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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头七

芃然心动,情定小新娘 三人木合 2174 Sep 16, 2021 8:37:45 PM

    明明是白天,这屋里却门窗紧闭,黑漆漆的。
    南芙一身白衣坐在床边,怀里抱着秋生,三岁的春生一只脚上被系了一条被单,一头系在床腿上,正坐在地上,冒着鼻涕泡,抠土玩,两个小手指甲里全是泥。
    陈芃儿靠过去:“那是东城的田大姨对不对?”
    东城田大姨,宁河县最出名的唯二媒婆之一,巧舌如簧,舌灿莲花,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红的。
    南芙点点头。
    陈芃儿憋了一肚子气:“她说的那个胡老爷,可是东草巷油坊的那个胡癞头?”
    南芙再点点头。
    陈芃儿张了张嘴,没发出声,半响后才又叫出来:“那胡癞头都50多了!!还是个驼背!光头上长黄癣!脾气又凶!南芙姐,你干嘛这么想不开,要嫁给他!”
    南芙神色不动,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手里轻轻摇了秋生。
    秋生刚满周岁,以前都是胖乎乎的,一逗就爱笑,芃儿以前特别喜欢他。秋生样子生的很像他爹爹周青云,陈芃儿以前和周青云算不得熟,印象了里只记得他个子高大,不爱说话,每每见了她总是礼貌的过份,把她当成一个大小姐,她觉得别扭,所以也不爱和他多处。
    现在回想,却是也想起周青云其实是个特别好的丈夫和父亲,他也是个孤儿出身,所以待同命相连的南芙向来知冷知热,对春生和秋生也都很好很好的,从来不舍得戳一个手指头……
    陈芃儿想到此处,再看秋生现在面黄肌瘦的小脸,鼻尖酸的益发厉害,扑过去使劲摇了南芙的手:“南芙姐,你即便要再嫁,也要找个像青云哥那样的好人,干嘛……干嘛……作践自己!”
    南芙依旧清秀的脸上却是神色麻木的厉害,颈间衣领处斜出一道红痕,慢慢唇边才露出一丝苦笑:“这样就好……”
    陈芃儿憋气的厉害,气的一顿脚,夺门而出,刚跑出门去,就听得路过的两个女人,对着南芙家塌掉的半边墙头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一个说:“哎呀,听说这胡同里新寡妇的门前可不清净呦~~”
    另一个说:“谁说不是!这男人死了才个把月功夫呢,就这般熬不住了,招惹的那些个混子,闻着味儿就都寻来了!”
    “看那墙头,听说是半夜里,有人偷爬过去,踩踏的……嗤!爬都爬过去了,那寡妇偏又学那贞洁烈女了,拿把剪刀扎自个脖子,才把人给吓唬走的……”
    “你说她也是莽,这跟前还有孩子呢,也不怕伤着孩子!这男人没了,孩子也成了累赘,两个还都是带把的,怕是不好找下家呢~~~”
    “那小寡妇,模样狐媚的很!怕是也不用想着找下家了,哪个不长眼的会替个死鬼养儿子啊?我瞧着那,趁着还有点颜色,张张腿,这把孩子拉扯大的钱怕是还能赚的出的……”
    “嘻……也是……”
    “哎吆,你干嘛?!!”
    两个女人迎头被扔了一大块石头,幸亏躲的及时,没打到头,一扭头就见一个童花头学生装的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手里赫然还捏有一块石头,脸涨的通红:“你们这些乱嚼舌头的杂碎!都给我滚开!”
    “吆!!!小丫头片子,嫌命忒长是吧??!!”一个女人卷卷袖子作势就要上前来打人。
    上前了两步,脚步却又停了下来,摸了摸脸,面色居然有点可疑的红,偷偷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哼了一声,一步三回头的拽人走了。
    陈芃儿一颗小心脏砰砰乱跳,偷偷松了一口气,她长这么大其实还真没骂过人,方才那一句还是跟阿斐学的,紧抓着石头的手缓缓放了下来,腿一软,倒退一步,一下突然靠去一个人身上。
    她吓的急忙转身一瞧,身后赫然站着的,正是陆安。
    陈芃儿吓的手里的石头一下就丢去地上,耷拉着脑袋只等着挨训,就听得头顶上他无波无澜的声音:“随我来。”
    马车行了许久,车里除了他们两个,还有白布蒙着的一张板样的东西,颠簸着听那声响,像是石板……陈芃儿敛声静气,心下好奇却也不敢多问也不敢说话,直到赶车的阿杰长长的“吁”过一声。
    她爬下车,才发现已经到了城郊盘山脚下,盘山不高,几座小山头延绵,期间一座低矮的山包上,有一片杏子林,却是长势并不好,稀稀拉拉,一地的残枝败叶。
    近年各路军阀战火延绵,时时都有流民难民四处奔走逃难,杏子基本等不到成熟便被撸去做了口粮,只有那些枝头甚高的,才瞧的见枝叶下几颗青色的果子。
    陈芃儿还是不敢出声,亦不敢发问,一路乖乖随了陆安的步子,山路难行,他回过头来,一手提了食盒,一手牵了她的手,手下攥的她很紧。
    她满心懵懂,脑子更是空空,只是亦步亦趋的跟了他。
    杏子林深处,一小块的空地,空地上一抔黄土,黄土堆前石头压着一碟黄纸,周围零星被踩去泥里的几片纸钱,朝天颤出惨白的颜色。
    陆安弯腰清了清黄土堆前新生出的野草,随后跟上来的阿杰,从背上默默把那蒙了白布的沉重物什放下地,解开白布,扎去黄土前——
    竟是一座小小的石碑,上面简单刻着两行字:爱女陆君好之墓----民国庚申年父:陆其祯立
    从食盒里取出四样果碟,陆安一一放去碑前,静立片刻,回头唤她:“过来,今日是君好姐的头七,我带你来瞧瞧她。”
    两只脚黏在地上一般,一下也动弹不得……
    小姑娘半张着嘴,不停的吸气,泪慢慢淌了一脸:“君好姐……死了?”
    君好姐,自然是死了。
    她是嫁出去的女儿,入不得陆家的祖坟,差人去芦台县给她婆家报了丧,却是那边连个回声都没有。又因为生的是脏病,听说去时,下半身都已烂的不成样子,家里还有待字闺中的小女儿,这样的肮脏丑事,万万声张不得!大伯母便差人悄声把尸首拉出去一把火烧了,骨灰草草装匣子里埋了了事。
    但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大伯父感喟万千,还是偷偷托陆安为其置办了墓地和墓碑。
    只不过,荒山野岭,一缕芳魂,无处安家,竟不知道要飘摇去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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