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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托邦(15)

玫瑰废墟 各度秋色 4229 Sep 5, 2021 1:22:34 PM
    她打点滴的时候太困,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她有些着急,这样算的话,他们出来已经三个小时了……
    也不知道穆逢对温喻珩为什么那么信任,班长让他做,手机偷偷带也不说什么,甚至温喻珩帮她请假,说要带她去医院也一点都不担心青春期的男女生会发生些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
    这种对好学生的绝对信任和偏心,放在别的老师身上很难说通,但放在穆逢身上,却似乎很正常。
    穆逢的第一印象深刻度似乎比任何一个老师都要深,也比其他老师更加的固执。
    安树答和桑嘉当初被她骂,后来她自己也明白过来了,只是穆逢管理班级的需要,需要给重点班的天之骄子们一个下马威,也让他们在最快的时间内从换班的离愁别绪里脱离出来。
    但她对安树答和桑嘉的第一印象很好,所以哪怕当初安树答因为宿舍熄灯讲话被她骂的很惨,但安树答每次有什么事情去请假时,穆逢总是笑脸相迎,偶尔会送她一两本自己的珍藏好书。
    对桑嘉也是一样,骂归骂了,生活委员还是照样让她当。
    当然,还有明周淇。
    班里不是没人谈恋爱,穆逢知道,但是穆逢不管,除非两人学习成绩下降才会找他们谈话。
    她对学生早恋好像特别宽容。
    曾经在班里也毫不避讳地说过:“早恋没什么,把握好尺度也可以互相促进,像你们这种层次的尖子生,在学生时代更应该学习的不是把注意力放在一件事上,而是学习怎么把两件事情分开,互不打扰互不影响,做得到,你们以后做什么都会是顶尖。”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穆逢也是她哥那一届的班主任。
    穆逢当初是以文科省状元的成绩进的华京大学哲学系。
    只是听桑嘉的小道消息说,不知什么原因,她至今单身。
    深秋的风有些凉了,带着些肃杀。
    回学校的时候,和温喻珩一起走在路上,风吹过,她下意识裹紧了校服外套,短发发丝被风吹的满空气乱飞。
    她伸出手,将两边的头发别到耳后。
    两人无言,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加快步伐,都不约而同的放慢了脚步。
    “穆逢都知道你偷偷带手机,你怎么还每次偷偷摸摸的玩?”她开始没话找话地打破沉默。
    挺无聊的问题。
    “给她面子咯,还有啊,我可是班长诶,就算是以身犯法,至少不能让别人知道了跟着学不是?”但是温喻珩还是答了。
    答案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但安树答还是问出了口,温喻珩也还是认真的给了回应。
    她实在不擅长聊天,所以挑起的话头又尬又无趣。
    可温喻珩还是附和着、陪着她。
    充满耐心和善意。
    是她从不曾感受过的认真对待。
    上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温喻珩开口了:“晚餐等你。”
    安树答回过头,他就朝她笑,懒洋洋的,漫不经心,又矜贵倨傲。
    像个坐在王座上翘二郎腿的痞子。
    这个世界上没人像温喻珩。
    在他的世界里,他会自己创造一套与现实世界契合又脱节的法律,只供他使用。
    不去了解就没有人知道。
    可安树答那天,总感觉窥见了那冰山一角。
    全世界都觉得他是个拽爷,是个痞子,可安树答看到了一个温文尔雅的绅士。
    她忽然想到了毛姆笔下的思特里克兰德,众人皆在捡地上的六便士,唯独他看到了月亮。
    那一刻的安树答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一个道理,哲理的伟大不在于揭露了某个社会现象,而在于,只要时机成熟,可以解释任何一个恰当合适的心境。
    精炼和高契合度才是价值。
    他们前后脚进了教室,她从前门进,他从后门进。
    她的轨迹,再也不是一眼望得到头的单向线段,而是可以相交且充满无限可能的直线。
    明周淇从那以后,再没敢去招惹她,她也没有把操场上那事真当回事,她只觉得明周淇幼稚,幼稚的让她心里发笑。
    宋彧今问安树答要不要报复回去,她说随你。
    她没去报复她,倒不是因为不生气,只是实在兴致缺缺,连记仇都提不起劲。
    毕竟,温喻珩喜欢的是她而不是明周淇,只要一想到这点,她就更提不起劲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正室的底气?
    安树答笑,觉得自己也相当幼稚了起来,这种小女孩的心思真是……
    但笑容马上又僵在脸上,小女生的心思?
    可她才几岁呢?
    不知怎么,心里是异样的感觉。
    期中考试的成绩早就出来了。
    温喻珩靠在最后一排的桌子上,懒洋洋的,一如既往地和江辞耍嘴皮子。
    第一名依旧是温喻珩,即使这次期中考难度不小,但温喻珩还是以数学英语几乎满分的优势保持在400分以上,和第二拉开二十几分的差距,第二是江辞,第三是安树答,两人仅差三分。
    温喻珩看着成绩单,心情有些不太好,甚至越看越不顺眼:“你这努力学习就为了当电灯泡?”
    一旁算着题的江辞停下笔来,扶了扶眼镜随后轻轻翻了个白眼:“有本事下次你挪挪屁股,把第一让给我。”
    温喻珩扬眉:“想得美,爷就当你这电灯泡上能光宗下能耀祖了。”
    江辞:“……”
    一个学期的时间很快,一眨眼,下周就是圣诞节。
    温喻珩是个说到做到的行动派,以一种极其强势的理由占据了她的每顿午饭时间。
    桑嘉在一旁偷笑然后毫不犹豫的把她推给温喻珩,自己跑去和宋彧今吃饭了。
    这下十班的人几乎都知道温喻珩在追安树答了。
    十班的人心知肚明,可外班的却不知道。
    前段时间温喻珩的绯闻女主角还是明周淇。
    明周淇在年级里的名声很大,认识她的人很多,一个是因为长得漂亮,还有一个是和其他班的人关系很好。
    很奇怪的一个人,在班里不受待见,在年级里的人缘却相当不错。
    所以在十班大多数人不知道的地方,流言蜚语朝着一个荒唐的方向悄悄蔓延,如黑暗里悄然生长,无人知晓的藤蔓,藏在黑幕里暴虐生长。
    “所以你没有喝断片喽?”安树答拿筷子吃着温喻珩让自家菲佣带过来的红梅珠香和龙井竹荪。
    温喻珩慢条斯理地看着她:“我从不喝断片。”
    “那家酒吧的人认识你。”安树答抬头看他。
    温喻珩挑眉,懒洋洋的躺回软沙发,周围有拿着餐盘的各个年级的同学在周围往来穿梭,不时把目光投过来。
    只要是温喻珩在的地方,回头率总是出奇的高。
    “那是我家的。”
    “哦。”她低下头继续吃。
    “那家酒吧有段香艳史,你想不想听?”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玻璃杯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波动。
    安树答抬起头来,然后乖乖巧巧的点了点头:“想。”
    “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他语气不正经起来。
    安树答抬头白了他一眼:“那我不听了。”
    温喻珩失笑。
    “其实真的蛮浪漫的。”温喻珩还是讲了起来,玻璃杯抵着桌子,被他玩弄起来。
    “那个酒吧的老板是个中意混血的大美女,风情万种的那种,漂亮的不可思议。”
    安树答一愣,抬头看向他。
    “所以酒吧的名气很大,每天都有很多的男士慕名而来,包括很多已婚男士。”
    他的眼睛亮起来,却顿了顿,并不往下讲,而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她。
    “你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安树答呆呆的看着他,摇摇头,但又不确定的猜测:“她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当了……他的情妇?”
    温喻珩笑,一副快懒死了的样子:“一半,猜对一半。”
    “每天来的人都很多,单身的,有家室的,但她太高傲,看不上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后来呢?”她眼睛有些酸涩,轻轻的眨了眨。
    他笑了笑,继续:“后来,确实有一个人俘获了她的芳心,不过,不是有妇之夫……”
    安树答愣,托着下巴的手指一顿,微微蜷缩了一下。
    “那是一个很美的女人,穿着旗袍,温婉贤淑,优雅至极,举手投足之间却是淡淡的忧伤,一个看穿着气质就觉得她是一个永远不可能来酒吧的女人……”
    “她身上淡淡的忧郁,俘获了老板娘的芳心。”
    “老板娘每次都会喊她‘莲’。”
    安树答胸口一窒,她好像透过那个年代已经预见了她们的未来,闷闷的气塞一点点上浮。
    她的嗓音一下子有些沙哑:“她们,很难吧?在那个年代……”
    “是啊……”温喻珩答,“而且那个眼神里都是忧郁的女人,还是个有夫之妇。”
    “可她们相爱了。”
    胸闷翻倍卡壳,像是要堵死在她的喉间。
    “爱火翻天覆地,烧了一整片森林。”
    “她们不顾世俗的眼光,决定私奔。”
    “那个喜欢穿旗袍的女子,甚至狠心的抛下她的一双儿女也要去奔赴她的爱情。”
    安树答手指有些发凉:“成功了吗?”
    “没有。”温喻珩懒洋洋的摇了摇头,似乎很是惋惜。
    “被莲的丈夫发现了。”
    “她们的私情被曝光在太阳底下,千夫所指,指脊谩骂,所有人都骂她们是两个□□在□□。”
    安树答呆呆的看着他,温喻珩懒洋洋的看着她。
    她的胸口有些闷,喘不上气来,为她们可悲的爱情惋惜。
    “……后来呢?”她没有发觉她的声音在不知不觉间已带着颤抖。
    “超越时代的思想,违反世俗的爱情,在那个年代,唯有死能重获清净。”
    “莲自杀了。”
    “大众终于安静了。”
    她的眼泪落下来。
    温喻珩眸光微暗,抬手,细长的指节,温热的指腹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泪:“你的心可太软了,答答。”
    他的语气那么柔,带着哄。
    “老板娘伤心欲绝,就把酒吧卖了。”
    “买主是我爸,因为我妈被这段爱情感动的稀里哗啦,就让我爸买了下来,当时我很小,但有幸见过那个老板娘一面。”
    “她……怎么样?”安树答下意识地问。
    温喻珩挑起眉毛细细的想了一会儿:“很漂亮,太漂亮,漂亮的张扬,她给我妈妈看过一块怀表,里面是她和莲的合影,不得不说,她们的那个氛围,对视的眼神里都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他回忆起来。
    良久。
    “那……那个老板娘呢?”她看着他道。
    “她殉情了。”
    安树答眼眶含着的泪珠在原地打着转,忘了落下。
    “她回了意大利的西西里岛,她的故乡,圣维托洛卡波,她在那里跳海了。”
    整个餐厅吵吵嚷嚷的,唯有他们这桌安静的像是隔离区。
    “啪塔”她的眼泪落下,滴在筷子上。
    温喻珩失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手帕,藏青蓝的,上身微倾,一点点给她擦去眼泪。
    她的眼睛此刻是淡淡的红色,有些浓重的忧郁,似乎是被这段故事虐到了。
    他失笑,有些心疼:“你的共情能力怎么就那么强呢?不哭了好不好?”
    语气柔到了极点,好脾气的哄着,一点也不会不耐烦。
    对温喻珩来说,哄她就像是一种情调。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糗:“这段香艳史可太虐了。”
    “嗯,怪我,早知道你哭得这么可怜,我一定绝口不谈。”
    “你现在像个马后炮。”安树答嘲他。
    温喻珩笑。
    对着她,他总是有无限的好脾气,发不出一点点的火,因为心脏软的像水一样,很想欺负她,临了临了又怎么都狠不下心来。
    他可能被上了一个诅咒,除了爱她,别无选择。
    “答答……”他突然就想这么叫她了,带着一点赌气的成分。
    想想又有些不爽,苏函那个家伙,怎么可以比他早喊这个小名。
    “怎么了?”她看他,刚刚哭完的眼睛异常的明亮干净,像洗过的天空,纯真无邪。
    他勾了抹笑:“作为补偿,想要什么圣诞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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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各度秋色
    温喻珩: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讲这段香艳史呢?还不是为了这最后一句话?
    注:“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毛姆《月亮与六便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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