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回家
出了山洞，并将洞口封好，墨白背着篓子来到湖边，再一次认准回家的方向后，便一头扎进了丛林。
他要回家了。
此时不过卯时，天才稍亮，丛林里又到处是树，进了丛林之后，方向便开始难以分辨了。
为防止迷路，同时也为了使自己行走的方向不偏离太大，墨白每走不远，便会用匕首在一棵树上刻下一个箭头标记，同时还会在树下放一根树枝。
树枝是按照墨白行进的方向摆放的。
为了尽量走直线，墨白在选取做标记的树时，相邻两棵之间大多是能够相互看见的。
墨白就这么一边做记号一边前进，速度虽然有些缓慢，但他估摸着自己的方向应该把握的还是挺不错的。
这次进入丛林，相较于之前，墨白少了些许紧张，多了一分从容，此刻的他不慌不忙，行进从容而有序。
墨白知道，自己并不需要着急，今天出发的较早，只要方向不弄错，就一定能回去。
“说来也怪，在这片林子里也有好些天了，愣是没遇到过一只‘大家伙’！真是太没挑战性了，一点也不刺激！”
墨撇了撇嘴，心里有些不满。
“不刺激个屁！”
瞧着墨那副样子，白就明白了墨心里的想法——他们之间只要不是刻意隐瞒，对方的想法略一感知也是能模糊知道的。
“野外跑路，打怪那是纯粹浪费时间！要我说，不遇怪是好事，能平安到家更是福！也不想想，要真遇上点厉害的家伙，你能对付的了吗？没有遇怪，那是多亏得我人品好！我说你能不能也盼着点好？”
见墨有这种危险的想法，白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对墨进行严肃的批评教育，誓要将墨刚升起的危险思想苗头给掐灭在摇篮中。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我要好好感谢小白大人的人品护佑，也求求老天爷千万不要让我遇怪！打怪不但没好处，浪费时间不说，万一打不过挂个彩就更惨了！”
“咱现在一切听从小白大人指挥，不论做什么，都必须以安全回家为首要目的！坚决杜绝一切不以平安回家为目的的行为。”
为了防止白唧唧歪歪，墨连忙低头认错，照着他的话点头附和。
“嗯嗯，这才对嘛，知错能改，不错不错。”
白点点头，对于墨的认错态度那是相当满……
“墨……呼呼……”
……意？
咦，什么声音？
就在墨和白两人胡扯的时候，忽然听到前方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声音——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些风声。
两人停止了胡闹，竖耳聆听。
“墨——白——”
“墨——白——”
声音又一次传了过来。
这次清晰了一些——足够墨白听清楚了。
“呃？好像是在叫……我们？”
“好像……是？”
墨心想：奇怪了，这是谁在叫我？
——难道……
他忽然想到一种情况！
但紧接着就是一个否定三连！
不对！不会！不可能！
他极力否定掉自己所想。
可是……
似乎除了这种情况外，不太有其他的可能了。
墨眼神复杂。他不太愿意相信。
但这就是现实。
——是村里的那些家伙。他们找来了。
可是……怎么会？
他们怎么会来找我？就因为我两天没回家吗？但……我不回去，他们不应该更高兴才是吗？
难道他们在担心我？
墨心里有些乱，他不太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于是——
“他们来找你了小白，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墨丢下控制权给白。
然后也不等白同意，他就使出了三十六计中，人们常提的那一计上计。
溜了溜了！
……
？？？
“呃……啊？”
白先是迷茫的眨眨眼，然后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小黑？小黑！”
他开始在心里疯狂咆哮。
但是不管他怎么呼唤，墨也不搭理他——就跟真的消失了似的。
狗东西，你是真的狗啊！白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没办法了，自己来就自己来吧！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的将气吐出。
“我……我在这里！”
他略带犹豫的朝着远处喊道。
嗖！嗖！嗖！
随着白话音落下，没过多久远处林子里就飞快蹿来三道人影。
确实是村里人。他们真的找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墨白发现对面三人在看见自己的一瞬间，似乎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让墨白有些不知所措。
“你个小兔崽子！你搞什么东西！不是说过，让你不要来这边、不要来这边的吗！你怎么不听话！”
“你知不知道，你两个晚上不回家，村子里多少人在担心！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放下手头的事情在找你！”
“你倒好，一声不吭就跑这里来了！还一待就是两天！你说你一个毛孩子，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嗯？”
来到墨白跟前后，其中一个大汉先是重重松了口气，而后便十分生气的教训起墨白来。
另外两位虽没有说什么，却也是一副责备的眼神。
墨白也不反驳，低着头静静听着大汉的数落。
听着听着，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滴答。”
“滴答。”
眼泪滴落地面，引起了眼前三个汉子的注意。
“你说你……”
正在责备墨白的大汉声音也弱了下来，他以为是自己语气太冲吓着墨白了。
他满脸尴尬，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无措的抓了抓脑袋。
倒是旁边的另外两位汉子李叔和张叔，适时插话进来缓解了他的尴尬。
“你吼啥？你吼个啥？就你嗓门大啊？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不能好好说话啊？孩子还这么小！”
“孩子独自在外面不回家，那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现在平安回来就行了，有什么事咱们回去慢慢教。”
不再理会正尴尬傻笑的汉子大牛叔，李叔和张叔又转身安慰起墨白来。
“不哭了啊，不哭了！你大牛叔也是关心你，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啊！他就这臭脾气，和谁说话都这个样儿！大半辈子了，估计是改不了了！”
“两晚不回家是迷路了吧？怎么样，吓着了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不过也算你运气好，得亏是在这一带没有‘大家伙’，不然可不就是吓一跳这么简单咯！以后可要听话，别再乱跑了，知道了吗？好了，不哭了！快把眼泪擦一擦！”
“嗯……”
小白红着眼，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泪水，然后用手抓抓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
其实李叔、张叔、大牛叔都搞错了，墨白并不是被大牛叔骂哭的……呃，好吧，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说是骂哭的……倒也没错！
只不过他不是因为挨了骂委屈才哭的，而是挨了骂开心哭的。因为，他从这一顿骂中，感受到了久违的关怀。
他们，终究是关心自己的。
……
“怎么样？找着了吗？找着了吗？”
这时远处林子里又蹿出几道身影，他们一边向着这边赶来，一边扯着嗓子大喊。
“找着了！在这呢！”
老李叔笑着向着远处几人招了招手。
几道身影一听，更是加快脚步飞奔而来，然后不约而同将墨白围在中间上下打量起来。
几人虽都没有说话，但各自眼中的关切却是相当明显。
平日里，由于迷信和对于未知的奇怪事物的担心，这些村民们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墨白，于是只能假装不关心、不理会墨白，狠心下心不与他接触。
可终究是些淳朴善良的人，哪能真的不在意呢？
若真的不在意，他们又何必建那个鸡肋的共享舍？又何必想着法子自欺欺人的醒孩子哪里有危险？
这次墨白的走失，他们是真的急了，好不容易找到墨白，他们甚至忘记了继续伪装，只想看看孩子有没有伤着，这是他们内心最真实最直接的表现。
被众人围住的白涨红着脸，低下头双手搓着衣角不知所措。
从小打大，他何时受过这种阵仗？
“好了好了！孩子找着了，快回村吧！孩子估计也累了，早些回去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这时，老李叔看出了墨白的窘境，笑着替他解了围。
“对对对，回村回村！”
老李叔在村中还是比较有威信的，听他这么说，另外几人也纷纷点头附和。
见众人准备回村，原本还在不知所措的白突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一等！”
他抬起头来，脸上有些紧张，但还是鼓起勇气小声阻止道。
见墨白似乎有事，老李叔在墨白身前蹲下了身子。
“怎么了孩子？”他和善的询问道。
其余几位村民也关切的看着墨白——他们已不再继续伪装冷漠了。
这次墨白的走失让他们意识到，他们对这个孩子的关心实在是太少了，若多给他一些关怀，不让他独自出来打猎，这次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他们内疚，觉得一切都是他们的错。
这些，墨白自然是不知道的。
“在……在那个方向有个山洞，我前两天……前两天就是在那里过夜的。”
此刻他正睁着大眼，小心翼翼的盯着老李叔。
“那个山洞里，有个……有个晕倒的大叔，我们能不能……能不能把他也接回来呀？”
望着这个满脸紧张望着自己，连说话也很小声很小声的、生怕他们不同意的孩子，老李叔叹了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孩子，和他们是有多生分才会这般小心翼翼啊！
他心中的内疚更深了几分。
“怎么回事？说说看。”
老李叔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温和，并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孩子的脑袋。
只是，当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墨白的脑袋时，眼前那一头半黑半白的头发却让他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停了下来。
然后，他不着痕迹的将手收了回来。
老李叔的动作虽然隐晦，但还是没有逃过墨白的眼睛，他眼中微微一黯。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
大家能和他说话，他已经很满足了，不能太贪心。
“是这个样的……”
墨白假装不知道老李叔的小动作，他扬起头来，把自己是怎么发现那位怪大叔、以及自己这两天的经历，简单的和眼前几位叔伯说了一遍。
“可以吗？”
墨白眼中充满希翼，又一次小声问道。
老李叔看着眼前这个正一脸期待望着自己的孩子，他知道，这个善良的孩子是希望把那位陌生人接回来的。而他也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驳了这可怜孩子的请求。
虽然按照墨白的描述来看，这位陌生人可能并不简单，应该不是个普通人。
但不管怎么说，救人……总归是没有错的！
“去看看吧。”
他应了下来。
“好好！我给你们带路！”
墨白也高兴的笑了起来，嚷嚷着转过身去，迫不及待的要给大人们带路。
“慢些跑。”
看着孩子开心的样子，大人们不禁相视一笑，也跟了上去。
……
“大牛叔，你带斧子了吧？”
“嗯，咋了？”
“没……没有，等下可能要用到哩。”
……
“张叔……”
“啥事儿？”
“你刚刚说……附近没有‘大家伙’是咋回事？”
“谁知道呢？前些年还是有的，近几年忽然就都没影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
丛林里，隐隐传来孩子和大人们对话的声音，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亲近了许多。
……