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一飞冲天 第九百零四章：谢谢林叔叔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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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在东方大陆的土地上，虽然以往所出现的那些帝国政权，它们都有意或者无意彰显自己在这片土地上的法统，也就是以汉民族为主体，对少数民族所谓的“华夷之辨”。
　　但是自秦帝国以后，率先在西南施行了羁縻政策。正是因为这个具备开创性和建设性的民族政策，在很长的历史阶段中，汉民族与少数民族才能相安无事的共处于中华大地之上。
　　以文化自成一系的中国，每个帝国的出现都是基于原有帝国的财产继承。这也就包括了这项民族政策，自唐宋以来皆是如此。这也难怪会有人以极具恐怖的话语向所有人诉说，中国甚至都不能算作是一个国家，它往往是以一种文化作为内涵，伪装成一个国家存活于这个世界。——因此，它无法被任何形式的军事武力所消灭。
　　而大明帝国对于唐宋的继承又达到了一个高峰，其中一脉相承下来的羁縻政策，发展到明帝国时期已经不单单适用于西南偏远的山地民族。
　　羁縻是中央王朝对少数民族的管制，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明帝国在辽东会不间断的打击那些崛起的女真部落，同时又在打击中不断扶持那些稍微弱小的部落，甚至在必要的情况下，辽东军可以成为这些部落的靠山。
　　当然，这种民族政策具有先天的缺陷。比如李成梁初次升任辽东总兵，统管辽东事务的那个时候。摆在大明帝国面前的辽东可以说是一栋没了主梁的，摇摇欲坠的破屋烂房。
　　这完全归咎于嘉靖后期帝国在国力上的衰败，从而导致屯田崩坏，边堡废弛，军户逃亡种种乱象。例如嘉靖三十九年，光一年的时间开原十堡逃亡的军户就在两千余人。而这还仅仅是辽东一个镇的数字，至于沈阳，辽阳，抚顺之类，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军户逃跑，随之而来的就是帝国在辽东军事优势的荡然无存。终于在嘉靖四十一年五月，以建州女真首领王杲为主，开始了长达数十年入侵辽东重镇的军事行动。
　　从某个方面来说，大器晚成的李成梁确实在军事和经济上阻止了辽东的颓势。在与王杲历经数年的战斗中，硬生生拔掉了这条毒蛇的獠牙。
　　但反观其它的女真部落，他们在辽东军遏制建州女真的时候，已然又成为另一个长满剧毒獠牙的蛇虫。建州之后是哈达部，哈达之后叶赫部又开始抬头。
　　如果让辽东的骑兵继续像消灭王杲那样对这些强势的女真部落重拳出击，最终整个边军骑兵都会陷入疲于奔命，无暇顾及周围的窘境，而这往往才是最为致命的——蒙古的威胁远远大于女真。
　　那么，摆在李成梁面前的选择也就明显了。与其参与镇压，不如充分利用各部的间隙和矛盾，达成互相掣肘，谁也无法单独做大的局面，而这也是羁縻的核心思想之一。
　　李成梁扶持叶赫部打击哈达部的王台是如此，扶持努尔哈赤的建州女真打击可能出现的叶赫部同样也是如此。这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养寇自重，它能让朝廷以极少的代价，在辽东换取更大的利益。
　　“你是说，努尔哈赤到建州，是为了叶赫部？”聊到这里，朱翊钧又突然来了兴致。叫守在旁边的小太监端上热茶，似乎是摆出了与李成梁彻夜长谈的架势。
　　至此，李成梁心里也略有一些欣慰。虽说天子能少，不能完全深谙帝国的局势，但是至少他有一颗聪慧的心灵。无论提什么，皇帝总是能第一眼就看清楚事情的本质。
　　“吾皇圣明!”李成梁笑着回答，“叶赫部的人最近两年，在长城外面修了两座大型堡垒。以其它女真的军备武器，很难攻破这两座城。这也是臣放回努尔哈赤的理由。”
　　“那么，朕需不需要收回叶赫部的勘合金符？”朱翊钧激动的向前倾侧身子，收回叶赫部进京朝贡的资格，可以公开表明大明帝国在政治上对叶赫部的打压，以此来暗示其它女真部落。
　　李成梁对答道：“不必！叶赫可以成为下一个扶持的对象，莽撞的收回勘合，只会加深叶赫与朝廷之间的矛盾。这种矛盾即便到了以后也是很难恢复的，在这件事上，朝廷需要表变得尽量大公无私。”
　　“哦？李总兵此话又从何说起？”朱翊钧不解。
　　李成梁再答：“朝廷可以一边加大对叶赫的朝贡和贸易，让大明成为他们的经济支柱。另一方面，臣又给努尔哈赤提供最多的刀兵铠甲，甚至辽东的骑兵在暗地里给努尔哈赤提供帮助。”
　　“你是说……”朱翊钧好像猜测到了什么。
　　“正是！”李成梁胸有成竹的答道，“这样一来，女真不会对朝廷和皇上产生怨言。”
　　对于这种方略，朱翊钧是很满意的。因为李成梁已经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揽，不会波及到北京。朱翊钧现在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大臣。但方法好是好，可问题又随之出现。朱翊钧再问：“若是建州女真坐大后，海西四部又无法收拾残局，应该怎么办？”
　　“他的那些本事还都是臣教给他的，努尔哈赤有几斤几两，别人看不出来，臣可是清楚得很。一旦辽东有局势失控的苗头，臣会亲自带兵砍下他的头。”李成梁信誓旦旦的保证到。
　　“但如果李总兵年老以后无法征战，谁又能镇得住努尔哈赤？”
　　李成梁停顿一下，再次对朱翊钧抱拳答话，“臣的长子，李如松能担当此任！”
　　朱翊钧最后问，“如果如松也离开辽东呢？”
　　问到这个程度，李成梁双眼就有些发愣。整个人僵硬的坐在那里，良久说不出一句话。因为皇帝的问题，已经超出了辽东总兵的思考范围。
　　君臣之间都在沉默，他们都各自在心里摸索着答案。正巧这个时候，殿门外又发出些窸窸窣窣的碎话声，搅乱了朱翊钧的思维，便很不客气的质问道：“何人在殿门外喧哗！没看见朕正在与李总兵谈事吗？”
　　张鲸火急火燎的跑到朱翊钧面前，连两只脚的脚跟都没站稳，双膝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整个人在光滑的青色大理石上滑行了一小段距离。才以惊慌的口吻回答，“回主子万岁爷，都是那些师兄弟在议论宫外头的事呢！”
　　“什么事值得他们这样讨论！”朱翊钧呵斥到。
　　张鲸对答，“是大臣们在午门吵着要见驾，冯公公已经带人去劝了。罢朝还没过，按照主子万岁爷您的吩咐，这期间不见任何一个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