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约定

　　“我没有姐姐。”
　　清脆的声音，表述清晰的内容。
　　“我也没有救你。”
　　吸了我的血后，妖精妹妹的脸色缓和许多。白皙的肌肤有了光泽，苍白的眼眸多了些生气。
　　目睹如此改变，我一时确切明白“气色”的含义。
　　她站起身，向我伸出手：
　　“我叫蜃。”
　　不再口齿不清，模样看着比之前更成熟几分。现在再让我估摸她的年纪，我会以为是十五六岁。
　　“妖精真好，吸了血就能长高。”我伸手搭在她掌心，“我想长高就只能吃钙片。真的不好吃。”
　　我以为蜃要跟我握手，结果她将我被咬伤的手指包裹在手心。分不清是气息还是流水的温煦触感缠绕指腹。坐着的我抬头望着闭目的她，想到她刚才含着我的手指如幼兽般的吸血，心里有了些纷乱的悸动。
　　“妖术？”我打破沉默问道。
　　“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蜃放开手。
　　刚愈合的伤口还有点痒痒的，我笑着竖起手指，展现呈牙印形状的新肉。
　　“永动机！”
　　蜃不解的看着我。
　　“吃肉得到妖力，再用妖力让肉重生——名为妖力永动机！”
　　“笨蛋吗？”
　　蜃盘腿坐下。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我指着自己，“我以为你知道。”
　　“为什么我会知道？老实回答，不然就吃了你。”
　　“你真的会吃人？”
　　“咻——”
　　妖精小姐龇牙咧嘴。
　　好吧，这牙口吃我没问题。
　　“那个......永动机的事情你考虑下，只要不一次吃完......”
　　“咻！咻！”
　　“行了行了，我现在就说，把我是怎么来这里的告诉你。”
　　锯齿状的牙齿确实有威慑力，但我真不觉得她打得过我——算了，还是不争这个。
　　十分钟后。
　　“可恶的天师，到这个地步都不放过我！”
　　蜃的眼中燃烧熊熊怒火。
　　“冒昧问一句，”我举起手，“天师是什么？”
　　“就是天师。妖精的敌人。”
　　“太容易懂了！那么妖精是什么？”
　　“就是妖精。天师的敌人。”
　　“您可真会说笑。”我忍不住鼓掌，“咱能来点干货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蜃又对我龇起牙，“你是天师放进来的，也就是我的敌人。”
　　“那这样吧。”我一拍手，指着火堆，“这是什么？”
　　“供奉给我的人间烟火。”
　　我指向大殿穹顶，“这是什么？”
　　“囚禁我的封印。”
　　“你不能出去？”
　　“出去也会被海困住。”
　　“那原来是海啊？”
　　“道术幻化的海，掉下去妖精会形神俱灭。”
　　“为什么你会被封印？”
　　“因为可恶的天师......”
　　“那为什么你还有烟火供奉。”
　　“妖精的存在是必须的。”
　　“为什么？”
　　“敬畏之心是必须的！”
　　我眨眨眼，“我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咻！笨蛋！”
　　“对不起。”
　　“哼，我就告诉你吧。”蜃抱起双手，“凡人应对天地万物心怀敬畏，没有敬畏天地便会降下灾祸。妖精则是从敬畏中孕育而生，掌控灾祸的源头。”
　　“也就是说，只要有妖精在，就不会发生灾祸？”
　　“只要凡人的供奉到位，不冒犯妖精。”
　　“那么......封印算不算冒犯呢？你还不是被关里面了。”
　　“咻！可恶——吃了你！”
　　蜃猛扑过来，我反射性的抬手，刚好抵住她额头。
　　“咻！咻！咻！”
　　蜃的双手空挥，表情凶狠却毫无作用。
　　我面无表情的抬起另一只手。
　　“咻呜......”
　　蜃捂着额头蹲了下去。
　　果然，还是很弱——脑子和战斗力都是。
　　我大概明白了。蜃虽然被封印，或多或少还有点用，所以在封印里也受着供养。
　　“但是这么弱的妖精，说是能掌控灾祸的源头......有点不好相信。”
　　“蜃才不弱！”妖精妹妹一跃而起，如猛虎扑来，然后被我摁住脑袋，“蜃只是被封印了力量，要是在封印外，你这种家伙......你这种家伙......”
　　双手只能空挥的蜃小姐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你被封印多久了？”
　　“才懒得算呢！记到一百年就忘了。”
　　“为什么会被封印？以前你是为害一方的大妖怪？”
　　“哼，我当然是大妖怪。渔民的供奉很足，我只用躺在家就能吃得饱饱的，为什么要去作害？结果就因为不想屈服那些天师，被抓到这里来了。”
　　“要不......我出去后帮你求情，让他们把你放出来？”
　　蜃停下动作，怔怔的看着我。
　　“真的？”
　　“可能我到这里的目的就是这个。”
　　“咻？”
　　“送我进来的是天师的话，我的疑问他就能直接解答了。这么拐弯抹角一定是有其他打算。”
　　“其他打算，万一是......”
　　蜃看着我的眼神逐渐变得不安。
　　“是哦，惹我不高兴的话，我超度你哦~”
　　“咻！”
　　像是被激怒的猫，蜃弓背龇牙张开爪子。
　　“逗你玩的。”我回到火堆旁坐下，望着说不上旺盛的火光，“听你说了这么多，我也说说我的事吧。
　　“我从前一直很害怕妖精，害怕妖精突然出现把我杀掉。可能是过于害怕，我开始寻找各种和妖精有关的信息。希望能找到真正的妖精或被真正的妖精找到——不知不觉，我就有了这种想法。”
　　蜃在几步之外一言不发的盯着我，我对她笑了笑。
　　“后来我喜欢上了一个很像是妖精的学姐。最初怀疑她是妖精，我对她有了兴趣。后来知道她只是普通人后，我的兴趣却已收不住。即便是普通人，她也并不普通。她身上优点缺点都一大堆，是不是妖精根本不重要了——不如说，我都忘掉了妖精的事。结果这个时候，另一个学姐告诉我她还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将手放上火堆，感受浸入肌肤的温暖。
　　“这世上没有妖精就好了——又是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我见到了真正的妖精。”
　　我并不希望丽姐是妖精。
　　算命的说妖精会害我性命，我想活得更长一点。
　　我希望能在有丽姐的世界活得更加长久，想多看她嘟几次嘴，多听她说叫几次我的名字。我还想见丽姐为我穿上泳衣，想和她一起游泳。
　　“很讽刺吧？反正我觉得挺搞笑的。”
　　“那个人，”蜃蹲到了我对面，“也是妖精？”
　　我耸耸肩，“不知道。我该怎么分辨妖精和人？”
　　“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就是妖精。”蜃指着头上的角，“人类有这个吗？”
　　“没有。”
　　“所以我是妖精。”她自豪的挺起平坦的胸脯。
　　“我懂了。得想办法把丽姐扒光，仔仔细细检查她的身体。”
　　“嗯，对！”
　　“她一定会反抗，我需要有人帮忙按住她。”
　　“这倒是，和人类一起生活的妖精都不愿意被发现。”
　　“蜃！就拜托你帮忙了！身为妖精的你是鉴定妖精的最佳人选！”
　　“有趣！但要看你能不能供奉品够的贡品。”
　　“绝对能。我知道我爸银行卡密码。”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不过很可靠嘛！”
　　“那我们一起出去吧！”
　　朝她伸出手，我盯着她犹如珍珠般的大眼睛。
　　“咻？”
　　蜃似乎此刻才明白我在说什么。
　　“真的......能够出去？”
　　“现在还不能说‘包在我身上’，但是我会尽我所能帮你的。毕竟那位天师哥哥怎么看都不傻，不会平白无故放我这样的人进来。”
　　“什么是，你这样的人？”蜃歪过脑袋。
　　我自信的拍打胸脯，“喜欢妖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