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Giveandtake
“脚打直，动作不要乱！1、2，1、2！”
尖锐的哨声代替口号在游泳馆回荡。
“很好，终于有点样子了。大佛，告诉我你现在什么感觉？”
“我感觉浮起来了，还在被向前推。”
“这就对了，基础训练就是要你们找到这个感觉。你要不要放开手试试？”
“能不能再等等，我觉得我应该再熟悉一下这个感觉。”
岸上响起了笑声。
因为名字太顺口的缘故，我被教练记住了。现在教练就时不时会“特别关照”一下我，用以活跃课堂气氛。
懂得察言观色的我自会配合，更何况我今天心情正好，扮演下搞笑艺人也无妨。
“好了，你们去休息。那边看热闹的家伙，该你们下水了。”
得到教练的指示，我爬上岸。
泳池边的地砖很硬，每次上岸都要费一番力气。得益于我刚才过于卖力的表现，没剩多少力气的我只能膝盖抵着地砖姿势笨拙的爬起来。
很痛。
旁边的人动作迅速的出水上岸，宛如敏捷的海豹。
这个娇小的身影让我自觉汗颜。
这节课教练也多次表扬了她，作为对比的我就如只会耍宝的小丑。
为什么上天要把天才和蠢材安排得这么近啊？
“于珺。”
休息时间，我特意提高音量喊向旁边的女生。
“啊！”她慌张的抬起头，“怎么了？”
“没什么，怕你听不到。”
“哦......对不起，刚才在发呆。”
她仰面看来的表情还是呆呆的，很容易想象她刚才发呆的样子。
“我说于珺啊......”
“什么？”
“你该不会已经能独自游泳了吧？”
“没尝试过，但我估计应该可以......”
“可恶！你怎么学得这么快啊！你是不是偷偷练习过？”
“没、没有！”于珺一瞬间睁大眼，然后快速的深埋下头。
“表现得这么好，刚好又在我旁边。有时候我确实会觉得很难堪啊。”
“对不起，我没有想要炫耀的意思，也没有看不起谁。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等会儿请教练......”
像是从喉咙挤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即便我听不清了也还在说着什么。
“于珺同学？”
她这样的反应让我一时手足无措。
“你在跟谁道歉啊？我刚才只是在调侃，朋友间的玩笑。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厉害，不是说你有什么不对。”
于珺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我，就像第一次出巢的幼鸟。
她没有说话，目光就像在询问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个，怎么说呢？”我苦恼的挠了挠脸，“我今天有很高兴的事，说的话可能没过大脑。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误解，现在这气氛挺尴尬的，我还被你这样盯着，我也很慌......”
“对不起......”
于珺飞快的低下头。
可我要的也不是这个反应啊。
“于珺啊，”我想到个能让气氛轻松起来的话题，忍不住笑了起来，“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
她低低的抬起眼。
“我下午有个约会，和二年级的学姐。”
“真的？”
“嘘，小点声。”
于珺同学赶紧双手捂嘴，然后眼睛发亮的望着我，“好厉害......”
“差不多也就那样吧，”我干笑着扬扬手，“我出马的话，追一两个学姐也不过是手到擒来。”
“好厉害，大佛你真的好厉害......是我的话，遇到高年级的学长一定连话都不敢说。”
“是啊，于珺你太胆小了。我第一次见你就这么觉得了。而且又太敏感，刚才就误解了我的意思，你这个性格真需要改变一下。”
“嗯。我也想要改变，所以才......”于珺低下头沉默片刻，再抬起头时双眼中满是决意，“大佛同学，教教我吧，我该怎么改变？”
“诶？”
我一时猝不及防。原本只是随口说上两句，刚为自己成功缓和气氛沾沾自喜，现在被提问就觉得脑袋空空啥也想不出来。
但我能在这样真挚的目光前逃避吗？好脾气的大佛同学当然不能。
“比如先换个发型什么的，在外表上把自己表现得张扬一点，内在性格也会慢慢改变。”
“哦哦。”
“然后是锻炼身体吧。锻炼能让人获得自信，健康的体魄也能让思想变得积极。”
“哦哦哦。”于珺一边点头一边应声，然后“嗖”的站起身，“先等一等，我去拿本子做笔记。”
“不、不用啦，这都是很基本的东西。”
我“哈哈”的笑着，任由冷汗从额角滑下。
我也只是想到学姐帮我制定的“改造计划”，再装模作样的说出来而已。
“理论终究是理论，最重要的是改变的决心和坚持的毅力。也就是说，重要的不是说多少，而是去做！Justdoit！正如滴水穿石、百寒成冰。只要去做了，无论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最终也能成为引发质变的强大力量！”
慷慨激昂的说完后，我看向于珺。
怎么样，我这段现编的心灵鸡汤？
“......”
于珺同学没有言语，两眼充斥着对于偶像的崇拜。
“大佛、同学，”她声音颤抖着，“我斗胆能叫你师父吗？”
“不敢当不敢当。”
“那就老师吧，嘿嘿~”
于珺同学？你干嘛要做出这样害羞的表情？我们是同学啊，别乱了辈分。
“大佛老师，”于珺再次用贯彻了决意的双眼望向我，“我一个人没办法拿出决心和毅力......您能够......帮我改变吗？”
“咳咳、咳！”
这是我第二次猝不及防。
这次，我确切的感觉到摊上事了。
答应了一定会很麻烦，会有很多想不到的麻烦。但是——
等待回答的于珺眼中是期待和担忧。
她一面期盼着我答应，一面又对我可能的拒绝担惊受怕。
如果我拒绝她，她一定会非常受伤。
她太容易看懂了。
而她湿漉漉的黑发，干净仰望我的脸，朴素的泳衣，加上四周回荡的水声，空气中的消毒液气味，还有她这容易懂的性格......
我闭上眼。
头顶的玻璃穹顶投下的一时成了幽蓝月光。
“这样吧，于珺。”
“嗯，您请讲。”
这家伙是在揶揄我吗？我闭上一只眼睛盯着她。
“你要是能教我游泳，我就帮你想办法改变。Giveandtake，公平交易。”
“可是，”于珺的表情瞬间消沉下去，“我也只是初学者。”
“只要学得比我好就能教我。”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学好。我都不确定能不能下水单独游......”
这家伙是真的缺乏自信。
我叹了口气，“那就让天意来定夺吧。”
于珺抬起头望着我。
“等会儿到我们下水的时候，我和你就一起往泳池中跳。要是你能游回来，你就教我游泳，我也帮你改变。”
“要是不能......”
“我们一起挨教练骂吧。”
于珺怯懦的看着我，小声问道：“能不能换个办法？”
“不能。”我认真的回答她，“把这当成改变的第一步，鼓起勇气去做吧！”
表情还是胆怯，于珺最终点头答应了。
到了该我们练习的时候，我看了眼于珺，她始终低着头。
“教练，”我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大踏步助跑，“我现在要放开手试一试了！”
大概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了过来，但也都和掠过皮肤的风一样被我甩在身后。
“我要跳了！”
高高跳起，身体脱离了引力，脚下踏实大地被蔚蓝池水替换，这滞空的一瞬仿佛放慢了时间。
我望向碧波摇晃的水面。
丽姐就在这片波浪中心畅游过，我头一次到达离她这么近的地方。
下一刻，猛烈的拍击声响起。双耳被轰隆水声灌入，身体被冰凉包裹，我的胸脯、腹部却是撞击后火烧的疼痛。无数细小的气泡在皮肤表面滑动，痒痒的感觉让疼痛的得到些许缓解。
身体在下坠。
我没有想起游泳课上的任何知识，我只是睁着眼，在朦胧模糊的世界中，用被干涩感刺痛的眼睛向上看着。
摇曳的光从水面射下，一串串细小的气泡有序的浮向水面。
这大概就是人鱼眼中的世界。
我是多么的幸运啊。
我要和人鱼一样的女孩约会了。
随后，阳光摇曳，有个娇小的身影带着波浪和翻涌的气泡落入水中。
在静谧得仿若别世的水下，我望着划破水面向我游来的单色剪影，窥见了零星一点的未来。
——学姐给我安排的功课，有人陪我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