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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8章

野蛮小福妻 赵蔓儿贺铭远 16478 Sep 27, 2021 5:34:0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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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佑四年夏至,南楚军竟扛过了禹城的连日大雨,天刚放晴,谢虢亲自率领大军突围,与此同时,谢斐带领一千骑兵夜袭田州,北燕的军力被谢虢牵制着,来不及回身救城,竟让谢斐仅凭借一千军力攻下了固若金汤的田州。
  破了田州,下一城就是金都了。
  朝中禁止外逃的命令彻底无用,金都大街小巷所有能逃的人家都在收拾行囊。
  就连吴氏也打点好了她和欣娘的行装。
  “实在是急的很,老家的信都来了好几封了,我就这么一个老娘,眼看就要撒手人寰,怎么也要带欣娘去看上一眼。”吴氏一边拿丝帕抹泪,一边用余光看着坐在上首的徐晗玉。
  徐晗玉将鸿哥递给慧姨娘,“把他带去园子里同轩哥玩吧。”
  慧姨娘瞟了吴氏一眼,接过鸿哥出去了。
  “大伯娘,这些年丞相府多亏有你照料,公爹才能心无旁骛地为朝堂尽忠,你要走我不拦着,但是好歹等公爹回来给他说一声吧,毕竟这一去或许便见不着了。”
  吴氏见心事被她看穿,有些悻悻,可她实在不想等了,“少夫人,不是我不想等,实在是不知道小叔何时能回来,朝里的事情忙起来他连着月余不回府也是有的,我听说今日再不走城门可就要关了。”
  见劝不动,徐晗玉也不勉强,“秋蝉,去把我准备好的东西拿来。”
  秋蝉从里屋拿了个蓝色的包袱出来,没好气递到吴氏手里。
  沉甸甸的,吴氏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包袱的金银。
  “大伯娘辛劳了这么多年,也该安享晚年了,可惜世道如此,景川也无能为力,过些日子,若是吴江道也乱起来,银票怕是不抵用了,所以我才备了这些金银,沉是沉了点,关键时候还是金银更实用一些,大伯娘莫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我……”吴氏有些语塞,没想到徐晗玉连她要去吴江道也知道了,她的确没打算回乡看什么老母,吴江道地处西齐,现在是南楚治下,从北燕过去不算远,听说吴江道府说了,不拘是哪国人,只要是平头百姓,吴江道一律收留。
  吴氏心里有些羞愧,犹豫着开口,“要不让心娘先走吧,我、我留着同你们一道。”
  “心娘一个未出阁的闺秀,世道混乱,她哪里能自己过的下去,还是要大伯娘陪同一道。”
  吴氏话刚出去就有些后悔,现下听徐晗玉这么说,只呐呐点头,也不说话。
  徐晗玉接着说道,“大伯娘不必有什么负担,这也是公爹之前同我说过的想法,只是景川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伯娘这一路能帮我多带一个人。”
  吴氏心下正愧疚,哪里还有不应的。
  丞相府的马车赶在封城之前出了金都,中途到白马寺逗留了片刻。
  徐晗玉之前听到的消息说是顾晏在吴江道有踪迹,这才想着让顾子书同吴氏一道,当初在德妃殿上,顾子书替她顶了秽乱宫廷的罪,她现在也算是还了她吧。
  封城当夜,金都大乱,许多平民没有赶在封城之前出去纷纷大闹,更有暴徒趁机烧杀劫掠,徐晗玉嘱咐家中卫士将府门关紧加固,以□□民趁乱打劫。这一夜金都许多未出逃的富贵人家都被洗劫一空,甚至连家中女眷都遭到侮辱,更休提一般的平头百姓。
  天佑四年的夏天,金都宛如人间炼狱。
  正如前朝《秦妇吟》里所写,家家流血如泉沸,处处冤声声动地;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南楚的军队还是抵达了金都城下。
  天佑帝已经在暗卫的护送下先跑了,只剩下一些死心眼的老臣还在负隅顽抗。
  王介甫就是其中之一,算起来再过两年他也是年届花甲了,这样一把老骨头居然还能披上甲胄站上城墙。
  “公主,求求你救救鸿哥吧,他还这么小,什么都不知道,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乱军的铁骑之下吗?”慧娘不停磕着头,声泪俱下。
  秋蝉怀里的鸿哥睁着懵懂的大眼,他最近刚刚开始学走路,正是好动的时候,哪里有些响动都要扭过头去瞧一瞧,现下正一脸好奇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慧姨娘。
  徐晗玉扶住了她,用绣帕将她额上的污渍擦去,,“慧娘,鸿哥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你说的对,他还这么小,他不能死在这里。”
  慧娘脸色放喜,徐晗玉接着说道,“城破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南楚军的主力都在北城,到时候我会找人护着你们从西城门走,我弟弟浩哥也同你们一起,出了城门你们先南去,路引和身份已经给你们做好了,以后你们就是西齐遗民,只要别说漏和丞相府的关系,一时也不会被查出来,日后鸿哥还有轩哥都要拜托你来照料了。”
  慧娘听着,犹豫地开口,“那公主你呢,还有丞相,你们不走吗?”
  徐晗玉笑笑,“你不是唤我公主吗,我是北燕的公主,我怎么能走,正如公爹是北燕的丞相,他也不会走的。”
  “公主,我只是一个市井妇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是我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什么家国大义哪里能有命重要,说句冒犯的,天佑帝都走了,这北燕的天下和你、和丞相爷还有什么关系?”
  “妇人之见!”王介甫大吼一声,踏入房门。
  他有许久没回府了,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城门口督战,厚厚的甲胄上全是灰渍和血污,脸上的沟壑似乎更深了许多。
  慧娘一向怕他,此刻被他一吼,缩在一旁呐呐不能言。
  鸿哥却不怕,似乎还觉得有趣,咯咯咯笑了起来。
  看见孙子的笑,王介甫的眉心总算舒展了一些,他接过鸿哥抱在怀里,“先帝对我知有遇之恩,北燕对王氏有养育之德,丹心不用来报国,和猪狗辈有何区别。鸿哥是我王家的子孙,他哪里也不会去!”
  慧娘听他这意思,是不会放鸿哥走,面色灰白,一时之间将往日的惧怕抛之脑后,鼓着胆子说,“北燕的天子都不管北燕了,丞相爷是要报哪门子的国?鸿哥生下来以后,丞相府的好处半点没有沾着,怎么现在得跟着殉国了?我都听说了,丞相爷坚持抵抗,拒不投降,早已被南楚军恨之入骨,这满城的百姓可都是要跟丞相爷一起殉国了啊,丞相爷可有问过他们有没有得过北燕的好处,他们愿不愿意一起去死!”
  王介甫没有料到一个贱妾竟然敢如此顶撞家主,一怒之下抽出腰间宝剑就要结果了她。
  徐晗玉赶紧上前抓住剑锋,“丞相何必动怒,金都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慧娘不过是一介弱女子,她所言又有何错?我知道丞相忠心为国,景川又何尝不是,丞相放心,国破之日,景川随丞相府一同捐躯,绝不独活。”
  徐晗玉抓剑的手鲜血直流,鸿哥被这场景给吓到了,忽然大哭起来,秋蝉壮着胆子赶紧上前从丞相手里接过鸿哥。
  王介甫的理智也回来了一些,这些日子他在城墙上看到的血已经够多了,若他的负隅顽抗是一场错,那为国而死的将士们流的血又是为了什么。
  他没有错,但是金都的百姓又何尝有错。
  “唉,”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倒是没想到徐晗玉也是个有气节的,没有辜负先帝给她的封号和荣宠。
  “曹太尉今日战死了,呵,他这个平日里老奸巨猾的,大难临头居然没有跑,公主,为了他们,老臣也要战到最后一刻,这北燕不是刘家一家人的北燕。”王介甫悲凉一笑。
  徐晗玉低头不语,她知道王介甫在坚持什么,她也知道慧娘在渴求什么,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她想不到两全之策。
  “阿爹,景川公主可以和北燕一起战死,可是作为儿媳,我求求你,给鸿哥一条生路吧。”她涩声苦求,“他不仅是王家的血脉,他还只是一个不足周岁的孩子,稚子何辜啊!”
  王介甫一动未动,不知在想什么,慧娘也赶紧跪在地上求道,“没错没错,求求你了丞相爷,给鸿哥一条生路吧。”
  徐晗玉继续道,“我听大伯娘说过,轩哥年幼的时候因为丞相的疏忽,生了大病没有及时治疗,才落得终生痴傻,夫人拼了命要给丞相再生个孩子,却死在了产房,丞相一生无愧北燕,可是不是对轩哥、对夫人有愧?便是为了他们,也给鸿哥留一条生路吧!”
  徐晗玉这番话的确戳中了王介甫的内心,他踉跄了两步,闭上眼想起原配的音容笑貌,心里一痛,良久,他睁开眼,看了看缩在秋蝉怀里的鸿哥。
  总算是松了口,“好,就按你说的办,把鸿哥送走吧,日后不要告诉他他是谁家的后人,就当我王家没有这个孩子。”
  徐晗玉松了一口气,慧娘咬咬唇,继续说道,“那轩哥呢,也让他一起走吧?”
  话音刚落,轩哥就进了屋子,他手里拿着糕点,没想到屋里竟然有这么多人。
  丞相府好久没有新鲜的糕点吃了,轩哥手里的还是他以前偷偷藏起来的,看见他爹赶紧将手背到后面,生怕被责骂。
  王介甫走过去,摸了摸王儒轩的头,柔声哄道,“吃吧,阿爹不骂你。”
  轩哥一听,嘿嘿笑道,将糕点放进嘴里,“唔唔,可好吃了,阿爹你要不要。”他口齿不清地说。
  王介甫摇摇头,还剩一点王儒轩却不吃了,“留给鸿哥,”他傻呵呵地笑道。
  王介甫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眼里有些欣慰,夸赞道,“我儿长大了,知道分享了,真好。”一手却慢慢握紧长剑。
  徐晗玉觉得不对,大喊道,“轩哥快跑!”
  可惜还是晚了,轩哥的笑意凝在脸上,长剑已经贯穿了他的心肺。
  慧娘惨叫,秋蝉赶紧捂住鸿哥的眼睛。
  王儒轩慢慢滑落在地,到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徐晗玉失声痛哭,“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你是他爹啊!”
  王介甫的面上无悲无喜,他木木地说,“我答应过轩哥的娘,这辈子要保他平安康健,享尽荣华富贵,我现下做到了,我儿这一生虽然痴傻但是直到最后时刻都是快乐的。”
  说完,他拎着剑走出了房门。
  三日后,城破在即。
  谢斐身披金甲,坐在马上遥遥看着金都那高不可摧的城墙逐渐瓦解。
  昔年,他是敌国质子,在金都受尽羞辱,而现在,他手持长剑,即将踏平这里的每一寸土壤。
  “将军,攻城的铁石已经备好,亥时可以最后一击。”
  谢斐点点头,“现在城墙上的守将是谁?”
  “是王介甫,其余的跑的跑,死的死,王介甫也中了箭,撑不了多久了。”
  “哼,这个老匹夫,耗了我们三天三夜,因为他的愚忠多死了多少人。”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问道,“他的家眷呢,跑了没有?”
  陈玄木知道他在问谁,摇摇头,“据城里的探子说,封城之前,王家只有两个亲戚出了城,其余的都还在府里,说是要和丞相一起尽忠,许多人家见丞相府的家眷都没走便也没有逃。”
  呵,她对王家倒是尽心尽力。“我知道了,城破之后,你先带一队人马去将丞相府围起来,里面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走……也不许死。”
  “是,”陈玄木应了,转而又说道,“将军迟迟不强攻金都,大司马那里似乎已经有意见了,大郎君那边多次往大司马那里递信,恐怕对将军不利。”
  “谢腾那个废物在东吴那边被牵着鼻子跑,居然还有空操心我的事,放心吧,老头子就算要发火也不会挑这个时候,何况金都马上就要破了。”
  其实若他强攻,哪里需要耗这些时候。
  丞相府的后门开了一个缝,一辆青布马车停在了门口。
  慧娘抱着鸿哥上了马车,车里是一脸惊慌的林姨娘同浩哥。
  菡萏驾着马车看着徐晗玉,“公主真的不走吗?”
  徐晗玉摇摇头,“我若要走便不会等到这个时候,你护送他们快点离开吧,以后就自由了。”
  菡萏握紧缰绳,暗中给秋蝉使了个眼色,秋蝉别开眼去,假装没看见。
  徐晗玉好笑地说,“我知道你们俩打的什么主意,秋蝉已经被我收拾过了,我是能被你们偷偷打晕带走的吗。”
  见最后的计划也破灭,菡萏着急地说,“公主!”
  “公主!”远远一人骑在马上赶来。
  “胡忠进?”徐晗玉没想到是这个人,胡忠进是王丞相的得意门生,自从嫁到丞相府之后,她也见过几次,但是并无深交。
  “丞相嘱托我来送你们出城,”他掏出丞相令牌,“现在恐怕也只有丞相的令牌能管用了。”
  王介甫必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能说服自己将丞相府的家眷送出城吧,毕竟这在他看来可是不忠不义之举。
  徐晗玉点点头,“如此便有劳胡大人了。”
  胡忠进苦笑一声,昔日的儒雅状元如今已经是个邋遢的武将了,“国将不国,哪里还有什么大人,公主不要折煞我了。”
  徐晗玉也笑笑,“没错,同样也没有什么公主了,你们快走吧,别再耽误了。”
  胡忠进望了他一眼,驱马走到马车身前。
  徐晗玉同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便将秋蝉敲晕过去。
  “把她也带走吧。”徐晗玉将秋蝉递给菡萏。
  “公主,”菡萏红了眼睛,她知道劝不住徐晗玉了,“你打算怎么办?”
  “别难过了,我是北燕的公主,我不会让自己受辱的。”
  菡萏扭过头去,驾着马车同胡忠进走了。浩哥掀开车帘,望着徐晗玉,哭着说,“我不走,我还要保护阿姐!”林姨娘赶紧按住他,也深深望了一眼徐晗玉。
  待众人走后,徐晗玉回到空无一人的府中,她从袖中掏出一瓶药丸,这叫长乐丸,能让她无声无息离开人世。
  她抖着手倒出一粒,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怕死的啊。
  狠下心来,她仰头正要吃下,忽然一道大力将她手中药丸打落。
  竟然是胡忠进去而复返。
  “公主得罪了。”他低声说完,徐晗玉颈上一疼,便昏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五日后了。
  徐晗玉在一处简陋的床榻上醒过来,入目是泥土堆砌的四壁,墙上挂着一些农具,屋中只有几张桌椅。
  她支撑着自己从床上下来,窗外的阳光刺得她一下子睁不开眼,她缓缓走到房门口,听到一阵鸡叫,还有鸿哥咯咯地笑声。
  林姨娘正在院中喂鸡,慧娘抱着鸿哥给他喂饭,不远的伙房中飘出袅袅炊烟,秋蝉系着围裙竟然正在炒菜。
  这一切都超出了徐晗玉的想象,“娘子,你醒了?”
  菡萏推开院门,一眼便看见徐晗玉。
  听见菡萏的声音,众人都往徐晗玉这里看过来。大家纷纷放下手头的东西,高兴地围了上来。
  徐晗玉皱着眉,瞧见菡萏抱着一大个麻袋走了进来,“这是什么?”她呆呆地问。
  菡萏没想到她居然第一个问题是这个,好笑地说,“是我刚刚去镇子里买的大米。”
  话音刚落,院门又一次打开,胡忠进还有浩哥各拎了一只野鸡同两条草鱼进门。
  见到徐晗玉,浩哥眼睛一亮,飞奔着跑到徐晗玉跟前,紧紧抱住她,“阿姐!”
  他身上的鱼腥味涌进徐晗玉的鼻腔中,让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她没有死,他们也都还活着。
  “好了,别堵在门口了,一会儿吓着鸿哥,进屋说吧。”胡忠进笑着发话。
  众人进屋,你一言我一语,总算给徐晗玉解释清楚了。
  那一日胡忠进折返丞相府,正撞见她要寻死,便将她打晕了带走,一行人出了金都一路往北,到了胡人同中原的交界处,在荒村中找了处农家安顿了下来。
  徐晗玉迟迟未醒来,菡萏都想冒险给她绑个大夫来了。
  “这些鸡呀、米的都是从山下的镇子里采买来的,这里虽然人烟不多,但还算安宁,镇子里的百姓大多还在安居乐业。”菡萏说。
  “金都呢?”徐晗玉问道。
  众人便沉默了,还是胡忠进开口说道,“五日前金都就被攻破了,不过我听说南楚军没有屠城,只杀了一直抵抗的北燕军队,城中百姓倒是无碍。”
  “丞相已经殉国了。”
  徐晗玉闭上眼,果然还是如此。
  “公主,不,已经没有公主了,徐娘子,你现在就是一个寻常娘子,金都的事情已经和你没关系了,好好活着吧,这一大家子人可还要仰仗你呢。”胡忠进故作轻松地说。
  徐晗玉却笑不出来,“我答应过丞相绝不独活,可现在食言了。”
  “娘子,你别这样,”秋蝉忍不住哭道,“你不欠北燕什么,何必自苦呢。”
  “你们先出去吧,我同徐娘子谈一谈。”
  这些日子,徐晗玉没醒来,许多事都是胡忠进在做主,这一群人不是女子便是小孩,渐渐也有些依赖他了,听到他发话,都起身走了出去。
  胡忠进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丞相的遗言,娘子可要过目。”
  徐晗玉接过信笺,展开读来,渐渐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老师给我令牌的时候,嘱托道若我没能带走你,就带着大家往西走,去投奔天佑帝,继续北燕未竟的事业,可若是能救下你,就向北,换个身份活,平安就好。”
  “我是个懦夫,我原本也想像丞相那样继续为国尽忠,可是看到金都遍地的尸骸,我犹豫了,我不知道继续抵抗究竟是对是错,我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所图究竟为何?不就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吗。那只要能国泰民安,这天下姓什么又有何区别?”
  “所以我折回去将你救下来了,老师说若你活着出了金都,就将这封信给你。”
  徐晗玉掩面而泣,执笔这封信的人不是那个铁面无私的王丞相,而只是一个爱护后辈的老者。
  王介甫告诉她,既然活着出了金都,就当景川公主已经死了,以后就做徐晗玉。他不会怪她,先帝也不会怪她,北燕更不会怪她。
  她以后是鸿哥的母亲,是浩哥的长姐,是她自己。
  有时候,死去并不那么高贵,活着才更需要勇气。
  “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师说你活着,我们就可以不去投奔天佑帝,我只是怯懦了,不想再做北燕的臣子,希望你别怪我。”
  因为王介甫知道,比起去投奔天佑帝,徐晗玉恐怕更愿意死在金都。
  他是想要她活啊。
  徐客卿临死前希望她活,王介甫也希望,徐晗玉擦了擦眼泪,眼神渐渐坚定,那她就活下去吧,为了那些希望她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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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斐沉着脸将金都搜了个遍,依然没有她的身影。
  “属下盘问过了,丞相府的人一共有两次出城,一次是封城前,马车里坐的是丞相府的吴氏同表姑娘王茹心,还有一个蒙着面的女郎,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这个马车是往吴江道的方向去了。第二次是城破那日,据说是胡中进赶的车,从城西出去的,他手持丞相令牌,没有人盘查,并不知道马车里坐了谁,出城以后也不知道马车往哪个方向走的。”
  谢斐坐在丞相府临时改成的指挥营,手指扣着黑檀木的书桌,寒声道,“先派一队人去吴江道,将那个蒙面女郎带回来,再派人从西城门沿着痕迹搜寻,还要派一队人往西边去追。”
  西边,是天佑帝逃亡的方向。
  还是不放心,谢斐想了想继续说,“马上将她的画像分发给南楚众将领,让他们四处搜寻,若有消息即刻报我。”
  陈玄木有些迟疑,“这般动作,恐怕瞒不住大司马。”
  “那就别瞒了,你只需要找到她。”谢斐毫不犹疑地说。
  “是。”话音刚落,白谷一脸难看的走了进来。
  “怎么,不是让你去盘点北燕的国库吗,这么好的差事你还哭丧个脸。”陈玄木揶揄他。
  “将军,属下盘点得好好地,大郎君的人马就过来了,说是大司马有令,派大郎君来接替金都的善后工作,让将军即刻去攻打东吴。”
  “欺人太甚,金都这块硬骨头好不容易才被将军啃下来,凭什么要让大郎君来捡便宜。”陈玄木忍不住说。
  谢斐倒沉得住气,“大郎君人过来了吗?”
  “还没呢,说是一路舟车劳顿,大部队还在后面,先派了马前卒过来耍威风。”
  “呵,”谢斐冷笑一声,“那我们不还有时间吗,这次我可得给大哥留个礼。”他的眼神渐渐狠厉。
  过了几日,金都的北燕余孽收拾的差不多了,谢腾姗姗来迟,一来便要同谢斐交接军权。
  军营里面的将领这几个月跟着谢斐出生入死,并不愿意换了主帅,但是谢斐倒是没有抱怨,还帮着谢腾安抚了军中,很快便和谢腾交接清楚,翌日便只带领亲信部队赶赴东吴。
  谢腾原以为捡了个便宜,心里好不得意,在北燕偌大的皇宫中大肆搜刮了一番,还没来得好好享受,大牢竟然起了乱子。
  北燕的几个叛逆趁谢腾带去的守将疏忽之际,从牢中逃了出来,纠结起散落在金都附近的散兵对金都对南楚军队进行了反扑,谢腾一个不慎中了刺客的埋伏,险些丧命。
  好在有惊无险,谢斐留下的副将率兵很快平息了叛乱,除了谢腾因病卧床两月,南楚并没有什么损失。
  谢虢听闻此事,派人将病床上的谢腾狠狠申斥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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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吴,谢斐带军越过了横江,剑锋直指东吴的腹地播州。
  可惜播州地势险要,又存粮充足,众位将领商议之后都建议在播州前的平原驻扎,以逸待劳,将播州耗死。
  将军帐内,白谷听说了金都的事,忿忿不平。
  “竟然只是骂了大郎君几句,这事若是落在咱们将军头上,还不得降为副将再加上一顿鞭子。”
  “白副将此言差矣,昔年武姜宠爱儿子叔段,武庄公对叔段也是多加忍让,故意纵容,让他日益胆大妄为,骄奢淫逸,从不把尊君治民放在心上,多行不义必自毙,最终叔段可是自取灭亡。”
  白谷咋舌,这位竹先生也太敢说了。
  “先生抬爱,这种话日后还是少说为妙。”谢斐看着地图,淡淡地说。
  说话的人叫竹灵,三十上下的年纪,皮相白嫩,却留了长长的美髯,这是谢斐最近得的一位谋士,为人足智多谋,对他助力颇多,就是人似乎有些不靠谱。
  “竹某晓的,但这种话竹某可以不说,将军心里却不能没数,毕竟我是卧龙先生第七代嫡孙,我们家祖传的使命可不能忘记。”
  白谷抽了抽嘴角,人家卧龙先生姓诸葛,你竹先生姓的是竹,这能有半毛钱的关系吗,再说了当年刘皇叔可是三顾茅庐才请的卧龙出山,你这屁颠屁颠跑过来自己投奔的能一样吗。
  谢斐低笑一声,“先生不仅看得起斐,还很是看得起自己。”
  竹灵嘿嘿一笑,羽毛扇摇的飞起,权将谢斐的话当成了夸赞。
  “将军,”陈玄木从帐外进来,看样子有要事禀报,竹灵竖着耳朵等了半日也没听见他说话,打眼一看,帐子里几个人都瞧着自己。
  他用扇柄戳了戳后脑勺,夸张地说道,“呀,竹某还有要事在身,先退一步,将军不必挽留。”
  谢斐嗯了一声,竹灵便依依不舍退了出去。
  他刚出帐子,白谷便迫不及待地说,“我看这竹先生就是个江湖骗子,将军还是将他速速轰走的好。”
  这竹灵虽然嘴上没个把门的,但是对于天文地理很是精通,在行军作战上还是有点用。谢斐心里清楚,也没答白谷,只盯着陈玄木问,“可是有她消息了?”
  陈玄木一拱手,“已经按照将军的吩咐向四处的将领纷发画像了,这边暂时还没有消息,倒是吴江道那边传来消息说当日那个蒙面女郎到了吴江道没多久,就投奔了顾将军,听说两人甚为熟络。”
  “顾晏?”
  正是顾晏,他同家里决裂之后,到了吴江道,那里原本是西齐治下,后来国破之后投降了南楚,不过南楚四处用兵,没有精力驻扎在那里,原本的降将公孙午拥兵自重,隐隐有要裂土封侯的意思。
  顾晏一到了那边,便受到公孙午的重用,平乱贼寇有功,被封了个将军。
  这人既投奔了顾晏,更多了几分是她的可能,谢斐一想到她去找顾晏,心头火起,抽出佩剑将桌案一刀斩断。
  “给我拟一封军报向老头子要兵,我要攻下吴江道。”
  还未走远的竹灵听见帐子里的动静,有些惊讶,他身旁陪同的副将笑笑,“先生才来还不知道将军的脾气,以往咱们将军混的很,还有江州活阎王的名号呢,也是这两年从北燕回来才收敛起了暴脾气,养成现下这个看不出喜怒的样子。”
  “是吗,那想来北燕的经历对将军可是有脱胎换骨的功效啊。”
  “那可不是,先生想想,我们将军这样的性子在北燕得受多少磋磨,他能活着回来还不知道是怎么忍辱负重的。”
  “这样说来,将军应该很恨北燕才是?”
  那副将想了想,“应该挺恨的吧,当初说起要攻打金都,将军可是第一个请军前去的,一路上受了多少伤也不声不响的,一日都没耽误行军的脚程。”
  如此急不可耐去攻打金都,可为何到了城下,却不强攻速战速决,打下之后更是三令五申不准屠城,真是奇哉怪哉,看来师父给他选定的这位潜龙之主身上还有不少秘密呐,竹灵摸着自己的长髯想道。
  谢斐想要请兵攻打吴江道,谢虢却没有答应,反而亲自带兵到了播州军营。
  “屁大的地方,打了这么久都没打下来,还好意思去抢女人。”谢虢一语中的,谢斐没有吭声。
  一位老将看不下去,替他辩解道,“东吴的大部分城池已经被少将军打下来了,只是这播州实在难攻,我们这才决议原地驻扎,用围困之计。”
  “哦,那你说说要围多久?”
  那老将一时语塞,“这、这得看天时地利,播州的粮食储备若是充足,撑个三五载也是有可能的。”
  “哈哈哈,三五载,恐怕耗死你都没耗死播州的守将!怎么,你们还要等东吴那个老皇帝再生个小皇帝不成?”
  众将纷纷跪下,被谢虢斥责的那个老将更是面色灰白,摇摇欲坠。
  唯独谢斐直直站着,继续等谢虢发疯。
  果然,谢虢的矛头还是在他身上,“你想去打吴江道,可以啊,什么时候攻下播州,老子什么时候让你去。”
  谢斐忍着气,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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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北城
  徐晗玉接过大娘递过来的脆藕,从荷包里摸出银钱。
  北方缺水,更没有脆藕生长,这藕是商贩从南边运过来的,极为难得,要价很是昂贵,凌北这座小城买得起的人并不多,所以大娘对徐晗玉这个出手阔绰的顾客印象很佳。
  “怎么今日徐娘子一个人来,你妹妹呢?”往日里菡萏都会陪徐晗玉出来采买,不过今日菡萏去打探消息了,是以她一个人过来。
  “她在家里躲懒呢,这北方天气也太冷了,若不是想着大嫂的这点脆藕,我也懒得出来呢。”
  “嗨呀,还是娘子命好,有个顾家的好郎君这才能享清福啊。”
  徐晗玉一愣,知道她误会了,正要解释,忽然一只手接过她拎的东西。
  “谢谢大嫂,我们回家吧。”胡忠进浅笑道。
  “正说着呢,郎君就来接娘子了。”
  “大嫂误会了,他不是我夫君。”徐晗玉将银钱放下,转身便走。
  卖藕的大嫂一时有些讪讪,居然给认错了。
  胡忠进的浅笑微微凝住,拎起藕跟在徐晗玉身后。
  “你莫要生气,那个卖藕的大嫂也没有恶意。”
  “胡大哥想多了,我没有生气,只是凡事说清楚比较好。”徐晗玉淡淡地说。
  胡忠进便不解释了,默默跟在她后面。
  路过茶楼,说书的先生正说着中原的战况,这个边陲小城离得太远了,听着这些消息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天方夜谭一般。
  “说起来那谢小将军身有三头,手有六臂,面若夜叉,声如洪钟,打一个照面就将金兰君吓得坠了马去,不战而降!”
  徐晗玉听到这里轻笑出声,一旁的胡忠进见她笑了,也跟着打趣道,“这说书先生净胡说,那谢斐明明面若潘安,只是成日里沉着张脸,不好接近罢了。”
  徐晗玉微微一愣,“你和谢斐相熟吗?”
  见她搭理自己,胡忠进接着说,“相熟倒是谈不上,不过是在金都的时候打过几次照面,印象最深的还是在丞相府给王老夫人贺寿那次,他不知怎的莫名其妙要和顾小公爷比试投壶,好像还赢了顾小公爷珍爱的荷包,顾小公爷生气极了。”
  当时看到顾晏出丑,胡忠进心里还有些幸灾乐祸,毕竟那段时间他抢了顾晏的状元郎,顾晏以为陛下要将景川公主许给自己,可是处处刁难他。
  不过后来这件事也没了下文,胡忠进轻轻瞟向徐晗玉,便是穿布衣着素钗,她也美的不可方物,此刻她不知在想些什么,眼里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愁,如果可以,他真想给她抹去所有的烦恼。
  自从那次在飞燕河畔初相见,她的身影便一直刻在他脑海中,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含章帝的掌上明珠景川公主,果然是风华冠天下。宫宴里也相逢过几次,但他都只敢远远看着,从不上前。
  如她一般耀眼的明珠岂是他这样的俗人可以肖想的。
  得知她嫁给了王儒轩,他心里更是替她惋惜,频频出入丞相府,连老师都夸他勤勉,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母亲在世时给他挑了多少闺秀,他都不愿意,孑然一身蹉跎到此时,他也不知道他在痴心妄想什么。
  其实像现在这般可以伴她左右就已经是上天垂怜了,他不该再奢望更多,虽然是这般想,但是看着她肩上落下一片枯叶,他还是伸出手去想替她拂下。
  徐晗玉却忽然提步,往茶楼里走去,那枯叶也随着她的动作飘落在地。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继续道,“这谢小将军到了播州却遇到了劲敌,那播州的守将孙达可是如关羽关二爷一般的人物,智勇双全,武功盖世。谢家军久攻不下,大司马气得暴跳如雷,连下十二道军令,更是让谢小将军立下军令状,七日之内若他拿不下播州就要他双头四臂,刚才说了这谢小将军有三头六臂,若是拿了双头四臂,那岂不是就和常人无异了,哪里还能显出他的神通。”
  这话虽然可笑,徐晗玉却听的出神,自顾自坐了下来,随后而来的胡忠进见她难得有兴致,也不打扰,默默给她斟了杯茶水。
  “众位客官你猜怎么着,这明明是不可完成的任务,众人都等着看谢小将军受刑,没想到啊,七日之后,谢家军刚到城下,孙达竟然将城门大开,主动受降——”
  讲到要紧之处,那说书人非要卖关子,一拍惊堂木,“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茶客纷纷不满,硬是要他说完才行。
  见徐晗玉拧起绣眉,胡忠进掏出银子扔到台上,“老先生今日就把话说完吧。”
  说书人捡起银子颠了颠,很是满意,摸摸花白的胡子,继续说道,“嘿嘿,这原因啊还要从谢小将军身边的一位能人说起,卧龙先生大家想必耳熟能详,这位能人竹先生便是诸葛卧龙的第七代嫡孙,谢小将军效仿刘皇叔可是七顾茅庐才将这位竹先生给请出了山,他对这位竹先生礼遇有加,据说二人还同榻而眠,秉烛夜谈。”
  徐晗玉勾起嘴角,眼睛笑弯成一道月牙,便是这竹先生有天大的本事,谢斐也不可能七顾茅庐,若第一次没见到人恐怕早就一把火把什么茅庐给烧了。
  胡忠进见她欢喜,心里也跟着高兴,捧场地问道,“然后呢?”
  “这位竹先生看谢小将军有难,竟然孤身来到城门口,用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孙达。孙达此人虽然勇猛,却也不是不识时务之人,东吴大势已去,他心里也清楚固守播州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因此在竹先生的许诺之下,他便答应了谢小将军的条件,开城投降。”
  “这到底是什么条件,能让孙达宁愿背上恶名,也要将播州拱手相让?”有人好奇地问道。
  “哈哈,这个条件可以说是十分诱人,由不得他不答应。竹先生许诺,若他投降,谢小将军便迎娶他的独女孙锦儿做正妻,这样一来,他可是从敌国降将一跃成为谢小将军的老丈人,日后说不定还有国公爷的造化,大家说他能不动心吗?”
  “这谢小将军可真是厉害啊,不仅抱得美人归,还能白得一城。”
  “咦,这谢小将军说来也二十好几了,竟然还未娶妻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谢小将军心里可是一直有人,前些日子南楚军不是一直在寻个貌美女郎吗?”
  “我怎么听说这寻的是个女细作,是要抓回去杀头的。”
  “这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说。”
  茶楼里的客人议论纷纷,胡忠进听了一耳朵,回过头来,身旁的位置却是一空,徐晗玉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回到宅子,浩哥正在练武,鸿哥在追着兔子打转,秋蝉新捡来的一只橘猫正蜷在屋檐下酣睡。
  “娘子回来了,快坐着,饭菜马上好了。”林姨娘喊了一声,同慧娘一道将饭食端到桌上。
  徐晗玉望着这幅景象,恬淡一笑,内心重又恢复平静。
  胡忠进随后进来,刚好赶上用饭,谁都没提刚刚在茶楼里听的那些话。
  饭后,菡萏冒着风雪回屋。
  秋蝉赶紧将灌好的汤婆子塞进她手里,慧娘抱着鸿哥进里屋睡了,林姨娘也招呼着浩哥去休息。
  浩哥不愿意,“我已经长大了,菡萏姐姐打听到的消息我也可以听。”
  “你这孩子才多大岁数,没大没小的,这是你阿姐的事情别瞎凑合。”林姨娘去拉他,浩哥一使劲便将她的手挣脱开去,林姨娘这才发现浩哥竟然不知不觉有了这么大的力气。
  “姨娘就让浩哥听吧,他说的对,他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也该知晓了。”听了徐晗玉的话,林姨娘叹口气,怅然若失地回房了。
  菡萏便将这几日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来,先是徐晗玉关心的吴江道府,在公孙午的治理下,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顾小将军的名号也越来越响,最近还将相邻的德阳城给收服了。
  如此便好,那大伯娘和顾子书他们想来也是安全的。
  再就是听说西齐的太子冉投奔了胡人,借助浑邪王的势力在冀州招兵买马,意图光复西齐,还有刘勋带着北燕的残兵攻下了锡州,南楚的版图扩充的很快,正如今日徐晗玉在茶楼听到的,谢斐攻下了播州,菡萏没提谢斐娶妻的事,徐晗玉也没问。
  “……这其中最要紧的一件便是陛下,也就是刘勋放了消息出来,说是传国玉玺在景川公主手上。”
  难怪菡萏一脸地忧虑,传国玉玺向来有问鼎至尊的象征意义,当今天下正是群雄割据的时候,刘勋放出这样的消息来,便是将火烧到了她身上。
  胡忠进狠狠捶了下桌子,便是他一向忠君爱国,也不得不说一句“卑鄙小人。”
  北燕在这样的人手中,如何不亡国。
  刘勋打的是什么主意,徐晗玉也能猜到一二,无非是知悉她和谢斐的关系,误以为她在谢斐身边,想要借由这把火烧到谢斐身上,可惜真是想多了。
  “我半路还碰到了南楚的一支军队,倒是暂时不往凌北来,不过带队的军士随身带着一张画像四处寻人,我瞧着画的是娘子的模样。”
  这话一出来,浩哥也跟着惊慌起来,“他们要寻阿姐做什么,可也是为了那什么传国玉玺吗?那可怎么办,南楚的军队这么多,咱们岂不是早晚要被找到。”
  “浩哥,方才说你长大了,怎么遇事还是如此惊慌,我们本就是亡国之徒,隐姓埋名就要时刻做好被人寻到的准备,只有镇静下来才能想到对策。”
  挨了姐姐一顿训,浩哥反而没有那么慌乱了,也是,只要姐姐在,他们就不会有事的。m.ЪImiLóū.℃óm
  “好了你们先去歇息吧,尤其是菡萏这些日子辛苦了,都去睡吧,天大的事情等明天再说。”
  徐晗玉将他们都劝去休息了,自己却在屋里独坐了一夜。
  天刚亮,胡忠进便起了床,不知怎么他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匆匆进到堂屋,徐晗玉正在准备早饭,看到她的身影,他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怎么,还怕我偷偷走了不成。”徐晗玉一边分粥,一边笑道。
  还有心情打趣,那事情不算太遭。
  就是有些饿了,急着看看早饭好了没有。”说着胡忠进欣喜地上前,端了一碗粥两大口下肚。“
  “那也没这么急吧,我的手艺如何?”徐晗玉好笑地问。
  “好吃,好吃。”胡忠进傻傻地说。
  “什么这么好吃,”浩哥闻声进门,也端起粥尝了一口,“我还没尝过阿姐的手艺呢……啊呸,好咸啊。”浩哥苦着一张脸大声说。
  这动静把其余人都给吵醒了,大家接二连三起身过来。
  “有这么难吃吗,”徐晗玉不信,自己尝了一口,的确是咸的难以下咽,见她这样子,众人纷纷大笑起来。
  秋蝉将粥重新下锅,掺了水和菜,重新分给大家。
  吃饱了饭,徐晗玉放下筷子,“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顿饭就算是大家的散伙饭吧。”
  闻言,众人全都惊愕地看着她,“娘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林姨娘紧张地问,如果离开徐晗玉,她和浩哥该怎么办?
  “昨夜菡萏打听到的消息,我就再说一遍,现在满天下都在寻我,南楚更是拿着我的画像四处询问,若是再和我一起,被人找到也是早晚的事。”
  “这一路我们能聚在一起是天大的缘分,这段时间虽然隐姓埋名,粗茶淡饭,但是我觉得是这么多年来过得最安心的一段日子,以前是我不懂,喜欢名利富贵、权力地位,可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一家人能平平淡淡、健健康康的聚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我希望你们每一个都能好好活着,浩哥今年也是十四岁的郎君了,该有自己的前程,鸿哥还小,什么亡国灭家和他不应该有牵连,秋蝉和菡萏都是大好年华,应该去寻觅自己的如意郎君,还有胡大哥,好好的状元郎怎么能做一辈子的村野莽夫。”说着说着,徐晗玉渐渐红了眼眶。
  “以我的拙见,天下尽归南楚已是大势所趋,现在南楚治下已经没有什么战乱了,我看这几年的局势,谢家并非不能容人的性子,谢虢更是知人善用,之前各国的降臣活的也好好的,只要放下北燕、放下金都,做一个平头百姓,没什么过不下去的。”
  她拿出之前备好的路引,“这是之前给你们准备的身份,都是南楚的良民,你们拿着路引回中原吧,去过好自己的日子。”
  “娘子,我……”听了徐晗玉的一席话,林姨娘有些心动,她还有些故旧在老乡,带着浩哥去投奔,拿着银钱随便做点什么营生也能过的下去,徐晗玉既然已经被通缉了,跟着她的确更危险。
  “阿姐,我不想离开你。”浩哥哭着说。
  徐晗玉摸摸他的头,“乖,你在阿姐身边,阿姐还要分神照顾你,你和姨娘换一处生活,等浩哥长大了,阿姐再去寻你们。”
  慧娘抱着鸿哥,离开徐晗玉她是愿意的,只是她不像林姨娘,浩哥已经长大了,鸿哥还这么小,她一个孤身女子带着鸿哥如何活下去。
  “胡大哥我这里没有你的路引,但是以你的才识做回自己,也不愁没有前路。”
  胡忠进苦笑一声,没有回答。
  秋蝉正要表明自己绝不会离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官爷就是这个巷子,画上的那个娘子昨日还来我的摊前买脆藕,我瞧着她就是往这边来了。”是昨日那个卖藕的大婶,她竟然带着官兵来了。
  这巷子里没有几户人家,他们便是一家一家挨户搜寻,很快就能找到这里来。
  “我去引开他们,你们收拾好细软赶紧从后门走。”徐晗玉当机立断。
  “不行,”胡忠进第一个反对,“怎么能让你一介弱女子——”
  “弱女子的骑术比你好多了,别磨叽了,幸好我前日买了一匹好马。你们拿好路引,尽管先走。有两辆马车,分散着跑。”
  顿了顿,徐晗玉又加了一句,“若你们愿意,一个月后我们在江州川江码头见。”
  话音落下,她便冲到后院翻身上马,菡萏脚程快也跟了上来。
  徐晗玉急声道,“帮我照顾好鸿哥,这不是命令,是我的恳求。”
  迎着徐晗玉的目光,菡萏没有办法不点头。
  徐晗玉微微一笑,“放心,你的主子没这么弱。”
  那些官兵今晨才到凌北城,就有个婆娘拿着画像上门领赏,这几日他们没少被骗,看这婆娘油嘴滑舌的,心里也没多信,不过这是上头的命令,好歹要来走一遭。
  是以这几人全都懒洋洋的,没当一回事。
  “官爷,我真的没骗你们,这个娘子肯定在附近。”
  “都搜了两家还没找到,若你是胡说八道,可当心你的脑袋。”为首的官兵恐吓道。
  那婆娘缩了缩脖子,正想着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大婶,你的藕今日还卖吗?”那婆娘听见声音转过身去,巷子口骑在马上的娘子不正是他们找的吗。
  “官爷,你们快瞧,就是她!我没说谎。”
  徐晗玉一夹马肚,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快往前。
  官兵们回过身来,只见到她绝尘而去的背影,这下可不敢掉以轻心,纷纷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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