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3章 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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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安国寺后山。
　　自望月湖以下的引水渠工程昼夜不停，于今日午后全部竣工。
　　为了确保细水长流，最大限度的节约和充分利用湖水，赤喜不折不扣地执行落实了完颜慷后来增补的工程方案。当然完颜慷出的都是些基本的思路，在具体的施工细节上，赤喜还是会同工匠及灾民中通晓建筑工艺的人员一起商量着加以改进完善。
　　望月湖面朝山下的方向,修建了一座小型出水坝，设立可以用辘轳控制的闸口，这主要为便于定时供水、适时切断，不然湖水一直流淌渗透，多半都浪费了。
　　宽半米、深半米、长约十余里的引水渠，就地取材用青石筑成,尔后用封土夯实夯紧，涂抹上厚厚两层秘制的白膏泥,水渠上部用树叶枯草覆盖并加石板压紧。
　　水渠顺地势而建。
　　当然因为赶工期，工程不是那么精细，只要做到实用、能不漏水便可以了。又不是形象工程。
　　约间隔里许左右，水渠便由直线变为弧形拐弯，而凡在拐弯之处，必附建上一个数百立方的蓄水池，供周边荒田灌溉取水。
　　渠水经蓄水池停留，蓄水池满后利用水压自动冲开出口，又汇入下段水渠，反复如是。
　　完颜慷的如此精巧设计，让后来参与的来自工部制造监的工匠马老三等人赞不绝口。
　　因为若不这般循次降低水流的压力和冲击力，任由水渠一根直线状向下延伸，水渠半途被冲垮的概率非常高。
　　所以，赤喜越是深入到赈灾当中，越加觉得小王爷脑子里这些稀奇古怪的创意设计深不可测，有时近乎神来之笔。
　　他已经懒得再去想小王爷到底为何变得无所不能、无所不通了，反正完颜慷安排的事尽快落实下去就好，毕竟至少到现在为止，小王爷说得都是对的,都收到了超乎想象的效果。
　　比如这水渠，过去他认为根本不可能完成，现在如何呢？
　　再比如这大批量的赈灾，过去他认为会越搞越乱，甚至引发流民骚乱，冲击地方，结果如何呢？
　　用最少的粮食消耗，拯救了最大的人群活命，至今天，赈灾已经进入可持续的良性循环。对资源和粮食的消耗，比他想象得要低得多，这就是小王爷的高明之处了。
　　所谓事实胜于雄辩。
　　结果还不到半月，引水渠竟神奇般建成了。
　　震惊了所有人，包括灾民本身。
　　除了验证小王爷说的“人多力量大”和“激发灾民自救他救内生动力会产生无穷动能”属实无误外，当然还与赤喜居中协调督促密不可分。
　　完颜慷当初用了“三个抓紧”来强调。即抓紧时间修完引水渠，抓紧时间垦荒，抓紧时间补种,力争能在冬季来临之前收获一波秋粮。
　　越早越好，越快越好！
　　所以赤喜最近果断停下了安国寺寺内各项工程的建设，将所有能用的人手都调到了水渠工程上,昼夜赶工，推进速度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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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头的水闸打开，清澈又清凉的高山湖水潺潺流下，成为这个旱季天灾下别有的一道风景。沿途查看水渠的灾民欢呼声不断，不少人趴下身去大口大口喝着水渠的水。
　　赤喜满脸兴奋之色，带着十几名军卒站在一座峰头上，高高挥舞起刺绣着白色天鹅和海东青图案的猎猎军旗。
　　咚咚咚！
　　雄劲苍凉的军鼓声声震四野。
　　漫山遍野的人群涌动起来，三五成群，兴高采烈提着水桶，赶赴各处荒田。
　　堪称伟大的秋粮补种运动开始了！
　　各处荒田实际上早已垦荒完毕，每块地都经过了至少两遍的深翻，撒了粪土和草木灰混杂的肥料，鉴于现状，暂时只能补种两种作物，即粟和豆。
　　虽然现在的气候条件并非作物生长的最佳时期，但能收获一点是一点。
　　最重要的是如此补种农作物，能同时在灾民心中播下希望的种子，这对于稳定灾民情绪和确保赈灾秩序，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意义。
　　每五人负责一块地，三人取水，两人播种。
　　尽管烈日炎炎，但毕竟进秋时节，山风清凉，灾民人人脸上都挂着喜悦，干得热火朝天。
　　山口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停在路边。
　　微服偷偷混出城来的完颜忽兰依旧黄衣书生打扮，捏着一本书卷，她在完颜慧的搀扶下跳下车来，抬头望着山上、山间各处繁忙景象，又见一条水渠近乎巧夺天工从山顶蜿蜒而下，山口处一座巨大的蓄水池中，碧绿清澈的湖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光彩。
　　她走过去站在水池堰上，低头看去，里面似乎还放养了不少鱼虾，水池底部还铺了厚厚一层光滑的鹅卵石。
　　完颜慧真的是看呆了。
　　她好半天才轻道：“小姐姐，他们这是在耕种么？”
　　完颜忽兰眸光清亮，闻言缓缓点头：“看样子是啦。我实在是想不到，完颜慷竟真的从山顶引下了湖水，工程如此巨大的引水渠这么短时间内就修成了……慧儿，只要有水灌溉，这些荒田变良田，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可是小姐姐，这个季节都过了播种农时，这时耕种，会有收获么？我怎么觉得不太可能呀。”
　　“天旱不雨，慧儿，你难道没有发现，今年的气温较往年高太多，此刻都中秋过了，日间的天气还这么炎热，这足以说明，今年的寒冬会来得晚一些，我虽然不懂农作，但想来想去，抓紧时间补种些粮食，应该会有些收获吧？”
　　完颜忽兰沉吟道：“完颜慷既然安排补种，应该是考虑了这些因素。耕种，能给灾民带来希望啊，慧儿，这才是最重要的，完颜慷比你我想得更聪明！”
　　“我几乎不敢相信，此地是近万灾民的聚集之所，一切井然有序……”
　　“假以时日，这片山区，待灾民散尽，也将成为中都周遭的鱼米之乡，说不定还会聚集起一个小集镇，完颜慷这不仅仅是在赈灾，还造福后世，功德无量。”
　　“完颜慷，真的创造了一个奇迹！”
　　完颜慧木然无语，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尽管已不是初次来，但眼前这一切还是带给她太大的视觉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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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今日补种劳作，灾民体力消耗大，所以赤喜安排额外加了一餐。
　　村寨前的粥厂处，几十口大铁锅中热气腾腾的营养汤还在沸腾，新蒸出来的黑褐色的窝头拳头大小一个，一屉屉堆积成山，空气中弥漫着粮食的清香。
　　诸多老弱妇孺也力所能及同样参与补种，热情不减，与青壮一样领了食物集聚在营地中端着破碗，欢天喜地的享受食物，畅想着美妙的未来。
　　但若仔细看，你会发现灾民其实还是人以群分的。
　　来了一段时间的灾民大多已经相互熟识，对营地生出了家的归属感，多半凑在一起边吃边谈；而新加入的则三五一小群，与整体格格不入。
　　岳孝正在埋头吃食，突听那边有人嚷嚷起来：“既然施粥，为何还要强迫我等出工，官府都干不出这等事！”
　　身边又有人附和：“凭什么把咱和妻儿老小分开，俺就不服！”
　　“干粮中掺了麸糠，大伙说说，这不是糊弄人吗？”
　　“干一天活，累个半死，只给两块猪都不吃的干粮，哪能吃得饱？”
　　既然有人挑头，他身边的人也开始七嘴八舌，抱怨着，上蹿下跳。
　　看守的军卒怒形于色刚要有动作，却见赤喜慢慢摇了摇头，便按兵不动。
　　安国寺的执事和尚匆匆过来两人，双手合十道：“赤喜将军，新来这些灾民不太服从管束，是否……”
　　和尚那意思官军可以出手管管了。
　　赤喜哈哈一笑，挥挥手道：“两位师傅不必着急，也不必担心，不会出事的。他们这群人刚来，还不适应环境，不习惯我们设立的规则，这很正常，慢慢就好了。当然，若真滋事生非，也必将之绳之以法，不碍事不碍事。”
　　赤喜这么宽松的态度让两个和尚很惊讶，他们犹豫一会，也没敢再继续争辩，就默默去了。
　　赤喜这些日子已经见多了这些灾民的五花八门和形形色色小心眼小算计，但他觉得这根本不是个事，在大多数灾民已经生出希望和人心思安的背景下，来几个闹事的痞子任其折腾也翻不起浪花来。
　　况且，此刻在灾民中有很多官军的眼线。那些组长队长什么的，都是接受官军管理的重要人手，但凡灾民有风吹草动，这批人会立时行动起来，发挥作用。
　　靠灾民来管理灾民，以激发灾民积极性取代官军强制监视……赤喜觉得小王爷这些理念看似很简单，实际蕴含着很深的道理，值得他慢慢品读。
　　他觉得这些理念甚至可以用在军队管理上。
　　他马上又想起完颜慷前两天来时对他说过的话——
　　“只要灾民人心思安，即便有少数人闹事也不可怕，官军甚至管都不用管，他们很快就会淹没在人民斗争的汪洋大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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