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刘贺现在觉得后悔死了。
想想吧，他才四十来岁就坐到了射运中心主任的位置，大好前途没了。
孩子才十几岁，以后不但见不到他，还要顶着个贪官儿子的名头过活。
妻子那么爱他，却家都没了。
而他得到了什么，他其实就是鬼迷心窍，收了一把壶，那把壶就能喝点水，摸一摸，什么好处都没得到。
他觉得太亏了。
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这会儿章南海说他索贿，他可不是炸了。
刘贺痛哭流涕，恨不得把前因后果掏心掏肺交代出来，“我真的就收了这一件，我没主动要过，我原先都是省下零花钱买的仿品，我就是很喜欢这东西。
去年五月我去密城出差，在酒店恰好碰到章南海，他自我介绍说是章一围的父亲。我一听是优秀运动员的父亲，当然要聊聊了，他就说他办公室就在附近，让我去坐坐。
我本来不想去呢，他就说起了章一冰入省队的事儿。章一冰成绩很好，省队这两年有点青黄不接，我寻思章一冰来了，省队就有个顶梁柱了，就跟着去了。
去了才知道，章南海居然是辉耀体育的董事长，他那办公室大的呦，让人咋舌。我进屋他就给我泡茶，我一看就惊了，那不是金荣志的三友壶吗？我在杂志册上见过，一见倾心，还买了把仿的拿着玩。
我就说，章老板这太贵重了，别打了。章南海就说这是假的，就是仿的好。我一听就看了看，真的比我那个一千块的强多了。说真的，很动心，问他从哪来买的，多少钱。他就说是认识的一位师父做的，不出名，一千块，我要就给我。我那会儿就是眼睛拔不出来了，就付了钱。”
说到这儿，他扇了自己一个大巴掌，“你说我当时怎么就这么傻，一千块的东西和真东西能一样吗？可我就信了！
拿回去我就没事把玩，出差结束都是半个月后了。他给我发了微信，说让我看看盒子里，我一看，好家伙，荣宝轩的拍卖单子，这东西是真的。我想还给他，他说好东西得找个懂的主人，他又不懂，拿着也瞎了，不会收回去的。
我挺急的。我说这不是受贿吗？我不能要。他说这东西卖的贵其实就是泥巴，再说受贿也得干事吧，他又不求我干事。还问我舍得吗？我摸了半月了，是真不舍得。我就鬼迷心窍留下了。
其实我也知道，他不可能不求我送我这么好的东西的。我寻思着，就是章一冰的事儿，章一冰来省队可能要照顾她，我觉得不是大事，那孩子本来打的就好。哪里想到，是总教练的事儿。
谢三轩提出退居二线，推举了韩玉芳，我就同意了。结果这风声一出来，他就找上门来了。他说一直想把女儿送到省队，但是原先跟谢三轩接触过，不喜欢谢三轩，韩玉芳是谢三轩的嫡系，方法观点都差不多，不放心。然后推荐了朴素琴，说是非常优秀，可以当省队教练。
我开始是不同意的，朴素琴完全不合格，她履历不够。但是章南海催的厉害，我又怕他抖落出来我收壶的事儿，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我给朴素琴办了个假履历，说她在高丽国的省队执教过，反正交流不多，别人也不知道，这才成功。
原以为到这里就没事了，哪里想到赵长缨来了又是事。我承认我的确偏心了，主要是不想惹事，而且朴素琴说服我了，她说章一冰在队里能打一年，等压着赵长缨，等章一冰走了，赵长缨就能顶上，最少两三年，密省射箭队就是全国第一，对我业绩好。我就犯了错，听了她的，纵容了她打低分。
后来你们也知道了，谢三轩打了三个2分，把事儿闹大了。我又为了撇清自己，让人发了那边微博。我是真的吧，自从收了这个壶，我就没自由了，我现在太后悔了，一步错步步错。我也是干了那么多年体育的，我其实心里也知道错，可我却竟干跟内心相反的事儿。”
他这会儿哭的眼泪鼻涕一堆，“我对我的错误不掩盖，我愿意接受惩罚，但是，我绝对没有索贿，都是章南海设计把我坑了。他这是倒打一耙！”
刘贺这交代肯定有不属实的地方，譬如说一千块买那把壶的时候，他肯定也是知道占便宜的。
但这可以慢慢审，最重要的是，将这件受贿案使劲往前推了一步。
更何况，刘贺能混到现在，也不是傻子，他交代完了，顺便就说，“我还有证据，我把当时和章南海的来往微信都截图留下了，截图在我U盘里，原本的手机我直接保存了，都在我家保险柜里。”
李雨一听，连忙派人去取。
倒是刘贺还小心翼翼地问，“我这算是坦白从宽吗？”
李雨没搭理他！
手机和U盘很快拿了回来，果不其然，章南海给他发的信息历历在目，那章南海还有什么可以辩驳的呢？
章南海这会儿直接从公司被带到了附近的宾馆里封闭问话，接到刘贺的交代后，王琦就直接将证据放在了章南海的面前。
章南海本来还想嘴硬的，看到微信内容也就无话可说了。
只是他并不老实，想了想说：“这事儿孩子不知道，是我不想让一个天才受委屈，所以私底下办的。我送给刘贺东西，是让他照顾我女儿，至于朴素琴我没要求过。”
这个大有不同，如果只是拜托照顾一下章一冰，可章一冰成绩那么好，压根不需要照顾，也就是说，他的行贿没让刘贺徇私，那这事儿就可以轻判，甚至只是批评教育都可以的。
可如果涉及到朴素琴，那就不是照顾的问题了，是干预射运中心日常行政，是要坐牢的。
章南海一看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王琦劝了一句，“认错态度也会影响最终结果的，别得不偿失。”
章南海就不吭声了。
他心里有数的很，朴素琴这事儿他处理的很干净，话是他找的地方突然说的，事儿是刘贺干的，包括履历也是刘贺写的，跟他没关系，他自然不认。
王琦看他一眼，没再说话。
集训结束，赵长缨、陈雪他们都离开了，张若若、余茉、刘婷婷还有三个男生正式成为省队队员。
本来加入省队是挺高兴的事儿，有新队员进入也是挺高兴的事儿。
按着省队的规矩，新来人了肯定会在食堂一起吃个饭，一是让大家认识新队员，二是让新队员融入集体。
昨天余茉张若若他们等了半天，就等来了一个自己吃饭的信儿，外加网上的惊涛骇浪。
刘贺被调查了。
官博关于赵长缨的回复被删除了。
这说明，这事儿赵长缨就是对的，刘贺就是错的，那朴素琴……
每个人心里想的都不一样，但这一晚上，好多人都亮着手机半夜才睡。
到了早上，谁也没起来早训练。
大家心知肚明，倒是没戳破。
张若若跟余茉现在关系不错，小声嘟囔了一句，“你说那位会怎样？”
余茉也小声说，“不知道。我觉得她悬！”
这事儿也不是余茉一个人这么感觉，其实大家都觉得悬。
毕竟谢三轩的视频昨晚大家都看了，他质问刘贺关于朴素琴的执教资格的事儿，所有人都听了。
显然，刘贺和朴素琴的上位有关系。
如果刘贺有问题，朴素琴如何洗的清呢。更何况，也有人去查了，“真的挺虚的，吹她是名将，那名将满天飞了。就执教过一个小队伍，好像成绩也就一般。”
说这话的是省队的毛娟，她旁边的人立刻摇摇头，指了指后面的章一冰，此刻章一冰正在刷牙，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毛娟也不在意，“有什么不能说的啊。有些人自以为挺厉害，其实都是有人保驾护航的原因，真不知道有多少赵长缨呢。”
章一冰听到这里，扭头就瞪了毛娟一眼，毛娟大大方方的看她，章一冰吐了刷牙水，扭头就走了。
这会儿是才早上七点，不到训练的点，她直奔了教工宿舍——朴素琴没有家人，也懒得出去租房子，直接就住在了宿舍里。
到了302，她就砰砰砰的敲了门。
结果半天也没人应答。
章一冰低头就拿出手机来给朴素琴打电话，而她的手机上通话记录一溜都是朴素琴的名字，都是红色的，从昨天下午开始一直到今天早上，她打了不下数十个，没一个接通的。
这次，又是一样。
电话是通的，可一直没人接。
这里都是教工，人来人往，章一冰不好再敲门，只能噼里啪啦在微信上打字，微信的对话框里，她已经发了无数条了。
“你为什么不回我，你跟刘贺有关系吗？这事儿到底怎么回事？你回答我好不好？你是我的支柱啊，你告诉我你没事。”
可依旧没有回音。
章一冰其实也知道，朴素琴没问题的可能性不大。
没人比她更知道朴素琴的底细，她可是连朴素琴在高丽国的家都去过的，当时朴素琴入选总教练她其实就怀疑过的，怎么可能？
但刘贺说的太好了，他想让朴素琴带着密省学习高丽国的先进教育方法，对密省射箭队来个整体的提高，而朴素琴在密省生活多年，对这里非常熟悉，又精通汉语，可以很好交流，自身实力在线，似乎也没问题。
她就信了。
她太天真了！
章一冰真的觉得自己的天快塌了。
她的人生一共四个重要的人，父母、章一围和朴素琴。
父母虽然爱她，可已经不是亲生的了。
被当作偶像的哥哥，远走他乡，不知道还能回来吗？也不知道还能继续射箭吗？他们曾经有过的在奥运赛场并肩辉煌的畅想，已经折断了。
而朴素琴虽然不是她的启蒙老师，可却是她跟随最长的教练，她们不仅仅是师徒，还无话不谈，还情同母女。在赵长缨的打击下，是朴素琴帮她站起来的，可现在也要失去了吗？
她都不知道，没有了这些重要的人，她该怎么面对这个世界了。
她愤怒的给朴素琴打字：“你回答我，你告诉我，你没问题！求求你了！”
大概是那句求求让朴素琴心软了，她终于回答了，“我没事，等会儿训练场见。”
章一冰觉得自己陡然松了口气，她相信这个曾经给与她力量的女人，她不会骗自己的，她说没事就是没事。
她连忙去了训练场。
这会儿已经七点半，几乎所有人都到了，与平日里比起来，今天大家都有点心不在焉，熟识的在小声说话，还有人频频往入口看。
当看到章一冰表情自然的出现后，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但大家都偷偷相互看了一眼：这是没事？
可自从抱错的事儿后，大家虽然不至于当面怎么样章一冰，但也不怎么理她，所以没人问。
倒是章一冰的好友蒋娜过去问了一声，“朴教练没事吧。”
章一冰高傲的回答：“她能有什么事，你想什么呢，训练吧。”
大家都训练起来。
但一直到了七点五十训练要开始了，李海都到了，朴素琴也没到场。
李海觉得奇怪，立刻去打电话了，可是半天没人接。
李海就直接过来问了章一冰一声，“你知道朴教练去哪里了吗？”
章一冰也有点焦躁，但还是替朴素琴说话，“她说她很快来的。”
李海问了句，“她早上说的？”
章一冰点点头，李海就没再问她，而是扭头打电话去了。
这一天早上，朴素琴就没有出现，李海也没有回来，等到下午三点，李海终于出现了。
章一冰担心的不得了，连中午饭都没吃，也没回宿舍，她又去了一趟教工宿舍，自然没人，她现在有点惊慌失措了。
倒是李海立刻将这事儿上报了，这会儿负责的是副主任陶英梅，听了后直接叫了后勤拿了钥匙去了朴素琴的宿舍。
结果打开一看，里面倒是干干净净，桌子上还摆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三个大字——辞职信！
陶英梅立刻就打给了监察小组。
而此刻，岭南机场，戴着帽子口罩眼镜的朴素琴拿着刚换好的票，狠狠地松了口气，她以为会很难，没想到很简单，只要再过一个小时，她就能上了飞机，回到家乡，这些是非就跟她没关系了。
她看着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倒是有点后悔。
早知道，就不那么听章南海的话，针对赵长缨了。
她也可以在这里多挣钱。
但这样也无所谓，反正她钱挣够了，再换个国家呗。有了省队教练的资历，章一冰这样的徒弟，容易的很。
至于名声，她很可以说：华国人迫害我！
就这时候，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扭过头去，就瞧见了一个漂亮的女性冲她说，“朴素琴吧，我监察小组李雨，跟我走一趟吧。”
朴素琴故作镇静，“我有事回国，我不认识你。”
说完就想走，结果李雨一个眼神，后面两位跟来的执法人员，直接将朴素琴给扣住了。
立时旁边不少人都看到了，站住了脚。
李雨就大大方方亮了一下工作证，“执行公务。走吧！”
却不知道，有人将这一幕偷偷拍了下来，发到了网上：【爆料，我在岭南机场，看到了朴素琴被纪委的人带走了。她在的地方是飞往高丽国首都的班次，这是想回国吗？！】
这条消息一发出，立刻就沸了！
大家昨晚上还在等待这事儿跟朴素琴的关系，毕竟她那个2分恶意太大了。
虽然都说滚出华国，但也知道，如果她只是偏见的话，并不容易。
哪里想到今天，就看到了这样的发展？
碎星屿：【如果不是心虚的话，她跑什么？什么时候不走，偏偏这个时候，一看就是畏罪潜逃呢！】
路路西：【我同意，肯定是跟刘贺的事儿有关系，想趁着他们没交代的时候先跑回高丽国，到时候我们拿她没办法。】
熊二：【好好查查她，不能放过她，一个棒子跑到我们华国搞事儿，欺人太甚！】
刚柔：【你应该骂她背后的人太缺德，如果这事儿是棒子国干的另说，如果是咱们华国的人幕后指使，那就太恶心了。】
碎星屿：【如果从谢教练的话说，她根本不够格，为什么非要一个不够格的人当省教练呢？肯定有利益关系。我有种预料，和章家有关系。】
熊二：【同意。我发现章家怎么这么让人恶心啊，我现在章家父母，章一围，连章一冰也不待见！】
底下一群同意的。
章一冰看着手机，现在整个人已经浑身发抖了。
给她手机的毛娟大声宣布这个消息，“朴教练买了机票想要逃回高丽国，被工作人员带走了。章一冰，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事儿跟你们家有关系吧。”
轰！
后面一下子就议论起来了。
朴素琴居然逃了？！
“她百分百有问题，否则的话为什么要逃跑？”
“天哪，我本来就觉得她挺一般的，原来真是有内幕上来的，坑死我们了。”
“活该，这事儿跟她脱不了关系，朴素琴可没少帮她！不让赵长缨打锦标赛选拔赛，可是所有的机会都给她了呢。”
而章一冰这会儿却是傻了一样，明明朴素琴上午还跟她说训练场见的。
她把朴素琴当母亲一样信任，朴素琴居然在骗她？
她觉得自己脸上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她还能信任谁？
天下之大，为什么没有她的港湾呢？！
毛娟一把从她手里抽出手机，对她说，“你就祈祷跟你家没关系吧，否则你完了。打得好有什么用？”
章一冰才不吃气呢！
她反驳，“打得好就是打得好，不像是有些人，练了一辈子，都拿不到冠军！”
毛娟气得不得了。
倒是张若若站起来，“你是不是觉得青运会双冠挺硬气的啊。比赵长缨的紫微星如何？比赵长缨的破了付天易记录如何？朴素琴和刘贺污蔑赵长缨，网友照样骂她，你呢？如果这一切真的你家做的，你以为你会好吗？”
张若若看着她，“你只盼跟你家没关系吧，否则，那就是活该！”
章一冰只觉得浑身都抖的厉害，她扭头就跑出去了。
她连忙跟家里打电话，却发现，他家的电话打不通了。
倒是此刻，朴素琴坐在宾馆的椅子上，身旁就放了一个小包，她为了尽快离开华国，买了最早的票，任何行李都没敢带，可是还是被拦下了。
李雨冲她说，“说说吧，你和章南海是怎么回事？和刘贺又是怎么回事？政策也说了，好好想想再开口。”
朴素琴本来就是来华国挣钱的，这会儿只求脱身，想了想就开口了。
“我只说我知道的，我给章一冰做私人教练，去年章南海找到我，问我想不想做密省省队总教练，我当然愿意，但我资历不够。章南海就说，事情他办，他要我保证一点，以后和他紧密合作。”
“后来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我就有了执教经历，顺利成功了。”
李雨立刻问，“什么紧密合作？”
朴素琴就说，“照顾他女儿是肯定的，但不是最重要的，他还在做俱乐部，希望定期向省队输送人才。当然刚开始，还没进行。”
这不就是想垄断密省省队吗？
这目标可真够大的。
李雨问，“你有证据吗？”
朴素琴摇头，“我没有，他防着我的，不过你们可以查，好像已经招生了。”
朴素琴说完后，就问，“我知道的就这些，我可以回国了吗？”
李雨回答她，“不行，你以为在华国担任职务挣了名声和钱，出事就可以跑了，想得美，现在，等着开庭吧。”
朴素琴低着头，眼泪就落下来了。
她有点害怕了。
三天后，密省纪委、密省体育局宣布了两个重磅消息：一是辉耀体育董事长章南海涉嫌向密省射运中心主任刘贺行贿，被依法逮捕。二是密省射箭队总教练朴素琴私逃回国，在机场被拦下，目前被依法逮捕。
这会儿网友已经不炸了，大家是真愤怒了。
开始是赵长缨离谱的没入选省队，省射运中心又发了微博指责赵长缨嚣张蛮狠不遵守纪律，这是赵长缨一个人的事儿。
再然后，谢三轩跳楼、刘贺被调查、官博撒谎被锤，这是几个人私心的事儿。
现在，章南海也牵涉其中，那是行贿啊，这是一个队伍的事儿。
大家虽然早有猜测，可想想谢三轩站在天台上的泣血倾诉，谁心里好受啊。
谢三轩问：为什么好好的韩玉芳不要，而是要没有资历的朴素琴？
谢三轩问：他没有要名额，只是要机会，为什么要污蔑他，他勤勤恳恳干了四十年啊。
这些现在都有答案了。
是因为**，是因为利益。
行贿受贿，甚至连一个省队的教练谁上谁下都可以左右。
还有什么不能干的？
还有多少内幕，多少委屈，多少谢三轩和赵长缨？
你不难受吗？
网友们一边狠狠地骂着：【太气人了！这是竞技啊，运动员们不要命拼出来的，现在成了什么了？】
一边心疼谢三轩和赵长缨：【谢教练多难受啊，才会去跳楼，我想想都替他难受，这是逼到什么份上了。】
【长缨太不容易了，我真佩服她，她要是不争，要是不硬气，就被人这么埋没了。】
当然，最重要的大家的态度！
【我真的很讨厌章一冰，我不想看见她，别的我不知道，但赵长缨被欺负，是为了保她的，她默认了！我现在就想看她被赵长缨打垮！我肯定会给她喝倒彩！】
【辉耀体育该破产吧，这种人开的企业为什么要活着，挣钱给章家行贿吗？】
这事儿直接后果也不小，因为第二天辉耀体育的股票就直接跌停了，但这才是个开始。
因为葛玲压根不懂商业，她什么也不懂，她只知道跟章一冰哭着喊，“章家完了！”
而章一冰也没有任何办法。
她已经很惨了。
她现在在队里，连蒋娜都不搭理她了，成了彻底的孤家寡人。
如果仅仅是欺负赵长缨，别人可能还不是很感同身受，可左右总教练人选，对射运中心主任行贿受贿，即便她是自己拼出来的成绩，大家也会觉得：你是走后门了，你是抢我们的资源了。
张若若有句话说对了，真是活该啊。
这些原本是想让赵长缨受到的，可报应到了她的身上。
而且，她都不知道，下次比赛，她会遇到什么。
她只能淡淡的劝葛玲，“不行就卖了吧，总比赔光了强。”
葛玲哪里愿意，那是根基啊，忍不住骂她！“都怪你，要不是为了你，弄这个劳什子总教练干什么？”
章一冰把电话挂了。
她真的只有自己了！
赵长缨回去就好好歇了两天。
薛小花一直问她想去哪个队，她其实迟迟不答应，不是队伍的事儿，是自己觉得心累，不想立刻再投入训练。
所以，这两天她没事就跑去房子监工装修了。
当然，行贿受贿的事儿，她其实知道的比网上更多一些，是王处长告诉她的，据说章南海已经认了，现在看章南海最少五年，而刘贺最少三年，至于朴素琴恐怕也会判一年。
当然，她还知道个消息，这是谢三轩告诉她的，“张华伟被调职了，去了一个冷门部门。”他显然不太愿意提起这个老搭档，毕竟看走眼是谁也不愿意的事儿。
谢三轩打电话给赵长缨是为了另一件事，“你到底定了吗？”
赵长缨就说，“让我再清闲两天。”
谢三轩哦了一声就挂了。
赵长缨以为是同意她歇两天呢，结果第二天，谢三轩直接带着韩玉芳杀到她家来了。
她从新房一回家，就听见楼道里超级热闹，她往上走发现家里大门都没关，门口都站着邻居。
楼下王婶瞧见她就喊了声，“长缨回来了！”
然后大家都齐齐看向了赵长缨，看的赵长缨都心里发慌，连忙叫了人。
就瞧见薛小花从人群中挤出来，一张胖脸笑得跟朵花似的，“长缨啊，回来了，看看谁来了！”
赵长缨压根没猜，薛小花的性子她太知道了，这句话不是疑问句是引子，果不其然，薛小花一拍大腿，“是谢教练，你猜猜他带谁来了！？”她再一拍大腿，“是南河省的省队总教练韩教练！”
薛小花这可是扬眉吐气了，声音大的跟喇叭似的，“韩教练说了，你射箭打得好，她非常喜欢你，想要你去省队，这是专门来看你的！”
赵长缨耳朵都被震得疼，而且她真没想到，谢教练居然把人领到家里来了，连忙上前，薛小花一把就把她拽进去了。
果不其然，谢教练和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女人正坐在他家沙发上呢。
见了她，谢教练就站起来了，给她俩介绍，“长缨，赶紧过来，这是南河省的韩教练，这是长缨。”
韩玉芳是个看起来不拘言笑的教练，直接伸手出来了，“长缨，我一直想跟你见见，这两天正好纪委这边需要我过来说明一下跟密省射运中心合同的事儿，我就趁机来看看你，顺便想要邀请你来南河省。”
她真的是开门见山。
倒是谢教练圆滑点，直接说，“坐下说。”
薛小花就问了句，“你们说这个，要不关门吧。”
谢教练捏着手里的烟摆手，“不用，让大家听听，也算是做个见证。”
他是这么说，但其实就是给赵长缨做面子呢。
教练亲自来请，还亲自许下承诺，那多光荣啊。
赵长缨心里有数，她回来才知道，不少邻居对她挺不友好的，不是不知道她是被冤枉的，而是一种让人惊奇的角度。
“虽然被冤枉了，可这丫头也太倔了，动不动闹上网，以后谁敢跟她一个队啊，谁不怕她呀，要不，她打的这么好，就回来了呢。”
“就是，还有那个章家，怎么说是亲的吧，你瞧她狠的！啧啧啧，让人害怕！”
“哎呀别说这丫头了，他们家人我离得都远远的，怕他们！”
还是赵苍龙跟人打了次架，这些人才不敢乱嚼舌根了。
这会儿，薛小花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赵长缨也不拦着，大大方方坐在韩玉芳旁边听她说。
韩玉芳一看就不是那种虚头巴脑的人，直接就说了，“谢教练也说了我们的想法，我和我们射运中心的领导讨论一下，现在是这样的，你去了立刻转正，有编制，有工资，进省一队，我们可以保证一切大赛选拔赛都对你敞开。
如果你参加全国大赛，需要亲人陪同的话，我们也会包食宿。
另外，我们给你配备了一个专门的团队，由省内最好的体能教练、心理老师、正念团队、高速摄影团队、机能检测团队组成，为你一个人服务。”
这简直太高规格了。
参加各项大赛这是赵长缨必须要的。
可后面的团队是意外窒息，就算是国家队，除了顶尖的队员，也做不到单人配备一个团队的。
而外面的邻居们，这会儿也咋舌了，虽然不懂这些吧，但你想想，这么多人为一个人服务，那是什么待遇啊。
不少人都在旁边小声议论，“这丫头厉害啊，不可限量啊。”
“就是，那几个还说人家没人要，你看看，多好的条件啊。”
“哎呀，这种丫头怎么不是我生的啊，薛小花可是捡着宝了！”
当然，最后一句说话的，被人拍了一下，立刻闭嘴了。
倒是薛小花不在意，这会儿派出去的赵苍龙也回来了，抱了一堆瓜子饮料，薛小花给客人上了一份，拿了瓜子分给邻居吃，然后开始显摆，“哎呀，我就觉得我运气好，我家闺女怎么这么厉害呢！你看谁家闺女，十几岁就挣上房子了，又有这么大出席。”
然后一堆人又想起房子了，那可是两室一厅，于是又开始新一轮恭维。
薛小花美的都快冒泡了。
倒是屋子里，谢教练在旁边说，“你放心，这些东西都落在纸上的，到时候我给你把关，必须白纸黑字写清楚。长缨，这条件不错，你好好考虑一下。”
赵长缨又问，“您需要我付出什么呢？”
韩玉芳就说，“我们希望你能在省队打满一年，帮我们冲一下今年的全国射箭锦标赛、全运会，还有明年的全国射箭公开赛，全国射箭分站赛，尤其是分站赛拿下积分。”
这倒是合理要求。
赵长缨倒是不意外，她低头正想回答呢，就听见外面有人说，“怎么这么热闹啊！”
是贺丹的声音！
那边薛小花也认识贺丹的，在门口已经问了，“贺教练，您怎么过来了，快进来！”
贺丹就说，“阿姨，我不是自己来的，我带了人来。是东省射运中心的主任王伟和总教练刘桂廷，他们路过这儿，想跟长缨聊聊。”
邻居们都蒙了，“怎么有一个？”
当然立刻有听懂的解释，“不一样，不一样，这是东省的，那是南河省的，两个省。”
“呀，两个省争啊，长缨这是香饽饽啊。”
贺丹一听就跟后面两位对视一下，脸色就严肃了，这拜访还撞了日子了。
贺丹问了薛小花，“南河省的韩教练在？”
薛小花点点头，“真是凑巧，你们先进去吧。”
他们三立刻就往里走，就这时候，又听见一声，“我在楼下就听着是你，贺丹你怎么来了？”
贺丹扭头一看，是周教练。
周教练身后也跟着两个人，看起来气质跟他们都差不多，贺丹就问了句，“这是……”
周教练就说，“哦，我师兄，川省射箭队的教练何雨生，听说长缨在家呢，就赶过来了。你们……”
贺丹沉重地看着周教练，“一样，东省。”
周教练和何雨生的脸色也跟刚才贺丹他们似的，严肃起来。
结果贺丹还有一句，“里面还有南河的呢，今天撞大了！”
说话间，他就觉得东省和川省的教练们气势仿佛瞬间不一样了，何雨生甚至还撸起了袖子，这是要抢人了？
想想吧，他才四十来岁就坐到了射运中心主任的位置，大好前途没了。
孩子才十几岁，以后不但见不到他，还要顶着个贪官儿子的名头过活。
妻子那么爱他，却家都没了。
而他得到了什么，他其实就是鬼迷心窍，收了一把壶，那把壶就能喝点水，摸一摸，什么好处都没得到。
他觉得太亏了。
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这会儿章南海说他索贿，他可不是炸了。
刘贺痛哭流涕，恨不得把前因后果掏心掏肺交代出来，“我真的就收了这一件，我没主动要过，我原先都是省下零花钱买的仿品，我就是很喜欢这东西。
去年五月我去密城出差，在酒店恰好碰到章南海，他自我介绍说是章一围的父亲。我一听是优秀运动员的父亲，当然要聊聊了，他就说他办公室就在附近，让我去坐坐。
我本来不想去呢，他就说起了章一冰入省队的事儿。章一冰成绩很好，省队这两年有点青黄不接，我寻思章一冰来了，省队就有个顶梁柱了，就跟着去了。
去了才知道，章南海居然是辉耀体育的董事长，他那办公室大的呦，让人咋舌。我进屋他就给我泡茶，我一看就惊了，那不是金荣志的三友壶吗？我在杂志册上见过，一见倾心，还买了把仿的拿着玩。
我就说，章老板这太贵重了，别打了。章南海就说这是假的，就是仿的好。我一听就看了看，真的比我那个一千块的强多了。说真的，很动心，问他从哪来买的，多少钱。他就说是认识的一位师父做的，不出名，一千块，我要就给我。我那会儿就是眼睛拔不出来了，就付了钱。”
说到这儿，他扇了自己一个大巴掌，“你说我当时怎么就这么傻，一千块的东西和真东西能一样吗？可我就信了！
拿回去我就没事把玩，出差结束都是半个月后了。他给我发了微信，说让我看看盒子里，我一看，好家伙，荣宝轩的拍卖单子，这东西是真的。我想还给他，他说好东西得找个懂的主人，他又不懂，拿着也瞎了，不会收回去的。
我挺急的。我说这不是受贿吗？我不能要。他说这东西卖的贵其实就是泥巴，再说受贿也得干事吧，他又不求我干事。还问我舍得吗？我摸了半月了，是真不舍得。我就鬼迷心窍留下了。
其实我也知道，他不可能不求我送我这么好的东西的。我寻思着，就是章一冰的事儿，章一冰来省队可能要照顾她，我觉得不是大事，那孩子本来打的就好。哪里想到，是总教练的事儿。
谢三轩提出退居二线，推举了韩玉芳，我就同意了。结果这风声一出来，他就找上门来了。他说一直想把女儿送到省队，但是原先跟谢三轩接触过，不喜欢谢三轩，韩玉芳是谢三轩的嫡系，方法观点都差不多，不放心。然后推荐了朴素琴，说是非常优秀，可以当省队教练。
我开始是不同意的，朴素琴完全不合格，她履历不够。但是章南海催的厉害，我又怕他抖落出来我收壶的事儿，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我给朴素琴办了个假履历，说她在高丽国的省队执教过，反正交流不多，别人也不知道，这才成功。
原以为到这里就没事了，哪里想到赵长缨来了又是事。我承认我的确偏心了，主要是不想惹事，而且朴素琴说服我了，她说章一冰在队里能打一年，等压着赵长缨，等章一冰走了，赵长缨就能顶上，最少两三年，密省射箭队就是全国第一，对我业绩好。我就犯了错，听了她的，纵容了她打低分。
后来你们也知道了，谢三轩打了三个2分，把事儿闹大了。我又为了撇清自己，让人发了那边微博。我是真的吧，自从收了这个壶，我就没自由了，我现在太后悔了，一步错步步错。我也是干了那么多年体育的，我其实心里也知道错，可我却竟干跟内心相反的事儿。”
他这会儿哭的眼泪鼻涕一堆，“我对我的错误不掩盖，我愿意接受惩罚，但是，我绝对没有索贿，都是章南海设计把我坑了。他这是倒打一耙！”
刘贺这交代肯定有不属实的地方，譬如说一千块买那把壶的时候，他肯定也是知道占便宜的。
但这可以慢慢审，最重要的是，将这件受贿案使劲往前推了一步。
更何况，刘贺能混到现在，也不是傻子，他交代完了，顺便就说，“我还有证据，我把当时和章南海的来往微信都截图留下了，截图在我U盘里，原本的手机我直接保存了，都在我家保险柜里。”
李雨一听，连忙派人去取。
倒是刘贺还小心翼翼地问，“我这算是坦白从宽吗？”
李雨没搭理他！
手机和U盘很快拿了回来，果不其然，章南海给他发的信息历历在目，那章南海还有什么可以辩驳的呢？
章南海这会儿直接从公司被带到了附近的宾馆里封闭问话，接到刘贺的交代后，王琦就直接将证据放在了章南海的面前。
章南海本来还想嘴硬的，看到微信内容也就无话可说了。
只是他并不老实，想了想说：“这事儿孩子不知道，是我不想让一个天才受委屈，所以私底下办的。我送给刘贺东西，是让他照顾我女儿，至于朴素琴我没要求过。”
这个大有不同，如果只是拜托照顾一下章一冰，可章一冰成绩那么好，压根不需要照顾，也就是说，他的行贿没让刘贺徇私，那这事儿就可以轻判，甚至只是批评教育都可以的。
可如果涉及到朴素琴，那就不是照顾的问题了，是干预射运中心日常行政，是要坐牢的。
章南海一看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王琦劝了一句，“认错态度也会影响最终结果的，别得不偿失。”
章南海就不吭声了。
他心里有数的很，朴素琴这事儿他处理的很干净，话是他找的地方突然说的，事儿是刘贺干的，包括履历也是刘贺写的，跟他没关系，他自然不认。
王琦看他一眼，没再说话。
集训结束，赵长缨、陈雪他们都离开了，张若若、余茉、刘婷婷还有三个男生正式成为省队队员。
本来加入省队是挺高兴的事儿，有新队员进入也是挺高兴的事儿。
按着省队的规矩，新来人了肯定会在食堂一起吃个饭，一是让大家认识新队员，二是让新队员融入集体。
昨天余茉张若若他们等了半天，就等来了一个自己吃饭的信儿，外加网上的惊涛骇浪。
刘贺被调查了。
官博关于赵长缨的回复被删除了。
这说明，这事儿赵长缨就是对的，刘贺就是错的，那朴素琴……
每个人心里想的都不一样，但这一晚上，好多人都亮着手机半夜才睡。
到了早上，谁也没起来早训练。
大家心知肚明，倒是没戳破。
张若若跟余茉现在关系不错，小声嘟囔了一句，“你说那位会怎样？”
余茉也小声说，“不知道。我觉得她悬！”
这事儿也不是余茉一个人这么感觉，其实大家都觉得悬。
毕竟谢三轩的视频昨晚大家都看了，他质问刘贺关于朴素琴的执教资格的事儿，所有人都听了。
显然，刘贺和朴素琴的上位有关系。
如果刘贺有问题，朴素琴如何洗的清呢。更何况，也有人去查了，“真的挺虚的，吹她是名将，那名将满天飞了。就执教过一个小队伍，好像成绩也就一般。”
说这话的是省队的毛娟，她旁边的人立刻摇摇头，指了指后面的章一冰，此刻章一冰正在刷牙，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毛娟也不在意，“有什么不能说的啊。有些人自以为挺厉害，其实都是有人保驾护航的原因，真不知道有多少赵长缨呢。”
章一冰听到这里，扭头就瞪了毛娟一眼，毛娟大大方方的看她，章一冰吐了刷牙水，扭头就走了。
这会儿是才早上七点，不到训练的点，她直奔了教工宿舍——朴素琴没有家人，也懒得出去租房子，直接就住在了宿舍里。
到了302，她就砰砰砰的敲了门。
结果半天也没人应答。
章一冰低头就拿出手机来给朴素琴打电话，而她的手机上通话记录一溜都是朴素琴的名字，都是红色的，从昨天下午开始一直到今天早上，她打了不下数十个，没一个接通的。
这次，又是一样。
电话是通的，可一直没人接。
这里都是教工，人来人往，章一冰不好再敲门，只能噼里啪啦在微信上打字，微信的对话框里，她已经发了无数条了。
“你为什么不回我，你跟刘贺有关系吗？这事儿到底怎么回事？你回答我好不好？你是我的支柱啊，你告诉我你没事。”
可依旧没有回音。
章一冰其实也知道，朴素琴没问题的可能性不大。
没人比她更知道朴素琴的底细，她可是连朴素琴在高丽国的家都去过的，当时朴素琴入选总教练她其实就怀疑过的，怎么可能？
但刘贺说的太好了，他想让朴素琴带着密省学习高丽国的先进教育方法，对密省射箭队来个整体的提高，而朴素琴在密省生活多年，对这里非常熟悉，又精通汉语，可以很好交流，自身实力在线，似乎也没问题。
她就信了。
她太天真了！
章一冰真的觉得自己的天快塌了。
她的人生一共四个重要的人，父母、章一围和朴素琴。
父母虽然爱她，可已经不是亲生的了。
被当作偶像的哥哥，远走他乡，不知道还能回来吗？也不知道还能继续射箭吗？他们曾经有过的在奥运赛场并肩辉煌的畅想，已经折断了。
而朴素琴虽然不是她的启蒙老师，可却是她跟随最长的教练，她们不仅仅是师徒，还无话不谈，还情同母女。在赵长缨的打击下，是朴素琴帮她站起来的，可现在也要失去了吗？
她都不知道，没有了这些重要的人，她该怎么面对这个世界了。
她愤怒的给朴素琴打字：“你回答我，你告诉我，你没问题！求求你了！”
大概是那句求求让朴素琴心软了，她终于回答了，“我没事，等会儿训练场见。”
章一冰觉得自己陡然松了口气，她相信这个曾经给与她力量的女人，她不会骗自己的，她说没事就是没事。
她连忙去了训练场。
这会儿已经七点半，几乎所有人都到了，与平日里比起来，今天大家都有点心不在焉，熟识的在小声说话，还有人频频往入口看。
当看到章一冰表情自然的出现后，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但大家都偷偷相互看了一眼：这是没事？
可自从抱错的事儿后，大家虽然不至于当面怎么样章一冰，但也不怎么理她，所以没人问。
倒是章一冰的好友蒋娜过去问了一声，“朴教练没事吧。”
章一冰高傲的回答：“她能有什么事，你想什么呢，训练吧。”
大家都训练起来。
但一直到了七点五十训练要开始了，李海都到了，朴素琴也没到场。
李海觉得奇怪，立刻去打电话了，可是半天没人接。
李海就直接过来问了章一冰一声，“你知道朴教练去哪里了吗？”
章一冰也有点焦躁，但还是替朴素琴说话，“她说她很快来的。”
李海问了句，“她早上说的？”
章一冰点点头，李海就没再问她，而是扭头打电话去了。
这一天早上，朴素琴就没有出现，李海也没有回来，等到下午三点，李海终于出现了。
章一冰担心的不得了，连中午饭都没吃，也没回宿舍，她又去了一趟教工宿舍，自然没人，她现在有点惊慌失措了。
倒是李海立刻将这事儿上报了，这会儿负责的是副主任陶英梅，听了后直接叫了后勤拿了钥匙去了朴素琴的宿舍。
结果打开一看，里面倒是干干净净，桌子上还摆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三个大字——辞职信！
陶英梅立刻就打给了监察小组。
而此刻，岭南机场，戴着帽子口罩眼镜的朴素琴拿着刚换好的票，狠狠地松了口气，她以为会很难，没想到很简单，只要再过一个小时，她就能上了飞机，回到家乡，这些是非就跟她没关系了。
她看着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倒是有点后悔。
早知道，就不那么听章南海的话，针对赵长缨了。
她也可以在这里多挣钱。
但这样也无所谓，反正她钱挣够了，再换个国家呗。有了省队教练的资历，章一冰这样的徒弟，容易的很。
至于名声，她很可以说：华国人迫害我！
就这时候，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扭过头去，就瞧见了一个漂亮的女性冲她说，“朴素琴吧，我监察小组李雨，跟我走一趟吧。”
朴素琴故作镇静，“我有事回国，我不认识你。”
说完就想走，结果李雨一个眼神，后面两位跟来的执法人员，直接将朴素琴给扣住了。
立时旁边不少人都看到了，站住了脚。
李雨就大大方方亮了一下工作证，“执行公务。走吧！”
却不知道，有人将这一幕偷偷拍了下来，发到了网上：【爆料，我在岭南机场，看到了朴素琴被纪委的人带走了。她在的地方是飞往高丽国首都的班次，这是想回国吗？！】
这条消息一发出，立刻就沸了！
大家昨晚上还在等待这事儿跟朴素琴的关系，毕竟她那个2分恶意太大了。
虽然都说滚出华国，但也知道，如果她只是偏见的话，并不容易。
哪里想到今天，就看到了这样的发展？
碎星屿：【如果不是心虚的话，她跑什么？什么时候不走，偏偏这个时候，一看就是畏罪潜逃呢！】
路路西：【我同意，肯定是跟刘贺的事儿有关系，想趁着他们没交代的时候先跑回高丽国，到时候我们拿她没办法。】
熊二：【好好查查她，不能放过她，一个棒子跑到我们华国搞事儿，欺人太甚！】
刚柔：【你应该骂她背后的人太缺德，如果这事儿是棒子国干的另说，如果是咱们华国的人幕后指使，那就太恶心了。】
碎星屿：【如果从谢教练的话说，她根本不够格，为什么非要一个不够格的人当省教练呢？肯定有利益关系。我有种预料，和章家有关系。】
熊二：【同意。我发现章家怎么这么让人恶心啊，我现在章家父母，章一围，连章一冰也不待见！】
底下一群同意的。
章一冰看着手机，现在整个人已经浑身发抖了。
给她手机的毛娟大声宣布这个消息，“朴教练买了机票想要逃回高丽国，被工作人员带走了。章一冰，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事儿跟你们家有关系吧。”
轰！
后面一下子就议论起来了。
朴素琴居然逃了？！
“她百分百有问题，否则的话为什么要逃跑？”
“天哪，我本来就觉得她挺一般的，原来真是有内幕上来的，坑死我们了。”
“活该，这事儿跟她脱不了关系，朴素琴可没少帮她！不让赵长缨打锦标赛选拔赛，可是所有的机会都给她了呢。”
而章一冰这会儿却是傻了一样，明明朴素琴上午还跟她说训练场见的。
她把朴素琴当母亲一样信任，朴素琴居然在骗她？
她觉得自己脸上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她还能信任谁？
天下之大，为什么没有她的港湾呢？！
毛娟一把从她手里抽出手机，对她说，“你就祈祷跟你家没关系吧，否则你完了。打得好有什么用？”
章一冰才不吃气呢！
她反驳，“打得好就是打得好，不像是有些人，练了一辈子，都拿不到冠军！”
毛娟气得不得了。
倒是张若若站起来，“你是不是觉得青运会双冠挺硬气的啊。比赵长缨的紫微星如何？比赵长缨的破了付天易记录如何？朴素琴和刘贺污蔑赵长缨，网友照样骂她，你呢？如果这一切真的你家做的，你以为你会好吗？”
张若若看着她，“你只盼跟你家没关系吧，否则，那就是活该！”
章一冰只觉得浑身都抖的厉害，她扭头就跑出去了。
她连忙跟家里打电话，却发现，他家的电话打不通了。
倒是此刻，朴素琴坐在宾馆的椅子上，身旁就放了一个小包，她为了尽快离开华国，买了最早的票，任何行李都没敢带，可是还是被拦下了。
李雨冲她说，“说说吧，你和章南海是怎么回事？和刘贺又是怎么回事？政策也说了，好好想想再开口。”
朴素琴本来就是来华国挣钱的，这会儿只求脱身，想了想就开口了。
“我只说我知道的，我给章一冰做私人教练，去年章南海找到我，问我想不想做密省省队总教练，我当然愿意，但我资历不够。章南海就说，事情他办，他要我保证一点，以后和他紧密合作。”
“后来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我就有了执教经历，顺利成功了。”
李雨立刻问，“什么紧密合作？”
朴素琴就说，“照顾他女儿是肯定的，但不是最重要的，他还在做俱乐部，希望定期向省队输送人才。当然刚开始，还没进行。”
这不就是想垄断密省省队吗？
这目标可真够大的。
李雨问，“你有证据吗？”
朴素琴摇头，“我没有，他防着我的，不过你们可以查，好像已经招生了。”
朴素琴说完后，就问，“我知道的就这些，我可以回国了吗？”
李雨回答她，“不行，你以为在华国担任职务挣了名声和钱，出事就可以跑了，想得美，现在，等着开庭吧。”
朴素琴低着头，眼泪就落下来了。
她有点害怕了。
三天后，密省纪委、密省体育局宣布了两个重磅消息：一是辉耀体育董事长章南海涉嫌向密省射运中心主任刘贺行贿，被依法逮捕。二是密省射箭队总教练朴素琴私逃回国，在机场被拦下，目前被依法逮捕。
这会儿网友已经不炸了，大家是真愤怒了。
开始是赵长缨离谱的没入选省队，省射运中心又发了微博指责赵长缨嚣张蛮狠不遵守纪律，这是赵长缨一个人的事儿。
再然后，谢三轩跳楼、刘贺被调查、官博撒谎被锤，这是几个人私心的事儿。
现在，章南海也牵涉其中，那是行贿啊，这是一个队伍的事儿。
大家虽然早有猜测，可想想谢三轩站在天台上的泣血倾诉，谁心里好受啊。
谢三轩问：为什么好好的韩玉芳不要，而是要没有资历的朴素琴？
谢三轩问：他没有要名额，只是要机会，为什么要污蔑他，他勤勤恳恳干了四十年啊。
这些现在都有答案了。
是因为**，是因为利益。
行贿受贿，甚至连一个省队的教练谁上谁下都可以左右。
还有什么不能干的？
还有多少内幕，多少委屈，多少谢三轩和赵长缨？
你不难受吗？
网友们一边狠狠地骂着：【太气人了！这是竞技啊，运动员们不要命拼出来的，现在成了什么了？】
一边心疼谢三轩和赵长缨：【谢教练多难受啊，才会去跳楼，我想想都替他难受，这是逼到什么份上了。】
【长缨太不容易了，我真佩服她，她要是不争，要是不硬气，就被人这么埋没了。】
当然，最重要的大家的态度！
【我真的很讨厌章一冰，我不想看见她，别的我不知道，但赵长缨被欺负，是为了保她的，她默认了！我现在就想看她被赵长缨打垮！我肯定会给她喝倒彩！】
【辉耀体育该破产吧，这种人开的企业为什么要活着，挣钱给章家行贿吗？】
这事儿直接后果也不小，因为第二天辉耀体育的股票就直接跌停了，但这才是个开始。
因为葛玲压根不懂商业，她什么也不懂，她只知道跟章一冰哭着喊，“章家完了！”
而章一冰也没有任何办法。
她已经很惨了。
她现在在队里，连蒋娜都不搭理她了，成了彻底的孤家寡人。
如果仅仅是欺负赵长缨，别人可能还不是很感同身受，可左右总教练人选，对射运中心主任行贿受贿，即便她是自己拼出来的成绩，大家也会觉得：你是走后门了，你是抢我们的资源了。
张若若有句话说对了，真是活该啊。
这些原本是想让赵长缨受到的，可报应到了她的身上。
而且，她都不知道，下次比赛，她会遇到什么。
她只能淡淡的劝葛玲，“不行就卖了吧，总比赔光了强。”
葛玲哪里愿意，那是根基啊，忍不住骂她！“都怪你，要不是为了你，弄这个劳什子总教练干什么？”
章一冰把电话挂了。
她真的只有自己了！
赵长缨回去就好好歇了两天。
薛小花一直问她想去哪个队，她其实迟迟不答应，不是队伍的事儿，是自己觉得心累，不想立刻再投入训练。
所以，这两天她没事就跑去房子监工装修了。
当然，行贿受贿的事儿，她其实知道的比网上更多一些，是王处长告诉她的，据说章南海已经认了，现在看章南海最少五年，而刘贺最少三年，至于朴素琴恐怕也会判一年。
当然，她还知道个消息，这是谢三轩告诉她的，“张华伟被调职了，去了一个冷门部门。”他显然不太愿意提起这个老搭档，毕竟看走眼是谁也不愿意的事儿。
谢三轩打电话给赵长缨是为了另一件事，“你到底定了吗？”
赵长缨就说，“让我再清闲两天。”
谢三轩哦了一声就挂了。
赵长缨以为是同意她歇两天呢，结果第二天，谢三轩直接带着韩玉芳杀到她家来了。
她从新房一回家，就听见楼道里超级热闹，她往上走发现家里大门都没关，门口都站着邻居。
楼下王婶瞧见她就喊了声，“长缨回来了！”
然后大家都齐齐看向了赵长缨，看的赵长缨都心里发慌，连忙叫了人。
就瞧见薛小花从人群中挤出来，一张胖脸笑得跟朵花似的，“长缨啊，回来了，看看谁来了！”
赵长缨压根没猜，薛小花的性子她太知道了，这句话不是疑问句是引子，果不其然，薛小花一拍大腿，“是谢教练，你猜猜他带谁来了！？”她再一拍大腿，“是南河省的省队总教练韩教练！”
薛小花这可是扬眉吐气了，声音大的跟喇叭似的，“韩教练说了，你射箭打得好，她非常喜欢你，想要你去省队，这是专门来看你的！”
赵长缨耳朵都被震得疼，而且她真没想到，谢教练居然把人领到家里来了，连忙上前，薛小花一把就把她拽进去了。
果不其然，谢教练和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女人正坐在他家沙发上呢。
见了她，谢教练就站起来了，给她俩介绍，“长缨，赶紧过来，这是南河省的韩教练，这是长缨。”
韩玉芳是个看起来不拘言笑的教练，直接伸手出来了，“长缨，我一直想跟你见见，这两天正好纪委这边需要我过来说明一下跟密省射运中心合同的事儿，我就趁机来看看你，顺便想要邀请你来南河省。”
她真的是开门见山。
倒是谢教练圆滑点，直接说，“坐下说。”
薛小花就问了句，“你们说这个，要不关门吧。”
谢教练捏着手里的烟摆手，“不用，让大家听听，也算是做个见证。”
他是这么说，但其实就是给赵长缨做面子呢。
教练亲自来请，还亲自许下承诺，那多光荣啊。
赵长缨心里有数，她回来才知道，不少邻居对她挺不友好的，不是不知道她是被冤枉的，而是一种让人惊奇的角度。
“虽然被冤枉了，可这丫头也太倔了，动不动闹上网，以后谁敢跟她一个队啊，谁不怕她呀，要不，她打的这么好，就回来了呢。”
“就是，还有那个章家，怎么说是亲的吧，你瞧她狠的！啧啧啧，让人害怕！”
“哎呀别说这丫头了，他们家人我离得都远远的，怕他们！”
还是赵苍龙跟人打了次架，这些人才不敢乱嚼舌根了。
这会儿，薛小花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赵长缨也不拦着，大大方方坐在韩玉芳旁边听她说。
韩玉芳一看就不是那种虚头巴脑的人，直接就说了，“谢教练也说了我们的想法，我和我们射运中心的领导讨论一下，现在是这样的，你去了立刻转正，有编制，有工资，进省一队，我们可以保证一切大赛选拔赛都对你敞开。
如果你参加全国大赛，需要亲人陪同的话，我们也会包食宿。
另外，我们给你配备了一个专门的团队，由省内最好的体能教练、心理老师、正念团队、高速摄影团队、机能检测团队组成，为你一个人服务。”
这简直太高规格了。
参加各项大赛这是赵长缨必须要的。
可后面的团队是意外窒息，就算是国家队，除了顶尖的队员，也做不到单人配备一个团队的。
而外面的邻居们，这会儿也咋舌了，虽然不懂这些吧，但你想想，这么多人为一个人服务，那是什么待遇啊。
不少人都在旁边小声议论，“这丫头厉害啊，不可限量啊。”
“就是，那几个还说人家没人要，你看看，多好的条件啊。”
“哎呀，这种丫头怎么不是我生的啊，薛小花可是捡着宝了！”
当然，最后一句说话的，被人拍了一下，立刻闭嘴了。
倒是薛小花不在意，这会儿派出去的赵苍龙也回来了，抱了一堆瓜子饮料，薛小花给客人上了一份，拿了瓜子分给邻居吃，然后开始显摆，“哎呀，我就觉得我运气好，我家闺女怎么这么厉害呢！你看谁家闺女，十几岁就挣上房子了，又有这么大出席。”
然后一堆人又想起房子了，那可是两室一厅，于是又开始新一轮恭维。
薛小花美的都快冒泡了。
倒是屋子里，谢教练在旁边说，“你放心，这些东西都落在纸上的，到时候我给你把关，必须白纸黑字写清楚。长缨，这条件不错，你好好考虑一下。”
赵长缨又问，“您需要我付出什么呢？”
韩玉芳就说，“我们希望你能在省队打满一年，帮我们冲一下今年的全国射箭锦标赛、全运会，还有明年的全国射箭公开赛，全国射箭分站赛，尤其是分站赛拿下积分。”
这倒是合理要求。
赵长缨倒是不意外，她低头正想回答呢，就听见外面有人说，“怎么这么热闹啊！”
是贺丹的声音！
那边薛小花也认识贺丹的，在门口已经问了，“贺教练，您怎么过来了，快进来！”
贺丹就说，“阿姨，我不是自己来的，我带了人来。是东省射运中心的主任王伟和总教练刘桂廷，他们路过这儿，想跟长缨聊聊。”
邻居们都蒙了，“怎么有一个？”
当然立刻有听懂的解释，“不一样，不一样，这是东省的，那是南河省的，两个省。”
“呀，两个省争啊，长缨这是香饽饽啊。”
贺丹一听就跟后面两位对视一下，脸色就严肃了，这拜访还撞了日子了。
贺丹问了薛小花，“南河省的韩教练在？”
薛小花点点头，“真是凑巧，你们先进去吧。”
他们三立刻就往里走，就这时候，又听见一声，“我在楼下就听着是你，贺丹你怎么来了？”
贺丹扭头一看，是周教练。
周教练身后也跟着两个人，看起来气质跟他们都差不多，贺丹就问了句，“这是……”
周教练就说，“哦，我师兄，川省射箭队的教练何雨生，听说长缨在家呢，就赶过来了。你们……”
贺丹沉重地看着周教练，“一样，东省。”
周教练和何雨生的脸色也跟刚才贺丹他们似的，严肃起来。
结果贺丹还有一句，“里面还有南河的呢，今天撞大了！”
说话间，他就觉得东省和川省的教练们气势仿佛瞬间不一样了，何雨生甚至还撸起了袖子，这是要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