不符合,公子血亲尚在,亲朋在侧,虽然大病堪死过,可心中又有所念。”
    燕燎恶狠狠露出一个笑:“忘了告诉你,握奇之术,混得最差的那种,还可以去街头摆个摊给人家算命混口饭吃!”
    齐熬立刻又垂下了头,面上通红通红,小声低吟:“也不是…只是天书告诉齐熬的。”
    吴亥听得齐熬一番话,嘲讽笑了笑,坐回椅上,从善如流改变了赌约:“那就赌先生是否下山,如何?”
    这回齐熬不干了,拒绝的很坚定:“不赌,能不能下山,不是可以拿来做赌注的事。”
    这小半仙一样的人,还挺麻烦。吴亥问:“先生难道觉得赢不了我?”
    齐熬一脸认真:“无关输赢,而是这件事,本就不该用赌注来决定。”
    吴亥长睫在面上扫了扫,一笑:“又是某浅薄了,既然如此,不如就赌茶吧,以茶代酒,输的人,自罚三杯。”
    淡淡一笑,将刚刚逐渐凝滞的气氛又归于和缓。
    齐熬羞红了脸,拿起一枚黑子:“好。”
    燕燎纳闷:不对呀,刚刚谢司涉不是说没茶了吗?
    吴亥和齐熬在棋盘上厮杀起来,黑白棋子穿梭于两人指尖,你来我往的,一时半会估摸着没法分出胜负。燕燎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趣味,闲站不住,于是出了木屋自己找乐子去了。
    可这荒林里,鸡鸭农作,哪有什么乐趣可言。燕燎一个人又不敢往外走,只能来来回回在院子里打转。
    然后,燕燎发现了一条狗,土黄色,不大,陡然从栅栏外冲进院子,扑向院中鸡鸭,追逐嬉闹。
    小狗凶得很,把鸡吓得咯咯直叫唤,扇着翅膀拼命逃窜。
    燕燎往门槛上一坐,有趣道:“过来,陪本王玩玩!”
    “嗤,”谢司涉从菜地里出来,嗤笑说:“狗可是听不懂人话的。”
    谁知,这狗在燕燎发话后,还真的摇起尾巴跑到了燕燎手底下,拿自己柔软的狗头蹭着燕燎手心,“汪汪”叫了两声。
    谢司涉:“…除非是同类。”
    燕燎睨他:“狗都比你有眼色。”
    谢司涉怒了,狭长双眼紧紧盯着燕燎看,燕燎也不在意,笑出一口白牙,拍着自己身侧:“来聊聊天?”
    谢司涉:“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也是,你恐怕只想和我弟弟聊吧。”说着,燕燎默默抽出了身后的火燕刀,刀光冷寒,小黄狗猛然一叫,被突然冷厉下来的气势吓的夹起尾巴就逃了。
    谢司涉哼了一声,撇过头。
    燕燎转着火燕刀,淡淡道:“不管你是谁,最好别动我身边人的主意。”
    谢司涉把浇水的瓢往菜地里一扔,斜站在阳光底下,疑惑道:“你一个来请风后传人下山的人,态度居然这么蛮横?对我放下这种狠话,就不怕我阻挠你的好事?”
    “你阻止不了,你要是能劝得动齐熬,现在就不在这片树林里了。”燕燎和谢司涉四目相对,一双锐利眼眸压迫性十足,看得谢司涉背脊缓缓窜上寒意。
    谢司涉压下升上来的不愉快,问他:“燕王?你一个谋反之徒,竟然也想请风后传人助你吗?”
    燕燎挑眉:“怎么?你好歹也跟着龙无且学了那么多年大道理,竟然还挣扎在世俗之内吗?”
    被戳到了心底痛处,谢司涉咬牙:“你又怎么知道,我学的没他好?”
    细长双目里淡色瞳孔幽幽转着,渐渐浮上嫉妒之色,偏偏还要强忍着压下嫉妒:“等师父回来,我就能拿到另一本天书。”
    “天书…”燕燎扯唇嘲讽一笑:“本王问你,如果你师父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你要如何做?”
    谢司涉压下了唇线,冷冷看着燕燎。
    燕燎手中的刀折射出阳光,阳光温暖,投在刀上却褪尽温度,只剩寒凉。燕燎一错不错看着谢司涉,缓缓说:“本王知道你想怎么做。并且,本王不会让你那么做。”
    谢司涉终于是吃惊了,他在这双眼睛下,只觉遍体生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谢司涉忍不住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站起身来,火燕刀随意一挥,燕燎昂起下巴:“漠北燕燎。”说完问他:“过两招?我知道你身手不错。”
    谢司涉一直被燕燎的气势打压,还被燕燎说到了心底一直隐藏的事,气不过,摆好了姿势,挑衅道:“来啊,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燕燎把火燕刀归回刀鞘,掀唇笑道:“一般和别人切磋,我都喜欢先用一只手,但你…我要用两只手了。”
    好生猖狂!大言不惭!不过一个反王罢了,摆的谱快赶上真龙天子了。
    谢司涉嘲讽道:“看来,燕王是觉得我的身手配得上您用两只手呢。”
    “不。”燕燎摇头,也不急着解释,拳脚先冲谢司涉袭了过去。
    谢司涉架势摆的倒是不错,可惜,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就宛如刚刚被小黄狗追逐的家禽似的,满院子里逃窜,好不可怜!
    燕燎问:“服吗?”
    谢司涉吼叫:“不服!”
    燕燎点头,扬拳道:“那继续!”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燕燎问:“服吗?”
    鼻青脸肿谢司涉:“不服!!”
    燕燎挑眉:“继续。”
    “服!服了!”谢司涉看着又要落下来的拳头,终于不再要这什么破面子了,大叫:“别继续了!”
    燕燎掸了掸因为动手而稍显凌乱的衣服,冲着谢司涉“友好地”笑了笑:“现在只是用两只手打你,但你要是再敢那么看我弟弟,我下次直接上刀,听懂了?”
    谢司涉:“……”
    有病吧!看你弟弟两眼他能少块肉吗!
    ——
    此时,树林里,吴泓景几欲要疯。
    他本来被侍卫从该死的燕王手下救走了,可是,奔逃中,很快就和那群侍卫走散了。
    独自一人在树林里钻来钻去,还淋着雨,缩在一棵树底下待了一夜,此时喷嚏连天,好不狼狈!
    吴泓景发誓,等他出去了,他一定要把燕燎和那个庶弟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咬牙切齿中,吴泓景又不禁纳闷,为什么吴亥会出现在琅琊郡,他是逃回了漠北,陪燕王一起来找风后传人的吗?
    心中戚戚,吴泓景不确定那两个人能不能找到风后传人,他只能想着自己都这么狼狈了,估计那两个人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胡思乱想间,吴泓景又是兜兜转转一圈,就在他恼羞成怒,以为又要回到原点时,他意外地,看到了半埋进土里的,熟悉的布料……
    “不是吧?”犹疑着走近,吴泓景的脸黑的快成了地上的泥。这地上半埋着的布料,可不就是他昨日受燕燎所辱掉下来的裤子吗!
    虽然是绝不能对外声张的糗事,可吴泓景在短暂的愤怒后立刻又陷入了欣喜。看到了这裤子,岂不是说明已经快走到外面了?
    抱着期待,吴泓景强打起疲惫的精神,继续往外挪动。
    烂泥里深一脚浅一脚,步履几近蹒跚,吴泓景在心里把燕燎和吴亥狠狠地咒骂了好几遍,终于看到了前方似乎有一条小路。
    欣喜若狂,吴泓景急忙往小道上跑。那道上还躺着十二具苍白尸体,以及碎成两截的马车,正是昨日的战场。
    出来了!终于从迷阵中逃出来了!
    “没用的东西!”兴奋之后,吴泓景把死去的十二地支骂了一遍。
    十二地支死了,他们骑着的马儿也早就跑的不见踪影了,若是想回到城里,只能靠双脚再走回去……
    不过,能脱困已经是万幸。
    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这来时富态华贵的姑苏嫡二公子,顾不上狼狈,揉着隐隐有些昏沉的脑袋,咬牙站起来,继续一脚一脚往城池方向跋涉。
    他不会放过燕燎的,他要回去,先见一面琅琊郡王,再带上琅琊王府、或者青州郡守的人,回到这里,将野树林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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