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下克上
“吱——吱——”
热风夹杂噪音，如粘稠的烦闷悬浮在空气中。
“哗啦”，学姐拉上窗门。
“好热！”
拉开衣领用笔记本朝胸口猛的扇风，张可琪学姐仿佛被翻过身的王八般半躺在靠椅上。
“学姐，你把窗子关了不是更热吗？”
“你傻吗？开着窗子外面的热空气不停的往里灌，还有一直在叫个不停的那什么......”
“秋蝉。”
“什么？”
“秋蝉，又称寒蝉。一般会在秋天的傍晚和夜晚鸣叫。”
“很懂嘛，是你亲戚？”
“书上看到过。”
“叫它别叫了。”
“吸引来配偶就不叫了。”
“就该它配偶叫了？”
“学姐，请不要开这种玩笑。丽姐还在呢。”
“嗯？”单纯的丽姐仍处在状况之外。多么好的孩子，真希望她能与张可琪保持距离。
“不用理她，丽姐。我们来看下一道题。”
下午6点，秘密活动室。我和丽姐并排坐在课桌前，桌上放着我初中用过的练习册，和它摆在一起的还有我的初中课本与笔记本。
高一的学弟在给高二的学姐补习初中知识——我们在进行的就是这样令人咋舌的活动。
“还是该装台空调。丽丽，你喜欢哪个牌子的？想要立式的还是挂式的？”
“请不要打扰丽姐，她正在做题。”
“丽丽，来玩一会儿吧。你都学了这么久了。”
丽姐停下笔。
“学姐，求你不要动摇丽姐的意志，丽姐这方面很弱的。”
“丽丽今天很努力了，让她休息会不行吗？”
丽姐抬头望向我，无辜又朦胧的眼神仿佛在索吻。
感觉脸颊有温度上升，我偏开头。
“不是才休息过吗？”
“那都是20分钟前了。我有20分钟没和丽丽玩了，好难受，我要难受死了。”
“放心的去吧，我每年给你烧纸上香。”
“不用，我要拉你一起上路。”
“学姐你最好也多看看书，据我所知你是全校最有名的差生，是远近闻名的十一中之耻。”
“但是我有能力不用考试被重点大学录取哦~”
“......真的？”
“想要再给你一个名额吗？趴地上舔我的鞋子。”
“我......不要侮辱我的人格！”
不能趴下，我是有尊严的——我这样告诫自己。毕竟我才高一，等高三再趴也不迟。
“大佛。”丽姐轻轻推动我的手臂，“我做好了。”
我低头看向草稿纸上丽姐的解答。
血压，上来了。
整个解题步骤只表达了一件事——心乱了。
“丽姐......”
“怎么样？”
期待夸奖的漂亮眼睛让我说不出话。
“还是休息吧。”
今天是开始指导丽姐学习的第三周，我再次肯定这是场艰苦的持久战。这场战斗最终能否取得胜利，很大程度取决于我服用的降压药药效如何。
距离丽姐答应和我一起上学已经过了半个月，除了每周去一次的健身馆和美容院，我在学校的时间都尽可能的和丽姐在一起——当然，也难免甩不开更加执着的某位学姐。
学姐总是阴魂不散的飘在我们周围。她不会采取什么实质上的举动，不进行提议不表明态度，就只是时不时发出噪音，说点无关紧要的话，再对我个人进行番冷嘲热讽。
虽然很烦人，但我明白她此刻的感受，越是明白越是心头暗爽。
张可琪学姐，被称为恶魔的琪琪学姐，真实的她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精明。在她找到我来执行计划时就应该预见如今的情况。我是如此出色，我有着无人能够抗拒的魅力，就算是张可琪学姐在我的光芒之下也只能沦为背景板。丽姐正在一点点的为我沦陷，学姐只能无能为力的旁观。多么令人唏嘘的下场啊，这就是心术不正之徒极具讽刺意味的自食恶果。
是的，我才是那个被学姐召唤出来满足愿望的“恶魔”，不过我索取的不是学姐的灵魂，而是比她灵魂更珍贵的“爱恋之人”。
“好恶心的表情。”
头上挨了一巴掌，我回过神。学姐正站在我面前。
休息时间结束了？
“跟我出来。”学姐眼神凶恶的示意门外，我不禁想起第一次被她带到这里的情景。
不争气的紧张起来了。
*
“你是怎么回事？”
“什么？”
“半个月了！”
“所以？”
“你说呢？”
“快期中考试了。”
“谁跟你说这个了？”
楼道中，学姐右手撑向我脸颊边的墙壁，发出“咚”的一声。她逼近的眼神魄力十足，但我此刻脑子在意的却是——这是传说中的“壁咚”？
“你到底怎么想的？”学姐吐出的气息能轻易嗅到，我屏住呼吸只感受到她气息中烦躁的热度。
“学姐，那个、这个......”
脖颈周围就如有羽毛挠动，我缩起颈子左右张望。
“回答我问题！”
学姐用力拍打墙壁，激起的气流直冲耳膜。
“那个，太近了！这样不好说话......”
“呵。”
学姐放下手退后两步。我松了口气。然后，“咚”——学姐抬起腿蹬在墙壁。
“这样行了吧，纯情童贞男？”
我看着环抱双臂满脸不悦的学姐，又侧头看支在身旁的长腿。
“你非要在我和墙壁间放点什么吗？”
“是的，不服憋着。”学姐“咚、咚”的在瓷砖墙跺上两脚，“赶紧回答我问题！”
“话说......问的什么？”
“你白痴吗？认真听我说话！”
“麻烦再说一遍。”
“啧，你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
“你是在拿我开涮？你以为我保持这姿势不累吗？再浪费我时间我揍你哦！”
觉得累你就放下脚好好站着啊！
可惜这附近没有学生经过，不然我真想让他们来围观这位脑袋有问题的学姐。
“学姐，我知道你想揍我不是一两天了。但现在请先冷静的告诉我，你到底是想问我什么？”
“啧，热死了。”学姐看向一旁，手掌在脸庞扇风。
“学姐？”
“你不想知道李丽的秘密了吗？”
我微微一愣。
如果是前段时间，我应该早就能猜到问题。但经过了这两个星期——
“我那天晚上输了。”
“真没用。”
“抱歉。”
“输了你就放弃了？我说过吧，我最讨厌没有上进心的人。”
被毫不掩饰的鄙夷注视，我默默的低头接受。
上进心？我从不觉得这玩意有多必要。我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过得悠闲自在就足够，努一点力可以，但太多就请容我放弃。
话虽如此，对于“上进心”是评判一个人是否优秀的内在品质，我并不反对，所以被因为缺乏上进心而讨厌，我也会高举双手表示接受。
“没什么要说的？”
“丽姐太强了，比起职业玩家差不了多少。这是天赋的差距，我赢不了。”
“就这些？”
“是的。”
即便我早觉得没必要，这半个月学姐仍在督促我练习游戏。越是对游戏了解，越是明白丽姐有着怎样不可思议的天赋。很不想承认的是，丽姐就算从学校退学，也能靠游戏技术养活自己。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嗯。”
“就这样了？”
沉默的时候，我听到学姐轻微的吸气声。
“你是觉得满足了吗？不爱学习的李丽为了你每天按时上学，听你的话补习功课，到了周末不是去那个烂尾公园就是去图书馆看书，你觉得这样的日子很舒坦吧？也许过不了多久李丽就会喜欢上你，你是这么想的吧？”
学姐直视我的眼神变得锐利，就像是刚才烦闷的恼火凝聚在眼中又被一盆凉水浇灭，余下的空洞仿佛要洞穿我的灵魂。
我看向旁边的地面——没法否认，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但是又如何？
“抱歉。”我抬起眼迎上学姐的目光，“不好意思让你吃醋了，我今后会换个地方给丽姐补习。”
“我、说、的、不、是、这、个！”
一字一句，学姐用力的踹踏墙壁的瓷砖，就好像那里有一只顽固可恨却无法杀死的蟑螂。
这样的噪音听着很不舒服。
“那你还要我怎样？你要我做的不就是去攻略丽姐吗？我们现在进展正好，超额完成KPI，今年的最佳员工必定非我莫属。你不是应该表扬我？我懂了，你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突然发现自己在进行一个白痴计划，不知道找谁发火就怪在我身上？好吧，我也明说了！我早就嫌你碍事了，天天在我和丽姐旁边像只蚊子似的飞来飞去，你要不想协助我你就早点——”
话，说不下去了。喉咙被余下的话语和分泌的唾沫卡住。
“怎么了？继续说啊，难得对你稍微另眼相看。继续向我展示你的男子气概啊。”
“哼！”
当我不敢啊？
我挺直腰背直视学姐从裤兜里摸出的“危险物品”。
“弹簧刀属于管制刀具，不允许带入校内，我建议学姐赶紧上缴，不然......”
“不然？”
“不然您就收起来吧，女孩子摆弄这些不太好。”
寒光在学姐的指尖流转，她就这么拿着出刃的弹簧刀像转笔般在指间转动。
“你误会了，大佛。我拿这个出来不是为了恐吓你，我只有拿着这种东西才能保持冷静。”
“真、真的吗？酷。”
“你看我现在是什么表情？”
“微笑？”
“是的，smile~”
提问：比变态杀人狂更可怕的是什么？
答案：面戴Smile的变态杀人狂。
“我现在冷静下来了，那么你呢？”
“零下℃的冷静。”
“看吧，我就说这东西很有用吧~”
学姐，求求你别再笑了啊！
“那么我重新开始提问。”
学姐总算放下踩在墙壁的腿，我刚缓口气。她的身子向我靠来——像是失衡倾倒，又像是投怀送抱。我第一反应是扶住她，但问题是——她手上还拿着刀子。
“呃。”
我闪向旁边，学姐紧随其后撞上墙壁。黑色长发盖住面容，低头不动长达十秒。
“学姐？”我小声询问，“什么情况？”
“腿......”
“腿？”
“抽筋了。”
“谁叫你把腿抬这么高啊！”
鼻子里喷出浊气，我居高临下的俯视蜷缩靠墙的学姐。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这家伙挺可怜的。但同情心又会反过来质问自己，你居然会害怕这个人？
“学姐，要我扶吗？”
“敢碰我一下我就把你塞油桶灌水泥沉河里。”
好详尽的作案计划。
我背靠墙，看向正对我们的另一面墙。墙上挂着爱迪生的头像和他“天才是1%的灵感加上99%的汗水”的名言。
“蹲下来可能会好一些。”
片刻后，旁边传来声响。
学姐曲着左腿，右腿前伸坐在地上。
安静的走廊仿佛在回荡我与学姐对话的回声，我同样背靠墙壁坐了下来。
地面比墙面更加冰冷。
“学姐。”
“你要笑我？”
“笑过了。”
“啧！”
“你刚才又想问什么？”
“不想问了。”
“你不问我今晚可能睡不着觉。”
“那太好了。”
“我还要把你刚才的事告诉丽姐。”
“你真的是——”
“学姐，问吧。”
我仍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但我知道学姐向我转过头。
“你现在还敢说，你的喜欢比我的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