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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赴约

芃然心动,情定小新娘 三人木合 2362 Sep 16, 2021 8:37:45 PM

    西郊大生纱厂废址。
    大生纱厂,清末创办的第一家私营大型的棉纺织企业,当年在“设厂自救”的浪潮中开始筹办,官家作价25万两白银,另集商股25万两,官商合办,全厂共有40800锭,占了当时全国纱锭总数的%,曾是江浙一带最大型的纱厂,且有官家护航,方圆五百里内不得再建第二家纱厂,不论大小。但一战后,日、美、英加紧向国内倾销商品和输入资本,占领市场,使大生受到严重打击,再后由于天灾,军阀混战和经营规模过大,出现亏损的资金周转不灵,大厦倾覆,只不过一夕之间尔。
    而现在,这里只是一片荒废地。
    雨已经不下了,初春的雨后,空气很潮湿,天空铅色的云块大朵大朵的压顶,看不见太阳。
    车辕在泥泞的地面吱吱呀呀,行进的很慢。这是一辆很不起眼的骡车,弓起的车篷,用竹篾子简单的笼着,钉着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土布。
    陈芃儿坐在车头,两条腿垂下去,白棉袜上溅满了泥点子,双手抄在袖筒里,捏成了拳头。她往身后的车篷看了一眼,车篷里整整齐齐码放着十多个箱子,每一个都沉重的非单独人力可以提起,所以这辆车的骡子行进的异常吃力,即便是头壮年骡子,走两步还是嗤嗤的鼻孔里直喷着白气。
    但是她知道,这码放规整的十几个箱子,除了最上面的几个箱子里放的是她从银行和票号兑换处来的银子,下面的所有箱子,盛满的都是铁渣土。
    一声刺耳的鞭哨在耳边噼啪烈响——赶车的汉子手腕抖动,三米长的鞭子在空中绕了个鞭花,击打在路旁的一块青石上。
    嗤嗤喷着白气的骡马颈毛炸了一下,低头挣命赶路。
    那汉子肤色黑黑的,头戴毡帽,看不太出年纪,脊背微微佝偻,可是袖口处露出的一双手,青筋毕露,一眼望去力道遒劲。此刻唇角微挑,似是还算满意骡马的出力,鞭柄顶了下帽子,朝一旁吐出去一口浓痰。
    他一路上连半句话都不曾与她闲聊,除了挥鞭子便是不停的吐痰。可陈芃儿知道,此人一定不可小觑,是陆安特地请来的一个“人物”。
    本来陆安还找来了一个女人,一个与她身材十足相似,发型衣着更是仿的一模一样,容貌虽有不同,但脸型五官还是像了六七成,稍加打扮,便是平时与她相熟的人,也十之**会错认。
    她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她执意不肯。
    本来银子就已经被铁渣土掺了假,当下只能听他们的安排放手一搏,可如果仅靠这样一个“替身”,更是险上加险!
    但凡对方一眼认出那是假扮的“她”,那一上来的境况就会糟糕透顶。而如果是她出面,最起码还有把握与对方周旋一二,最起码,得让她看见英奇好端端的,才能见机行事。
    陆安其实何尝不知道用替身的危险,可是他绝不愿意再一次,再一次眼睁睁看她迈入险境。
    陈芃儿一双眼睛通红,手攥紧了他的手微微颤抖:“安哥哥,林凉哥把广昌交给我,我绝不会对广昌不管不顾,可我也绝不会放弃英奇,他是我弟弟,你就让我去吧。”
    她一双睁的大大的眼睛熠熠生辉,闪过一道明亮的光:“还有你在身后护着我,不是么?”
    骡车一直驶进最大的一个废厂房,房顶早塌了,天空浓铅色的云团低到似乎弄压到人的眉毛。四周很静,静到可怕,只有骡马终于喘过一口气,低头啃咬着地上的草叶,一阵沙沙的咀嚼声。
    一个个的破木砖瓦组成了荒芜的废墟,楼倒屋塌,伤痕累累,再没有了原来的光彩与华丽,只剩下一片空白和满目灰色的破旧。
    赶车的汉子坐在车头,长长的鞭身绕在手腕上,隐藏进袖筒里,照旧间歇的咳两声,吐几口痰,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杆水烟袋,白铜的壶身,烟嘴是用金镶嵌的翡翠,温润明亮的绿意一闪而过,便“咕噜噜、咕噜噜”旁若无人的大口吸起来。
    他的闲适给了陈芃儿一点儿的安心,她跳下车,平底的黑皮鞋踩在早就长满了草和苔藓的青砖地面上,昨个刚落了雨,打着滑的粘鞋底,她环顾四周,走了几步,奇怪的是,相比于刚知道英奇被绑时的慌乱,她现在有一种奇异的镇定。
    她想起自己将刀刃扎入那个穷凶极恶的男人的喉咙,然后横向找到大动脉狠狠一刀豁开的时候,他的血那样热,那么稠,可她一点都不怕,就像现在,她右手抚在胸前,隔着衣服,指尖依旧能摩挲出此刻正紧贴着她皮肤的,那片小东西的形状。
    那是她的白玉片。
    红绳所系的白玉片,仿佛整块的冰里浸着水,洇着烟,微微透着明,似乎经无数人手摩挲过的那种温润,又像是少女身上最柔嫩的肌肤。
    她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它,转头冲他笑:“你看,我有这个。”
    “许久以前,那个把它送给我的人说过:以后芃儿戴着它,遇神杀神御魔诛魔,天下第一我最大!”
    不同于方才执意的激动,现在的她细细喘着气,睫毛轻颤,一双眸子中像是含满了水,温润的气息直往他脸上扑。
    “陈芃儿。”他轻声叫她的名字,抬手给她顺了顺头发。
    她顺势将脸蛋贴在他的胸口:“安哥哥,你帮我带上吧,好吗?”
    一颗心变的柔软如水,她的呼吸近在咫尺,即便借着她难得的软弱,他已经尽情重新又占有她所有的温暖和温存,这一刻,他还是会为她的美好而心里烫的发疼。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伸手从她捧出白玉片的小匣子里,捡出一枚祖母绿的K金戒指,轻轻套上她纤细白皙的手指:“芃儿……”
    他想告诉她,他爱她。
    不管怎么样,他爱她,他想让她记得,她是他的妻子,往后活在这世上的每一份每一秒,她都是。
    夜色流觞,树影绰绰,男人在心里低低叹了一口气,用完好的右手,紧紧搂住了他的女人。
    断壁残垣外响起了脚步声——
    陈芃儿谨慎的站定了,赶车的汉子拿手扶了扶额头的毡帽,连一直埋头吃草的骡马都寻声抬起脖子来张望了一下。
    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男人,是个高个的男人,肩膀宽厚,乌发、浓眉,鼻梁高挺,眼睛不大,但是眼神看着十分稳重。他穿的一身黄褐色的三件套毛呢西装,身姿笔挺,走起路来流畅干脆,很有几分军人一丝不苟的风姿。
    陈芃儿楞住了,她见惯了他穿着白大褂,笑起来温淳,唇角还有颗若隐若现小梨涡的模样,这样的他,虽然衣冠楚楚,却突兀到叫她一时有些陌生。
    “山下师兄……”她习惯的咬了咬唇,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他全身上下,“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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